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深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這兩天桐城已經不再下雪,溫度仍是不高。冷風鑽過鐵絲網進了棒球場,她縮着脖子坐在不遠處的木椅上。
剛在老沈私房菜那邊,裴之晟點了跟她跟季漠北吃飯時一模一樣的飯菜,整個過程沉默不語,那雙冷峻深沉的黑眸盯得她發怵。
或者她看不懂他。
他知道她很多事情,可是他究竟知道多少,除了那次手術,他從不說破。
一邊拒絕她,一邊又幫她,毫無疑問,他給了她機會。
那麼,她就能賭一場。
至於原因,她現在不想去深究。
前面的男人已經砰砰砰打了兩局,走了過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黑色襯衫的袖子被挽到了手臂,寬闊的肩膀,額頭上因為剛才的運動有了些細汗,黑色的眼眸像是化不開的濃墨,又是那種眼神,看得她發虛。
「你不要這樣看我…」聶雲深無奈,乾脆抬手捂住了臉,「我還在生氣,我很生氣,我真的很生氣。你居然把我好心給你帶的外賣扔掉!」
「你怎麼認識季漠北的?」他每次開口必定直截了當,且答非所問。
聶雲深咬了咬唇,老沈那張嘴,真是該投訴!
她微微偏頭,隔壁打球的情侶正在開心地歡呼,一聲聲球棒擊打棒球的聲音,像是打上了她的心頭,她的心跳開始變快。
「我找了一份兼職,他是老闆。」
「老闆讓你出去吃飯,你就答應?」裴之晟反問的語調微微提高。
「老闆人很好,普通吃頓飯而已。你的話,怎麼說的跟…我背着你偷人了一樣…」漂亮的桃花眼倏然微眯,唇際微啟,「看得出來他人很好,對員工都不錯…」
「季漠北人是不錯,不過就普通吃飯?聶雲深,你有什麼企圖,你比我清楚。」裴之晟冷眸微眯,臉色恢復了一貫的冷然。
聶雲深語窒,「我能有什麼企圖?最多就是對你有非分之想,我總不能一直依靠你吧?我們非親非故,加上我哥那邊平時的費用,能補貼一點是一點…就這麼簡單…而且…」
「呵,」沒等聶雲深說完,裴之晟一把拉起了她。
「我還沒有說完…」
聶雲深被推到了前面,連球棒都沒有拿穩,裴之晟已經按下了開關。
球「砰砰的…」向她發射了過來,她嚇得立即拋下了手裏的球棒,不爭氣地蹲下抱住了頭。
頭頂上傳來低低的笑聲,裴之晟伸手關了機器。
聶雲深還抱着頭,懊惱地抬頭瞪着一旁皮笑肉不笑的男人。
有點賭氣地站起來,聶雲深抓起了被她扔在地上的球棒。
突然裴之晟貼近了她,骨節分明的大手從後面伸了過來,覆住了她握着球棒的手,一起握住了球棒。
聶雲深一怔,手上傳來微微的酥麻感。
「撒謊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周身都是他特有的男性氣息,清冽沉靜;溫熱的鼻息就在她耳畔,若有若無的,她的耳朵也紅了。
「陰晴不定的男人也真不可愛!」她回嘴。她有點討厭他總是若無其事地戳破她的小心思。
「你還不是追着說喜歡…」
聶雲深有點想吐血,臉紅得好比煮熟的龍蝦,她羞惱地一聲低吼,「你現在才當真!」
砰。棒球襲來,她猛的回神,手已經被他的大手牽動着擊了過去。
「啪」球被擊打地飛旋了出去。
原本有些悶悶的心突然有種叫喊的衝動,她驚喜地回頭望向他,迷離的桃花眼的閃動着興奮和光彩,「這種感覺好奇妙!你知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打過球…」。
他淡淡地微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你現在可以正常地做些運動,就照着剛才那樣,自己試試看。如果身體感覺不舒服,就停下來。適當的運動對你的身體有好處。」說完,他便退了出去,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椅子有點小,高大的身材坐着顯得有些擁擠,長腿隨意交疊,難得的慵懶。
試了幾次,聶雲深已經掌握了要領,開始逐漸進入狀態,到最後已經打high了,一個小時到了之後又延長了半個小時,從棒球館出來坐上裴之晟的車,手已經酸得不行了。
