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剛剛入朝,無論是為人處事,還是處理朝事上都是生手,按理而講,理應受到排擠,但人家頂着有別於其他朝臣的底氣硬是腰板挺直,個個冷靜從容。
太子從今日起就是皇帝了,以後這朝堂還不是這朱大人、紀大、林大人三人的天下?
有此認知的其實不只是一些見風使舵的官吏,包括老臣派和中流派都有這個認知。
但他們不可能像這些小官吏一樣失了身份,拋下尊嚴前來向這些剛入朝堂年紀輕輕的後起之秀來巴結。
於是,自然而然,後起之秀就莫名的不是孤立的孤立了。
打發一群圍在身邊噓寒問暖,卯起勁來巴結的一些官吏,朱無垢走上涼亭裏面的兩人,朝兩人拱手道:
「林大人,紀大人。」
紀尋迴轉身,淡淡頜首拱手打招呼:「朱大人。」
林世風掃過場中其他成群結隊的官員,爽朗一笑拱手道:「朱大人在朝堂上炙手可熱,風頭正勁。」
「彼此彼此。」朱無垢拱手笑道,目光穿透眾人,落在了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的諸葛峰身上,眼中恨意一閃而過。
林世風陷入自己的思緒里,沒有留意到朱無垢的目光,但一旁的紀尋卻捕捉到了,順着朱無垢的目光看過去,落在丞相諸葛峰身上,心中暗忖剛才他是不是眼花?朱大人怎麼會對諸葛大人——恨之入骨?
事實上,他對朱無垢也有些許的好奇心,此人看似傲慢,卻處事圓滑,而且並不拘於朝堂規範卻又極為的懂分寸,他不得不承認,朱無垢比他更能勝任監國司首輔之職。
正是如此,他為阮心顏的眼光,為皇上的眼光感到驚訝。
林世風斂眼,他、紀尋、朱無垢三人同時入朝,同樣都是三品官階,但按實權來說,朱無垢手中握有的權利比起他和紀尋來說,都要有用的多,而且,他是伴君左右,自然榮寵的機機會比其他人多。
他很好奇,太子……皇上究竟是按什麼來封他們三人的官位的?
紀尋比朱無垢更適合監國司首輔這個位置。
至於他自己,對兵部侍郎這個位置倒是很滿意,想要高升,他不愁以後沒有機會。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感覺很驚訝,自己只不過是陪阮旭東上京城,竟然娶了妻,入了朝,為了官。
人生,徹底的改變。
不過,想起他要效忠的人,林世風臉色有些鄭重,在他眼裏,軒轅硯必將成為一代霸主。
那樣的男人不會只是甘於一國之君。
「皇上駕到!」
小千子尖昂的聲音傳來,讓涼亭裏面的三人都快速的走了出去,按品階官位站列隊跪拜叩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軒轅硯走上擺好的寶座,坐下後,才淡淡揚手:「眾位愛卿平身!」
「謝皇上!」
小千子上前一步,揚聲道:「眾大人落座。」
眾人這才起身,各就各位,在座位上坐了下來。
一時間,場面有些寂靜,不若剛才那樣熱絡,每個人都感覺到了空中原本充足的空氣因為軒轅硯的來臨而變的有些稀薄。
皇上氣場太強大了,硬是壓的眾人喘不過氣來。
畢竟,再場誰都無法摸透他的心思,一個不留神,很有可能滿門抄斬!
