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達山頂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看日出的人們穿着厚重的棉衣等在那裏。
山上起了霧,大團大團,又濕又冷<="r">。
夏明月手腳冰涼的坐在一塊石頭上,吃了東西也沒能得到緩解。這個時候上山真是失誤,回去非大病一場不可。
韓霽風從後面擁緊她,問她:「有沒有好一點兒?」
夏明月所問非所答:「韓霽風,等太陽出來了,你說會是什麼樣子?」
她沒有在山上看過日出,所以想像着會不會感覺太陽離得很近?
韓霽風握着她的雙手只是心疼:「算了,我們下山吧,以後我再陪你上來。」
夏明月不肯,上都上來了,有什麼道理無功而返。
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鮮艷如滴血濺成的紅日終於冉冉升起,站在這萬仞之巔上,眼前的景致猶如一幅巨型的畫,無盡的開闊與坦蕩。
夏明月欣然地站起身,像個孩子似的高高的舉起手來。仿佛只要輕輕的收攏手掌,那輪太陽就能攥緊掌心裏。這樣的感覺跟她想像得一模一樣,果然就是咫尺之間,只要高抬手臂就能觸摸得到。命運還從未讓她這樣輕而易舉地得到一樣東西過,而此時此刻她卻擁有一輪明日,一輪獨屬她夏明月的發光體。她仿佛感覺到一股暖意漸漸遍佈全身,通體都暖了起來。
感嘆說:「韓霽風,此時的我好滿足。」
韓霽風側首,看她的眼中似有光亮,再浸着火紅的光,像是通明的琥珀。
不可思議她是這樣一個容易滿足的人?!
直到太陽灼熱,道道金光灑向大地,他們才從山上下來。
不出所料,夏明月果然發燒了,昏昏沉沉的,總像睡不醒。
這個時候沒辦法回去,韓霽風聽聞幾十公里處有度假村,開車過去用不了多少時間。想到夏明月需要休息,決定帶她到那裏去。
依山傍水的地方,坐船通過一條河方能抵達。環境清幽美好,世外桃園般的存在,留在這裏休息再好不過。
韓霽風請了醫生給夏明月檢查。
之前她還不肯,將自己裹在被子裏強烈反抗。
「因為來大姨媽發燒需要看醫生,韓霽風,你是想讓我丟盡臉面嗎?」
韓霽風飄飄說:「你大姨媽都不嫌丟臉,你嫌什麼。」
夏明月躺在被子裏好氣又好笑:「韓霽風,你分明強詞奪理。」
韓霽風伸出手來試探她的體溫,明顯還燒着,而且溫度不低。他有板有眼的說話;「行了,別鬧了,閉上眼睛休息,醫生很快就過來。」
夏明月也是真的累了,閉上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夏明月,你怎麼了?」
「肚子又疼了麼?」
「聽說生了孩子就不疼了<="l">。」
「怎麼不說話,又睡着了麼?」
……
這樣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夏明月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書桌上,窗外陽光炙熱,拉緊的白色窗簾寫滿藍色的字跡。透過那些混亂不清的痕跡,她看到那樣飛揚的兩行字:「我希望夏明月永遠好好的。」「我喜歡你。」
兩句話的字體如出一轍,剛勁有力,她深知是出自誰的手。
此刻那人正喋喋不休的在她耳畔講着話,而她眯着眼只是不肯答話。睡夢中她仿佛又看到自己嘴角微揚的弧度,以及那間靠着水衫林的教室。而時至今日的自己,不過一個追夢人。
付謠要去談生意,早上的時候載着段楚生和素素一起出門,刻意兜了圈子,在市中心將兩人放下。
「素素要是累了,你就帶她回去休息。我可能要晚上才會回去,要是太晚了,就不要等我吃飯了。」
幾天了,段楚生已經適應了她的工作狀態。跟一般的上班族還是不同,朝八晚五對她根本不適用,時間上很難做任何保障。
