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公雞的眼珠子冒出來,本身就是一件無法解釋的事情,誰見過,紙公雞的眼珠子會鼓出來的。
老婦人哆哆嗦嗦的來找老馬:「先生,你看」
「孩子沒什麼事了,但還是要送去醫院檢查檢查才行,先前檢查的肯定是錯了,我看不是什麼癌症,一會我兒子就來了,你就跟他過去看看,檢查了在說。」
「那現在沒事了?」老婦人還是擔心。
老馬說:「你家這孩子,動了人家的東西,也是該有此劫,花點錢,遭點罪,別的都好說。」
「謝謝先生。」
那老婦人急忙拿來了一些錢給老馬,老馬看了看說:「給一百吧,夠了!你家孩子去看病,還要花錢,以後多做好事,給孩子積福吧,他找人家的麻煩,損害了陰壽,活着不易。」
「是,是!」
老婦人答應着,老馬已經邁步離去,我也跟着老馬離開。
鹿師兄起身跟着我,用頭撞了我一下,我回頭就看鹿師兄看的方向,看到牆頭下面的小鬼頭。
小鬼頭躲着,我假裝沒看到,跟着老馬離開。
出了門,老馬沒有回去,一路朝着山上去,我和鹿師兄跟着老馬,鹿師兄沒事就往我身上蹭。
老馬有兩次回頭,鹿師兄就不敢亂來了。
山上走了兩個多小時,天都黑了,才走到那片墳地。
我停下來,沒忍住去看了看。
墳地不是很大,有二十多個墳包,有些棺材都露出來了,看上去是家族墓地。
而且周圍的地勢看,還是個不錯的地方。
可老馬反倒嘆息了一聲。
我不解看着老馬,老馬便說:「差不多了,你去抓只兔子來,我餓了!」
我帶着鹿師兄去抓兔子,兔子沒抓到,見了一窩土雞蛋。
準備回去,在路上發現一個孩子,那孩子穿了一身紅衣服,很喜慶的樣子,看見我盯着我的雞蛋問我:「你給我一個雞蛋吃。」
「生的你吃?」我走去孩子面前,四五歲大的樣子,一雙千層底的鞋子,長得還不錯,圓溜溜的腦袋白白淨淨的,頭上留着三個小髮髻,其他的都剃光了,就跟過去老年畫上的娃娃似的。
「我想吃熟的。」小男孩說着就蹲下了,指了指地上:「你燒來吃。」
小男孩說話脆生生的。
我蹲下,燒了一堆火,把雞蛋放到火堆裏面,燒好了扒出來給小男孩吃。
小男孩乾脆坐到地上,抱着燒雞蛋吹,剝皮後一口一個。
我看着他問:「你喜歡那個小男孩麼?為什麼要去找他?」
小男孩吃着雞蛋說:「誰喜歡他,是他把我的大公雞抱走的,我想把我的大公雞帶回來,誰知道把自己吊在窗戶上了。」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
「我的大公雞給他扔了,我要大公雞。」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師父來找你了。」
「你師父真是多管閒事。」小男孩吃了四五個雞蛋就不見了。
我收拾好,把剩下的雞蛋帶回去,老馬見我回來,說我不靠譜,但雞蛋他也吃了幾個,鹿師兄不吃這些,找了個地方吃了草,我們才去墳地裏面。
到了墳地,就見墳地裏面走來個穿黑衣的老頭子,老頭子滿頭白髮,看見老馬,急忙抱拳:「先生。」
老馬沉默了片刻:「你那小孫子,跑到外面禍害人去了,你可知罪?」
「知道,我帶他跟先生認錯,還請先生高抬貴手,放他一馬。」
「我本想將你孫子打死,誰叫他害人了,不過我徒弟心慈手軟,看見老鼠洞,留了一條路給他,也算造化了。」
「是!」
「另外,你家這墳地,已經百餘年了,過去可能是風水寶地,但如今大山被人開鑿,你這四面都是坑坑窪窪,早晚會家族大敗。
我看你生前也做了不少好事,給你指條明路。」
「先生請。」
老馬說道:「去託夢你家的後人,這地方不能再住了,換個地方吧,你家這邊早早的將墳地挪了,至於你們,不能留下,你家人丁稀少,陰盛陽衰,如果你們還不肯走,你這小孫子就是個先兆,早早的夭折了。」
「那我們?」
「天有輪迴,你們也該入輪迴了。」
「是。」
老馬說完便轉身離去,我和鹿師兄隨後跟着他走。
路上我問老馬:「
你怕其他的孩子誤入其中,怕出事?」
老馬看了我一眼:「那地方已經是大凶之地,並非是風水局被壞了,而是陰氣太強,改變了磁場。
不早些打算,日後勢必造成禍害!」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會聽你的離開?」
老馬輕哼:「他們敢不走!」
明白過來,我才不在多言了。
回去路上,給季末揚打了一個電話,問季末揚那邊孩子的情況,季末揚說孩子不是肺癌,只是普通的炎症,很快就會沒事。
「這麼快?」
「嗯,我這邊是很快!」
我把手機放下,問老馬:「師父」
老馬沒言語,我繼續問他:「為什麼,先前四五家醫院都確診了,現在轉好了,你怎麼就知道看錯了,還是說用續命法換,死人也可活?」
老馬沒好氣看了我一眼,才說:「就算是當真病了,也可能轉危為安,就算是癔症,久了不看,也成了實病了。
人間變化多,豈是你能斷定?」
「嗯。」
老馬說的深有道理,我便不再說了。
當晚老馬沒有回去馬家溝,而是帶着我離開了。
而我也沒想到,我們一走當真就是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我和季末揚斷了聯繫,老馬帶着我去了一處很龐大的墓地,白日裏帶我下墓去修行,夜晚便帶我爬上來,過起非人的生活。
而據老馬說,我所在的這個墓穴,對我而言意義重大,之所以要帶我來這裏,也是為了給我找一樣東西,但一直找了快一年,也沒見。
老馬也沒告訴我是什麼,我也不清楚。
再過幾日就一年了,而去總想着老馬的事情,不知為何,這幾日越發看不出他的大限之日了,原先我還是看的出來的,而這幾日越來越看不出了。
問過幾次鹿師兄,他也是一臉愛莫能助。
至於老馬,他也是近來少言寡語,總對着我一聲聲嘆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蠢笨,學不會他的曠世法門,無法繼承他的衣缽,讓他每每失望至極,想死都合不上眼,斷不了氣!
