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着越來越沉的老爸,江初語咬牙切齒。
要不是為了儘快擺脫齊涯,她剛才就不會腦子一抽自己扶人出來,怎麼着也得叫個苦力呀!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爸攙到電梯口,卻怎麼也走不動了。
江教授已經醉倒,身體如一灘爛泥般委在江初語身上。
江初語咬牙硬抗着,忽然覺得周身一輕,她詫異地抬頭,賀之璧一臉輕鬆的伸出手摁了電梯按鈕,示意她:「走啊。」
江初語感激地朝他點點頭,緊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
賀之璧幫江初語把江教授歪歪斜斜放到後座上,繫上安全帶,關好車門,對坐進駕駛室的江初語說:「你一個人扛不住老師的。你等等,我有個朋友剛好在附近,他一會兒過來幫我開車,我們一起幫你把老師送回家。」
江初語依言等了會兒,遠遠走來一個身材和賀之璧差不多的人,賀之璧迎了上去,倆人開着賀之璧的車過來:「師妹,帶路吧。」
江教授的車,江初語在前世時沒少開,她熟練地把車開出停車場,繞過鷺江國際大酒店主體大樓,快要駛下路肩時被迫停了下來。
鷺江國際大酒店是一棟集飯店、賓館等休閒娛樂一體的建築,此時正是夜晚十一點多,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就在大酒店左前方,有兩個人影扭打在一起,擋住了去路。
江初語定睛一看,只覺得打人的那個人十分眼熟,只是離得遠,看不太清楚。
眼看保安只是口勸,卻不上手拉人,她忍不住下了車,向前走了幾步。
再不把那施暴者拉開,被拖在地上的長髮女人就要被打死了!
「表……姐夫?」
湊近了點,江初語眼睛不由睜大:打人的,赫然就是自己的表姐夫林豪。
那被打的那個呢?是不是她表姐?
她慌忙跑近幾步,低頭去看,那被死死壓在地上,衣服凌亂、瑟瑟發抖的女人,赫然就是自己的表姐徐蓓!
「姐!」
江初語這一嗓子,喊得周圍人動作都頓了頓。
保安眼看受害人家屬來了,連忙衝着江初語說:「小姑娘,你這姐夫喝醉了,怎麼勸也不走,你趕緊把他們勸走,這大門口的鬧成這樣……」
江初語憤怒地瞪了他一眼,保安就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林豪喝得紅紅的一雙眼睛慢慢轉過來,看到江初語,倒還認得,他不耐煩地甩開她意圖阻攔的手:「這是我和你……表姐的事!你小孩子家家別管!」
林豪高舉手臂還要打,江初語急了,她整個人擋到表姐臉前,緊緊閉上了眼睛。
想像中的巴掌沒有落下來。
心如擂鼓中,江初語聽到「砰」地一聲,她緩緩睜眼,就見原本近在眼前的林豪已被人架到幾步外,兩條臂膀從林豪肋下穿出,鎖住他上半身,猛地將他拉倒在地。
林豪的叫罵停了幾秒,殺豬般的嚎叫起來。
她匆匆一眼,見制服林豪的人是賀之璧和另一個相貌氣質不輸他的男青年,頓時又感激又羞愧。她滿臉通紅地蹲下身,先把躺在地上啜泣的徐蓓摟在懷裏。
她伸手將遮了徐蓓半張臉的長髮拔開,小聲問她:「姐,還能走嗎?」
徐蓓茫然了一下才輕輕點點頭。
江初語吃力地把癱軟的人扶起來,就見有人從旁邊跑出來,彎下腰把散路一地的物品都揀進一隻坤包里遞過來。
「師妹,這是你們的東西吧?」
是齊涯……
齊涯沒有車,乘電梯下來只到一樓大堂,按理說會比坐到負一樓地下停車場取車的賀之璧更早出來的……
江初語此時也沒法計較太多,只得騰出一隻手接過,向他道了謝。
齊涯腳步一跨,身形有意無意的擋住那邊正和發酒瘋的林豪搏鬥的賀之璧等二人,滿面殷勤:「師妹,你一個人,要照顧老師,又要照顧她……我幫你吧?」說着很自然的伸手去攙扶徐蓓。
江初語順勢一放,就把徐蓓整個人的重量壓到齊涯身上。
然後她細細的兩條腿飛快跑了幾步繞過齊涯,跑到剛才扭打着的三人面前——林豪半靠在行道樹旁哎喲哎喲直叫喚,賀之璧和陌生帥哥理着衣襟站在旁邊,戰鬥已經結束。
陌生帥哥揚揚手機:「警察馬上就到。」
江初語沖他感激地點點頭,認真地看着賀之璧:「我和我表姐都謝謝你們了!」
賀之璧動了動因驟然發力而略酸漲的肩膀:「舉手之勞。」
江初語和人說話的時候,齊涯攙着徐蓓坐到路邊,臉色陰沉。
是,他是沒有第一時間衝出來制止施暴人,可就憑他的身板,出來不也是白挨打嗎?
夜色中,齊涯神色陰鬱:我以你為重,你卻只顧着和海歸精英男說話!你在心底看不起我!