段楚生催促她:「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快去工作吧。」
付謠在素素的額頭親了下,上車離開。
段楚生無事可做,帶着素素轉了大半天的時間,中午在附近吃冒菜,點了微辣,可結果吃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不得點了米飯來吃。直至半下午的時候才帶着素素回去,路上給付謠打電話,可是一直無人接聽。
沒想到抵達賓館時正好看付謠從一輛奧迪車上下來,同時還有一個體態頗豐的男子,伸手攬在付謠的腰上。那天她穿了件黑色的西裝褲和乳白色衫衣,衣料輕薄,裏面淺色的胸衣若隱若現,即便沒有傲人的身材,還是顯得格外性感。而男人的目光就時不時落在她的胸口上,握在腰上的大手更是不老實的滑來滑去。
湊近了說:「付經理,我看你醉得不輕,不如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醒了酒再說。」
付謠有些站不穩當,身體搖晃着想要推開他,可男人的手八爪魚似的粘在身上。
她又不好直接甩開,借酒裝瘋似的一再退讓。
「不用了,王總,謝謝你送我回來。」明媚的笑嫣掛在臉上,推搡間正要脫離他的鉗制。
忽然眼前一陣晃動,不等看明白,那人痛呼一聲蹌跟退後。
付謠的酒意頓時醒了大半,轉首看到段楚生,一股熱血湧上腦門。
「段楚生,你幹什麼?!」只見他一手抱着素素,一手緊攥成拳撞在男人的胸口上,不等他拳補上第二拳,付謠伸展手臂護到前頭,心驚肉跳地呵斥他:「段楚生,你發什麼瘋。你再動手試試看?我看你真是瘋了。」
他在學生時代練過武術,下起手來要比一般的人重。付謠真擔心他的魯莽會闖禍。
段楚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付謠,你說我瘋了?!你沒看到這個男人在占你便宜?」
付謠拿眼睛瞪他:「段楚生,你別胡說<="l">。王總不過是好心送我回來……」
他不由得冷笑出聲:「好心?我沒看出他的好心在哪裏。」
「段楚生!你夠了。」付謠被他氣得牙齦痒痒,馬上轉身對男人賠不是:「王總,你看,誤會一場,真是不好意思……」
男人一改先前的殷勤姿態,冷言道:「誤會?付小姐還真會開玩笑。」
周圍已經聚集了看熱鬧的人。男人明顯不想糾纏,看也不看付謠,冷哼一聲上車。打開車門的一剎又說:「付經理,合作的事容我重新考慮一下再說吧。」接着告訴司機:「開車。」
付謠周身像被潑了一盆冷水,怔愣幾秒鐘後,轉身呵斥:「段楚生,你胡鬧什麼?我的客戶被你氣跑了,現在你滿意了吧?」
段楚生一時氣急,口不擇言:「什麼客戶?誰知道你們做什麼苟且營生。」
「段楚生,你……」抬手間,一巴掌打了上去。
想來段楚生沒想到她會因為一個明顯居心不良的男人公然打他的巴掌。瞳孔一再縮緊,定定地看了看她,抱着素素轉身就走。
付謠後腳跟着上樓,怒火難平,免不了大吵一架。
氣急了,將床頭的水杯都打破了,嘩啦啦的落到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尖銳的響動嚇得素素哇哇大哭,整個身體縮進段楚生的懷裏。
兩人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聲中沉默下來,氛圍一時間變得淒楚無比,可是胸中的火焰並未因此熄滅。
自兩人結婚以來還從未這樣大吵大鬧過,出口凌厲,句句傷人,全不顧及對方的感受。只怕不得一下掐在別人的命脈上,分崩離析才好。
段楚生被哭得心煩意亂,指責付謠什麼時候對家庭付過責任?難怪素素不肯認她,簡直是罪有應得。
誠然付謠整日在外拋投露面又是為了什麼?
