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深在周末的下午突然接到醫院的電話。
說夏恆那邊出了事情。
她的腦子一暈,耳畔嗡嗡直響,急急忙忙趕到醫院才得知是護工不小心,翻身的時候將夏恆直接翻到了病床下。
「這種情況你跟我說是你不小心?」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夏恆的情況本身就需要小心再小心,如此誇張的意外讓她揪心不已。
跟護工理論了半個多小時,在找到新護工之前,她準備留下來親自照顧夏恆。
至於晚上的聚會,她還是給裴之晟發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了原委。
醫生過來替夏恆的腰腿做檢查,按到傷處的時候,夏恆的額角浮現了一層薄汗,手握成了拳頭,應該是非常疼。
一陣酸意湧上了聶雲深的眼眶,澀澀地難受,她微微側身,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
直到醫生肯定沒問題後,她總算放了心,只是那個護工,雖然很細微,但是剛才質問的時候,那女人明顯躲閃的眼神,到底是心虛還是?坐在夏恆床邊,聶雲深只覺得四肢發涼。
「深深」夏恆看聶雲深眉頭緊皺,開口喚了聲,「剛才你是在跟裴醫生通電話?」
「啊?嗯,是啊…」她按照醫生囑咐的方法輕輕幫夏恆的腿部做按摩,活通血絡。由於長期不走路,夏恆的兩腿的肌肉已經輕微萎縮。
「你是不是原本要去什麼聚會,去吧,多交點朋友,我這邊沒事的。」
「不重要,就一般的聚會,去不去都無所謂。」她輕輕地搖頭,佯裝着若無其事地笑了下,「而且我在這裏陪你不好麼?」
夏恆看着雲深臉上逞強的笑容,「深深,大哥從小看你長大,你喜歡…韓楨那麼多年,你不是那種容易變的人…何況你性子還倔…」
「哥…」聶雲深打斷了夏恆的話,不動聲色地略微低垂下眉目,掩蓋住了眼裏的落寞,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你想說什麼呢?難不成你還要勸我去追回他?他既然找到了喜歡般配的女子,我也不能等他一輩子吧?」
「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你真能想開倒是好…」夏恆哪是不了解聶雲深,這個妹妹他是真心疼愛,可是她越是平靜他越是憂心,就怕她做出什麼傻事來,「深深,我真的沒事了,聽話,去裴醫生那邊,他人不錯的。」
聶雲深看了一眼時間,「哥…算了,都這個點了,那邊的聚會都已經開始了,而且裴醫生也就大概臨時缺人所以才叫我去,你就別操這個心了。我去倒點水。」
聶雲深剛準備起身離開,消失了一段時間的裴之霄就風風火火的衝進了夏恆的病房。
手上提了一堆花花綠綠的袋子。
「換…換衣服!」裴之霄推着聶雲深去病房的衛生間,「來不及來不及了…」
「停停停,我不去了…時間都過了,我還要照顧我哥…」
「傷腦筋耶,可是我哥怎麼辦?你想想,多可憐,前未婚妻帶着新未婚夫趾高氣揚地溜達,可憐我哥孤獨悶騷,連只母蚊子都沒有,你怎麼忍心?今天怎麼都要去扳回一局啊!我哥這麼幫你,你好歹以身相報啊!」
聶雲深無奈地撫了撫額頭:明明有那麼多小護士和女醫生…
…………………………
傅雲涵着一條寶藍色的長裙出席,雖然只請了發小及朋友,來的人仍是不少,依舊是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自從上次單方面宣佈解除婚約又快速與韓楨訂婚後,傅雲涵和裴之晟幾乎成了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而今天,沒想到裴之晟會到場,眾人的的八卦因子更是異常活躍,目光則不停地流連在他們身上,竊竊私議的聲音隨處可聞。
「裴家的風頭正盛,結果傅雲涵解除婚約,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玄機…」
「難道真的是裴家老七有問題?不過那個韓楨又是什麼來頭」
「你們都不知道,我聽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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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霄一路飆車上了山,途中簡要地回答了聶雲深幾個問題。
第一、他一直在外拍戲,而新戲即將上演,他是男n號;
第二、他風塵僕僕回家卻發現裴之晟要單獨去赴會,非常憤慨;
第三、他為他給她挑選的衣服眼光趕到驕傲;
第四、他只是司機,負責送人,塞給她一張邀請函後,直接沒了人影。
大門上高懸「雲端」的牌匾,一個仙靈的地方,所謂的聚會竟然在這裏。
酒紅色的露肩及膝禮服,將她的曲線勾勒得淋漓盡致,裙擺隨着她每一步的走動,波瀾起伏,像是艷麗綻放的曼陀羅,嫵媚風情。
