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內兩次收到弟弟在救護車上做心肺復甦的報告,即使是對大英政府來說,也有些太過了。
首先浮上意識表層的是覆蓋在手心的溫暖的觸感。
接着是聽覺:「你醒了。」是mycroft的聲音。
心電監護儀的蜂鳴,思維恢復運轉,弄清了自己為什麼知覺遲鈍——顯然是被注射了麻醉劑,躺在一個聞起來應該是重症監護室的地方,而此刻本該在地球另一頭的mycroft正守在他身邊——這坐實了重症監護室這一推斷——之後,sherlock沒有睜開眼睛,就嘆了一口氣。
mycroft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氣得笑了。他朝前靠了靠,握住他弟弟的手,手指有節奏地撫摸着低溫的肌膚,「sherlock,你是天啟四騎士里的那個瘟疫嗎?」
「說得好像你不是死神一樣!」剛醒過來的sherlock雖然大腦還沒有重啟完畢,但顯然鬥嘴這項幾乎快達成非條件反射的技能已經裝載了。
「當然不是,我在女王眼裏可是英國的希望,我相信就算是我找來畫家把自己畫在聖母與聖子的身邊她都不會有意見。」
「你真噁心,mycroft。」
「彼此彼此,sherlock。」兩個人就像在比誰能不眨眼一樣瞪着對方,直到主治醫生趕過來,「心率正常,脈搏正常,血壓正常,瞳孔和角膜反射正常。心肌收縮力和輸出量正常。」
「說出你的名字。」
「sherlockholmes.
「這是多少?」
「2.」
「意識正常,holmes先生。」這句是主治醫生戰戰兢兢的對mycroft說的。
「無聊。衣服上的皺褶顯示至少穿了一天以上,袖子上的殘渣顯示午餐是一杯蔬菜汁,看來味覺似乎也出了點問題,「sherlock的眼睛猶如x光線一樣把醫生掃描一番,銳利的目光審視着可憐的醫生,「最近才養了一隻蘇格蘭短毛貓,那小傢伙挺讓你焦頭爛額的對吧?」-----諷刺是holmes家的母語,尤其是對於好奇心和作死能力或許能榮登世界第一的sherlock來說。
在sherlock滿含威脅性的瞪視下,可憐的醫生給出了,「雖然很勉強,但只要小心些,並無生命危險」的結論。
好吧,從sherlock睜開眼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把醫生們逼得精神崩潰了。
在醫生逃命似的離去後,「我只是覺得很幸運。」sherlock沉默了一陣。
「你是指你的胸口開了一個洞?還是指你的胸口開了一個洞而沒死?」mycroft他的聲音儘可能地柔軟沒有威脅,那不是難事。。他靠在床邊的椅子上,另一隻手支着額頭,雙眼疲憊,看起來確實不大好。不是說儀容不整潔或是什麼的——他一貫無懈可擊的象隨時都準備進白金漢宮覲見女王,而且他確實隨時都可能得進白金漢宮覲見女王——但他就是,真的不大好。
「如果我道歉的話你會接受嗎?」歸咎於麻醉劑的效力,sherlock在反應過來自己在說什麼之前就先出了口。
mycroft挑了挑眉毛,十二分無奈地回答:「我有別的選擇麼?」
sherlock重新閉上了眼睛,「我道歉。」從始至終握着他的那隻手緊了緊,「那麼,你可以把她留給我處理,是嗎?」
「我不這麼認為。」mycroft的聲音迅速地變得平板。「sherlock,你知道我本該在哪個會議的日程上。如果美國對敘利亞正式宣戰,marywaston,現在用着這個名字的人,得為此承擔全部的責任。」他推掉了多少工作,又花了多久時間在這個充滿了消毒水味兒的地方等着弟弟醒來。
「他們是兩個國家,他們自己能承擔自己的責任。」sherlock咕嚕着。
就算是閉着眼睛,sherlock也能感覺到mycroft狠瞪了他一眼。
「please。」sherlock終於說,平靜蒼白的臉上,嘴唇幾乎失去了血色。
沉默統治了一會兒。
「為什麼?」mycroft看着他一頭薄汗的樣子,抬眼掃了一下一旁的嗎啡注射器,終於先開口,他語氣沉得有些厲害。
「因為我能感覺得到。你知道我以前差不多是完全屏蔽了那些感覺。但現在,」sherlock的眼睛再次睜開來,他的目光傳述着只有兩個人知道的信息,一個長長的停頓,sherlock移開目光,看向兩人交握的雙手,「我能夠感覺到,愛,恨,恩,怨,患得患失……普通人的感情。」
mycroft的喉嚨里像是被突然塞進了硬塊,再次沉默了一會兒,才長嘆口氣:「我開始懷疑讓你留在楊寶兒身邊並不是件好事。」
「我覺得很好。」……」sherlock感覺到頭疼,他腹部手術的傷口麻木缺乏知覺,這也讓他感覺到不對勁,他指了指他身邊的pca止痛器。
