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紀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刺激

    面對掌珠醋意滿腔的指責,安老太太更不忿的回:「那是給袁親家賞玩的!天天見你出去,你也給我找個這樣的親家出來,我一樣給你!」

    &老太太鼻子出氣,再面對寶珠時和顏悅色,腔調兒軟得可以跟春風媲美:「四丫頭啊,來來來,祖母陪你一件一件的,咱們仔細的看仔細的瞧,可不能錯了一星半點的,過了門讓親家笑話。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這親家是國公之女,這女婿是太子照應,開玩笑!掌珠死丫頭還敢來相比!

    老太太這般明擺着,不掩飾,打開了隨你們看,看了不喜歡你凶我比你還凶的態度,把邵氏張氏掌珠一起氣壞。

    獨玉珠清高不愛錢財的性子依就不變,她天天扎書堆里,偶然來看一回百花富貴架子床、雲石彩繪大屏風、整塊兒玉的滴水觀音足有半尺以上,她新鮮勁兒上來,嚷道:「寶珠你看,祖母為你備的還有這個?」

    打開的錦匣子中,是一整套七個大小黃金鎖,上面刻的是福壽雙全,下面綴着纓絡雕的是孩童嬉戲。

    寶珠騰的紅了臉,但實在感激祖母,就把手扶去,在祖母衣袖上不依的甩了幾甩。

    這一樣的一甩,安老太太和寶珠都恍然了。

    寶珠依稀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她曾這麼着過。當時她小腳步蹣跚,但是抱着這樣的想頭還沒有走過去,就讓嚇了回來。

    是祖母的一瞪眼,還是一張冷臉子把她嚇回去,寶珠已不記得。但是這檔子事,就深烙在記憶中。

    隨着歲月年年去,烙印已消逝不少。但是這印子的輪廓,它倒還在。

    寶珠唏噓了,她是這麼着想的。她性子溫厚,就沒有這滿屋讓人紅眼的嫁妝也願意體貼祖母。但體貼祖母的同時,寶珠想,這是有一門好親事的緣故。

    與表凶的存在是分不開的。

    她感激祖母,也感激有表凶。

    安老太太也暗嘆,她早年間從不管三個孫女兒的事,哪怕寶珠沒有父母,老太太也只照顧衣食住行。相對於惡毒祖母來說,這算是相當不錯,至少肯照管。但老太太晚年須靠孫女兒,雖然寶珠的好親事緣起於她,但老太太回想舊事內心不安,才特地備下這一套鑲黃金的金鎖。

    看似,都會猜老太太多細心,把曾孫的金鎖都備下。

    其實,是補給寶珠。

    七個金鎖,一個大似一個,外觀精美,又黃澄澄的耀人眼目。

    玉珠說過,掌珠邵氏張氏一陣風兒似的趕過來,邵氏登時白了面龐,懦弱的她死揪着帕子,也生氣上來。

    這老太太,你!欺人太甚了吧。

    掌珠說不出一個字,話全堵在胸口上,氣都快不上來。

    張氏斜眼睛怪眉頭歪嘴角,也想說上幾句時,安老太太笑呵呵回玉珠的話:「那是鑲金的,等你有了親事,也給你同樣備一套。」

    張氏氣消。

    換一個角度去看這屋裏的嫁妝,張氏明了似的心中亮堂起來,寶珠有的,以後玉珠也這麼樣。毛估一下,這屋子裏東西不下三千兩,這倒也不錯。

    張氏就尖酸的笑道:「老太太說得是,三姐妹還能多這個少那個的,」她手撫着最近的一個家具,嘴裏不停的道:「這博古架、拔步床,羅漢床、紅木箱子倒是一套……。」一面邊,一面在心裏暗記,以後玉珠成親,可不能少我們一樣。

    邵氏張氏都怕老太太,那種怕是日常生活里,在老太太手底下討飯吃,好存自己的錢。再來就是老太太是長輩,沒有必定要爭的事何必爭吵,讓別人看到還說她們不好。

    如方姨太太讓攆出去單過要拼命,姑娘們的親事嫁妝上,兩位奶奶包括掌珠也想拼命了。

    此時不拼過期不候。

    此時是寸步不讓。

    她們也不管傷不傷到寶珠,在掌珠和張氏看來,寶珠你什麼都有了,還能傷到你?