聶雲深深深吸了一口氣,隨着侍者走在鵝卵石的小道上,山上的夜晚冰寒,冷風凜冽,吹得她瑟瑟發抖。
侍者將聶雲深領到了一間休息室,示意她可以先坐一會,他會去通知裴之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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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的佈置是傳統的中式,牆壁上掛着幾幅山水字畫。
一開始聶雲深還有饒有興趣地欣賞了一番,可是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也不見侍者出現,就準備出去看看。結果剛出去,手臂就被人一扯,門被狠狠地甩上。
韓楨的手按住門,臉色極其陰沉,冷冷開口,「你來這裏做什麼?」
其實在裴之霄剛才提起傅雲涵新未婚夫的時候,聶雲深就知道肯定會與韓楨見面。
她甚至還惡劣地想像過他的表情。
「哦,原來你還是怕的,所以你現在算是來截糊?前妻和你不知情的未婚妻即將同處一室,確實是一台好戲…」聶雲深甩開他的手,望着他慍怒地眼神,聲音輕輕的,連那尾音里都是淺淺的調笑聲,「可是抱歉,不過我今天真沒有這個興趣去破壞你的好事。當然也沒有時間跟你敘舊,請讓一讓。」
「裴之晟?還是季漠北?」韓楨的眸色逐漸變深,高大的身子突然壓了下來,將她困在了牆間,「我是不是太小看你了。才這麼點時間,你怎麼做到的…」
突然的親近,俊容近在咫尺,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迎面撲來,韓楨抬手輕撩過她的臉,細細摩挲,一下又一下,緩緩慢慢的,如同幾年前的每晚,該死的記憶又該死的交織而來,聶雲深手腳開始發涼。
韓楨的視線巡視在她的臉上,瑩白的肌膚如雪,那雙有些妖嬈的桃花眼,迷離中透着嫵媚風情。
「穿得這麼漂亮,連妝都認真化過了…是為了誰?兩個都是富家公子,果然你原本就有這個嗜好…」
「反正不是你。」她也有些不耐煩,用力推着他,發現他紋絲不動,抵在牆壁上的手背青筋漸漸顯露。
「你到底想做什麼?放開,否則我要叫人了!」
「我想問,你想做什麼?你要明白,每在這裏多呆一天,你的家人就會出點小小的意外…」聲音如寒潭底的水,透着警示,俊秀的眉宇之間,開始縈繞上了濃重的戾氣。原來這個表面溫和的男人可以這樣明顯的陰狠,每多一次的接觸,她都會逐漸懷疑記憶里的人和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果真又是你!是你收買了那個護工!你怎麼可以這樣,韓楨,你就那麼怕?你還是不是男人!」她對着他低喊。
「我是不是男人?呵呵,」韓楨低沉地笑了,左臉的酒窩淺顯,溫熱的氣息噴打在她的臉頰上,「以前因為你的身體,都沒敢多碰你…聽說你做手術了?也就是說,現在可以了?」他低頭湊近她,唇齒輕輕地撕咬着她的耳垂。
「無恥!」聶雲深羞憤,抬腳狠狠地踢了他。
剛才的侍者突然開門進來,看到靠在牆邊糾纏的男女,立即識相地關上了門。
聶雲深趁機推開了他,揚起手,狠狠地甩了韓楨一個耳光,「我從沒想着要糾纏你,我也不欠你什麼。」
她掌心微微地發麻,這一巴掌是使了勁的。
韓楨微側了臉,似是有些怔忡,僵在了那裏,燈光下看不清表情。
她連忙轉身離開,拼命向門那邊跑去。
伸手握上門把的時候,身後傳來幽幽的聲音,「我就要結婚了。」
聶雲深轉動門把,沒有停下腳步,「怎麼,難不成你還要我的祝福?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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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雲深一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女人。
沉穩溫和,永遠帶着得體的淺笑,傅雲涵和她長得不是很像,從小就不願意跟她親近。
那個時候,她總是疑惑,為什麼自己的姐姐會與她如此淡漠。
直到很久的以後,她才明白,當初那個從來不叫聶辛父親的姐姐,確實不是他父親的女兒。她的母親愛上了有婦之夫,未婚先孕,對當時的傅家來說多大的醜聞;而她的父親,那個陷入愛情的古箏老師願意承擔他心愛女人的一切,包括那個別人的孩子。兩人平靜地生活了七年,可惜,對傅明慧來說,那樣的生活是遠遠不夠的。這個瘋狂追求愛情的女人,終於在幾年後得到圓滿,白中恆最終拋妻棄女,所以,他們一家得以團聚;而她的父親,卻不得不帶着年幼的她遠走他鄉。
聶雲深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涼薄地笑,那眼角連同秀氣的眉稍,都是嘲意。
她與她擦肩而過,美好的唇瓣張啟間,六個字輕輕地浮動在了凝結的空氣中,「姐姐,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