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推到一邊的殷離嬌愣愣的看着難得失態成如此模樣的他。
好半響,她才慢慢出聲。
「你把我當別人的替身?」
她確定他這些話不該是對她說的,那就只能是把她當成了別人。而且還似乎錯亂了對象,此刻的他似乎已分不清她是誰。
「呵呵……」他勾起一縷諷笑,閉了閉眼,眼裏的猩紅褪去了一些。
他向一邊移去,倚着馬車壁,抱胸漠然的看着窗外,仿若她不存在一般。
她此刻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她本就是被迫無奈才答應嫁給陸洵,後來意識到嫁給他意味着進入四面楚歌的世界,就禁不住退縮,可現實不容許她退縮,只能更加萬般無奈的接受。
可是後來又發現陸奕之所以會逃婚,之所以會讓他們父女陷入那種境地,都是因為陸洵,是他不顧任何人的意願行了下作之事。
這讓她心裏更是起了怨氣。
可又如何?
她還是得壓抑着心中怒火去接受這段婚姻。就算她哪天真的到了連死都不怕也要拒婚的地步,可她還有爹,她不能連累她爹。
如今卻是更加糟糕,他竟然當她是替身。這意味着進入這段婚姻中,她連自己都不是。
她非常喪氣的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不想與她處在一起,起身打算下馬車。
「你敢走試試!」他立刻出聲。
「我不走幹嘛?」
他依舊沒看她一眼,只是固執道:「坐着便是。」
對於他的莫名其妙,她已是越發的難以忍受,不由的賭氣道:「若我不呢?你還真的要殺我嗎?」
他終於側頭看向她,目不斜視的拿起一隻飛鏢,故作陰冷道:「你若想死,我當然不介意殺你。」
她不由的顫了下,只得萬分憋屈的坐回去。
她承認她怕死。
這也沒什麼好丟人的。
他定定的看着她乖乖坐了回去,眸中划過一些柔意,卻沒什麼表現,只是重新漠然的看着窗外。
她瞥了他一眼,心裏吐槽了不知多少。
她側頭也朝另外一邊的窗外看了出去。
他要耗,她陪他耗就是。
如此,二人誰也不看誰,寂靜了良久,久到她屁股有些發酸,忍不住挪動起來時。抬眸間,便見宣郅昊與陸奕從龍鱗樓走出。
她淡淡的看着那邊,本是沒什麼想法的,卻不知沒有看她一眼的陸洵是怎知她在幹嘛的,竟突然出聲了。
「你若再看他一眼,我挖你眼睛。」語氣陰森森的,很可怕。
她下意識的欲還嘴,問他是不是後腦勺還有一個專門偷窺人的眼睛,但理智將其壓了回去。
她朝着他的後腦狠狠的瞪了一眼,側頭繼續看着窗外,目光沒有再落在漸行漸遠的陸奕身上。
二人又是沉默好久,久到她開始打哈欠。
她懶懶的看了他一眼,想想還是決定睡一覺再說。便調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
就在她呼吸變得均勻的下一秒,陸洵挺拔的身姿靠在她身旁,將她攬到自己的懷裏輕摟着,一手撩下小窗簾,似乎是怕她冷着。
他用下巴抵着她的頭頂,來回摩擦着,眸色溫柔,卻很複雜,似乎含着無可奈何、不知所措。
他出聲。「回去!」
聲音雖低,卻極富穿透力,外面的之落立刻應了聲。「是!」
馬車走動後,他見她微微蹙了下眉頭,趕緊又不悅出聲。「慢點!」
「是!」
但只是一會兒,他又不滿意了。「再慢些。」
「是!」
「再慢!」
「是!」
向一在外頭禁不住扶額,他感覺兩邊的百姓都在看怪物一樣看着他們這邊。懷南府的馬車,很多人都認識。可重點不是這些,重點是如今這龜速前行的速度,讓人實在是不可恭維。
他想,很多人定是以為裏頭是裝了什麼易碎的絕世寶物。
不過說來也有些對,殷姑娘不就是公子心坎上的寶物?說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也不為過。
可是,剛才他們幹嘛要吵架?
向一撓了撓腦袋,表示極度困惑。
由於速度實在「驚人」,一直到晚上,他們才到懷南府。
向一與之落在馬車外正要候着陸洵下車,卻不想他只是說了一句。「給我拿套衣服,今晚我住殷家。」
向一驚訝。「公子,照理說,公子與殷姑娘馬上要成親,最好是不可見面的。可……」
「別廢話!」陸洵略有些不耐,聲音卻依舊是壓得極低。
向一撇了撇嘴,推了一下身旁依舊面癱的之落。「你去拿,你速度快。」
之落倒沒含糊,直接轉身就進了懷南府大門。
拿來衣服,馬車又慢吞吞的行走了。
但大概是睡夠了,殷離嬌終於眼皮顫了顫,身子微伸。
陸洵眼睛一眯,立刻放開她,回到自己那邊坐好。因為動作有些匆忙,導致她的腦袋微微磕了下馬車壁。
他下意識的欲回來幫她查看,她突然蹙着眉頭睜開眼睛。
她迷茫的摸了摸腦袋,以為自己是睡的太死才撞到馬車壁。
她未多想,便被窗外的黑夜吸引去目光。
她驚訝,「天黑了?」
她怎麼可能會睡的這麼死?馬車裏睡覺能有多舒服?
沒道理啊!
他不着痕跡的看了看她的腦上被撞的地方,見沒事,才淡淡的應了聲:「嗯!」
「那你快,快送我回去,太晚了,爹會擔心我的。」
外頭的向一插了一嘴。「殷姑娘,咱們現在就在去殷家的路上呢!」
「哦!」她鬆了一口氣,瞥了陸洵一眼,未再言語。
到了殷家,她跳下馬車,未轉頭再看一眼,直接無視向一詫異的目光,進了殷家,關好大門。
若是可以,她希望在成親前都不要再見到這個把她當替身的陸洵。
等她許久的殷父,見她直接把懷南府的馬車關在外頭,有些心慌以及不贊同。「阿離,你怎可如此莽撞?」說着就要去開門。
「爹!」她趕緊拉住他。「別管他們了,天色這麼晚,他們定是得回去的。」
殷父皺眉,「就算如此,我們也不可如此沒禮數,懷南府咱得罪不起。」
一聽到「得罪不起」幾個字,殷離嬌禁不住有些煩躁了。「好好好,得罪不起,得罪不起,那爹去打個招呼去,我去睡覺。」
就是因為該死的「得罪不起」,她便要任人宰割。
殷父看着她的背影無奈搖了搖頭。
他發現,他這本是脾氣極好的閨女,變得越來越情緒化了。
他上前重新打開大門,卻不見懷南府的馬車,以為對方是走了,重新又把大門給關上。
殷離嬌略無精打采的端着一盆打算用來洗腳的水進入閨房。
她本欲將水盆放在椅子旁邊後,去點蠟燭。卻不想抬眸間,便見一尊黑色的身影坐在她的床上。
她嚇的眼睛一睜,驚叫一聲,「啊!」
下意識的把手裏的那盆水砸了過去。
「嘩啦」一聲接着「哐當」一聲後,她狂吞着喉嚨,眼睜睜的看着對方站起點亮蠟燭。
借着燭光,她才看清眼前一身水澤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