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余火 第三十章 情報的價值

    最初城的獵人公會在紅巨狼區靠西北位置，一條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它有着獨屬的五層小樓，大廳面積幾倍於野草城的同僚，但電子化程度卻比之不上，只佈置了二十台可以自行看任務接任務的機器，其餘全都通過一塊塊大屏幕和一個個窗口來完成。

    這就導致本地獵人公會擁有大量的雇員，也讓許多人能依靠給不認識單詞的那些遺蹟獵人講解任務為生，整個大廳人頭攢動，喧鬧異常。

    白晨將自己這邊有情報要賣給公會的事情告知一位接待人員後，很快就在他引領下，穿過大廳，登上了二樓。

    這個過程中，格納瓦不出意外地受到了大量的注視，但比起別的地方，最初城出現機械人的頻率要高不少，許多遺蹟獵人團隊就有這麼一個成員，所以，無人覺得奇怪。

    二樓，205房間內。

    白晨、龍悅紅和格納瓦見到了一位鼻子很挺，頭髮略顯花白，套着黑色長袍的老者。

    他大概五十來歲，淺藍的眼眸映出了對面兩人的模樣：

    「你們有什麼情報要賣給公會？」

    白晨還未來得及回答，勉強讓自己沒把椅子坐出吱嘎聲的格納瓦已開口問道：

    「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那名老者笑了起來：

    「很少遇到這麼有禮貌的機械人啊。」

    大部分機械人的優先級是聽從主人吩咐。

    龍悅紅聽到這聲感慨，暗道了一聲「壞事」，趕緊對格納瓦道：

    「是誰教你不考慮語境，直接問別人名字的？」

    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一下：

    「是餵說的，他說做人要有禮貌。」

    果然……龍悅紅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他剛才那麼問，為的是引導對面那位半百老者往「這個機械人被主人教壞了」的方向想，而不是眼前這個機械人很可能來自「機械天堂」，屬於智能人。

    「不用總是聽他的，他腦子和正常人不太一樣。」龍悅紅難得有背後說商見曜壞話的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對面老者抬手下壓道：

    「禮貌一點不是壞事。

    「我叫弗雷德里希。」

    白晨隨即輕輕頷首：

    「弗雷德里希先生，我們有一份關於北岸群山里那頭白色巨狼的情報。」

    「是嗎？」弗雷德里希有點詫異了，「你們剛從北岸群山回來？」

    「不。」白晨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我們之前遇到過和那頭白色巨狼情況類似的敵人，認為兩者之間應該存在一定的相似之處，可以由此及彼，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弗雷德里希右手食指輕敲起桌子表面，琢磨了幾秒道：

