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紀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當初,沒看出來?

    兩盤子菜讓掌珠掀翻在地,小小包間內立即狼藉。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樂文|掌珠原在窗前,還是原地不動的手指着韓世拓罵,但倒不再掀菜。

    這地上,也不能再承受多碎一個盤子。

    如韓世拓這等花花公子耍女人,是不用強的。用強不是本事,這是他們的宗旨。你若不願意,他也沒辦法。

    見掌珠大罵,柳眉倒豎中生出高站枝頭,唯我獨尊的美來。韓世拓不由得看傻住,支支吾吾道:「別把夥計招來,惹出一堆的笑話不好。」

    掌珠吊起眼梢瞅住他,一臉的完全瞭然,還是先罵:「瞎了你的眼,你來蒙我!你當我少不知更,當我外省姑娘不懂你們京中世子的彎彎繞!你既找我來,自然是你相熟的地方!是你相熟的地方,這掌柜也好,夥計也好,你早就安排好了吧!」

    韓世拓啞口無言,喃喃道:「沒想到你這樣的精明。」

    包間帘子一旦扯上,裏面就是驚天動地,掌柜的和夥計也不會過來。外面坐着吃飯的人也不會起疑心,權當是喝醉酒的互相拉扯。

    花花公子們如果遇到的是個偽貞節烈女,肯定有一番你進我退,你退我進。如果那女子堅決不願意,她不會放聲叫喊?

    這裏又不是沒有人。

    真的不願意,韓花花也不會勉強。

    經他手過的女子,全是願意的。他玩到今天沒出事,也是抱定「不強迫」三個字,才能安然到今天。

    是以,掌珠雖然罵,也知道收斂,並沒有尖聲。砸壞幾盤子菜,夥計們聽到,只會掩口竊笑,互相轉告:「這一回得手的不容易,天雷在動地火。」

    他們還以為裏面正在只羨鴛鴦不羨仙。

    哪裏知道,這包間裏面是西天王母戰潑猴。

    掌珠讓自己的話傷了心,想去年,阮家表兄逸然出群,「小侯爺」三個字閃閃發光,晶晶發亮,把全城的人眼光都吸引過去。

    他和氣得體,有禮有才,一下子偷走了人的心,沒有商量的系在他身上。

    &侯爺!」

    好個小侯爺!

    到頭來是一場破碎了無痕的春夢,讓自己也不明白輸在哪裏,輸得無緣無故,輸得無從辯解。

    再瞪住對面這個,也是小侯爺!

    掌珠眯起眼,仔仔細細地對比着。

    論容貌,韓世拓不比阮梁明差。韓世拓衣着更風流,阮梁明儀態更沉穩。

    論家世,掌珠哪裏知道一樣等級的侯爺還分三六九等?這三六九等的侯爺,是在官場上的政績,皇上面前的看重,家產上的豐厚……。

    現在有人把這些都告訴掌珠,掌珠也會說她知道。但此時是作一個對比,侯爺和侯爺就沒有區別。

    全是侯。

    論人品,掌珠不認為那個有意無意耍了自己的阮表兄,會比這個有着浪蕩名聲的韓表兄好。

    論對掌珠的好,倒是眼前這一個手扶着桌子,怔忡望着自己的韓表兄更可靠些。

    不過,這一個兩個全是來欺負自己的吧!

    掌珠抱起手臂,喝道:「你們都不是東西,知道嗎!」

    &是,我不是東西。」韓世拓心想這是中的哪門子邪,還沒有動手腳,她就全看的穿?但是,真是美貌啊,讓人又怕又懼又愛又欲舍不能。

    再說,他找來掌珠是辦正經事情,更不能舍下她。

    就只順着她說話:「你別生氣。」

    &想來騙我!當我年紀小,沒你世故!當我閨閣弱女,沒你能耐!當我好上手,以後吃了虧也不敢說!是不是這樣?」掌珠喝問。

    韓世拓想浪蕩子的這點子事,全讓你說光了。你上輩子也是浪蕩人不成?

