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明亮,空曠的修煉靜室中沐浴在溫暖陽光下的陸塵,心中卻有些發涼,不是因為陸塵的心脈問題發作了,而是鬼醫段干崖手中六七把明晃晃形狀不一的刀具,直在陸塵敞開的胸口直劃拉,讓陸塵有種待宰羔羊般的感覺。
纖細如銀針的小針刀,彎如眉毛的眉骨刀,尖窄尾寬的剃筋刀,狀似鏟子的刮骨刀……讓陸塵覺得這鬼醫老先生不是在給人治病,而是在鬼醫解羊。
但是看到老人家嚴肅而認真的表情,陸塵也不敢出聲打擾,畢竟這一回鬼醫動刀,可是關乎他生命的大事。
時間緩緩流逝,修煉靜室里愈發的靜異,就在陸塵微微抬起頭看向自己胸膛時,段干崖出聲道:「別看,我怕你小心臟受不了。」
陸塵沒聽明白他的話,還是將目光移向了自己的胸膛。
這一看就給陸塵差點嚇的昏厥過去。
原來他的胸膛早已被段干崖不知以何種手法破開,竟然沒有絲毫血跡流淌在外,這也是陸塵沒有被直接嚇昏過去的原因。
目光又沒忍住偷偷瞥向自己的胸膛,陸塵看着他那顆撲通撲通不斷跳動的粉嫩心臟,忍不住心中奇怪,為何這老先生在人身上劃了那麼一大傷口,而自己感覺不到疼痛?為何他劃拉破的傷口,沒有血液往外流淌?
似是明白了陸塵的疑問,段干崖一邊繼續忙乎着手中的活計,一邊說道:「想問什麼就問,老頭子的能耐可不止這些。」
「像這傷口感覺不到疼痛,是因為老頭子早已在你不知不覺中暫封了你的穴道。而不往外流血是老頭子手裏這些刀,配合老頭子的真氣,把血液全部壓制在血管之內。以我修的枯木真氣,暫時枯竭你這種小修士破開的血管,就跟打盹一樣簡單。」
說着話,段干崖雙手不停,在陸塵沒有絲毫血跡胸膛內用針刀不斷挑索着一些肉眼幾乎看不到的經脈,重新搭建。
手中動作不停,段干崖對陸塵的解釋不斷,「你心脈中沉積的靈氣太駁雜,而且因為你自幼就修煉老頭子我都看不懂的一種功法,導致心脈之力消耗嚴重,只是老頭子我想不明白的是,你這功法為何還能在經脈中運行?」
一邊輕輕將一節經脈搭建的在新的位置上,段干崖一邊嘀咕道:「修士修煉的功法不都是將天地間的靈氣引納存於竅穴,心法運轉時,運行於血脈之中?」
其實對於段干崖的這個問題,陸塵也曾時常想過,因為練師的修行方式才是將元力鼓盪與經脈,容納于丹田。而他用《逍遙訣》心法引納入體的靈氣,在靈氣最先入體時,就是藏納於經脈之中的,而且這些靈氣屬性駁雜,時間久了不斷侵蝕心脈,讓陸塵的心脈之力越來越弱。
如果這次段干崖不出手救治,陸塵及時不死於回天丹的八十一天期限,也會在體內駁雜的靈氣相互排斥之下,心脈炸裂而亡。
似是想到了什麼,段干崖停下手中動作,好奇問陸塵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修煉的是什麼功法了。」
段干崖眼中閃過睿智的光芒,繼續說道:「這種在現如今的修行界沒有出現的修煉方式,只有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不曾流傳於世的功法偶爾才會有,我知道逍老哥有一部他門派的奇異功法,只是沒想到逍老哥竟然會把它交付於你一個毛頭小子。」
陸塵面露尷尬,他之所以沒說出他修煉功法的秘密,就是因為這半部《逍遙訣》,對於當下的修行界太重要了。要知道,這種和當下修行界修行體系不一樣的修煉功法,只要其他門派得到,哪怕從中發掘到一絲對他們門派有幫助的信息,那麼他們修煉的功法就會變得更加完善。
看出了陸塵的尷尬,段干崖出聲安慰道:「你這種選擇是對的,不管你的這部奇異功法真的能不能幫到當下的修行界,你在擁有它的時候都應該謹小慎微。人心隔肚皮,在修行界,即便雙方是好友,在同時發現一些奇珍異寶時也會反面成仇,因此也時常會發生一些殺人奪寶的事件。」
低下頭,段干崖繼續忙活着手中的活計,口中卻依然對陸塵囑咐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人的貪慾是永遠無法填滿的溝壑,只要你沒有強大到保護好這部逍遙門遺留下來的功法,就算你最親近的人,你最好也不要透露。」
被老人家偉大的情操感動了,陸塵弱弱解釋道:「它是半部,不是一部。」
於是段干崖正常運轉的真氣一陣紊亂,握刀的手也跟着一抖,緊接着陸塵就悲劇了,沒有真氣壓制的傷口,疼痛的讓陸塵幾欲暈厥,鬼醫先生一抖的手也劃破了陸塵粉嫩的心臟。
段干崖趕忙重新運轉心法,調整好真氣狀態,小心翼翼封住陸塵被割破的粉嫩心臟,重新以真氣封住傷口周圍的穴道,將手中刀具遠離了陸塵的身體,對着因為疼痛早已滿頭大汗的陸塵咆哮道:「合着我老頭子剛剛墨跡了半天,你個小兔崽子全當耳旁風了?你給我解釋它是一部或半部這對來說有什麼關係,我想知道的話,會找逍老哥去問,用的着你一個小輩告訴我?」