「sherly,我想我有必要申明,」mycroft強迫自己把那硬塊咽了下去,眼角輕輕皺了一下,他用出了談判桌上的正式語氣,這意味着牽涉進這件事的人有麻煩了,「如果你因為這個傷口而被救護車送進醫院的回數太多,我不敢保證關於『marywaston』,我不會出手做些什麼。」他是mycroftholmes,必要時,他完全可以不擇手段。
「你不能!「
埋頭小黑莓上的anthea眼角餘光瞟向還在「八歲程序啟動正常-關閉失敗」中的大偵探,心底嘆氣,考慮要不要按鈴叫醫生。
「我為什麼不能?她射傷你,sherly,你差點就死了,而我……非常生氣。」不再像過去那樣爾虞我詐,mycroft直接、坦誠的表達他的情緒,這一刻sherlock腦子裏的天人交戰簡直寫在了他臉上,他的五官糾結在一起,好像同時強忍着大批量的嘲諷和一丁點的感動。他一時之間失去聲音似的靜默下來。mycroft從不顯露他的情緒,過多的情緒波動會讓人軟弱,前一回他暴怒、發火,還是因為sherlock嗑藥嗑得差點丟掉小命,那名年輕偵探一直都知道,mycroft對這類『意外』會有多激烈的反應。這位holmes家的長男,即使表面上說着不在意,但他打定主意不讓那個女人有好日子過了。
「不行。mycroft,我說不行。」
anthea的上一個嘆氣甚至都沒嘆完就卡在喉嚨里。
mycroft稍稍壓了壓怒火,詢問地看向sherlock。「你打算怎麼辦?」
「我正在想。」sherlock雙手手指合攏,正是標準的思考模式。
mycroft搖了搖頭,「我就說把她交給我處理就好了。」
「處理」這個詞的發音被mycroft說得幾乎包含了字典里有的以及沒有的所有詞義,以至於sherlock不得不抬起眼睛警告地看向他。
「並不是說我會殺了她。」mycroft補充道,語氣絕對的正直和無辜。「不用擔心,我不會對她怎麼樣,她還沒那麼重要。」
sherlock用鼻子裏發出的一個哼聲充分表達了他對這話的信任度。
「你應該多相信我些。」mycroft用上他最有說服力的聲音說。過於有說服力了些,sherlock一定不會相信的。而mycroft並不能指責弟弟作出的是錯誤的判斷。至少這一次不能。
「我堅信,你會給john留下難以抹滅的心靈傷害。」sherlock毫不懷疑的回答。同時瞄了一眼桌上的水杯。
「你可真讓我傷心。」mycroft一臉難過地將水杯遞到sherlock手裏。
「說到傷心,差點忘了,你給了jannie一個多麼詭異的任務。「sherlock接過來喝了一口,又塞回mycroft手裏:「好吧,這問題太蠢了。你早就插手處理這件事了。說吧,你到底已經在他身邊安插了多少人?三個?四個?」
mycroft露出了內涵無限到足以讓軍情五處的特工們哭着找娘的笑容,「事實上是六個,包括jan-nie。」
sherlock翻了個白眼:「anthea一定是跟她說了什麼。我沒猜錯的話,她倆是同期的吧。」他瞟了一眼站在角落當背景的黑莓小姐。
那就是「anthea」的事情了。mycroft一副「與我無關」的神情接上了前一個話題:「那有很高的報酬,而且是雙份,人們通常很難拒絕。」
sherlock剜了他一眼,倒不是說他對jannie有什麼興趣,「那麼廣泛的曝光率,你真不準備給她下一個任務了?」
「是她自己堅定地申請退休。」mycroft很惋惜地說。
sherlock倒是挑了挑眉:「做了magnussen兩年的私人助理,不算太難理解。」
確實。mycroft側了側頭,表示同意。「我也覺得很可惜,現在即使是mi5招人也蠻困難,金魚太多了。」
「那麼,你找到他的——用他的話說——死穴了麼?」sherlock咄咄逼人打斷他。
「他並不是,如你我所知,什麼完美無缺的人。」mycroft略低了下頭,壓平一個細小的微笑。抬起頭時,他已經成功將它轉換成了一個皺着眉頭的嘆息,「相反,他就是整個的都腐爛透了,隨便你咬到他哪兒他都不會疼,反而是你自己會……」
「萬分噁心。」sherlock順口幫他接完那句話。
「差不多就是那樣。」mycroft用出了「這個世界真是無可救藥」的表情,比sherlock做這個表情時還要入木三分。他慢慢呼出一口氣,「小心些,sherly,如果你遭遇不測,我會心碎欲裂。」
幾乎就在脫口的一瞬間,兩個人都同時起了寒顫,他們兄弟真不適合這種互相慰藉的場景。他倆不太會好好對話,他們比較擅長吵架、遊戲以及互相傷害。mycroft對自己突然扮演貼心哥哥還真有點不習慣。
又有一會兒的沉默。
mycroft長嘆了一聲。「你把magnussen留給我,我就把mary留給你。」
「我保證在傷好之前不再管magnussen的事。」sherlock抬起目光,繼續還價。
「sherlock,」mycroft語氣嚴肅,一如既往撇開糾纏不休的表象直指問題的核心,「這個世界上我關心的東西嚴格地有限,所以,侵犯到這些東西我可不怎麼能容忍。」
sherlock想想不甘心:「那讓我回家?」