    「也就是說，你們無法確定這份情報一定會派上用場？」

    「對。」白晨沒有否認，「但同樣的，你們也無法確定它一定不會派上用場。」

    這對話弄得就跟繞口令一樣，小白的紅河語還是比我強不少啊……龍悅紅無聲嘀咕了一句。

    他也就敢在心裏喊一喊白晨的綽號。

    「大白」亦然。

    只有「餵」，他時不時會喊幾聲，反正他和商見曜互黑都習慣了，唯一需要考慮的是之後是否能承受得住對方語言的反撲。

    至於「老格」，沒有調侃意味，他覺得沒什麼關係。

    弗雷德里希收回右手，笑着說道：

    「這讓我有一種在賭博的感覺。」

    「但你們是莊家。」白晨平靜回應。

    遺蹟獵人直接把情報賣給公會是需要考慮到後果的。

    這不是一錘子買賣，如果公會拿到情報，閱讀之後，發現你有欺詐的嫌疑，輕者追回報酬，扣除一定的信用積分，添加相應記錄，重者將你加入黑名單，甚至給出抓捕你的任務。

    個人和公會相比，總是顯得渺小，只要還想吃遺蹟獵人這行飯，很少有人在這方面耍花樣。

    當然，也有火燒屁股不得不坑公會一把的情況，那就只能考慮轉為「黑暗獵人」，不通過公會接任務和交任務，像最早的那些遺蹟獵人一樣。

    弗雷德里希笑了：

    「你很冷靜。

    「說吧，你們想要多少報酬？」

    「400奧雷。」白晨開出了價格。

    這足夠青橄欖區一家三口生活一年，如果他們比較節儉，甚至能用兩年。

    但這和軍用外骨骼裝置、機械手臂動輒以「萬」計的價格相比，實在是杯水車薪這類物資常常有價無市。

    於「舊調小組」而言，這份情報主要是先填滿羞澀的錢包，畢竟他們也沒有給出喬初相關的所有情報，而且他們對這位第八研究院特派員的能力了解得也不是那麼充分。

    弗雷德里希思索了一陣道：

    「希望它配得上這個價格。」

    他當即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要求對方現在就走流程，批400奧雷出來。

    等他掛斷，白晨將疊好的紙張推了過去。

    弗雷德里希拿起放在旁邊的老花眼鏡，展開手中的紙張，仔細閱讀了起來：

    「……我們曾經遇到過一個名叫喬初的人，他的情報在公會的懸賞金額是一噸麵粉……他能讓人不由自主地喜歡他、迷戀他、聽從他的命令……這疑似代價，而非覺醒者能力……他的能力目前已知有『強行改變目標的愛好』，『讓人變得沮喪』，其餘未知……北岸群山裏的巨狼如果不是通過畸變獲得了魅惑他人的能力，那就需要考慮它還有別的能力……」

    弗雷德里希抬起腦袋，望向了白晨和龍悅紅：

    「你們遇到過喬初？

    「你們竟然能擺脫他，活到現在？」

    他驚訝的是後面這件事情。

    白晨指了下旁邊的格納瓦，面不改色地說道：

    「有他在。」

    「他？」弗雷德里希反問道。

    在紅河語裏，他和她是不同的單詞，一聽就能聽出來。

    白晨隨口解釋道：

    「我是荒野流浪者，父母死得早，全靠智能機械人照顧，才活到成年。」

    「這樣啊……」弗雷德里希表示理解。

    龍悅紅旁聽得暗自咋舌，沒想到小白也和組長一樣會騙人。

    明明當時沒有機械人的！

    而且，照顧她長大的又不是格納瓦！

    不知道小白原本就是這樣，還是被組長薰陶的……龍悅紅陷入了沉思。

    這時，弗雷德里希感嘆道：

    「看來那種魅惑不對機械人生效，這也是很重要的一個信息。

    「好的，你們這份情報確實具備400奧雷的價格。」

    蔣白棉定400奧雷主要是參考了之前的懸賞：一公斤普通品階的麵粉在最初城的價格大概是4到6德拉塞，約等於0.5奧雷。

    當然，也就是在無災年份，在最初城、野草城這種地方是這樣，灰土許多聚居點內，一公斤麵粉某些情況下能值一條人命。

    總的來說，400奧雷約等於800公斤普通品階的麵粉，與之前的懸賞價格相差不多。

    很快，白晨拿到了整整400奧雷的紙幣。

    她從中數出50奧雷，邊推給弗雷德里希，邊說道：

    「我想委託一個任務。」

    弗雷德里希指了指地板：

    「委託任務在下面。」

    白晨沒有停止，繼續說道：

    「內容是幫我們找一個朋友。他很敏感，也是遺蹟獵人，看到有人發佈尋找他的任務，肯定會躲起來，我們只能請公會幫忙，私下委託給一些在本地有足夠人脈的遺蹟獵人。

    「不需要弄到詳細的情報，告訴我們他住在哪裏，或者較常在哪片區域出沒就行了。」

    獵人公會總有一位副會長直管這種不公開發佈具有保密需求的任務。

    弗雷德里希拿過了那疊紙幣，顛了顛道：

    「只有這點報酬的話，時間就不好說了，沒誰會為了50奧雷發動所有認識的人幫忙尋找。」

    「沒問題。」白晨又拿出了一張紙。

    上面是蔣白棉描繪的韓望獲模樣，堪稱栩栩如生。

    同時，她還在旁邊標註了眼睛顏色、人物名稱等內容。

    委託好這件事情，白晨領着龍悅紅、格納瓦回到了一樓大廳。

    他們隨意瀏覽了一下最近有哪些任務，沒有考慮去接，主要是以此了解最初城當前的情況。

    出了大廳，回到街邊，他們正要轉向別的地方，突然看見前方道路上有一支車隊駛過。

    這些都是轎車，呈深黑之色，玻璃仿佛有經過處理，從外面看不到內部。

    這麼大一支車隊，讓龍悅紅有一種氣勢撲面而來的感覺，下意識就屏住了呼吸。

    他側頭望了白晨一眼，發現她正怔怔看着前方。

    「怎麼了？」等到那支車隊消失在道路盡頭，龍悅紅開口問道。

    「沒什麼。」白晨搖了搖頭。

    …………

    豐收浴室，一個房間內。

    「你覺得這事和『反智教』有關？」蔣白棉聽完商見曜的描述，思考着反問道，「當初刺殺許立言，是趙家搞的鬼？不對啊，趙正奇和趙義德也在貴族議事廳，會一起被炸死的！趙家內部也有矛盾？」

    商見曜沒有回應蔣白棉的問題，自顧自說道：

    「還有幾個人，存在於趙守仁的記憶里，莊園出生，莊園長大，但一看就像是從別家抱來的，很多細節都對不上，他們還經常進進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