「段楚生,你但凡有點兒本事,什麼都能給我們娘倆兒,別讓你的老婆在外面吃苦受累啊。你這樣算什麼?自己賺不來,就怨懟別人。男人做到你這種程度,還不如死了。」
唇齒相爭有時比利箭還要傷人,怒火中燒全無理智可言。
最後付謠被氣得乾脆躺到床上,扯過被子摭住臉。任由孩子哭得喉嚨沙啞也不去管她。
段楚生一把抱起素素,甩門出去了。
付謠負氣地躺了很久,起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沒有開燈,房間裏靜悄悄的。對面建築物上的燈光反射進來,映着一點兒朦朧不清的光,虛幻得仿如夢魘。
可付謠知道這不是夢,她的確和段楚生狠狠的吵了一架。幾前的婚姻生活,前所未有。
冷靜下來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仿佛哪裏空下去一塊,急切的想給段楚生打電話……翻出手機拔過去,語音提示關機。她的心更慌了,在異地這個陌生的城市裏,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慌慌張張的抓起車鑰匙出去找,可是人海茫茫,漫無目地的找一個人有多難。
她望着無數歸家的面孔,不可遏制地後悔起來<="l">。她後悔和段楚生大吵一架了,即便那是她千辛萬苦求來的大客戶,下個月的業績和獎金就指望的財神爺,也不該和段楚生那樣子大吵大鬧,畢竟他們千里迢迢的過來找她,而她卻連一天的時間都沒能抽出來陪着他們。
付謠忍不住簌簌的掉眼淚,吸緊鼻子不讓自己發出聲音,致使鼻骨酸痛。手裏的電話一刻沒有停止過拔打,每次都是一樣的語音提示……
她只得開着車在附近的馬路上一邊走一邊向外張望,直到午夜才回賓館去。房間內沒有開燈,她伸手按了開關,並非她想的那樣段楚生和素素已經回來了,就在那裏等着她。凌亂的房間仍舊一片狼藉,跟她離開時一模一樣。
投付謠的一顆心徹底被掏空了,從未有過的寂寞與孤獨,泛上來,潮水一樣淹沒她。
沒有辦法,只得給家裏打電話。付母說:「楚生之前給我打電話,說不太適應那裏的氣候,帶着素素回來了,今晚的飛機,難道你不知道麼?」
付謠喉嚨沙啞,可是仍得控制情緒。勉強打起精神說:「他跟我說過了,只是我今晚有應酬沒得出空來送他們,所以打電話問一問他們到了沒有。」
付母電話里念叨她:「你這個孩子呀,是不是又喝酒了?」她嘆口氣:「小謠啊,不是媽媽說你,你和楚生長久這樣也不是個法子,就算大人不要緊,你也得多陪陪孩子。這一回我以為他們能跟你一起回來的……」
本來付謠也是這麼想的,早在來的時候他們就做好了打算。臨回來的兩天抽出空來帶他們四處轉轉,然後三口人一起回家。可是,她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插曲,段楚生一氣之下竟扔下她離開了,一種空落瞬間擊中了她。那是種無比鮮明的對比,來的時候心情有多雀躍,現在就有多失落。她甚至想,之前他們要沒來過,她也不會這樣難過。
掛了電話,將臉埋進掌心裏掉眼淚。四周靜得可怕,而她的耳畔卻隱約迴蕩着素素哭泣的聲音。小孩子夜裏餓了要喝奶,又總是等不及的哇哇大叫。以往到了這個時候就該起來喝奶了,可是,今天再沒了素素哭泣的聲音,付謠竟一時間沒辦法適應起來。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終於忍不住的痛哭失聲。想到之前孩子驚恐的模樣,心都仿佛碎裂了。
很久之後控制住情緒,拿出手機發信息。
段楚生也是下了飛機才看到付謠的短訊,字句簡短。
「老公,我很想你。」
他的心頓時抽搐成一團,其實飛機上已經思考過了,越發後悔自己的魯莽,竟然說走就走。留下她一個人在異地他鄉怎麼辦?