今日我從棺材裏醒來,就看鹿師兄站在棺材上看我,見我醒了,抬起前蹄指了指我,我起來揉了揉眼睛,問他:「老馬呢?」
鹿師兄扭頭去了一邊,我從棺材裏面爬出來,看了看周圍,沒看見老馬,起身離開,鹿師兄已經去了墓道口。
此處是我白日裏休息吃住的地方,這是一間很大的墓室,墓室有五十幾平方,而牆壁上開鑿過,有長明燈。
前邊的牆壁上有一幅星河圖,其他的地方還有一些東西,地上都是石頭鋪出來的,乾乾淨淨。
屋子裏有花,沒事鹿師兄就會弄來插在瓶子裏,為墓穴點綴。
我起身背好背包,準備去外面。
每晚都要出去,我以為今晚也一樣。
鹿師兄走在前面,走幾步回頭看我,眼神像是很着急,埋怨我走的太慢。
我跟上去問鹿師兄:「老馬沒來?」
老馬也不是每天都跟我和鹿師兄出去,偶爾他就偷懶不出去了,而鹿師兄總跟着我出去。
鹿師兄扭頭去了師父的墓室,我也跟了過去,進去就看到老馬坐在那裏坐着,我看老馬與平時有些不同,平時他是個現代人的樣子,粗布麻衣也不是古代的樣子,而今日竟然滿頭白髮,頭上扎了一個小小的髮髻,頭髮松松垮垮,成了個耄耋老人,蒼老的臉,佈滿褶皺,一時間枯骨如柴,變化之大竟有些不認得了。
他一身寬大白色的袍子,將他瘦小的身軀包裹,他鎖骨又黑又瘦,好像油漆那樣,卻沒有半點人氣。
我忙着走去蹲下:「老馬!」
老馬睜開眼睛看着我,他的眼睛慢慢變的無光,他的皮膚也開始乾枯。
我被嚇到,我伸手急忙去摸他,他拉住我的手按在他乾柴般的手上,一臉蒼老,卻很淡定。
「丫頭,為師要走了,今日就是大限!」
聽老馬說,我就沒反應了。
但我用力緊握着老馬的手,盯着他看,仿佛這樣看,他就不會走,他就能留下。
老馬看着我,還勉強對我笑,他眼底是萬千慈愛!
老馬顫顫巍巍從懷裏拿了鎮魂鐲和鎮魂鈴出來放下:「你來的時候,這兩樣東西作亂,被我收了起來,你才能安心修行,你現在就拿回去吧。」
「師父」我想不哭,還是沒忍住
!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下來!