    張氏在視力所及的地方,把見到的東西一件不少的念了一遍。

    安老太太怎能不知她的意思,對她黑着臉:「你怕我到時候忘記是嗎?」掌珠緊跟上:「祖母怎麼會忘,就是忘記,不是還有嫁妝單子嗎?」

    &人別說嘴!」安老太太怒目而視。然後把頭一昂,嘴裏喃喃:「要強,讓你強!清高,讓你高!把女婿弄來給我瞅瞅,我就服輸!」

    掌珠和張氏全氣得哆嗦。

    邵氏和玉珠對着嘆氣。

    寶珠自然無話,她是嫉妒的中心點,不管說什麼,都會讓生氣的人更加生氣。也許還要說她站着說話,你腰不痛。

    邵氏見場景火爆,忙道:「唉,我們接着看吧,說到底兒這是家裏頭一樁子喜事。頭一個姑爺啊!」

    這句話,現代的一些姑娘們理解不了。但是在古代男尊時,很多事情很多地方女人不能去,男人的重要性就提高。

    再來,現代的家族裏全是女性的,頭一個姑爺上門,丈母娘也一樣樂開花,會另眼相待。

    大家這才無話,帶着喜悅,這是寶珠;帶着不服;這是掌珠;帶着有趣,這是玉珠;帶着心酸;這是邵氏;帶着氣憤,這是張氏……。把嫁妝看完,各帶百味雜陳各回房中。

    &娘,」紅花小心翼翼來見寶珠,在榻前跪下,可憐兮兮:「還帶紅花嗎?」紅花犯了錯讓罰跪,老實了這兩天沒敢問,如今見姑娘嫁妝也相好,再不問黃花菜就要涼,忙過來認錯賠禮。

    寶珠早就不生她氣,就是當時也未必生她的氣。紅花跳出去罵,當主人的見到處罰她,也是做給人看。

    她本想安慰幾句,但見素來活潑的紅花怯生生的,小模樣兒好生可憐,寶珠就故意沉吟着:>

    紅花內心如大雨滂沱,但怕寶珠生氣,又不敢哭。此時認錯態度中,也不敢辨。就把身子往後縮,縮得不能再縮,好似一個小蝦團兒蜷着,心想姑娘要是不要紅花,紅花不如死了算了。