一直以來付謠為了這個家有多辛苦他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是為了將來一家人能夠有個好生活,她不至於舍下孩子常年在外奔波,看人臉色。平日裏怕家裏人惦記,受了委屈也不說。再沉重的擔子都一個人扛下來了,說好要一直支持她的,時至今日反倒言語中傷。
況且她是什麼樣的人,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等到想明白的時候飛機已經起飛了,想回頭已經來不及。現在再接到付謠的短訊,心中百味陳雜。
這樣的自己太殘忍了,段楚生忍不住想。
出租車上給付謠打電話,已經過半夜了,她仍舊沒有睡。隔着聽筒段楚生聽出她哭過了,聲音啞得厲害。而他的心疼瞬間達到極至。
「老婆,對不起,今天我不該跟你無理取鬧……」
付謠握着電話哽咽,一時半會兒竟沒辦法發出聲音,哪裏還是那個乾脆利落的付經理<="r">。
段楚生心頭升騰一股強烈的衝動,想把這樣示弱的付謠攬進懷裏。
夜深了,屋外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夏明月這一覺睡得很沉,從醫生離開她就開始睡,中間被韓霽風叫起來喝了幾次熱水,再一躺下就接着睡過去了。不想醒來時,已經是過半夜了。
身側空空,韓霽風不在床上,而廳內亮着燈。她穿上拖鞋出去。
韓霽風聽到細微的響動,一下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燈光下眯着眼睛看她:「起來了?」
「你怎麼在這裏睡着了?」
夏明月走過來問他。
韓霽風一手按太陽穴,一手揉頸項。
「想着你快醒了,是不是餓了?」
夏明月覺得胃裏滿滿的,一點兒吃東西的*也沒有。就說:「現在不想吃,明天早上一起吧。」接着坐了過來。
韓霽風順勢枕在她的腿上,抬眼間看她臉色果然好了許多。拉起她的手,也不像先前那樣冰冷。
「看來睡一覺還是挺管用。」
夏明月「嗯」了聲:「是好多了。」又說:「不是困了,去臥室睡吧。」
韓霽風懶洋洋的應聲,躺在那裏沒有動彈。
夏明月問他:「這裏算度假山莊吧?」
「嗯,白天的時候我去轉了轉,地方挺大,修建得也很別俱一格。現在的開發商真是用盡腦子。」
夏明月聽他這樣說,起身去窗前看風景。只是天黑,除了山莊內的燈火隨風搖曳,其他一切都看不清楚。
「看樣子是要下大雨了。」
韓霽風拿過自己的外套披到她的身上。
看了一眼窗外說:「看天氣預報說是有大暴雨。」
說話間,閃電在天際撕出口子,呼啦啦的一陣響動,暴雨如期而至。激起塵埃漫進鼻孔中,也有了泥土的芬芳。
夏明月就借着那道閃電看到是座頂大的莊園,而且對面有一條望不到岸的河。
來的時候就發現這條河很寬了,來去山莊的人都得乘船,順帶可以看風景,也算是山莊的特色之一。
韓霽風叫上她說:「行了,明天再看吧,去睡覺。」
夏明月手臂交疊,半趴在窗台上,哼哼:「你先去睡,不想動,啊……」
下一秒被韓霽風攔腰抱起來,似笑非笑;「不用你動,在下願意代勞<="l">。」
夏明月一張臉由驚轉喜,笑着說:「無微不至的韓先生。」
韓霽風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挑:「你以為呢,內衣也是我給你洗的……」見她後知後覺,略微紅了臉。他鈎起嘴角,飄飄說:「如你所想,衣服也是我幫你換的,好人做到底,下面也幫你擦拭過了。」
夏明月吸了口氣,就要罵他「流氓。」
就是這個容顏俊朗的流氓,以魅惑眾生的碰性嗓音道:「這樣的恩情,夏小姐是不是該以身相報?」
夏明月環着他的脖子,湊近一分,曖昧道:「韓先生是想今晚連本帶利的收回來麼?」
韓霽風邪氣說:「欲血奮戰不是我的嗜好。」
夏明月徹底咬牙切齒:「韓霽風,你無恥。」
卻見他開懷的笑起來,清峻的眉與目都不甚清析。
從沒有一個夜晚像現在這樣漫長過。
室內開着燈,付謠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頭頂一盞水晶吊燈,散着五顏六色的光。盯得時間久了,頭昏目眩。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涼被裏。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緩慢,她的腦子沒有停下過,卻又不知自己到底想了什麼,亂轟轟的,一團糟。
早上天一亮就起來了,收拾東西準備退房離開。
段楚生和素素的東西還在,行李箱放在一邊,日常用品放得到處都是。被付謠一件一件的裝到箱子裏,檢查沒有遺漏之後,拖着出來。
d城的空氣一如既往的潮濕炙熱,稍動一動,襯衣就被汗水打濕了。
付謠開着車回辦事處。
同事幾天沒有見到她了,見人回來就問:「付姐,楚生哥和孩子呢?沒跟你一起?」
付謠疲倦得睜不開眼。草草應了聲:「他們提前回去了。」接着回房間睡覺。
須臾,房門被敲響。
小王進來問她:「付姐,我們要訂六號上午的飛機,你的要一起訂嗎?」
付謠腦袋嗡嗡的響着,再沒兩日就要回家了的。以往這個時候心中總感覺雀躍歡喜,一想到就要見到孩子和老公了,日子驟然變得有盼頭起來。
默了一會兒,才說:「幫我一起訂上吧。」
重新倒回床上去。
再不想管今天的安排是什麼了,她只想放空腦子,好好的靜一靜。
半晌午的時候小王又來敲門。
「付姐,樓下有人找你。」
他說得神秘兮兮的,問他是誰,只說不知道。
付謠有許多客戶是王生不認得的,馬上換好衣服下樓。
這個時候樓下沒有什麼人,蔥蔥鬱郁的南方植株映入眼帘,綠得仿能滴下油來<="r">。而段楚生就立在那棵濃郁的樹木前。
笑着喚了聲:「老婆。」
付謠半晌沒能反應。
腦子裏來來回回的想,不可能。他不是已經回去了,又怎麼可能還在這裏?