「長公主駕到,駙馬爺駕到,郡主駕到!」
接蹱而來的通報聲讓在場的人再次起身,齊聲行禮:「參見公主,駙馬爺,郡主。」
軒轅硯端坐在寶座之上,他的左下方兩張椅子,右下方只有一張椅子。
三人均是盛裝,皇室的高高在上一覽無疑。
軒轅畫姿態端莊,雙手優雅的伸開:「諸位大人請起。」
和她的華貴相比,阮心顏同樣一身盛裝,卻低調內斂的讓人驚訝。
「謝長公主。」
軒轅畫、阮心顏在軒轅硯的右下方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阮南風自然坐在了左下方。
三人的座位在台階之上,是為主位,這也是皇室高貴身份的象徵。
隔着一階台階下面的左、右兩側的桌位呈八字型,是特地為四國君王擺設的,左、右兩側各有兩個主位,後面自然隨同使臣們的座位,這是賓位。
中間空出一個很大的場地。
再來,就是文武百官品階擺設的位置,等級森嚴。
按品階,林世風、紀尋、朱無垢三人都坐在了中間位置,並沒有資格坐在最前面。
林世風看着坐在軒轅畫下方的阮心顏,心裏誹腹,這郡主究竟有什麼魔力讓婉兒眉間有着一抹他都化不去的憂鬱。
曲瀾青悄無聲息極為低調的坐在了林世風的後面,如果不是為了擔心她的身體出現異常,他並不想參加這類宴會。
一旁的官員不少人是認識他的,連忙出聲打招呼:「曲少主。」
紀尋、朱無垢、林世風都驀然回頭,且都為曲瀾青的氣質為之一怔。
正愕然之時,前方也傳來了通報聲,三人淡淡頜首後,轉回頭。
「林國太子駕到!」
「騰國皇帝陛下駕到!」
「大朗國皇帝陛下駕到!」
「阜國皇帝陛下駕到!」
軒轅硯站了起來,他左右下方的三人自然也都站了起來。
一番禮節過後,所有人都坐了下來。
秦不值原本坐在宇文馳下方,瞥了一眼只隔一層台階的阮心顏,回頭朝宇文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位置道:「馳帝陛下,請」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原屬於宇文馳的位置上。
他如此突兀舉動,讓跟在他們身後的文臣武將均為之一愣,連忙起身交換位置。
宇文馳瞥了一眼坐在上方的阮心顏,眼中有些許的不悅:「德帝這是為何?」
秦不值呵呵直笑:「馳帝不是有眼睛可以看到?這裏離顏兒姐姐近啊!」
有如天真孩子一樣的坦白,再加上人家的年紀確實擺在那兒,宇文馳也不好硬聲拒絕,但一雙精目微微流轉,在阮心顏與秦不值之間回來的掃視了兩眼後,在瞥見軒轅畫僵硬難看的臉色後,緩緩垂眸若有所指:「世事真是難料,再見二位,卻是如此情形之下。」
如此隱晦的話,在場人自然都知道所指休離一事。
軒轅硯淡漠揚眼,居高臨下俯視着眾人。
秦不值臉色無異,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出諷刺之意,反而朝着阮心顏燦爛一笑。
阮心顏淡然處之,絲毫不把宇文馳隱晦的挖苦放在眼裏。
反倒是一旁的軒轅畫臉色不郁,但想起她嫁阜國目的,心裏又微慍。
宴前如此一段小插曲很快就在宮樂和翩翩起舞的宮娥們沖淡,寬廣的場中央,十數名姿色上等的宮婢們妖嬈起舞。
美酒佳肴,美人如雲,好不愜意,場上氣氛很快就起來了。
溫政年目光似是隨意的在軒轅畫、阮南風夫婦二人臉上掃過之後落在了與之反差極大的阮心顏臉上,眼中閃過一絲訝意,和眉目似畫美麗驚人的軒轅畫相比,阮心顏的長相實在太過平凡。
在座的人除了秦不值,都是第一次看見軒轅畫和阮南風。
林啟雙眼微挑,繼而收回打量的目光。
反倒是曾經受過阮心顏屈辱的宇文馳顯然心有積怨,似乎自己專程來報仇雪恨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
目光在軒轅畫、阮南風身上來回的的掃視着,心中暗暗稱奇,一對容貌如此出色的夫妻竟然生出如此姿色平庸的女兒,當真是天下之事,無奇不有。
「久聞浩國畫公主美貌傾城,駙馬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軒轅畫臉色浮出一絲淡笑:「馳帝陛下過獎了。」
宇文馳笑的不懷好意:「過獎倒是不會,不過……」
「不過郡主之姿就與公主駙馬相差太遠,所謂龍生龍,鳳生鳳,如果不是知道貴國皇室血統純正,朕會以為郡主不是公主所出呢?公主確定郡主是公主所出嗎?」
此話一出,太過放肆也太過挑釁,簡直是對浩國皇室血統赤祼一祼的誣衊,場中不少人都皺起了眉。
軒轅硯面容有些冷意:「原來馳帝眼光如此狹隘,難不成馳帝不是來恭賀朕登基,而是來宣戰的?如果是這樣……」
雙眸一冷:「朕奉陪。」他不介意宇文馳一再試探,但拿顏兒來試探,他就不允許。
「呵呵,如此膚淺之人,竟然也配坐在這裏,真是讓朕都汗顏,這哪裏什麼皇帝,依朕所見,分明是市井來的潑婦。」秦不值大笑三聲,煞有其事打起了圓場,但說出的話卻讓宇文馳下不了台。
「德帝還是管好自己的朝綱,聽聞阜國自德帝登基以來,內戰不斷……」宇文馳嘲諷出聲。
呯!