    &花,你要再投五兩銀子,就去給奶媽吧。」

    最傷心難過的時候,耳邊卻傳來這樣一句話。清風般悅耳的,還是自家姑娘尋常的嗓音。她家常心情舒暢時,就是這樣的語氣。

    紅花呆呆抬頭。

    見榻上四姑娘低頭做活。

    老太太把嫁妝都趕着讓看,寶珠更不敢怠慢自己的活計。

    一刻鐘後,寶珠微笑:「帶你去,這還用問?去吧,把烙鐵燒起來,我要熨衣服。」紅花先跳起來,再答應是,然後腳步聲啪啪,>

    一腦袋扎到門上。

    &看路!」寶珠失笑,看把紅花嚇的,才會有這樣的驚喜。

    紅花按腦袋歡暢之極:「不痛。」眼睛再把門帘子認清,一頭扎出去,世上最歡快的小鳥兒也不過就這模樣。

    紅花要再多在鋪子裏投本錢,紅花要趕緊的收拾東西,隨時可以隨姑娘走人,紅花……實在太忙了。

    掌珠在房裏,臉色黑如墨汁,她手按在桌子上,不是描花樣子,也不是百~萬\小!說,而是胸口起伏氣着,在聽下人們搬弄。

    &家裏頭一個姑爺,就是占勝場,」

    &是,攆姨太太怎麼輪得到四姑爺出面?」

    &風呢!姨太太好歹是我們奶奶的親戚,四姑爺說不認就不認,這一里一里的就上來了!虧得老太太也不管管。」

    &太太以前也算頭一個厲害人,如今老了,也一里一里的就下去了。」

    &後我們姑娘配了姑爺,可就沒地方站嘍。」

    邵氏在旁邊不言語也不打斷,一直:「唉,唉唉,掌珠啊,上回你對我說的那小官兒家子弟,不是挺好?」

    &也知道是小官家!」掌珠怒聲。

    她最近一直脾氣不好,房中人都已習慣,背後都說姑娘有了姑爺,也就好了。邵氏更不當一回事情,反而笑勸道:「小官家有什麼!你當你舅祖父這侯爺家,是上一輩的上一輩生下來就有的?一般兒是小官家,再往前數十幾代,只怕是個泥腿子出身。我的兒,你能幹,只要姑爺人品好,對你好,何愁出不來一個大官家?成親吧!」

    邵氏語重心長。

    她不語重心長也沒辦法,總不能掌珠煩,她也跟着煩。

    掌珠冷笑:「我就是能侍候出來人,也侍候一個大官家的!」小官家的,正眼也不看!

    對面西廂,張氏對玉珠在吼:「生得好模樣,一肚子全是書!輸輸,在姐妹中你能不輸嗎?」

    玉珠帶笑,雙手捧着本書目不斜視,坐在書案前,在母親罵聲中搖頭晃腦地高念:「子曰,學而時習之……」

    &你在書上的聰明勁頭拿去對付祖母!你也早有好親事!」

    &曰,君子無所爭……」

    &爭就什麼也沒有了!」張氏再吼。

    &曰,夫者,不可強求也;母者,不可強逼也…」玉珠的念聲與張氏的吼聲齊平。

    張氏一愣,再次咆哮:「孔夫子幾時有這句話出來!」

    玉珠痛快的笑了出來。

    安老太太捂耳朵,另一隻手握住紙牌:「皇天菩薩,這牌也不能安生打了。」簡直魔音貫耳。住在一個院子裏,就是這點兒不好。

    太子殿下辦事奇快,第二天就定好一個一品誥命,一個二品誥命為女方媒人,安老太太更是快,袁家不是着急,她當天就去拜訪認識,第三天男女方四位媒人上門,全是二品以上,把日子定在中秋過後的第三天,八月十八。

    南安侯難忍住,悄悄告訴妹妹:「日子是請的欽天監定的,拿了小夫妻的八字去對,據說多子多孫,富貴難言。」

    安老太太哦哦幾聲後,心中躊躇,這送袁親家賞玩的東西,是不是再備上兩樣?

    無端的送親家貴重東西,只怕親家會輕視。但是擺在寶珠嫁妝里,交待寶珠過門後呈上,也是老太太為了以後同住,先送點兒地盤費。

    當然,這得避開掌珠。

    ……

    太子殿上的風向,就是全京都的風向,這股子風文章侯也就聽到。

    文章侯讓人找兒子回來,再就對着夫人嘆氣:「你說你說,早就讓你們去拜姑丈的妹子,你們沒有一個肯去。」

    侯夫人不屑:「外面沒男人嗎?要我們腆着臉受氣。」還想再排揎丈夫一頓,見幾個弟妹過來,才把嘴閉上。

    文章侯的來源,本就出自內宮的寵愛,真本事麼,四平八穩當個官本不成問題,但位置再擺高些就夾生相出來。

    內親南安侯評:「一代不如一代,」其實他想說的,最早那一代,為壓制南安侯的老文章侯也不過爾爾。

    現任的文章侯本想走馬章台把花觀,不想趕鴨子上架的被攆上台,章台尋歡由兒子韓世拓幹完,他勞心勞力的撐着家,早就精神跟不上,最近又兄弟被抓,他實在不濟,見弟妹們又來哭,見到先就哆嗦一下:「弟,弟妹,你們來了?」