「我是早產兒,我爸說出生的時候就檢查出心臟有個小缺口…做過兩次手術算是活了下來…」她輕輕喘息着,小臉紅撲撲,還在興奮狀態,「後來發現沒有那麼簡單,不能跑步,不能運動,一般上課都是乖乖坐在教室里…手好酸…完了完了,我明天第一天上班…」
車裏的暖氣打得很舒服,聶雲深調了調椅子,舒服地靠着輕輕地捏着手臂減輕酸痛,竟然有了些困意,慢慢眯上了眼睛。
「準備一下,陪我參加周末的一場聚會。」認真開車的男人突然開口。
「聚會?我陪你?」瞌睡被嚇得跑去了九霄雲外,聶雲深突然感覺有些驚悚,這裴公子的腦筋迴路她突然完全弄不懂了。
「普通的聚會,都是朋友,不用緊張。」
「裴醫生,你是不是…」發燒了?她睜大了眼眸,「我是聶雲深啊,被你拒絕了n次的聶雲深,你不是挺煩我的麼?」
「是挺煩的…」
「…………….」她又何必要自虐,恨恨地挪動了身子,轉身背對着他,表示不滿,「你上次還說再也不想見到我…」
「無論你的企圖是誰,」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着痕跡地扣緊,裴之晟目光冷清地注視着前方的來往車流,「這是一個好機會,不是麼?」
「機會…」昏暗的車內光線中,聶雲深雙手抱着肩,唇邊扯出一抹嘲諷弧度,苦澀而且決絕。
她所謂的愛情早就面目全非,或者說,原本就是一場幻覺,最後不過一場可憐的獨角戲。
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自己多麼自不量力和一意孤行。
接下來的人生,她不會被人再操控,所有曾經所受過的屈辱,她都會一一扳回。
哪怕---------
不擇手段。
………………………
傅宅----------
「姐夫,姐夫,我有東西要給你看。」白以薇急急忙忙叫住了韓楨,因為奔跑不停地喘息着,微白的臉上卻帶着無限的歡喜。
「嗯?什麼東西讓以薇這麼開心。」韓楨合上身後的門,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我剛拿到的好東西,」白以薇得意地從一個牛皮袋裏拿出兩張照片,舉到韓楨面前,「你看,那個壞女人,我就知道她那樣的狐狸精肯定不安分!」
將照片塞進了韓楨手中,白以薇低着頭準備拿出更多的,卻根本沒有看到韓楨突然凝住的表情。
「她一邊gou引之晟哥,居然還跟季家的三少約會,太過分了!我就知道!哈哈!…你看她這個羞澀的樣子,嘖嘖,太能裝了,她那天對着我可凶了,這個女人實在太會演戲了!你看看這張,季漠北的手放在了她腰上這張,兩個人這麼親密肯定有鬼!我得給之晟哥,我一定要給他,聚會我是一定要去的!」
「以薇…」韓楨盯着照片上的女人,聲音有些恍惚。
白以薇太過興奮,完全沒有察覺到韓楨聲音的變化,繼續說着:「我現在就恨不得給之晟哥打電話,可是他總是不接…好可氣…」
「以薇,你確定是這個女人,跟裴之晟?」韓楨的音調努力保持着平緩,眼眸出現一抹如刀鋒般的寒冽。
「確定啊…她化成灰我都記得,討厭死她了。」白以薇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一臉的鄙夷。
「你看看,這些照片夠麼?如果不夠,我還讓私家偵探跟着,總能找出更多的證據!」
韓楨低頭看了看表,視線移回在白以薇臉上,「以薇,現在不早了,既然打定主意了,就去好好休息,爭取這兩天要有最佳狀態。」
「嗯,」白以薇乖巧地應聲,把照片又裝進了牛皮袋裏,牢牢捏在了手裏,「一定!」
望着白以薇盈盈的眼眸,韓楨點了點頭,「乖女孩。」
頎長的身體站在落地窗前,拿着酒杯沉默,輕輕地抿着那血紅,沒想到上次還是沒有把她逼回去,聶雲深,你到底想做什麼…
「怎麼還不下樓,熬了甜品,都等着你呢。」傅雲涵走進房間就看見韓楨直直站在那裏,「外婆請了人看了日子,挑了兩個,你一會下去決定。」
韓楨聽見傅雲涵的話,暗沉的眸色中閃過一絲波動,很快消失不見。他轉身摟住傅雲涵,微微低頭,將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燈光在他的睫毛上灑下了光,形成了一片淡淡暗影。
「你選,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