    這是事實,但不能承認。他擺動雙手陪笑:「不是不是,表妹聽了,表兄我是有事相求與你。」

    &掌珠狐疑。

    她罵人的時候是一種潑辣的美,似百花齊放中,刺托着玫瑰獨佔鰲頭,香濃也有了,扎手也不客氣;無意中拭淚,雪白面龐微顫,又似一塊豆腐誘人下箸,還是水豆腐輕輕地在湯中晃,勾人饞蟲。

    而此時,她是疑惑且懷疑。眉眼兒彎成兩道月牙兒,無數迷惑在其中,仿佛在問,你能求到我什麼?

    然後紅菱角似的嘴唇往下一撇,又似在說,你騙人!

    只要她不罵,她肯好好地說,就是不打掌珠主意,只說正事,對方是個姑娘,韓世拓就有十分的把握。

    見掌珠有些安靜下來,韓世拓帶笑,一直身子,站直了。適才掌珠大罵,世子爺怕盤子摔臉上,半哈着腰手扶桌子,隨時能鑽到桌子下面的姿勢。

    現在,他站直。笑容可掬,溫柔無比,先下了一揖:「呵呵,表妹請坐,聽為兄對你慢慢道來!」

    又對着地嘆氣:「可憐這文思豆腐,炸野雞肉讓你摔了。我讓人來收拾乾淨,再做了送來給表妹嘗鮮。」

    掌珠止住他:「不必!」她罵過疲倦,肚飢上來。無端的把包間地弄成大菜盤子,掌珠不想讓夥計什麼的見到。

    &上還有菜,我吃別的。」韓世拓對她全無威脅,她就走到桌邊坐下,避開狼藉地,先佔住一塊乾淨地在腳下,舉筷子吃了兩口,點頭道:「菜味兒好。」又自己斟酒,喝了一口:「酒味兒不錯。」

    毫不客氣地又舉筷子時,斜眼韓世拓:>

    &呵,表妹啊,」韓世拓想為了對付你,這酒菜能不好嗎?就開始打哈哈,兩隻眼睛亂了幾圈,盤算着說什麼這位厲害的表妹能中意。

    卻讓掌珠狠瞪一眼:「少打壞主意!給我如實的說,你找我能辦什麼事!若是不正經,我……」作勢又要去掀盤子。

    &別!我實說還不行嗎。」韓世拓抬手抹汗狀,暗想這小妞,就會使厲害。只要對她軟些,表面上順從她些,不愁她不到手。

    潑辣的女子,韓世拓很少上手,但青樓上卻相與的不少。

    良家的潑辣人,一旦上手不好丟開,韓世拓要不是衝着掌珠的容貌,對袁訓的不服氣,辦正事的需要,才不會繼續招惹掌珠。

    當初見上一面兩面的,可沒有想到這位表妹是如此的脾氣。這個時候說撤退也晚了,他還得去上安家拜訪,去見南安侯為叔叔們說情。按理說,說正經的事情,應該用正經的話。但這位世子肚子裏詩也有,全是為勾搭的;文章也有,全是為勾搭的。

    餘下的,就全是一肚子草。

    好詩好文章從他嘴裏出來,也用不到正經地方。

    對面坐的,又是艷麗已極的姑娘。和姑娘說話指望韓世拓正經,估計指望他上青天還更容易些。

    韓世拓就先如實的說叔叔們讓關,要見他的姑祖父,妹妹的舅祖父大人求人情。還有呢,早就想和妹妹的祖母親戚上走動,禮物已備下,但不知上門是否接待,如若攆出,再往南安侯那裏求人情也更不方便。

    原委如此,請妹妹行個方便,使個手段,怎麼的今天能上門去拜見,和妹妹的祖母客氣的相見?