「這孽畜與我可說是有莫大的淵源,但你叫他一聲鹿師兄,便是給他封正了,他造化不欠。
人活一年是一年,狗活一年是十七八年,鹿和狗也相差不多,但他在我身邊修行,早有靈性,活一年是百年,他如今已有十一年的壽命,乃是一千多年了。
這孽畜既然是我門下的,你叫他一聲師兄,倒也不多。
日後我不在了,你們師兄妹要相互照應,切莫相互殘害,做出害人之事,若不聽為師所遺訓,必遭滅頂之災!永世不得超生!」
老馬看着鹿師兄:「我對她兄妹都不錯,就給你這個恩典吧,今日起,切記,好好修行,不可胡作非為,免遭天譴!」
鹿師兄跪下,把頭頂在地上,老馬便不理他了。
老馬看我:「丫頭,我千年前已經遭天劫,本以為可修行得道,但卻不遂人願。
收下你本想要你幫我擋下一劫,度我劫難。
看着你在我面前,整天喊我老馬,便動了惻隱之心,你還是個孩子。
算了,我也一把年紀了,活着也夠了。
不成就不成,還有來世!」
「師父,我知道你想我幫你渡雷劫!我前些日子夢見了!」
老馬看我,一笑:「然後呢?」
「你遭雷劫,魂飛魄散了。」
「嗯,和我看見的一樣,也罷!不渡了!」
老馬看着我:「你陽壽不足,切不可胡亂來了,至於這兩樣東西,有關鎮魂棺,為師這段時間一直在查,但看不見是怎麼一回事。
你也要小心!」
「嗯。」
老馬緩緩閉上眼睛,他身上的一絲白氣出來,鑽到了我眉心,我眼前一沉,雙眼疼了起來。
等不疼了我看老馬,老馬的身體已經開始幻化了,白色的煙霧漸漸散開,在整個墓室里消失。
最終剩下老馬穿的那身衣服,我將老馬的衣服收起來,在墓穴里發呆了三天,三天後才離開。
鹿師兄陪我回去,我就去了馬家溝那邊。
馬家溝已經遷移,問了才知道,去年冬天,颳了暴風雪,馬家溝的人全部轉移離開了,所以這裏已經沒有人煙。
我和鹿師兄無處可去,才回了住的別墅。
別墅還是老樣子,一切都沒有變化。
進門我給鹿師兄在樓下安排了住處,但他不願意,非要跟我去樓上。
我只好給鹿師兄安排在隔壁住。
他倒是很滿意,用蹄子推開門進去趴在偌大的床上,我站在門口看着鹿師兄,差點開口喊他,好你個孽畜。
「鹿師兄,我回去了,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就來問我,我去洗洗澡,就睡了。」
我這兩天很累,總在想老馬仙逝的事情,與我而言,那不是老馬不在了,是從此我又成了孤兒。
回到房間去洗澡,正洗着,就聽見門口噠噠的聲音,跟着門就打開了,我抬頭看的時候,就看鹿師兄站在門口,正盯着我看。
我忽然發現,一年的時間,他從一隻小梅花鹿,長成了大梅花鹿了。
而梅花鹿中,雄鹿更為碩大。
看着我,鹿師兄朝着這邊走了,我整個人坐在水裏,露出腦袋。
不解問:「師兄有事?」
鹿師兄搖了搖頭,繼續走來。
我只好抓住一邊的浴袍,不被他看見半點皮肉,利落的穿好,才從水裏出來。
鹿師兄,被我淋了一身水,但他沒有厭煩,甩了甩水,抬頭看我。
「沒事進來幹什麼?」我一臉奇怪。
鹿師兄這才跳進了浴缸裏面,在裏面趴下,要我給他洗澡。
我一臉鄙視,但還是去拿來刷子,給他洗澡。
一邊洗我一邊說:「師兄,你以後還是自己洗吧,也不要來我房間洗,你洗澡有腥氣,我還要洗浴室。」
鹿師兄抬起前蹄,戳了一下我的頭,我出了口氣,起身離開:「你自己收拾。」
關上門我才離開,鹿師兄半天才出來,我已經洗澡出來,回去浴室看看,滿地狼藉,只好自己收拾了。
天黑了,鹿師兄去了外面,他要曬月亮。
沒有見過,永遠都不會知道,鹿還曬月亮。
不過鹿師兄曬月亮的事情,他不讓我跟老馬說,他從跟我晚上單獨出去,他就曬月亮,有時候他還偷跑出去曬月亮,為了不讓老馬知道,他就讓我主動
承認,是我要跑出去透氣。
每次老馬知道,都讓我去蹲馬步,但每次他都給我弄野果子吃,我也不生氣。
這是第一次鹿師兄在院子裏這麼明目張胆的曬月亮,他站在那裏,仰起頭閉上眼睛,看着很奇怪。
我站在一邊,陪着他。
鹿師兄正曬着,門口有人出現,我發現看了過去,看到天蓬尺站在那裏。
天蓬尺穿了一身黑色的袍子,一年不見,他更英俊不凡了。
「你回來了?」
天蓬尺問我,問的我不太自在。
好像我們許多年的老朋友了,但我和他也不過是合作關係而已。
「你怎麼來了?」我問天蓬尺,天蓬尺好笑,邁步走了過來。
「你我是生死之約,我怎麼不能來?從那天你把我解開開始,我就一直跟着你,陳子陽找你,他從學校跟着你,是我讓你聽不見他喊你的,你以為我走了?」
這個倒是不知道。
猶豫了一下我問:「那你找我有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天蓬尺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我,他眼底的幽怨很重,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對我,我沒做錯任何事。
「我說了,這是生死之約,你棄我不管,我不會離開!」天蓬尺面容誠懇,但我不知道怎麼說。
就在此時,天蓬尺看到我身邊已經曬好月亮的鹿師兄,露出冷然目光,竟脫口而出:「鹿妖?」
鹿師兄看向天蓬尺,絲毫不見懼怕,倒是我有些擔心!
天蓬尺不是尋常之物,真要是打起來,吃虧的是鹿師兄,可我那裏知道,鹿師兄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