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曾提出一個很著名的哲學基本命題,
周澤覺得,
應該再加上一個,才更妥帖。
那就是:
「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我要到哪裏去?
我被綠了沒有?」
周老闆相信,這個問題,會讓老張思考很久,甚至可以讓老張糾結到提前脫髮。
之所以拋出這個問題,是周老闆本着以人為本的態度,是一種體恤關懷下屬的恩切。
老張的思索並沒有持續多久,門衛把門打開了,眾人又上了車,開進去,拐了個彎,在一排聯排別墅前面停了下來。
「是這一家。」
一名派出所同志說道。
「去敲門。」
陳警官直接下命令。
她這個身份,來到通城地界,哪怕是局長都得對她客客氣氣的,再者,老張也是見過她在會議室里直接毫不留情地反駁那些說要顧忌輿論和社會反響的領導的。
兩名警察同志去按門鈴了。
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人開門。
「人不在家?」老張疑惑道,「還是出去找孩子了?」
「應該不是,門外路邊停着兩輛車,是朱家人所有。
一輛是朱晨浩的車,一輛是他妻子孫佳麗的車,如果是出去上班或者是出去找孩子的話,應該會開車出去。」
「車牌號你都記住了?」
周澤有些意外地問道。
陳警官伸出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示意都在自己腦子裏。
但她之前只是拿了張燕豐的手機隨便看了一下。
可怕的女人,
誰要是和她在一起,
如果去外面小小地幽會偷個腥,回來往她面前一站,她估計都能分析得出小三的身高以及喜歡的體位。
「還有,圍欄後面客廳的落地窗被打開了。」
陳警官指着那邊說道,
「女孩是自己走在南大街步行街上暈倒的,我現在開始懷疑,孩子可能不是跟着某個家裏的大人出來走散的。
因為無論是否涉及虐童,也不可能看着孩子走散而不聞不問,我們在藥店待了這麼久,也沒人找過來。」
「所以?」
「所以,我覺得孩子可能是自己跑出來的,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到了南大街,這裏距離南大街真的不遠,加上孩子身體狀況不好,今天天又熱,所以才昏倒的。」
陳警官頓了頓,繼續道:
「孩子我見過了,她已經麻木了,遭受虐待也很久了,甚至已經習慣了,不應該是像其他因為被打罵負氣之下離家出走的孩子。」
「所以?」
「所以,我覺得這一家家裏可能是出了什麼事情。」
陳警官看向了身邊的幾個派出所同志,道:「待會兒進去時,小心一點,儘量不要破壞現場。」
「破壞現場?」周澤感覺有些荒謬。
臥槽,
你丫往門口一站就能看出裏面有案發現場?
這麼神奇的麼?
周老闆還不知道,人陳警官就是把老道案子翻過來的操控者,以普通人的思維,透過了真正存在的靈異現象,完成了正常邏輯思維下的案情敘述。
眾人進去時,很小心,沒有強行破門,也沒有去喊物業來開門,而是從落地窗那邊進去,進去時,大家都儘量貼着窗子走。
等進去之後,
周澤忽然皺了皺眉,他聞到了家裏飄逸着一縷幽香,這香味有點奇怪,好像和彼岸花的香味有點相似,但又絕不是彼岸花的味道。
淡淡的,但很香,也很提神,也不像是檀香。
客廳里,一切正常。
被打掃得乾乾淨淨,裏面的陳設也顯露出一種簡約的格調,體現出了主人家的品味。
眾人走到客廳拐角位置的一個房間前,這裏,似乎是香味的發源地。
「你們幾個,去樓上和其他房間看看。」
陳警官對幾個派出所同志說道。
「可是,我們沒有搜查令……」一位同志有些為難道。
進這個房子,其實就已經有點壞規矩了,再說了,住這個高檔小區的都是有背景有身份的人,和那些強拆對象不同。
他們的家,如果真的私闖了,可能會有很大的後續麻煩。
「孩子是什麼樣子你們也看見了,我們不是私闖民宅,現在也不是去申請搜查令的時候,我們是接到報案人的電話…………」
說着,陳警官指了指周澤,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執意帶周澤一起來的原因吧。
「現在,我們是來調查涉嫌虐童的案子,我們面對的,是犯罪嫌疑人的家,這樣子的解釋,你們滿意了?」
派出所同志馬上不再多說話,按照命令去其他房間以及樓上去查找了,雖然,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找什麼。
陳警官戴上了手套,才打開了門。
門被推開後,那股子香味就更加濃郁了。
周澤站在門口,往裏看着。
發現這個房間完全被改造過了,根本不是客房,而是一個小廟宇隔間的樣子。
裏頭有一尊送子觀音的雕像,
觀音張着手臂,
慈眉善目,
關注世間疾苦。
雕像前面的供桌上,有七盞油燈。
剛才的味道,居然是燈油發出的,而且裏頭肯定加過了什麼東西,所以味道才如此奇異。
供桌前還擺着一幅圖,圖畫上畫着兩個手拿鐐銬的高帽古代人,二人面前則是一個娃娃,是個男娃娃。
因為這圖是用毛筆畫的,但男娃娃的身體特徵被描寫得很詳細,不會讓人看錯性別。
「這幅畫,我見過。」陳警官皺了皺眉,「這是鬼差送子圖。」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
心裏都有一種很荒謬的情緒。
我們還能送子?