昨晚她發去短訊,他也沒有回。她便在心裏想着,段楚生這一回是真的生氣了。
但是下一刻段楚生已經過來抱住她。
聲音近在耳畔:「老婆,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這是此生段楚生給付謠最大的驚喜,當晚就買了機票返回來。以至於再出現付謠面前的時候,瞬間融化冰雪,再多的憤慨都可不計前嫌。就連影響業績的大客戶也變得不再重要。付謠被段楚生擁在懷裏,一顆心終於變得圓滿,不再那樣空空蕩蕩。
再抑制不住那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淌。
付謠吸緊鼻子說:「段楚生,你混蛋麼?」說好了陪她一起回去,結果卻帶着孩子率先不聲不響的離開。
「是我混蛋,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的跟你吵。昨晚的那些話我是有意氣你的,有口無心,其實我不是那樣想的。昨天一上飛機我就後悔了,覺得特別對不起你。回去後我把素素送到媽那裏就直接飛回來找你了。老婆,你一定要原諒我。」
付謠明明被感動得一塌糊塗,還是佯裝抱怨:「段楚生,你不知道來這裏的機票很貴麼?」
段楚生下巴抵在她的發麵上,喃喃:「再貴也是值得的。」
業務員紛紛返回去開會的時候,夏明月和韓霽風還在度假山莊裏。
大雨接連下了兩日沒有停下,河水都漫上來了。
韓霽風和夏明月多半窩在房間裏聽音樂,看書,或者聊天。煩悶的時候就到山莊裏不露天的地方走一走,看庭院內雨打芭蕉的模樣,無非是種享受。
而且山莊裏的飯食也很好吃,由其這裏的小吃,十分對胃口。
這樣的日子讓夏明月想到「偷得浮生半日閒」。這樣的好時光,不是偷來的是什麼?