秦不值霍地一拳捶在了桌案上,俊俏可愛的面容如同變臉一樣,變的陰戾暴虐:「怎樣,難不成大朗國也想和朕宣戰,如果是這樣,朕,阜國百萬雄兵等着,就怕你宇文馳不敢過海。」
「你……」宇文馳臉色鐵青。
阜國隨同來的文臣武將聽聞秦不值如此一說,都大驚失色。
溫政年、林啟雙雙眼神微變。
軒轅畫臉上的薄怒因為秦不值的出聲而有些詫異,看了看坐在身邊的阮心顏,心裏很是震驚,這阜國皇帝為了維護顏兒竟不惜公然得罪大朗國?
這……他為何如此對顏兒?
軒轅硯眸子微微一閃,秦不值……顏兒當真以為她還可以馴住這隻野心悖悖的狼崽?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大的誘惑力?
如果他是秦不值,他也會不擇手段讓自己強大起來。
阜國政權至今還沒有完全統一掌握在秦不值的手中,顏兒以為分化秦不值手中的政權就可以暫時遏制他的野心?
狼子野心,而且又有一口鋒利的牙齒,怎麼可能不吃人?
不過……秦不值太急於求成!
阮心顏蹙眉,如此急於求成,甚至不惜鋌而走險,秦不值似乎是吃定了她了?
看來,她真的該要好好想想,究竟該拿秦不值如何?
似是對眼前僵硬的氣氛視而不見,軒轅硯淡淡一笑:「今日二位皆是朕的貴客,不知兩位是否願意給朕幾分薄面?至於兩位想要切蹉,待二位回國之後,可以自便!」
溫政年眯眼,軒轅硯這話很是興味?
秦不值如梅雨天變臉,仿佛剛才那根本就不是他,舉起桌上的杯,朝軒轅硯敬道:「舅舅所言甚是,是不值沉不住氣。」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
阮心顏滿臉黑線,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秦不值當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軒轅硯眸瞳微緊,臉色掛着淡漠優雅的笑容,仿佛不在乎秦不值剛才的呼喚,又仿佛理所當然。
高深莫測的姿態讓在場人都猜不出他究竟是什麼想法?
