老道在開車,車速很慢,但他的手心都是汗;
時不時的,老道還會特意瞥過去看一眼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老闆,好在,老闆似乎沒有要發怒的樣子。
其實,平日裏,書屋裏的人,和外面的交流並不多。
老闆和鶯鶯自不必說了,老張一直忙工作除了蹭飯時過來喊一聲「真巧啊」,吃完飯也是嘴一抹直接走;
老許偶爾去市場買菜,基本都待在店裏美容或者是琢磨着自己的陣法。
所以,書屋裏真正和周邊鄰居會進行交流進行社交活動的,也就是老道了。
一般街道或者是區里又或者當地派出所等等各種組織要召開什麼「創文明衛生」「消防安全事項」「納稅光榮」等等學習會議時,也都是老道去的。
在他和那幫環衛兄弟姐妹們的交流中,他把自己說成了一個不容易的老父親,而且是老來得子的老父親。
半生漂泊,有點兒錢,但兒子不爭氣;
兒子性格孤僻,喜歡研究陰陽學問,他沒辦法,只能拖着這把老身子骨來陪兒子,生怕兒子一個人住一個人生活的話哪天心情不好就直接下地府觀光旅遊去了。
老道長舒一口氣,到地方了,最重要的是,老闆也沒問自己關於那個「兒子」的事兒。
下了江海大道高架就到興仁鎮了,這裏算是通城的崇川區和通州區的交界位置,繼續深入,過了鎮上,很快就能到鄉里。
老道明顯是提前問清楚了人家的住址,拐了幾個彎兒後,到了興仁鎮下面的蘆花港村。
這裏基本上都是自家蓋的二層甚至是三層的樓房,說真的,這種房子如果不是修建得早當初人們的審美水平沒現在這麼高的話,稍微修修改改,做出個別墅的樣子。
外加前有自家田後有自家魚塘的情況下,居住舒適感直接秒殺所謂的聯排或者大平層。
車直接停進了對方家門口的場子上,對方的老父親身上的環衛工制服還沒脫下來,趕忙迎了過來。
他應該是出事兒人的父親,叫老孫頭吧,老實巴交的一個糙老漢,主動殷勤地遞上了香煙。
「老孫頭啊,你兒子在哪兒呢?」
老道這會兒是把老闆請來了,可算是能在老夥伴面前牛氣一把了。
「在樓上房間裏躺着呢,這幾天啊,就一直躺着,飯也不怎麼吃,唉!」
老孫頭一說這事兒就皺眉,他兒子還沒結婚,這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他和他老伴兒可怎麼活。
「在這扯什麼呢,帶我們上去看看,放心吧,我就在這兒給你打包票了,不管是有病還是有髒東西,我兒…………」
老道說着就想拍一下周澤的肩膀,
好在剎那間,他清醒了過來,
馬上道:
「我耳朵有點癢啊。」
其實,老道這還不是瞎吹,真的是身子出了毛病,自家老闆那可是當過醫生的,也能瞅瞅,要是有其他的什麼髒東西,那就更莫慌了!
閻王都殺過的人,還在乎你這小鬼蹦躂?
「對對對,請請,這裏請。」
老孫頭領着周澤和老道一起上樓,周澤走在最後面,其實,周澤最後之所以同意跟着老道過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就像是老張是書屋的政治正確一樣,老道也是另一道標杆。
以前,只是單純地覺得老道是趟雷器,綽號不趟雷不舒服斯基。
到現在,周澤反倒覺得老道身上有一種氣運,如果你能不被他剋死的話,倒是能讓他變成機緣和寶物觸發器。
外界的事兒,如同蛛網羅密,但老道總是能七拐八拐地給你拉來你所需要的那條線。
就如同自己正琢磨着如何提升產量時,老道居然能撞到倆跑下來隱藏在凡間的仙奴。
二樓陽台過去,孫老頭推開房門,老道跟着進去了,周澤剛走進去一步,馬上後退了出來,皺眉道:
「屋子裏燒的是什麼東西,這麼嗆人?」
老道愣了一下,啥玩意兒?
老孫頭則是驚愕了一下,隨即尖叫了起來,整個人顯得無比的激動,「噗通」一聲,對着周澤跪了下來,喊道:
「師傅,師傅,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救救我兒子吧!!!」
若非老道見勢不對,攔着老孫頭,老孫頭都要給周澤直接磕頭了。
「你起來啊,你起來啊,有啥事兒咱起來好好說不成麼,你這樣子幹啥呢,我們人都來了,就肯定要幫忙的,否則我們來這裏幹嘛!」
老孫頭激動得都哭了出來,仿佛是看見了救星一樣指着周澤對老道泣聲道:
「陸哥啊,你兒子,你兒子不是吃乾飯的啊,也不是神經病腦子有問題啊!