所以兩人都不急着離開,耐心的等雨停下。
蘇婉清幾次去國森的法務部都沒看到韓霽風,就知道他蜜月還沒有回來。
之前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的事幾日之後徹底擱淺了,由其幾天來並未聽說國森出現什麼問題,這兩天銷售部的人陸續返回來了,也都形如往常。
便決心不再多管閒事,一處理完分內的事就立刻離開。
這天從國森大廈里出來,碰到夏明星,對方率先打招呼,出於禮貌,只得笑着迎上去。看到夏明星的身邊還站着一個婦人,說是婦人,也是珠光寶氣的貴婦。容顏保養得當,一眼很難看出實際年齡。但蘇婉清靠常識判斷,知道這個女人已經五十出頭了,是夏明星的母親,雖然沒有見過,卻在報紙上看到過。
夏明月結婚當天爆發的醜聞轟動了大半個城,而眼前這個女人就是當時的始作俑者,沒道理不知道<="l">。
夏明星跟她打過招呼後,給吳雪介紹:「媽,這是國森外聘的法律顧問蘇律師。」接着又說:「蘇律師,這是我媽。」
蘇婉清禮貌說:「夏夫人,您好。」
吳雪極認真的端詳了她兩秒鐘。
「哦,原來你就是國森前段時間外聘的法律顧問。」
「怎麼,夏夫人知道我?」
吳雪微微一怔,當即說:「聽我們家小星說起過。」
夏明星笑起來:「啊……是我跟我媽提到過你,說你是霽風哥的同學,工作能力都一樣的了不得。」
「夏小姐過獎了。」
客套兩句蘇婉清就先離開了。
夏明星這才問:「媽,你來這裏做什麼?」
「有個朋友家的服裝店今天開業,我過去隨個份子。正好路過你們公司就想着順便接你下班。」接着又問她:「是不是這幾天銷售部的那些業務員們都回來了?」
夏明星說:「回來兩天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之前聽你爸說夏明月要在銷售部回來的時候擺一次酒席。」
一聽到「夏明月」這三個字,夏明星當即垮下臉來,連話都懶得說了。
吳雪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高興了。
「小星,我以前是怎麼對你說的?不要把所有情緒都表現在臉上,不管你有多憎惡那個人。」
「要是別人我能做到,可是,一想到這個夏明月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想她死的心思都有了,你還怎麼讓我裝作若無其事。」
吳雪白了她一眼,示意她壓低聲音。直等到了車上才說:「晚上等你爸回家,你問問他夏明月到底什麼時候請銷售部的人吃飯。你爸問起來的時候,你就說自己想開了,覺得以前太任性了,想彌補夏明月。讓他把舉辦宴席的事情交給你操辦,算是給夏明月一個驚喜,你爸爸一定會覺得你很懂事。至於宴會的事,你不用管,媽媽會替你操辦好。」
夏明星根本不屑這個收買人心的機會,就像她從不覺得虧欠夏明月什麼一樣。即便在夏符東面前,戲也懶得唱了。
「我才不管爸是否覺得我懂事,夏明月的事情休想指望我。」
吳雪罵她「傻丫頭」,告訴她:「我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好了。媽什麼時候坑過你?」
夏明星也是聽了吳雪的話,晚上閒聊的時候才跟夏符東說起來。果然引得夏符東的一頓誇讚。
「小星啊,你要這麼想就對了。你跟明月是親姐妹,不好好相處不是讓外面的人笑話。」
夏明星低下頭,強忍心頭翻滾的惡劣情緒,心平氣和的說:「爸,以前是我不對,很多事情想不開,沒少讓你和媽操心。現在我想明白了,畢竟是姐妹,何必鬧得不愉快<="l">。所以我想給明月姐一個驚喜,當是送給她的新婚禮物。你放心,我肯定把宴請辦得熱熱鬧鬧的,不讓你們失望。」
夏符東沒理由拒絕,當即說:「既然你不怕辛苦,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操辦吧。」
夏明星點點頭:「那你給明月姐打個電話吧,讓她明天就往回趕,宴會訂在後天,否則銷售部的人就該離開了。」
夏符東說:「行,一會兒我就給你明月姐打電話。」
夏明星又囑咐他:「既然是驚喜,我幫她張羅宴請的事你在電話里先不要告訴她。」
一切按着吳雪的囑咐談好之後,夏明星起身回到房間。
躺在床上想不明白,吳雪為什麼要為那個女人出這份力?偏吳雪又不讓她多打聽,所以一切只能按着她的囑咐辦。
夏明月在度假山莊裏接到夏符東的電話,那時候雨已經停了,聽聞他催促着兩人回去,就說:「那行,我和霽風明天就回去。」