    到這裏,全是規矩的說。到這裏結束,也就成了規矩話。

    說到這裏,韓世子就開始走偏門,臉上帶着春風蕩漾的笑,人早站起來執壺,伸長手臂為掌珠添酒:「好妹妹啊,沒見識妹妹風範,還不知妹妹有這般的大氣,」

    掌珠讓恭維得舒服,哼哼幾聲。

    &怕讓妹妹見笑,愚兄我雖生在京里,少年時章台走馬,見過幾家好姑娘,以前還當神仙一樣的人物看待,但見過妹妹後,全成了豆腐渣!」好聽的話不要錢,韓世子就撒潑似的往外倒。

    掌珠鄙夷:「我還沒醉,才不信你!你們這京里的……」就又惱了,眸子微張,冷笑不斷:「你們這些京里的爺們,我全不怕!我,可不是那懷春思亂的人,也不是那小意兒就哄得暈頭找不到南北的人,我更不是找不到好人家,隨便見個人就亂托終身的人!」

    說過,把酒一飲而盡。

    韓世拓再為她續上,打迭起十二分的小心,這小心全在臉上一覽無遺:「妹妹說的那些人,愚兄難道沒有見過?唉!愚兄少年時做下不少錯事,掛誤到如今的名聲,後悔晚矣,舊事難提!但愚兄面對妹妹,就深為佩服,可是一個大大的老實人,妹妹切莫再誤會愚兄,把正經親戚當成那陌路人,愚兄傷心倒是小事,讓外人笑話,豈不是也要說妹妹不知道理?」

    &是好人?」掌珠盤問。

    &大的好人,」韓世拓笑嘻嘻悄聲:「不過,只在妹妹面前是這樣。妹妹知道的,這外面走動應酬,越老實越吃虧。對着他們,愚兄我可就是個大大的壞人。我這名聲不好,也由此而來。冤枉啊冤枉。」

    他一雙眸子波光般斂灩,在掌珠微暈的面頰上瞍來瞍去,風流公子的調調兒,俱在他的眼睛中。

    掌珠不醉,也就醉了。

    這種又討好又奉承又做小又伏低,恰恰可中她的死穴。她往後微昂着脖子,面上也有些小得意,神采也飛揚出來,悠然地笑出無數春花:「是嗎?」

    這樣子真迷人。

    韓世拓不動聲色往前走上一步,更近的能嗅到掌珠衣上脂粉香。而掌珠細膩如珍珠白的面龐,似可感受到那柔軟玉滑……

    &這樣吧,」掌珠忽然一扭頭,帶着三分醉意對韓世拓笑了笑。

    她忽然的轉過來,驚得韓世拓驟然定住,掌珠的細細喘息與此同時隨之而來,好似最甜美的朝露,又讓韓世拓意馬心猿。

    掌珠醉了,就沒有看出韓世拓打算借醉輕薄她一下,她點着手指頭,格格笑着:「既然你是個老實人,」

    &大的。」韓世拓微笑,以為這雛兒已在手中。

    他卻不知道掌珠的死穴,不管上面浮動的全是虛榮要強浮誇,下面卻結結實實的一把子精明。

    &你依我三個條件,我就幫你去見祖母,還為你說好話兒。」

    &妹請說。」韓世拓又瀟灑的行了一個禮。行過,他胸有成竹的笑了,他行的這個禮敢說京中第一瀟灑,就再找不出第二個來。

    看身上的衣服,淡珠色有如垂下珠簾;看這身段兒,為保持時常騎馬,馬術由此而來;看這容貌,雖不是少年,也是上好的香膏子滋養着,敢和少年比嫩白;看這起來伏下的敏捷勁兒,好似最好的名角兒登台演出,一亮身段兒就是無數喝彩。

    花花公子是好當的嗎?這是練出來的。

    可惜掌珠沒看到,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笑吟吟道:「第一,以後我叫你,隨叫隨到,不許耽誤,不許不來!」

    &韓世拓心花怒放。

    &二,以後我說的話,只要不是壞你的名聲,傷殘你的性命,你全要依從。」

    &

    &只限我成親以前,我成親後,就不認得你了。」

    「……。」韓世拓噎住。

    &三,你是我的跟班兒,這個你須明白。你若敢打我的壞主意,動我的壞心思,就伸出頭來乖乖任我割!」掌珠說過,又嚴厲的擺個臉色出來,看看,我是認真的!