徐蓓的手動了動,抬起腫脹的眼看他:「你是……小語的師兄?」
齊涯馬上調整了表情,微笑:「是。你是師妹的……?」
「我是她表姐。我姓徐。」
「徐小姐好!你這樣還是先上醫院吧?」
……
說話間,江初語走過來,神采奕奕:「姐,大師兄的朋友報警了,警/察馬上就來!」
「什麼?你們報警了?」徐蓓卻緊張地站起身來,她頭部被打了好幾下,一站起來又發暈的坐了回去。
「是啊!他敢這樣打你,當然要報警啊!」
江初語有些疑惑,不明白為什麼表姐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你,你,唉……」徐蓓擰着眉,「我以為你只是去感謝一下人家,怎麼就報了警?」
江初語更疑惑了。
「姐,你別怕!」
「不是這個問題!」徐蓓張了張口,又覺得這話不好跟表妹講,只得邊抹眼淚邊嘆氣。
很快,兩個民警來了,見狀先皺了眉:「怎麼回事?誰報的警?」
沒等江初語幾人說話呢,就聽林豪邊哭邊叫:「警察同志你來得太好了啊!我被人打啦!」
打架?鬥毆?
民警看了看身後的鷺江國際大酒店,猜他們是一群人喝高了打架鬧事,於是含糊道:「誰打架?」
林豪伸手一指,將站在一處的賀之璧及其朋友,還有齊涯都包括了進去:「他們打我!警察同志,他們人多欺負人少哇!」說着還哭了兩聲。
江初語懵了。
她萬萬沒想到表姐夫竟然倒打一耙!
於是她連忙站出去,聲音清脆地說:「同志,不是這樣的!是他先打我表姐,我師兄才上前把他拉開的,不是打架!」
「你表姐?」民警掀掀眼皮,看到了坐在那兒披頭散髮,滿臉傷痕的徐蓓,聯想到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猜測大概又是一出妻子帶親友捉/奸丈夫的戲碼。於是沒好氣地問:「他們什麼關係?」
江初語不明白,打人就是打人,施暴者和受害人是什麼關係,是整件事的重點嗎?
她沒說話,徐蓓輕輕應:「他是我老公。」
民警哎了一聲:「這就對了。」
什麼對了?江初語沒明白。
民警又問了徐蓓和林豪幾個問題,揮揮手讓他們散了。
「等一等!」江初語臉上帶着疑惑和憤怒。
就這麼完了?教育了幾句,讓他別在大馬路上惹事,就這樣?
民警更不耐煩:「小姑娘,這是你表姐家的家事。他們都表示不打了,好好回家,你還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江初語只覺得民警的話問得莫明其妙又毫無道理。
她急的拉了攔徐蓓的手:「姐!他把你打的這麼嚴重,你……」
「你別『他』『他』的。叫姐夫。」徐蓓打斷她的話。
江初語更驚愕了。
「姐……」
「小語,姐謝謝你剛才救了我,但這件事……你,你別再管了!」徐蓓低下頭。
「可是!」
沒等江初語說完,坐在地上的林豪又開始叫喚:「哎喲!同志,我這腿疼,站不起來了,肯定剛才被他們弄斷了!哎喲,哎喲!」
齊涯趕緊往後退了幾步。
民警眼睛在賀之璧等二人身上溜了溜。
江初語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她瞪大了眼睛,眼裏濕潤極了,透着極大的委屈和不可置信。
賀之璧卻緩緩開口:「同志。警是我們報的。我們只是路過,見不得有女士挨打,至於這位……他身上有沒有傷,驗一下就知道了,我們配合調查。」
他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燥熱的夏夜裏也像一股清泉,流過了江初語的心房。
江初語強定心神。
她剛剛下定決心,要過和前世不一樣的生活,現在這麼一點點困難,別想難倒她!
賀之璧和朋友氣度不凡,人又彬彬有禮,民警倒也沒再說什麼,只教育了幾句有事找警/察,不要私自動手,見眾人都沒什麼意見,便收隊走人。
江初語看着徐蓓,低聲說:「姐,你剛才為什麼不去警局呢?」
徐蓓搖搖頭:「你還小,不懂。行了,已經這麼晚了,你快回去吧!」
說完,她晃晃悠悠站起來,向三位男生道了謝,走到林豪面前:「阿豪。回家吧!」
林豪經過這麼一場,酒醒了大半,他一骨碌站起來,狠狠盯了賀之璧一眼,帶頭走在前面,徐蓓默默跟在他身後。
看着二人走遠,江初語百思不得其解。
今晚的事,她不明白不理解的地方太多了!只是此時不是個讓她好好思考的時間,她只能再次向賀之璧等三人道謝,然後急匆匆開車離開。
賀之璧今晚喝了不少,自覺坐到副駕上,把駕駛位讓給自家好友師我城。
師我城一坐定就挑眉:「你這小師妹挺有正義感的啊!」
賀之璧不說話。
師我城發動了車:「怎麼?看上了?」
賀之璧一哂:「你想多了!我們今天才剛認識。」
「哦。」師我城沒再多說。
賀之璧以手支頜,看着窗外的霓虹閃爍,一臉深思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