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段干崖再次陷入沉思,陸塵沒敢打擾,只是長久的沉默讓他顯得有點坐立不安。畢竟,如果從段干崖口中說出不好的結果,那麼陸塵此次的蘭禹之行將宣告失敗,他的生命也即將終結。
大廳里的空氣徒然變得壓抑,看着段干崖時而眉頭緊鎖,時而面露迷惘,陸塵剛進門還略微有些興奮的心開始緩緩下沉,但是陸塵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希望段干崖依然用粗獷的聲音說出「我能救治!」
良久,就在大廳內所有人都被這壓抑的空氣壓的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段干崖回過神來,掃視了一眼大廳內的眾人,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好意思,剛剛又想到了一些往事,各位不要見怪哈!老嘍,就習慣回憶過去了。」
說着,將目光重新看向陸塵,道:「那麼我們重新說說這位小道友回天丹期限的問題。」
眾人一時間一臉無語,陸塵更是瞠目結舌,方才他看段干崖的表情,以為他的問題已沒有解決的辦法了,合着這老人家半天沒說話,只是回憶些往事,根本沒有思考如何解決他回天丹期限的辦法。
不過既然老人家沒一口回絕,陸塵還是暗暗鬆了口氣,眼神希翼的望向段干崖,等待他接下來的判斷。
輕捋着下巴上灰白色的山羊鬍,一不留神扯得猛了,疼的段干崖只吸涼氣,看到陸塵的小眼神,輕咳了兩聲說道:「回天丹,顧名思義有回天續命的功效。可是回天續命,就是向老天借命。萬物都有其生長的規律,而回天丹把原本早應該逝去的生命又硬生生強留世間近三個月。可以說,這一行為就和逆天而行沒什麼區別。」
「因此,被回天丹續過命的生靈,回天丹期限到了以後,基本上已經沒有了救治的可能。」
陸塵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之所以在得知自己僅剩八十一天的生命後,就義無反顧來蘭禹尋找段干崖,只是因為鬼醫可是和自家先生醫聖其名的醫道擎柱,既然先生在自己已經陷入走火入魔,靈氣失控隨時就會爆體而亡的情況下,硬是讓自己有了八十一天的生命,那麼鬼醫畢竟一身修為仍在,而且這些年依然在藥師一道苦學不墜,一手的刀術醫人更是天下無人能及。所以陸塵是抱最大的希望來蘭禹國尋求救治的。
聽了段干崖的結論,陸塵一時間心灰意懶,對於能否解決自身的修行問題已不抱任何希望。
就在陸塵感覺人生已是如此艱難的時候,段干崖繼續說道:「可是事無絕對,前輩醫仙煉製這回天丹時,可能也沒想到他研製出來的這種回天續命的丹藥,在如今修行界已成絕品,即使我和當代神醫、醫聖當年如何研究,也沒弄明白這丹藥的是如何煉製而成的。」
「可是,我們三人在研究這回天丹的過程中卻發現了其中的一些奧秘。這一發現雖然仍無法解決回天丹的期限問題,卻是可以將死亡的期限逆轉到承受傷痛的結果,而且這個期限根據個人體質,發作的時間也無定數。」
陸塵一顆沉到谷底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只是他對於老先生的說話方式有點受不了,這說話不帶大喘氣的方式,心裏承受能力差的人,真是沒病也能嚇出病來。
只是段干崖的一些話陸塵也聽不明白。他知道自家先生和昆羽神醫絕對老死不相往來,見面不互砍對方幾刀都算輕的了,怎麼在鬼醫先生的嘴裏就成了三人關係很好,而且還能一起研究回天丹?
忍不住將心中所想問了出來,在段干崖不斷唏噓的緬懷中,陸塵才明白了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
三十多年前,中土醫道大盛,其中最為奪目的藥師,就是昆羽弟子玄易、逍遙門傳人逍鴻、鬼術門人段干崖。
三人醫道之術在當時就已冠絕天下,只是當時的他們年輕氣盛,誰也不服誰,於是他們便經常以醫論道,根據對藥師一道的生平所學常常相互挑戰。
時間流逝,三人的醫術卻一時分不出高下,不是他們的醫道之術接近相同,只是三人對藥師一道研究的側向不同,所以也分不出高低,慢慢的他們不在相互挑戰,互相傷害,而是開始以一些疑難雜症互相認證,互相求解。
久而久之,三人在這樣的不斷學習中漸漸開始惺惺相惜,最後遂成為好友。
而解決回天丹問題的辦法也是三人在這個時間段發現的,只是這個辦法需要以精湛刀術破開人體重新搭接經脈,所以神醫、醫聖二人都不能施行,會這種辦法的藥師,在整個世界也只有鬼醫段干崖一人。
三人後來因為一些事,就此分道揚鑣。而這中間,曾有醫聖為了承諾,代鬼醫借住大夏皇都兩年,作為御醫帶段干崖駐留皇都,但這之後三人便再也沒了聯繫。
段干崖不說的一些事,陸塵也知道就是二十多年前自家先生和神醫玄易真人的一次打賭,只是陸塵依然不明白這其中又有鬼醫段干崖什麼事?