    「……咳咳,」韓世拓讓口水嗆住,大聲咳個不停。

    &掌珠倒酒給他,再悠悠然地道:「哦,既然你都答應了,那我現在要吩咐你了,」韓世拓怒極擺手:「咳,我不,咳咳,不聽……」

    掌珠好似沒聽到,眸子放光:「我家祖母和你的姑祖母是怎樣的矛盾,怎樣結起來,怎樣的不曾和好?舅祖父一輩子夫妻不和,我家祖母做了什麼,你源源本本的全告訴我,不然!」

    她小臉兒一沉:「我就去告訴祖母再告訴舅祖父,你欺負我,我不從!哼,你自己想去!」

    &韓世拓總算順過氣,就聽到這幾句。他想要發火,卻見那喝多了的人眸子發亮,更美得似精品瓷器,他嘆口氣:「常年打雁,讓雁啄一回眼睛也應當。」

    掌珠嘻嘻。

    &讓我說,我其實也糊塗。我出生的時候,姑祖母就夫妻不和,你家祖母已嫁出京,想來她總是做下什麼,而我家姑祖母呢,也不是好性子的人,具體怎麼了,我問過她多次,她不肯說,只是怪你家祖母不好。」

    掌珠也道:「以我祖母的性子,不說些做些也就不是她。」

    &現在,你可以帶我去見她了吧?」韓世拓已沒有調戲掌珠的心。

    &有,」掌珠轉眼珠子:「看你也不像空手肯為別人的人,你收了你嬸娘們多少錢,才肯辦這件事,我為你辦成了,分我多少?」

    &的天!你怎麼不是個男人!你要是個男人,多少男人能讓你算計進去!」韓世拓大吃一驚,到此時他心頭才有一句話,這外省的小姑娘竟然不能小瞧。

    掌珠已嫣然笑着,伸出一隻白玉似的手掌:「給錢麼?若是給錢的話,我還可以再幫你找個人。」

    &

    &四妹夫袁訓,在太子府上當差,深得太子殿下信任。你要辦的事,舅祖父若不答應,找他,你看可值得分錢嗎?」掌珠要不是一臉的暈紅,真看不出來她喝過酒。

    韓世拓正這樣的想,你這是喝了?比清醒的人還靈光呢。找袁訓,也正中韓世拓下懷。他心以為然,但裝出滿面無奈,取出一張十兩銀票,往掌珠手心裏一拍,藉機,小手指搔搔那玉白手心,掌珠竟然沒發現。

    &才十兩銀子?」掌珠在瞅銀票。

    &是投石問路錢!還要,等我叔叔們放出來,再給!我是你表兄,又不會跑!」韓世拓正品味掌珠小手的觸覺,又涎着臉笑:「收了銀子,得給做個荷包,不然我也去告你,去姑祖父面前告你受賄。受賄懂嗎?要打板子的。」

    &掌珠收銀票,嘴硬的還他:「讓畫眉給你縫一個。」

    當下兩人吃飯,韓世拓又怕掌珠真的喝多,強着她喝兩碗濃的醒酒湯,見頰上暈紅下去不少,才帶着她出來上車,拿上禮物往安府中來。

    安老太太早得南安侯交待,知道文章侯府會有人來,也就接待了,但南安侯今天不在,韓世拓約好明天再來,算是滿意離去。

    掌珠下半天酒醒,尋思自己沒做錯。而且,有得意。四妹妹是命好,大家不要的親事她撿在手裏,以後過得好不好還未可知。而自己呢,把個侯世子拿捏在手裏,還不得意嗎?