    二太太于氏就哭:「大哥啊,你倒還在家,」她丈夫從都察院請去喝茶後,就開始索衣服索銀子,一直索……獨不見人。

    三太太往椅子上一靠,眼睛直着一言不發。

    四太太這一回沒有帶孩子來哭鬧,和二太太一樣也不再發狠,她就冷笑,抱着膀子對着長兄嫂冷笑……笑容似十幾把刀子上光組成,一直在閃。

    文章侯硬着頭皮,又一眼見到兒子沉着個臉進來,這就有了救兵,抬手高叫:「世拓啊,姑祖父怎麼說?」

    &

    房裏視線往外大轉移。

    韓世拓擠出一個……。冷笑,罵罵咧咧地走上台階,斜一眼,就把房中形勢看得分明。「喲,今兒個不是三分天下,倒是五分天下?」

    他暗罵的意思都清楚。

    以往文章侯府里,是三分天下。

    文章侯夫妻加韓世拓外帶老太太是一分,二太太于氏三太太林氏四太太蘇氏是一分,然後足不出戶的老老太太是一分。

    自從二老爺到四老爺全被抓,另三位太太要求到文章侯父子,合不起來勁的全散了攤了,韓世拓罵的,就是這一點。

    于氏是強橫慣了的,聞言眉頭一豎,面上肉就要橫起:「世子爺這話!」

    &實話!」韓世拓狠狠

    四太太見世子爺更狠,同時成一撇的柳眉也放下,正尋思着說個什麼壓壓韓世拓威風,文章侯息事寧人地滿面帶笑:「世拓啊,姑祖父有話沒有?」

    韓世拓是為了三個叔叔,每天去跑都察院見南安侯求情面的人。

    文章侯有些舊事,南安侯見他沒好臉也不輕易見他,家裏兄弟讓關着又不能不去,不去別人家難道不指脊梁骨?

    這受氣的事情,就全歸了賴皮不要臉的韓世拓。

    除了侯夫人是撇嘴的,她丈夫兒子又沒關着,她怕什麼?另三位太太全眼巴巴的瞅着韓世拓,二太太咬牙,打斷骨頭也連着筋,諒你們父子不敢不幫?

    三太太乞憐求告:「可出來沒有?」

    四太太粗氣:「呼,呼>

    &話個屁啊!」韓世拓暴雷似來了一聲。

    侯夫人皺眉:「世拓,怎麼回你爹話的?」

    &不是回我爹話,我是氣的!」韓世拓往屋子當中站住,就開始發作:「以前總說我花錢逛青樓!是誰說的,你你你!」

    手在三個嬸娘臉上指過來。

    三位太太陰沉着不回話。

    &們不逛青樓,你們怎麼不去!」韓世拓罵道:「不上青樓我打聽什麼消息!都察院裏的老張,刑部里的老黃,大理寺隔壁的老王,我不上青樓見得到嗎!」

    文章侯是真的很盡心為兄弟辦事的人,就聽出不對,皺眉道:「什麼是隔壁的老王?」當爹的發話,韓世拓才收斂三分兇相,深吸口氣回答:「大理寺隔壁是都察院。」文章侯轉怒為喜,認為兒子辦事不差,就斯斯文文的對妻子道:「啊夫人,你看這小子,如今也能辦事了不是?」

    三位太太心底冷笑,話也說不順,還能辦事!你就直說都察院的老王就是,又大理寺隔壁的老王。

    這是繞誰呢?

    還沒辦成事情,就想辛苦……。皇天菩薩,等老爺們放出來,來道雷劈了這世子吧!