唏噓完往事,鬼醫回過神來,一臉神秘莫測看着陸塵說道:「心裏話果然還是找個人吐露出來比較好,老頭子我現在心裏敞亮多了。來小道友,手伸過來,我看看怎麼開刀,好解決你這回天丹的期限問題。」
陸塵被段干崖的眼神看的有點心裏發毛,畏畏縮縮將手伸到他面前,忐忑不安問道:「老先生,我說我如果是醫聖逍鴻先生的學生,你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段干崖就眼神奇怪的看着陸塵,「你不說我也知道,只是老頭子我想不明白的是,逍老哥那麼高明的藥理研究術,怎麼會被逼的給你服下回天丹這種弊端如此大的丹藥?」
陸塵就尷尬了,空着的手摸着後腦勺訕訕道:「其實我是修煉,將心脈修出問題了,隨時都有爆體而亡的可能,他老人家情急之下才給我服的回天丹。」
說完陸塵又賤賤一笑道:「而且這回天丹確實管用,好幾次我和人互懟,眼瞅着就死了,可就是死不了,只要不是一招就能秒殺我的存在,我這種狀態,別人也拿我沒辦法不是?」
看到陸塵的賤樣,段干崖趕緊甩開他的手,一臉嫌棄道:「你的意思是,我在解決了你回天丹問題的同時,將回天丹這種能力也給你保留下來?」
陸塵害羞的點點頭,表示他就是這麼想的。
於是陸塵第一次見到段干崖發火了,在那種蓬勃的氣勢下,簡直鬍鬚、頭髮亂飛,陸塵站在他面前都有些站立不穩。
只見這老先生鬚髮皆張,對着陸塵咆哮道:「我說小兔崽子,你咋不上天呢?還給你治好回天丹期限的問題,同時保留它的良好功效,我呸!告訴你,老頭子就這麼大能耐,你說的那種情況老頭子倒是一直想實現,卻無法實現。愛治治,不治的話乘早滾蛋。老頭子好久不發的火,被你來了不到半天就氣出來了,照這麼多來幾次的話,老頭子早晚能被氣死。」
陸塵裝作很害怕的樣子,倒退着如受驚的小貓,連跳了好幾步,站到乾元玉漓的身旁,惹得乾元玉漓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是硬憋着,雙肩不停抖動。
紫寒就沒那麼大的顧慮了,捂着嘴吃吃笑個不停的樣子,差點給剛剛發泄一通的老先生氣瘋。
粗着鼻孔喘息良久,老先生來到陸塵身旁,先是眼神兇惡的盯了紫寒一眼,將小丫頭嚇的直往陸塵背後躲,然後老人家才心滿意足對陸塵道:「看在逍老哥的面子上,這一次老頭子也就不和你個小輩計較了。你隨我到修煉室,咱們今天就把你身上這些問題解決了。」
陸塵趕緊對段干崖施了一禮,「小子先行謝過老先生重新活命之恩,方才的玩笑話還望老先生別往心裏去。」
一邊背着雙手回身往樓閣深處走,一邊吩咐小藥童作好開刀準備的段干崖頭也不回道:「老頭子要是連這點眼力界都沒有的話,這麼些年也白混了,別傻站着了,老頭子我趕時間。」
乾元玉漓推了陸塵一把,陸塵趕忙亦步亦趨跟在段干崖身後,朝着段干崖的修行場地走去。
空曠但光線敞亮的樓閣最裏間的修煉靜室里,佈置簡單,一張床靠近窗台,床前面的一張一人多高的立櫃,櫃門大開着,裏面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書籍,最下面是一些陸塵從沒見過的奇怪刀具。
立櫃一邊一張小桌,上面陳設着茶壺茶杯,幾本書籍,小桌下面一張蒲團,還有四周牆面上的一些諸如「醫道至聖」,「藥師仁心」的字畫。寬大的房間裏便再沒了別的陳設東西。
聞着房間內令人精神舒暢的氣味,陸塵被段干崖指派躺臥在床上,青衫解開,露出還算結實的胸膛。
段干崖手中拿着數把明晃晃,形狀不一的刀具,站在床前,不斷拿着在陸塵胸口比劃,閃的陸塵眼睛不適,心中慌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