    她的得意,還沒到第二天,又打個支零粉碎。

    打碎這事情,是袁訓乾的。

    ……。

    韓世拓走了以後,下起小雨來。掌珠推說做客飲的酒,正睡在真紅榻上吹秋風。畫眉往窗外看看,道:「這下半天的,四姑爺倒來了。」


    大家正不理論,梅英過來:「老太太說奶奶姑娘們別出房門吧,四姑娘要見夥計,問上幾句話就走。」

    面對梅英,邵氏帶笑答應。見邵氏往西廂去,邵氏抱怨:「如今是一天不為寶珠做點什麼,就大家不能安生。」

    掌珠扶着頭坐起:「寶珠見哪門子夥計?」畫眉也噘嘴:「幸好衣服曬在房後,倒不用收。四姑娘又不開鋪子,為什麼要見夥計?」

    最後主僕對着不悅:「這京里最好,就是地方小。老太太呢,又一定要擠着住。」

    受到埋怨的寶珠,也正在抱怨袁訓:「讓你辦件事情,你就大張旗鼓的來了,不怕讓嬸娘和姐姐們知道?」

    在別人眼中應該得意的寶珠,這幾天低着頭過日子。別人的嫉妒還當得起,自家人的嫉妒還真當不起。

    出門就能遇到,寶珠已經難過上來。

    袁訓聽着就納悶:「我們起鋪子,與嬸娘和姐姐們何干?平時看你還好,你怎麼說出疑心自己家人的話?這話不應該講。」

    他隱然已不高興。

    寶珠氣苦,她就說這麼一句,就落個「平時看你還好,關鍵時候就疑心家人」,她扭轉頭到一旁,不理對面那個人。冷不防對面那人遞過來一件東西:「給,看看吧,看我辦事多清楚。」寶珠正眼也不看他,接在手上看,「呀!」人就呆呆起來。

    袁訓微笑:「是驚喜呢?還是不如意?」

    &寶珠看手上,是一張銀鋪的收據,卻不是銀票。上面白紙黑字,寫着收銀五百五十兩,以為安四姑娘鋪子的開銷支用。

    &傻了吧?」袁訓樂道:「這掌柜的我認識,一般的人他不給寫。你的銀子我交給他,再告訴他,憑你的小印,另有夥計支取銀子。」

    又送過房契:「這是鋪子的,你收好。給你找的夥計等下就到,你見見吧,祖母有興,要陪你見見。你相得中,就擇吉開業。你又不親身做生意,該賣什麼他們選好告訴你,你蓋小印讓他們去取錢進貨發貨,這樣可好?」

    寶珠聽着色色想得周到,她還沒有想到自己前不久還懷疑他不和自己客氣,而是眼圈兒一紅,想到找了這門親事固然是好,可一天一天的,快成家裏人眼中釘。讓他幫忙看鋪子,他今兒又張羅得盡人皆知,要是嬸娘和姐姐們知道這鋪子是表凶出的錢,還不知道會說什麼。

    她才揉眼睛,袁訓就打趣:「勸你緊巴着成親前開業吧,等成過親再辦,夫妻一體,可得算我一份。」

    他自然知道,寶珠是感動哭的。但寶珠的另一半心思,表凶不會想到。

    寶珠覺得天大的福氣全到自己身上,再抹眼淚水像是對不住人。就拭乾淚水,也打趣他:「夫妻一體,你那一份兒呢?」

    &是給你出了五百五十兩,我十數年積蓄盡去矣,你還貪?」袁訓大笑。寶珠怎麼會信,握住房契和收據嘀咕:「五百五十兩就把我打發,有這等便宜事情?我才不放過你。」

    袁訓就瞅着她笑,神色眉頭中全是一個意思,好個貪財鬼兒。

    拌了幾句嘴,梅英帶笑來回:「已知會過全家不出房門,老太太已候着,四姑爺帶來的人,這就讓進來,請姑爺姑娘過去吧。」

    袁訓道:「走,」帶着寶珠過去。

    出了寶珠房門,就是老太太會人的起坐間,袁訓愕然一下,寶珠有些無奈。

    老太太在,這是她說過的;然而邵氏張氏掌珠玉珠全都在,一個個眸子全緊盯寶珠如盯小鬼,像是寶珠臉上能寫着什麼。

    她們沒過多久就反應過來,寶珠見夥計?寶珠就敢有鋪子了?為了驗證,得過來才行。

    老太太欣欣然得意,斜一眼掌珠和玉珠,就更鼻子對天。

    看我挑的好女婿,你們自己能挑出來?