    侯夫人笑吟吟:「我就說沒世拓不行,」對兒子滿面欣喜:「打聽出什麼來?你看,嬸娘們全等着呢。」

    &

    韓世拓往雕花椅子一坐,沒動靜了。

    等上片刻,文章侯按捺不住:「世拓啊,有話就說吧。」


    &啊,我早說早說的話,你們都不聽!」世子嘴裏叫着爹,目光卻窮凶極惡地瞄着嬸娘們。二太太低下頭,在心裏一個勁兒的咒罵;三太太又目光呆滯,隨時性命沒有的表情;四太太轉着自己手腕上鐲子,呼啦一圈,呼啦又是一圈。

    你剛才那個「屁」就是罵的不是外人,當這些人聽不到?

    誰去接你的話?

    韓世拓也不要別人接話,接下來話衝口而出:「我再去都察院,心想這都察院的釘子碰的,都可以在大門上鑲滿釘子。今天姑祖父再給我釘子碰,打官腔,我可不管他,我就把滿頭包給他看,」

    太太們抬眸看他的額頭,沒包啊?

    &包我不會大門上碰!都察院那門上還少了釘子,早全讓我一個不少地碰完了,全擺在這兒!」韓世拓撫心口,再道:「沒想到今天還沒釘子碰!」

    房中大喜,二太太挺身站起,滿面的羞愧,渾然好似以前怎沒看出這是個嫡嫡親的好侄兒,眼中閃淚花:「世子……」

    三太太把身子伸長,半彎着,恨不能鞠躬卑膝:「世子……」

    &子爺……」四太太則堆上笑,把大拇指翹出來。

    &祖父不在!」

    &太太們拂袖坐好。

    &想這是交給我的事啊,我不能不碰釘子就回頭,沒帶一頭包回來,還怕你們不給我滿頭包?」韓世拓陰陽怪氣:「我得找人啊,橫豎兜里還有錢,這可是我自己的私房,不是什麼公中的私中的五千兩認捐銀子,說起來,我就恨那袁的,不過恨他有什麼用,這銀子他也沒揣着,我找人一打聽,真他媽的全捐了,姓袁的白干一場,我這心裏才解氣。」

    三位太太側目而怒,知道你叔叔們還關着呢嗎?又提你那糗事作什麼!

    文章侯也道:「說正經的。」

    &就是正經事,要想把叔叔們弄出來,和姓袁的分不開。」韓世拓說過,文章侯點頭,轉頭對侯夫人道:「這和我想的一樣。」

    四太太怎麼聽也不明白,就擼袖子隨時要開仗模樣:「這怎麼是正事!姑老爺的話,才是正事吧!」

    &袁的是姑老爺(姑祖父)外甥孫女婿!」文章侯父子齊聲回道。文章侯解了最近受弟妹們逼迫的氣,看看我說話你們從來不聽。韓世拓氣洶洶,懂也不懂你亂插什麼話!

    四太太陡然讓父子一起凶了,怔了半晌這彎兒才轉回來,她驚恐萬狀:「他原來是姑老爺家的人,那世子爺讓他抓,是姑老爺的意思!那四老爺讓抓,也是姑老爺的意思!」

    韓氏父子撫額頭嘆氣:>

    什麼腦子,你總算想明白,雖不中也不遠矣。

    &的老爺啊……」四太太頓覺沒有生機,往地上一滑,坐穩了就撲地就哭。

    二太太大怒:「住口!」抬眸暴怒:「我忍到現在,也該我說句話!世子我問你,既然知道有這層內幕,有沒有去找姑老爺!若不找姑老爺,你在外面是作什麼的!」

    &哪隻眼盯着我沒找!」世子跳起八丈高,長袖飛舞,此時宛若作飛天之姿;嗓音之嘹亮,好比冬眠的熊讓捅了一傢伙:「我這不是找了隔壁的老王,又找了大理寺的老黃,」

    四太太磨牙:「刑部的老黃吧?你自己才剛說過。」

    &部的老黃,都察院的老張,御史台的小章,前軍都督府的老馬,府尹衙門的老薑,三五個大學士,六七個員外郎……。」

    三位太太們忍住,告訴自己忍住,這是求人時候,雖然廳上已飛的到處是吹起來之牛。

    還是侯夫人仁慈些,嘆氣:「世拓啊,把叔叔們弄出來,得多少錢?」

    二太太恨得心頭滴血,要錢才是真正的話吧,前面全是廢話!

