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屬於直接修改記憶了吧?」蔣白棉用左手托住了右肘,而右手五指放在嘴鼻之間。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我沒有比較過被催眠和被篡改過記憶的人有什麼不同,無法肯定。」
嚯,現在是嚴謹的商見曜……蔣白棉坐在那裏,邊思索邊說道:
「如果趙家內部某些人確實和『反智教』刺殺許立言有關,那莊園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神父』親自做的,不過,以他的謹慎,本人應該沒在莊園內,而是藏在附近某個地方靜靜注視着一切。」
商見曜擺出和蔣白棉一模一樣的動作:
「那怎麼解釋趙守仁他們被篡改了記憶?」
「可能在最初控制莊園時,他出現過,後來只留下了一個假『神父』式的傀儡。」蔣白棉有種受到挑釁的感覺,詳細說起自己的猜測,「那些進莊園調查的人,遭遇的應該都不是修改記憶,而是『催眠』。躲在外面觀察的,因為沒被發現,自然不會被影響。」
不等商見曜質疑,她自己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可『反智教』究竟想做什麼?如果打算以趙家莊園為據點,從中汲取利益,他們完全不該做得這麼絕。在這件事情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能引起趙家家主的懷疑,那樣的話,後續的調查接二連三,非常不利於他們蟄伏。換做是我,肯定只會剋扣一部分上繳,做成合理的損耗,細水長流嘛。這一鍋端了,誰不懷疑啊?
「要是他們只想侵佔,壯大教派,這種方式也不聰明啊。如果是我,直接就修改相應人員的記憶,最短時間內把幾個莊園賣出去,然後自己一走了之,換個人出面,拿賣莊園得來的錢再光明正大地買別的莊園……」
說到這裏,蔣白棉發現商見曜看自己的眼神變得怪怪的,頓時「呃」了一聲,下意識維護起組長的光輝形象:
「我只是換位思考,把自己放在反派的角度分析問題,並不是真的想這麼做,呸,我的意思是,我平時連這種想法都沒有,只是帶入了這種場景,才會嚴格地按照邏輯去推理會有什麼樣的發展。」
商見曜點了點頭:
「看我的口型。」
說完,他沒發出聲音地張了幾次嘴巴。
「我又不懂唇語!」蔣白棉沒好氣地說道。
她話是這麼說,實際卻動起了嘴巴,似乎在還原商見曜剛才的表現。
「反智教?你想說『反智教』?」蔣白棉試探着說出答案。
商見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啪啪鼓掌道:
「答對了!」
「你的意思是,『反智教』做出再沒有智商的行為,都不值得奇怪?」蔣白棉不是太贊同地搖了下腦袋,「可根據『反智教』的教義,高層必須保持頭腦,代替教眾們思考,應該還是比較聰明的,嗯,真『神父』就是一個例子。」
商見曜鄭重說道:
「愚蠢是會傳染的。」
「你證明給我看!」蔣白棉下意識反駁了一句。
商見曜當即開口道:
「你看……」
「停!」蔣白棉直接制止了他,抬手揉了揉額頭,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認為『反智教』是想以趙家莊園為據點,謀劃一些事情,這應該是一種短期的行為,所以不需要考慮是否暴露的問題,可以急功近利。」
「他們在那裏印刷傳單?」商見曜眼睛一亮。
他似乎對「反智教」充滿錯別字的傳單很有興趣。
蔣白棉從房間床鋪的邊沿起身,邊走向門口,邊做出了回答:
「也許。」
商見曜跟着她站起,一步步往外走去。
「你不問我去哪裏?」蔣白棉探掌按住門把手後,笑吟吟問道。
商見曜正色回答:
「我又不是龍悅紅。」
「那你說說我要去哪裏,想做什麼?」蔣白棉含笑問道。
商見曜想了一下道:
「得加錢!」
蔣白棉眉毛微動,略顯詫異地笑道:
「既然涉及『反智教』,確實需要和趙議員談一談了,讓他對之後可能出現的溢價有個心理準備,同時也看一看他能在最初城找到什麼幫手,最好是某位對『反智教』深惡痛絕的實權人物。」
要是最後的評估結果是危險程度很高,她會考慮直接放棄,畢竟「反智教」也是一大勢力,在與主要任務無關的情況下,惹這麼一幫沒有智商的瘋子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這時,商見曜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句話:
「不知道『熔爐教派』和『反智教』有沒有關係。」
蔣白棉「嗯」了一聲:
「我不會直接去找蘭斯特,我們回去發電報給趙議員。」
說完,她擰動把手,打開了房門。
兩人一路下行,告別蘭斯特,回到了吉普車上。
側頭看了眼豐收浴室,蔣白棉由衷感慨道:
「這麼蒸一下,泡泡澡,真的很舒服啊,感覺身體都輕鬆了不少,嗯,之後一定要帶小白他們來嘗試嘗試。」
商見曜的表情突然變得為難,一副正在冥思苦想的模樣。
不等蔣白棉詢問,他主動開口道:
「格納瓦能接受蒸汽浴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蔣白棉對機械人不是那麼在行。
吉普緩緩啟動了,開入了城市主幹道,但它並沒有往最初城西北方向的青橄欖區返回,反而直奔金麥穗區最南邊的出城口。
「時間還早,可以觀察下趙家莊園周圍的環境,我們不做任何調查,只熟悉地形。」蔣白棉隨口解釋道。
他們的吉普在野草城動亂後做了新的改裝,不用擔心「反智教」的人能認出來。
商見曜聞言,嘆了口氣:
「可惜小紅沒跟着。」
你意思是,如果小紅在,簡單的熟悉地形會發展成直接的衝突?你太看得起小紅了,之前那麼多天不也沒事?蔣白棉念頭轉動間,放棄了反駁。
…………
下午三點出頭,吉普回到了烏戈旅館,停在了昨天那個地方。
瞄了眼附近多出來的灰色越野,蔣白棉笑道:
「小白他們應該已經回來了。」
商見曜仔細檢查起越野車的狀況,不知是遺憾還是鬆了口氣地說道:
「沒有彈孔。」
蔣白棉不想理他,轉身走入了旅館。
大廳內,前台位置沒有人在,它後面對應的那個房間木門緊閉着。
蔣白棉眉頭微皺間,商見曜已躥了過去,仿佛想進入前台,假扮旅館老闆。
餵……蔣白棉沒敢大聲喊,加快腳步,試圖追上商見曜,不給他自由發揮的機會。
兩人一前一後繞到了接待台裏面,蔣白棉伸手制止了商見曜後續的行為。
就在這時,她聽見緊閉的木門後有荷荷聲傳出。
這就像野獸在悲鳴,在低吼。
蔣白棉臉上的所有表情瞬間消失,她側過耳朵,努力去傾聽那個房間內的動靜。
在她的感應中,裏面只有一個大型生物的電信號存在。
荷荷的聲音又響了兩次,然後徹底消失了。
那木門後一片安靜。
蔣白棉心中一動,對商見曜使了個眼色,自己隨之輕手輕腳地退出前台區域,回到了大廳。
商見曜模仿着她的樣子,速度更快地倒退着遠離了那個房間。
兩人剛重聚在一塊,擺出往樓梯口走去的姿態,那扇木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走出來的是旅館老闆烏戈,他偏金色的頭髮和亞麻做的襯衣略顯濕潤,仿佛出了不少汗,那有些許皺紋、曬得較黑的臉龐則透着些許蒼白。
他看了蔣白棉、商見曜一眼,語速緩慢地問道:
「有什麼事嗎?」
商見曜當即回答道:
「前台不能不留人啊,很容易被小偷光顧的。」
烏戈點了下頭:
「不用擔心,這片區域的竊賊我都認識。」
「看來是我們多慮了。」蔣白棉笑着拉走了商見曜。
等回到二樓,蔣白棉側頭望向商見曜,壓着嗓音問道:
「你是察覺到裏面有異常才過去的?」
商見曜搖了搖頭:
「我想幫他守一會兒前台。」
蔣白棉無言以對。
兩人很快回了202房間,稍做休整就等來了白晨、龍悅紅和格納瓦敲門。
交流完今天的經歷,蔣白棉笑着舒了口氣:
「至少最近不用擔心沒錢生活了。
「嗯,明天拿100奧雷當押金,把單兵火箭筒贖回來,身在最初城,還是得儘量保證火力充足。」
100奧雷肯定買不到全新的車輛,但作為一台年齡超過七十,明顯經歷過大修的越野車的押金,足夠了。
敲定好這件事情,龍悅紅略顯猶豫地問道:
「真要管『反智教』的事?」
「如果不管,也許又會像野草城那樣出現劇變,把我們卷進去。」做出回答的是白晨。
蔣白棉對此略感詫異,但沒有開口調侃。
她也是這麼認為的,畢竟「反智教」總是喜歡做一些波及大量人的壞事。
當然,要不要管最終還是得視危險程度而定,如果實在太危險,可以考慮向最初城有關部門舉報。
商見曜隨之笑道:
「打擊邪教,人人有責!」
噹噹當,格納瓦鼓起了掌。
商見曜連連對他致意,感謝他的捧場。
隔了幾秒,蔣白棉望向白晨,正色問道:
「你對這家旅館的老闆還有什麼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