    好生着別再生事情,自然有好女婿再給你們。

    三個全是孫女兒,雖說全是庶出,這也就沒有身份上的比較。怎麼可能把寶珠嫁得好,把掌珠玉珠嫁給草?

    而寶珠先嫁,是袁家自挑,袁家等不及,與老太太無關。

    讓寶珠袁訓坐下,孔青帶進一個人。這個人從進二門,就頭低得對着地面,規規矩矩不敢亂看。

    老太太先笑:「這是個老實人。」

    &生意的沒有老實人。」袁訓莞爾,女着們最喜歡「老實人。」

    他就這麼隨意的把老太太似駁回去,老太太倒還贊同:「說得是,無商不奸。」又轉臉兒對寶珠笑:「寶珠是個老實人,哪裏管得住這些奸商?」老太太精神抖擻,重整坐姿,大有重整舊山河意味,嗓音也更洪亮:「姑爺呢,又在外面當差。寶珠這鋪子,說不得還是我得指點一二,你們才能賺得錢多。」

    寶珠和袁訓忙謝過。掌珠怎麼聽怎麼有漏洞,就帶笑問:「祖母在京里已經有鋪子?」這話明顯問到安老太太癢處,老太太笑呵呵:「三個丫頭裏,就掌珠最鬼精靈。」她略帶神秘感,笑道:「先我沒離開家的時候,就有我幾份鋪子。後來我走了,交給侯爺料理。中間有虧的,本打算關上兩家賣房子。是我說的,空下來沒什麼,就是那幫子老夥計,我也養得起。這不,前年就說進京進京,我的鋪子兩間全在長街上,緊貼着幾家王府,還能少得了進項?去年說一定進京,我說那就再開兩間。」

    老太太今天興致是高得不能再高,這就把私房又說出來一多半兒。邵氏心頭鬱結,您這還讓別人活不活?

    掌珠本來是醉酒後頭疼,此時就更疼得厲害。

    張氏想說什麼,張張嘴又咽回去。心想自己總是慢上半拍,老太太有鋪子倒也罷了,如今寶珠也有了,看對面小夫妻模樣,姑爺這麼出力的,只怕是寶珠弄鬼,哄着出的錢。好好好,明天就讓方夫人拿房契來,神不知鬼不覺的,快手快腳盤下那一間,以後說嘴也能有自己一份。

    今天真是,打腳心開始就空落落的。

    不但寶珠疑心家人,家人也一樣疑心寶珠。哄人錢了吧?

    唯有玉珠最不計較這些,她拍手笑:「好個寶珠,你倒不帶上我?我不管,我出了一份兒股金,年終就分錢。」

    袁訓笑笑。

    寶珠不好回答,這鋪子是表凶出的錢,雖說寶珠一定會佔成私房。可表凶出了錢,寶珠佔下來合適,玉珠若再出錢,佔下來就不合適。

    老太太把玉珠攆回去:「胡說!這裏哪有你的份!」把臉板起來。

    最近幾天,老太太的得意,和寶珠的得意,全都讓別人看不下去。張氏本要阻止玉珠,見婆婆使臉色,窩着的那火就往外冒,拍女兒一把:「不懂事!這是人家小夫妻的事,平時學富五車,今天倒不懂這個!你別急,我也看好鋪子,明天就盤下來給你當嫁妝。」