    &要錢!」

    二太太一驚,這不要錢的世子,還是我們侯府的世子?她又驚又疑地望過去,見韓世拓歸座喝茶,陰惻惻地道:「出幾個人吧!」

    &麼人?」文章侯問。

    韓世拓吁一口長氣,接下來說的,才是正兒八經的話:「姑祖父的外甥孫,我都打聽清楚,最小的那個許給袁訓。太子愛他,早幾年什麼同床共榻來着,這幾年倒沒有人再提。太子太愛他,他的親事太子出面,給姑祖父放假,讓他不辦公事先忙親事,因此不在衙門裏。這重要的消息,不是我在青樓上,難道我鑽內宅里能打聽到?隔壁老王還對我說,如今要鑽營姑祖父的,就去安家。我是男人我去不了,嬸娘房裏的事,不能光我和我爹出面,嬸娘也得走動走動,我不要錢,禮物又不是我送,你們自己去送。說賀喜也成,說找姑祖父辦事也成,你們去!」

    &們全是女人,府里又和姑老爺多年不走動,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你讓我們去!」二太太怒容滿面。

    韓世拓比她還要惱火:「安家全女人,我去什麼去!」

    &女人才更好!世子爺最合適去。」一般二太太一發話,四太太就要跟上來。

    韓世拓沖她們冷笑不言語。

    &你備禮物!」二太太最清楚自己府中的世子。

    &你出些錢,」四太太拖長了音。她不比二太太三太太,兒子女兒都大了。她年青,才成親沒幾年,兒子女兒還小,四老爺一天不出來,她房中都是孤寂的,這錢,肉痛也得出。

    房裏,最後是世子爺的一聲高調:「可是你們求着我去的……」

    ……

    文章侯府達成一致,認定少了南安侯這門內親諸多不便。於是,大包小包的禮物跟着世子爺走府門。

    站在自家府門前,韓世拓還牙根兒酸痛,暗中說句狠話,哪一天世子爺我得志,這門親戚我不要!

    狠歸狠,狠過還得往門外面走。

    小廝小黃躊躇滿志:「那丫頭早就是我的人。」

    韓世拓一抹子得意的笑,好似他吃了這一口似的:「不枉我教導你。」主僕往哪裏去,安府是此時不去的。

    南安侯府的那個妹妹,以前在京里也大大的聞名。她和南安侯夫人不和,也是京中的舊人都還記得。

    姑嫂不和,然後夫妻終生不和,安老太太就算沒有挑唆,別人閒話中也不能把她給忘記。這事情是文章侯府和南安侯府的內幕,韓世拓雖不大明白,要論他對這件舊事的明白勁兒,這世子還不如天天叫着「小袁小袁」的那幾個老公事。

    但韓世拓知道一條,安府老太太不好惹。姑祖母幾十年的舊帳悶在心裏,好似陳年的酒,日子越長殺傷力越足。

    世子不去尋晦氣,往別人陳年舊氣上去碰。

    為了叔叔們,他頭上的包最近還少嗎?再弄一個沒必要。

    他帶着小廝先出城,有個熟悉客棧,弄間上房,世子再沒錢,也不能住下房,何況今天手中有錢,還是公中乖乖拿出來的錢,花着就痛快。

    弄間上房做什麼,把禮物擺這兒,然後,主僕出客棧,上馬,原路返回,直奔京城裏面,七拐八拐,在一府門外面候着。

    小茶館最多,這外面也有一間。主僕要壺茶,攤開一桌子的茶食。什麼瓜子兒、筍乾、炒米糖、圓眼……。再就四隻眼睛對着街上瞍着。

    從那府門中出來的人,必定要從世子爺眼睛前面過。

    一條街通兩邊,為什麼出來的人必定往這條道兒上走?