胸膛疼痛漸漸舒緩的陸塵依然弱弱道:「它真的只有半部,而且,老先生您看我修煉了近十年,都給我修成這樣了。這樣的坑人功法真的就那麼好,讓那麼多修行界的修士垂涎三尺?」
哆嗦着嘴皮子,段干崖指着陸塵的鼻尖罵道:「好不好一個洞穴境小修士說了不算,得人家說了算,才修了近十年,遇到一點小挫折就說人家功法不行,逍老哥是瞎了眼了,把他傳給你?」
聽到段干崖說這是小挫折,陸塵就不樂意了,這都危及到自己脆弱的小生命了,這樣的的挫折能是小挫折?於是他指着自己胸膛上的傷口不忿道:「這是小挫折?這您老要不施以援手都要死人的。」
「修士修煉本來就是參悟天機,險種尋機,他們為了追尋自己心中的道,甚至一代代前赴後繼不惜赴死,你這點小挫折算什麼?」段干崖吼着說出這句話,就不打算,無論陸塵繼續說什麼,他都不打算理會了,說不通。
他發現了,他和眼前床上躺着的這位根本沒有共同語言,這樣的兔崽子他都不知道逍老哥這些年是怎麼忍受下來的,他甚至懷疑,逍老哥或許自己就有解決眼前這小兔崽子修煉問題的辦法,只是不堪忍受這小兔崽子的折磨,才把他打發的遠遠的,到了自己這裏。
如是想着,段干崖繼續開始為陸塵的心脈重新搭建改變回天丹藥力侵蝕心脈的經脈。
同時他也在用自己的枯木真氣將陸塵心竅間的駁雜靈氣一點點枯竭其中所蘊含的駁雜屬性。
看着額頭因為高度集中精神,早已浮現密密汗珠的段干崖,陸塵沒有繼續出言打擾,只是低着頭看着不斷在胸膛飛舞的一雙枯燥雙手看的出神。
從窗戶中照進的陽光已漸漸離去。面色隱隱發白的段干崖將陸塵胸膛內他需要重新搭建的經脈,用針刀搭接好。以自身法訣的枯木逢春讓它們重新煥發生機。將不溶於心竅的最後一絲靈氣牽引出來,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折身走到床頭的立櫃跟前,一臉肉痛的從裏面取出一隻黑色的小瓷壇,來到陸塵身邊,用刮骨刀將裏面黑乎乎的膏藥抹在陸塵傷口,對着一臉驚訝的陸塵說道:「可別小瞧了這一壇黑乎乎的藥膏,它可是治療大面積外傷,接骨續骨的最佳聖藥,只是如今存世量少的可憐,老頭子我就這麼一小壇了,恢復你的傷口又要用去大半。」
傷口的絲絲酥麻和涼爽,將陸塵飄到蒼梧山脈逍遙門故地的思緒拉回。聽着段干崖說這黑乎乎的藥膏是多麼神奇,陸塵的心在滴血。
因為這樣味道的黑乎乎膏狀液體,他在逍遙門故地發現了很多。當時想着帶回家一些,可是因為需要帶回家的其他東西太多,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聽老先生說的珍貴,陸塵還是忍不住問道:「難道這藥膏如今就沒辦法配出來了嗎?」
段干崖雙眼露出神往與緬懷,唏噓着對陸塵說道:「因為近些年練師的崛起,修行界的修士早已大不如以前了。當年的修行界修士當真是縱橫天下,無所不精,無所不能。只是隨着練師研發,編撰出新的修煉體系,且手段超常,壓迫的一些修士的修行門派抬不起頭,從而漸漸沒落。很多前輩修士留下的煉器、煉藥、煉丹之法在這個過程中也就慢慢消失,讓如今的修行界修士整體實力下跌太多。」
陸塵對這些修行界的是是非非沒有太大興趣,畢竟他如今修行界不屬於任何門派,而且逍遙門退出歷史舞台的時間要比練師崛起的時間早的多,所以他也不會想着為修士出頭。
他只關心這黑乎乎的藥膏還能不能再煉製出來,於是仍眼神希翼的望着段干崖。
發覺陸塵對他說的這些往事興趣不大,段干崖搖搖頭暗嘆一聲,這孩子,沒救了。接着說道:「煉製出這『黑玉斷續膏』談何容易,先不說它的成藥方子,單說其中那些珍貴藥材,比如薈萱子,生長在南荒的極深處,修為低的修士進去就跟找死沒多大區別,這些靈藥好歹還能找到,但是這其中的關鍵靈藥——奇岺草,在如今已經找不出來了。唉!」
陸塵一聽他的話,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這黑乎乎叫什麼「黑玉斷續膏」的這麼珍貴,那自己當初就不該守着哪些不值錢的靈藥不放,放着真正的寶貝不置。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陸塵希望『黑玉斷續膏』沒有他挖回家然後賣給天機閣的靈藥值錢,指着段干崖手中的黑瓷壇,開口問段干崖道:「那這麼些膏藥值多少錢?」
段干崖嗤之以鼻道:「這種珍貴聖藥,你竟然用錢財來衡量,庸俗,俗不可耐!」說完折身回到立櫃前,瞥了眼床上的陸塵,有些不放心,於是抱着黑瓷壇背氣呼呼的離開了修煉靜室。
得到肯定答案,陸塵雙眼無神躺在床上,第一次感覺自己愚蠢至此。
想着再回逍遙門故地,憑自己路痴一樣的記路能耐,可能將蒼梧山脈翻個底朝天也找不出來。陸塵發覺即使治好了自身的一身問題,得到這樣的噩耗,自己以後的人生道路也只是一片黑暗,不再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