    她說過,邵氏和掌珠全側目。邵氏像不認識張氏一樣:「弟妹,真沒看出來你也有這樣的本事?」

    她本是句半酸不酸,又飽含討好的話。而且正在想着,等下和三弟妹說說,她既然有這樣的打算,把自己也帶上吧。

    但聽在張氏耳朵里,十足的掂酸。

    張氏若有若無地的袁訓身上瞄瞄:「二嫂,這沒看出來嗎?我們可幹過一回了。」

    袁訓又不笨,去安家相親設局他也有份,他就裝聽不到。

    齊氏皺眉,為女兒親事急眼的奶奶們是見過的,這裏又出來兩位!

    老太太豈能吃人話,她正興頭上,找的孫女婿一件子事比一件子事好,她冷冷接上張氏適才說玉珠的話:「家裏就這幾個女人,還能出來學富五車的?」就叫:「梅英,去告訴丘媽媽,八月秋闈,準備狀元糕,我們三姑娘要下考場,可怠慢不得。」

    玉珠撲哧一笑。惹得母親張氏翻眼,呆瓜!

    寶珠也忍不住偷笑。笑過抬頭,見掌珠直直看自己,寶珠就給她嫣然一笑,掌珠還就直直看着。她腦子轉不過來,這寶珠沒心機,沒看出勞心勞力的,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好事全到她的身上?

    說話的功夫,來的人已近前。因房裏你一言我一句正說得痛快,就伏身等候。

    &咳,」袁訓輕咳兩聲,老太太和奶奶們這才請注意到外面人到了。

    老太太重新有笑:「你叫個什麼呀?」

    玉珠對母親湊過頭,悄聲道:「我越看,四妹夫越成了咱們這當家的人。」張氏狠命的咬牙:「你才知道!」上菜來晚了都不香甜,這來晚的女婿也一樣。張氏去咬玉珠耳朵,一腔的淒楚:「玉珠啊,你還要你娘多活幾天,就趕在寶珠前面成親吧。」

    &玉珠滿口茶噴了一地。

    那來的人正回話:「小人名叫孔老實,」老太太就大笑:「你倒叫老實?」就沒功夫同玉珠生氣。

    孔老實身子半佝,穿一件黑色半舊綢袍子,從進來就沒抬過頭,眼睛只看地去了。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很老實的人。

    但其實真正老實的人,是記不住到了新鮮地方一眼也不掃的。

    只有真懂規矩的人,才會目不斜視,只拿面前的地當着眼點。

    老太太這把子年紀,是閱人不少。她更有興致:「哦,你以前都做過什麼?」房裏的邵氏張氏也停止各自的心理活動,本着她們也想有鋪子的心態,此時學習一下也好,認真來聽。

    &人就是這京外人氏,父母是種地的,小人打小兒見慣種地的苦,立志此生不種地。父母拗不過我,送我跟着同鄉出門學活計。先後學過綢緞行、珠寶行等七個行當,當鋪也當過朝奉,」

    安老太太吃了一驚,疑惑地用眼角捕捉自己的好孫婿,你從哪裏弄來這樣一個人?

    凡是能在當鋪里當朝奉的,看東西走眼率極低。

    他要是看走了眼,把次品價高的收進來,他就只能捲鋪蓋走人。

    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老太太有所頓悟。

    &當鋪是前惠王府所有。」

    別人都聽不明白,安老太太眸子一緊,這下子是毫不掩飾的對袁訓看去。袁訓還是他嘴角微有笑容的樣子,對老太太輕頷首。

    到這裏,老太太是不想再問下去。再問全是宮闈內幕,明白人全知道,牽扯到內幕,又有宮闈二字的,不知道少禍事。

    是掌珠問的:「前惠王是什麼?」

    老太太噎住,今時今刻,她才發現她對孫女兒們實在是太不經心。

    她噎着氣不順的時候,孔老實就回了話:「前惠王作亂,菜市口伏首受刑。府中人等,各自離去。」

    寶珠也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子。然後她見到袁訓淡淡一笑,笑中別有意思。寶珠抬眸奇怪,又無意中見到祖母悄悄鬆氣。

    嗯?