    答案如下:安府在這邊。

    在畫眉做內應,掌珠每天出門去什麼地方,世子爺掌握在心。

    熱茶暖心,世子心裏的包消下去後,他悠然地想。姓袁的壞小子,敢敲老子錢!梁山小王爺讓關了好幾天,梁山王妃宮中求,到處求,就差沒把眼睛哭瞎,也認捐了五千兩,才把小王爺弄出來。

    聽聽,王世子才值五千一個,侯世子也五千一個,這不是姓袁的犯壞是什麼?

    不讓見你大姨子……。你小子還能把大姨子全摟上床不成?

    花花公子的心理活動,都很複雜。和別人不一樣。他要是和別人一樣,早就正常的玩幾年,找個人成親生孩子老實奔官職。

    再花的公子,最後還得老實去歸着前程。

    韓世子玩到今天,二十五歲都出去,在京里都可以有好幾個孩子的年紀,不成親也不着急,還在玩,他想的調調兒總不是一般的那種。

    老子答應你不吹曲子,不見你家大姨子!可親戚總得走吧!不走親戚,老子叔叔們怎麼出來?

    太子這一着相當的狠,不關侯爺不關世子,關你們家另外幾個爺們。急不急?全家跟着急!動不動你家大根本,沒啊,侯爺世子還在,不用許多愁,但是愁得熬人。

    韓世拓本就安排下接近掌珠這一條計,小黃哥哥把畫眉都弄上手,說明世子爺的琉璃瓶不是白送的。

    白送,那還是他嗎?

    這走親戚的事情,掌珠妹妹要同世子爺相好,姓袁的長三頭六臂也管不着。

    花花公子解氣,這是最狠的一着!

    你家大姨子自己願意,把世子關到全身長白毛,你也擰不過來女人心。

    韓世子這數十年的浪蕩子,經驗豐富,專拿女人,一拿一個準,沒有白混這些年。根據他的經驗,以前讓他上手,甩了後唯有自己哭,就是父兄們來找事情,最後也不了了之的那些人,全是因為對他有情意。

    情意無價?呃,情意用錯了地方,也一樣的無價。說犯傻也行,那犯傻的人她自己痛並快樂着。

    呷一口熱茶,揚一下眉頭,世子爺揚到第十二次眉頭,剛好湊一打的時候,掌珠的轎子從外面經過。

    畫眉沒跟着,換了紫花。

    小黃哥哥見到臉生,搓着雙手才一樂,再一瞅,這丫頭生得,粗笨點兒!那腰身條子,您這是水桶嗎?

    主僕上馬,跟上掌珠轎子。韓世拓擺出一個風流宛轉,壓過西施,踩住貂嬋的別致笑容,手中扇子早不老實的去挑轎簾:「這不是安大妹妹!」

    掌珠見是他,眉頭一顰,抬手把帘子「嘩啦」扯下來:「是你!」

    &我啊,你家表兄。大妹妹往哪裏去?」韓世子笑容吟吟。

    &家!」轎子裏飛出的話總是硬邦邦。

    小袁這大姨子帶氣?

    帶氣太好了,帶氣總要抒解。韓世拓笑道:「我卻往城外去,城外有個好地方,那地方有……」

    &花!」掌珠又硬生生道。

    &花?嗤!忒俗你還不知道!從年頭到年尾的賞花,煩不煩?沒聽過幽境野渡,澗芳尋人衣?沒聽說過聲喧亂石中?沒聽說過羨君棲隱處,遙望白雲端?」

    轎帘子打開,掌珠似笑非笑斜露出面龐:「你王維的詩頂熟?」玉珠初念王維詩集時,就成天癲狂,什麼「晚年惟好靜,無事不關心」,什麼「文翁翻教授,不敢倚先賢」,掌珠讓她煩死,見到就躲開,寶珠性子好,還能跟着念幾首。

    但家裏有這麼樣的書呆子,掌珠也長見識。

    有人成天在耳朵根下面念,雖不住一個院子,出門就遇到,一天就算遇上一回,也就這麼記住。

    韓世拓哈地一聲:「妹妹才女一流也?」心中也暗驚,她竟然知道?