他是真有本事的,真有本事的啊,你兒子是高人啊!」
「…………」老道。
媽賣批!
老子費了老臉請了老闆過來幫你,
你這老菜幫子居然想害死我!
「大師,大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救救我兒子吧,求求你了…………」
周澤直接無視了老孫頭的激動,
在他的視線里,
屋子裏確實是烏煙瘴氣,
像是有人在裏面焚燒了什麼東西一樣,
但隨後,
周澤意識到了這些東西只能自己看見,普通人是看不見的,但既然是這種情形了,老孫頭的兒子顯然就不是什麼身體上的疾病了。
「讓開一點。」
周澤揮手示意。
老孫頭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掙脫開了老道的束縛就想來抓周澤繼續哭求。
周老闆後退一步,
老道馬上跑過去,一個抱摔,把過度激動的老孫頭撲倒在地,他可是清楚老闆本人那潔癖的,你這要是把鼻涕眼淚什麼的糊到老闆身上去,
天吶,
太可怕了!
「讓開。」
「好好好,老孫,聽話,聽話啊。」
老孫終於安靜下來了,馬上點點頭,老道這才放開了他。
隨即,
老道和老孫頭都站到了門外。
周澤伸手,以自己指尖的煞氣作引,將裏面的這些污濁之氣都牽引了出來,隨後,這才走入了這個房間。
「完事兒了,走,進去。」
老道拍了一下老孫頭的肩膀。
周澤走到了床邊,床上掛着蚊帳,一個青年男子躺在上面,面色蠟黃。
沒有在這個男子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周澤轉而開始在四周查看起來,其實,這類的事兒,解決起來對於現在的周澤來說,並不難。
畢竟,有鐵憨憨和半張臉人格傍身,若是這樣子還能被陽間的小鬼給制住,那周老闆真的可以帶着鐵憨憨一起找塊豆腐撞死了。
就是這個過程有點繁瑣,因為那種髒東西並不是說要害你時就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種一直和你躺一起,一起睡一起吃,要麼是恨你到恨到了骨子裏要麼就是愛你愛得無法自拔。
屋子裏,是沒有那種髒東西,所以中間就得多出了一個「找線索」的遊戲環節,這讓周老闆有些不耐。
像是做慣了高等物理的人,得給初中生講光的折射原理。
終於,
周老闆跳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蚊帳上方。
一些草木葉落了下來,看起來像是枯草,又像是秸稈。
現在這會兒正是農忙的時候,家家田裏基本都有秸稈堆放着。
孫老頭一見這個,當即嚇得一個哆嗦,嘴唇都開始泛白了。
「怎麼了,老孫頭,你知道什麼就趕緊說出來。」老道在旁邊提醒道,老闆這可是放着午休不去過特意來幫忙的!
「師傅,師傅,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救救…………」
老道當即對着老孫頭後腦來了一記毛栗子,罵道:「你快說點有用的!」
老孫頭回過神來,指着地上的秸稈道:「是他,肯定是他,肯定是他,就是他纏着我兒子不放,就是他,就是他!!!」
「不是,他是誰啊!」老道不滿道。
「西村五組的,西村五組的,好像姓鄭。」老孫頭說到這裏時,雙眸一些無神,似有愧疚,似有畏懼,同時還有些許的憤恨。
「你怎麼着人家了啊?」
老道直接問道,
因為這不明白着麼,
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變成鬼怎麼可能還纏着你?
「按照規定,現在不是禁止燒秸稈麼,因為污染環境,還會引發火災,還會影響交通什麼的,這幾年都是禁止的,禁止了好多年了。」
「對啊,怎麼了?」老道繼續追問道。
前幾年每到這個時候,農戶們就開始燒秸稈,真的是煙霧繚繞着,空氣質量受影響極大不說,附近的交通網絡等於是上了一個人造的「霧天」。
「我兒子是城管隊的,從前陣子開始就開始下鄉查私自燒秸稈兒的了,然後查到了西村那邊,那個姓鄭的,五十多歲吧,偷偷地把秸稈燒了。
被抓到了顯形和證據,我兒子他們隊就直接上去做處罰教育。」
「罰款了?」老道問道。
「嗯啊,罰款了,這是按照規定罰的,之前咱這裏各個村都貼了告示,私自燒秸稈的罰款兩百到兩千。」
「罰了多少?」
「兩千。」
老道聞言,舔了舔嘴唇。
老孫頭一拍大腿,懊悔道:
「誰知道那個姓鄭的被罰款後,也不知道怎麼的,回家想不開,直接喝農藥自殺了!
這天殺的,你死了就死了,幹嘛做鬼還記恨上我兒子啊,你罰款兩千,我兒子他們隊裏才分兩三百塊而已啊,你幹嘛惦記我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