    這是什麼情況?

    安老太太悄然呼氣,這孔老實,還真的是不「老實」。他沒有說實話。

    前惠王作亂,安老太太還沒有出閣。她記得很清楚,丫頭回來說,街上殺得血流成河,惠王府中的人盡數拿下,老太太當時受驚嚇:「都殺了?」

    丫頭回說不知道。

    還是當時是小侯爺的南安侯回來,才把真實情況說出來。「有用之人,盡數收入太子府上。」今天的皇上,當時還是太子。

    孔老實一說他是前惠王府上的人,老太太就已然是了,這個人一定是經驗豐富的,這個人不是從現太子府上弄出來的,就是從宮裏弄出來的。

    在袁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惑然後,老太太又一次的如墜迷霧中,這孫女婿真是能耐!

    袁訓,和她交換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他甚至點下頭,證明老太太所想為真。

    孔老實,原在太子府上當差,為太子管理諸多物業,是袁訓借來的。

    袁訓要成親,他現在比天王金剛還要大。他就讓太子代出五百五十兩銀子太子也會答應,何況是借個人給他用。

    為人想受人敬重,第一要自重,自重的人可以受人恩惠,卻不會佔別人小便宜!第二要自強,自強與要強,是兩個概念。自強往上,要強壓人,對也不對,自己去想。

    袁訓到太子身邊,如他往安家選親事時是彆扭的一樣,太子殿下也彆扭。天下沒掉餡餅,掉個親表弟下來,和太子是血緣近親。

    中宮說百般照應吧,太子嘴上答應,心裏想這個表弟別是個膿包,母后沒發達前,沒聽說有這個表弟。

    母后發達,他就攜母跑來蹭富貴。

    他要人才,可不收草包。

    等到後來知道是中宮強接來的,太子已完全讓表弟打動,完全地清楚此表弟不但自立自強,而且將是他以後離不開的左右手。

    表弟一下子變成天上掉紅包,表弟的親事也一樣是太子最關心的。

    挑親事,母子從東選到西,從南選到北。那可憐的忠勇王不自量力,要把庶女給袁訓,還認為自己慧眼識英才,太子鼻子幾乎沒氣歪,毫不客氣把忠勇王同他家庶女一起否了,再想這真是天上掉下大笑話,庶女還想嫁我表弟?

    如今,總算表弟要成親。費用,太子全包,袁家正粉刷房子放擺設,太子殿下像自己兒子成親一樣,他兒子還沒這麼大,他自己隔一天兩天就去看看新房好不好。

    要個人,不在話下。拿去吧拿去吧,當然送給你是不行,借用完全沒問題。

    袁訓對寶珠說:「相得中就留下,」

    還有什麼相不中的?

    掌珠寶珠一概看不出孔老實的「優異」之處,老太太卻讓雷得外焦里嫩。

    不管從宮裏弄出來的人,還是從太子府上弄出來的人,這手段都足夠瞧的。而按此推想下去,寶珠這鋪子以後生意也不會差。

    要不是這姑爺是自己的養老孫女婿,老太太也眼紅的想出份股本銀子,在裏面摻和摻和。

    她都這樣想,邵氏張氏更心中翻騰。

    &珠哇,你這鋪子在什麼地方,我們也能去買點兒東西,給你增加點進項。」張氏就問。

    寶珠就告訴她。

    張氏那臉,「呱嗒!」

    沉船似沉了!

    這不就是她相看過,還在猶豫的那間鋪子嗎?

    這這這……。這還讓人往哪裏去說理,我先看的我先看的,這鋪子是我先看的!

    再也沒有比自己不要的東西,別人撿去卻發現是個寶更氣人的事。

    張氏直勾勾瞪着袁訓,這女婿,當初也是我不要的,我不要的!

    氣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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