    掌珠撇嘴,給你家生個書呆子,你就知道滋味。她不給韓世拓好臉色:「能中舉?」

    &解悶氣。」

    這話直扎到掌珠心底,掌珠很不想讓韓世拓看出自己不開心,但是這句話出來後,掌珠不由自主的嘆氣:「唉,哪裏能解悶氣?」

    &外一地方,有三五個遊人,全是王孫公子一流才能賞鑒,有酒店,酒味兒厚,遊人不多,卻從不斷着,怎麼樣,去喝一杯去去憂愁?」

    王孫公子這四個字,打動掌珠的心。

    但掌珠冷笑:「有這等表兄?見到表妹就邀請喝一杯?」

    韓世拓莞爾狀:「我拿表妹當自己妹妹看才這麼說,我雖不善飲,卻對景應時而吃酒。那地方不錯,可以解憂,酒也解憂,妹妹不去,我自己去了。」說着,打馬欲走。

    &掌珠叫住他。叫住後,卻又不說話,只手把個帘子捲來捲去的,似有無盡心事。

    她真的是悶,回去也是個悶。

    花花公子第一着,欲擒故縱,就此成功。

    當下打發轎子走,換上馬車,往城外行去。

    ……

    真的是好景色,而且沒有桂花。清亮的直到幽深處的碧綠,最近時有小雨,洗得纖塵不染,明了人的目,也明了人的心。

    而且如韓世拓所說的,不時有遊人走過,不顯熱鬧,也不顯冷清。也不是那無人幽境,讓人見到就覺得帶路的人不打好主意。

    客棧離官道並不遠,自己種的菜蔬,野味兒也足。進店裏見到坐的客人中間,不乏輕裘緩帶者,不是王孫,也稱得上公子,足以讓掌珠放心。

    莫明的,掌珠本就對韓世拓毫不懼怕。

    她知道他就是那吹曲子的人,可他後來為什麼不吹了呢?走就走吧,又好生生的出現,掌珠心頭怒氣涌動,這個該挨千刀的,當自己是那他想來就來的人?

    哼哼哼!

    &塊魚。」韓世拓興沖沖的捧着最後一盤子菜進來,就見到碧色為蔭的窗前,掌珠眸子貓眼般鋥鋥發亮,神氣很不一般,卻又有失魂奪魄般的美。

    他怔上一下,就有哪裏不對勁兒,然後笑了:「妹妹愛上這裏景致?」把菜放在桌上。還有一件大事,回身把門帘子扯好,認真的檢查有沒有蓋嚴實,丫頭小廝都不在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在桌邊坐下,提起酒壺來倒:「妹妹只吃一杯吧?」

    &一盤子菜讓掌珠掀倒在地。

    &是為什麼?」

    &又一盤子菜讓掌珠泄憤似的砸在地上。

    韓世拓臉色變了變,心想這還沒有喝酒就發上瘋?但是還有笑容:「妹妹有氣,只管砸吧,砸痛快了,再吃上幾杯好酒,回去睡上一覺……。」

    &誰睡?」掌珠斜睨住他。

    無數炸雷從韓世拓心頭滾過,把他砸得暈乎乎不能思考。瞪着美貌的掌珠,世子爺乾巴巴:「妹妹這是什麼話,這話不是你能說的……」

    &煙花地上混帳女人說的是嗎?」掌珠愈發冷笑:「我不能說,你卻能做是嗎!」

    「……」

    &你個世子,好你個表兄,好你個不長眼的東西!」

    「……。」

    &是什麼東西我清楚得很。滿京里出名的浪蕩子,會花錢不會掙錢的世子爺!快三十了沒親事,還得意自己會耍女人!」掌珠大罵:「你當我是誰,你錯看了,知道嗎!」她有了淚,眼前出現的不再是那嚇得瑟瑟的韓世拓,而是英俊飄逸的阮梁明。

    阮家表兄,他今天定親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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