掛斷電話後對韓霽風說:「我們明天回去吧,我爸幫我們安排了酒席宴請銷售部的人。」之前她也答應過那些業務員們了,等他們回來要好好的招待他們。
韓霽風本來在看財經雜誌,聽她這樣說,漫不經心的抬起眼皮看向窗外。
淡淡說:「明天回去只怕河水會很大。」
夏明月反應過來:「也是啊,不知道會不會有船過河。」
韓霽風放下手裏的書:「船不會成問題,山莊裏的船,有客人離開的話他們會隨時準備。我們去看看河水的漲勢怎麼樣了。」
雨是已經停了,可是風卻很大。剛一走到室外,呼嘯着席捲而來。連帶樹木都被搖曳得嘩啦啦作響,那些細小的植株隨時有斷裂的可能。
兩人來到岸邊,發現有船通行。只是那船在河水中搖搖晃晃,一葉扁舟似的弱不禁風。
夏明月說:「看樣子過河不會成問題。」
韓霽風蹙眉說:「就是風有點兒大。」
「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小一點兒。」
韓霽風說:「希望如此。」
為了第二天的行程,這一天晚上兩人早早就睡下了。
不知是不是實際觀察過的緣故,夜裏韓霽風做了夢,夢到自己和夏明月就坐在那葉瘦弱的扁舟里,最後一陣大風襲來,河面裂開了漩渦,將整隻船都吞噬進去。他想抓住夏明月的手,可是不等指尖相觸,她便卷進了漩渦里。他大聲呼喊她的名字,一聲一聲的,「明月,明月……」竟然把自己叫醒了。
夏明月也醒了,按開床頭燈問他:「怎麼了?是不是作噩夢了?」
韓霽風怔忡地看着她,仿佛不確定是她,兩秒鐘後,雙手捧上她的臉頰,只是叫着她的名字:「明月,明月……」夢裏的情景太真實了,到現在仍舊心有餘悸。
「真是做噩夢了?」夏明月攥上他的手掌,難見他慌裏慌張的模樣<="r">。就問:「夢到什麼了?」
韓霽風搖了搖頭:「沒夢到什麼。」
他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夏明月拿毛巾幫他擦拭額頭上的汗,安撫他說:「沒夢到什麼就快點兒睡吧,明天還要開很長時間的車。」
韓霽風把她拉到懷裏去:「一起睡。」
早上出門時發現風更大了,猶如一頭怒吼的獸,將樹枝撼動出千奇百怪的形狀。
船隻已經等在岸邊,連帶其他幾個也要離開山莊的人。
韓霽風薄唇微微的抿成一道線:「風這麼大,不如我們明天走吧。」
可是夏符東電話那頭催得很急,說酒席已經安排好了,連帶公司里的高層都會一起出席。況且業務員在公司的時間有限。
夏明月看了一眼河面:「去問問開船的人,看看有沒有風險。」
問過之後只說問題不大,能看出是個老船家,其他人都深信不疑。
夏明月還是回過頭來徵求韓霽風的意見:「我們要改時間麼?」
韓霽風一個高級知識份子,是從來不相信迷信的。何況只是一個夢,毫無道理可言,卻搞得整個早晨心神不寧,自己都覺得好笑。
「走吧。」
小船駛出,行走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韓霽風望着湍急的水流,在急風的作用下打着漩的往下淌。連續下了幾天雨的緣故,河水已經深不見底,一汪綠波呈出灰黑的顏色,只能映出混亂的倒影。
忽然狂風大作,船體一陣陣劇烈搖晃,伴着人的驚叫聲,只聽「撲通」一聲,就聽人喊:「有人落水了。」
韓霽風回過神來,身邊已經沒了夏明月。他幾乎想也不想,縱身扎進河水中。
雙臂奮力滑動,目標明確的將人撈在手裏。許是起初太過用力,而河水冰冷,他的小腿竟不受控制的一陣抽搐。接着頭頂一熱,韓霽風只覺得眼前一陣昏眩,緊緊握住她的手指不等握緊,卻慢慢鬆脫開來。他不想,可是無能為力。一切場景跟夢裏的隱隱重合,就那樣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女人在他的指腹間流失掉了。他想大聲呼喊她的名字,唇齒無聲開合,竟連聲音也發不出。
韓霽風仿佛再度掙扎着陷進一個夢魘里。
他怎麼容許自己現在睡去?只是困得睜不開眼。沉入水底的那一刻他看到夏明月伸展着一隻手臂,分明想要靠近他,卻向着水流的方向離他越來越遠,落花一樣流走了。仿佛電影落幕前的最後一個鏡頭,長發海藻一樣肆意伸展,明眸皓齒,仍舊美麗不可方物。
「明月!夏明月!」
韓霽風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手背上插着管子輸液。
宋曉雪聽到他的叫聲,驚喜地撲到床邊:「霽風,你終於醒了,嚇死媽媽了。」轉首叫醫生:「醫生,我兒子醒了。」
接着醫生和護士湧進來為他做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