為什麼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這個功能?
「這是某地的民間傳說,相傳,有一戶大善人家,一直想要一個男孩繼承家業,但這戶人家卻一直生女兒。
在那個時代,沒有男丁傳香火,是一件很嚴重的事。
這戶人家的一個女兒,知道自己父親和諸位姨奶奶們對此憂心忡忡,因為自己是女兒身深感愧疚,認為罪過都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她每晚都自殘自己的軀體,希望贖罪。
後來,感動了兩個鬼差,送來轉生的男孩。
這位大善人的一位妾侍終於懷孕生下了一個男孩,故事也就皆大歡喜了。」
「這故事可真夠扭曲的。」周澤感慨道。
「古代的很多故事都這樣,我看你門口掛着『姑妄聽之,如是我聞』的牌子,應該是看過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吧?」
周澤點點頭。
「那裏面就有不少講三從四德,三綱五常的東西,很多故事以及作者本人的評語,放在現在,其實是大眾所不能接受肯定會遭受猛烈抨擊的觀點。
就像是這幅畫裏的故事一樣,女兒自殘自己,被作者評判是盡了孝道,是值得稱頌的行為;
都把兩個弱智鬼差給感動了。」
「…………」周澤。
「…………」張燕豐。
拍了拍手,
陳警官站直了身子,笑了笑,道:
「或許,這個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那個女孩兒身上會有這麼多的傷痕,還遭受了這麼嚴重的虐待了。」
「你的意思是,這戶人家為了想生兒子,所以才虐女童的?」
張燕豐有些不可思議。
「永遠不要低估人愚昧和自私的底線,
這和貧窮富有以及學歷高低無關。」
三人從這間屋子裏走出來,另外幾名警察也跑了過來。
「報告,房子裏沒有人。」
「樓上也沒有發現人。」
「難道是看見警車就跑了?」陳警官皺了皺眉,「但不應該啊。」
虐童的事情都做出來了,說明這家人的瘋狂和偏執,這樣子的一家人,會被警車直接嚇跑?
但家裏車都在,落地窗也開着,女童自己都跑出來了,
這家人,又去哪裏了?
「調查一下吧,朱晨浩,王佳麗,去他們的工作單位問一下,再調取一下小區的監控,另外,我剛才看了客廳里的全家福,這戶人家應該是個四口之家,門口也有老式的女人鞋子擺放在鞋櫃裏,也就是朱晨浩的母親應該也是和兒子住在這個家裏。」
張燕豐馬上點頭,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周澤則是伸了個懶腰,既然罪魁禍首和原因都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如何懲治這一戶人渣家庭了。
畢竟一家子人,夫妻倆加一個老人,雖說現在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或許是走親戚?或許是出去購物?因為其他原因沒開車?
周澤晃了晃頭,
算了,
有老張和這個這麼厲害的女警官在這裏,自己就沒必要消耗自己的腦細胞了。
周澤站在了客廳沙發前面,
攤開雙臂,
大大咧咧地往下一靠,
他在書屋就是這樣坐沙發的,
再擺出一個標準的葛優躺,
就是鹹魚的一天。
只是,
這一次,
當周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後,
這真皮沙發像是吸足了水的海面受到擠壓一樣,
開始向外瘋狂地噴射它所吸附在自己「體內」的東西。
「噗哧!噗哧!噗哧!噗哧!噗哧!!!!」
一片片血霧因為周澤身體重量的擠壓,
開始從沙發內部噴射出來,
一時間,
客廳光滑整潔的地磚上,
被染上了刺目的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