宇文馳眯眼,目光看向軒轅硯,似笑非笑毫不客氣的奚落:「浩帝,請恕朕冒昧,天下人不曾聽聞畫公主除了心顏郡主之外,還生下了小郡爺,而且還當上了阜國的皇帝?」
軒轅硯不愧是軒轅硯,他一而再,再而三故意惹怒他,都未見有絲毫的情緒,就連秦不值的刻意試探,他都喜怒不形於色,真是深不可測。
軒轅畫滿腔驚怒,正欲出聲,阮南風輕咳一聲,以眼神壓制她的衝動,舉杯向宇文馳淡聲道:「小女與德帝曾是夫妻,德帝雖休離小女,但世人皆知,小女與德帝之間年紀相差甚遠,德帝至今未成年,休離一事,浩國該感激德帝的仁心宅厚不願意擔誤小女芳華,所以小女與德帝雖無夫妻之情,但卻有姐弟之誼,德帝喚皇上一聲舅舅,也彰顯了德帝與小女之間的姐弟情,並無沒有道理。」
阮南風話鋒一轉,語氣也微嚴厲:「內人雖貴為一國公主,但德帝也貴為一國之君,名義上,亦曾經是半子,這天下盡知,難不成馳帝陛下當真膚淺的只認定血脈?而沒有情義二字?」
宇文馳眼波微動,突地爽朗一笑:「駙馬之言,句句珠璣。」
阮南風淡淡一笑,卻笑未達眼底:「久聞馳帝性情中人,豪爽直率,有口無心固然可以理解,但陛下貴為九五之尊,且內人貴為一國公主,陛下三番兩次冒犯內人,內人顏面是小,造成兩國子民誤會是大,如果浩國子民誤以為大朗國存心給浩國難堪?明則來朝賀,實則來宣戰,這就得不償失了,所以,本駙馬認為,於情於理,於民於國,陛下該向內人表示歉意。」
軒轅硯似笑非笑的揚眉:「馳帝陛下是來宣戰的嗎?」
宇文馳臉色微凝,沉默了幾秒後大笑三聲,也學秦不值變臉,臉上堆滿歉意,執起杯子朝軒轅畫微微欠身:「公主,朕多多冒犯,雖有口無心,但畢竟是口無遮攔,朕罰酒三杯,以示歉意,還請公主見諒。」看樣子不需要他宣戰,自會有人宣戰。
軒轅畫臉色雖有所緩和,但依然緊繃,但依然端起了杯,淡然道:「本宮接受陛下的歉意。」
溫政年心裏彎了九九八十一彎。
秦不值是打定了主意要攪渾這一湖水,只是,他想不通,究竟秦不值是吃定了軒轅硯什麼?讓他敢鋌而走險,拿浩國當盾牌使?
阜國雖內亂不斷,但秦不值手中掌握的權力假以時日,他統一是儘早的問題。
他,為何等不及?非要如此急成?這其中又是因為什麼?
而更讓他想不通的是軒轅硯又為何態度如此曖昧,雖然四兩撥千金,但——他並未直接表明立場。
如此模菱兩可的態度試對兩方的試探,他,又有什麼目的?
浩國和阜國究竟達成了什麼協議?如此詭異?
阮心顏蹙眉,秦不值的牙齒鋒利過了頭。
秦不值一直在留意她的動靜,看她蹙眉,心裏苦澀,他這樣做,她心裏是否會責怪他?
他也想慢慢來,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對她的思念,他迫切的想要強大,想要有機會迎回她。
軒轅硯不動聲色的掠過她的臉色,確定她的臉色是否有異,曲瀾青雖然一再表示她的病情還沒有惡化,只是初期,但他還是不放心。
一番劍孥拔張的唇槍舌戰,以宇文馳的以退為進進入了短暫的沉默。
幾國掌權者心裏各百轉千回,明面上卻都面無表情,誰也看不出誰在想什麼?
各國的文臣武將,包括底下浩國滿朝文武官員都在暗忖,這哪是朝賀新皇登基宴會,這分明是一個戰場。
沒有兵卒,卻是帝王之間,國與國的較量。
在場很多人心裏都很清楚,看似越發祥和安靜的青雲海域是真的在波濤洶湧,誰也不知道戰爭由哪國而起?由哪國結束?
「心顏郡主。」
一直當壁上觀,把自己當隱形人的林啟突然出聲,而且目標是阮心顏。
溫政年不動聲色,心裏卻為林啟的出聲而驚訝。
宇文馳挑了挑眉,斜眼看向林啟,這個林啟太子也要出聲?
秦不值清澈的眸子微微一閃,林國?
軒轅硯處之泰然,卻把眼皮底下的洶湧盡收眼底。
阮心顏抬眸,看向正直視着自己的年輕太子,淡然頜首:「太子殿下。」如果戰爭不可避免,勝敗最大的關鍵就在這騰國和林國如何自處?
騰國和林國對剛才看似不出聲,置身事外,但戰爭一旦爆發,唇亡齒寒,殃及池魚,人人都知道,更何騰國和林國兩個並不小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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