mycroft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不,我不記得我有允許醫生讓你出院。」
sherlock翻了個白眼:「我討厭醫院!」
mycroft看着他沒有說話,整以暇看着他弟弟在枕頭上晃動自己的頭。
「我也討厭醫生。」sherlock警覺地補充。
mycroft還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兩兄弟的視線激烈地交鋒了一會兒。
「我要回家。在醫院視頻,她會發現的。「他弟弟低吼着,嗷嗷叫着用腳後跟踢床,mycroft伸手壓住了他的腿:「會扯開傷口的,別亂動了。」
站在角落專心埋首小黑莓的anthea偷偷翻了個白眼,sherlockholmes就是花樣作死世界冠軍,楊寶兒跟chris回紐約替hillchan做心臟移植手術(話說這兩個人的掐架歷史可謂是源遠流長),------天工集團的生命研究部門剛試驗成功把死亡心臟移植給活體,並通過基因改造讓活體不會產生排斥心臟反應,這一歷史性的醫學技術若推廣開來,可救人無數。
楊大小姐一不在,小holmes先生就搞得自己十天內二進醫院。
最終是mycroft先敗下陣來。「好吧,你回我的官邸,醫生團隊跟你回去。」他終於宣佈有條件地投降。「我會告訴chris,說221b的牆壁終於經不起你日以繼夜的折磨需要重新裝修,楊寶兒不會起疑心的。」
身為整個國家權力最大的人,mycroftholmes的死穴除了弟弟以外還有他的愛人chrischen,那一次次受到生命威脅的蘇格蘭首席法醫官,她完全沒覺察到mycroft在她身邊佈下的24小時全天候不間斷監控救了她多少次,她的生命岌岌可危,所以某些安保措施,不管她同不同意,均屬必須,至少能令他安心。這同樣也是令mycroft興起要將magnussen徹底根除的原因之一,其中比重最大的一項。
也許關於appledore,自己該多少給sherlock一些提示的?一個念頭飛快掠過腦海,然而職業道德卻在下一個瞬間將mycroft的理智拉了回來,畢竟真正的appledore指的是美英兩國共享的數據庫,很顯然這不是能夠任意透露的政要機密。
「傑出的記憶力……記憶圖書館,你認為還有別的人做得到麼?」
「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你也做得到,sherlock,如果你不是更多精力專注於演繹推理。」
「那麼,只好他自己來告訴我們了。」mycroft拿起他的小黑傘。
「順便說一句,我把你賣了。」
mycroft停在門邊,轉頭看向sherlock。是,誰都知道sherlock早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跟哥哥不對付。
這樣狀態下的人說他把哥哥賣了,哥哥該用什麼表情?
還沒等mycroft想好答案,sherlock已經一臉「你敢說不同意試試看」的抬起頭,補了一句;「這次該輪到你了。」
mycroft側了側頭,問:「什麼價錢?」似乎比起他弟弟賣了他的理由,或者弟弟賣了他這件事情本身,他更關心的是價格是否合理。
「換我的聖誕禮物。」sherlock立馬高興了起來,「appledore。」
真的,就為了「聖誕禮物」就把哥哥賣了?至少當年mycroft「出賣」弟弟的時候還有着「國家安全」和「世界安全」這樣正當的理由。
mycroft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他也就只能點頭了:「好吧,聖誕晚餐我會帶手提電腦回去。「說到聖誕,他心裏又一堵,chris今年又要留在紐約陪伴長兄。」別在我的手提電腦上搞花樣。「
這確實會引發國際糾紛的,mycroft對其它情報單位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其它情報單位同樣也會回敬,這個地球上還有誰不知道他是他弟弟啊!
「我不笨!少拿出你那高高在上、悲天憫人的態度,我不是小孩了。「
「一個驕傲的人,結果總是在驕傲里毀了自己。」mycroft裝腔作勢地引用了一句莎翁的句子,但sherlock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買賬的意思,於是他從善如流地換了白話。「那為什麼上個月cia又升級了他們的安全防火牆。「
「你放心,cia即使駭得進去,也不會得到太多資訊,蘭利的主機並沒有對外連結,事實上,國安局、fbi也一樣,我不可能進去搗蛋的!我頂多就是去aft和cdc看了看。」
「不要,絕不要輕易把mi5牽扯進任何國際糾紛案件中。」
「就好像你們牽扯的東西還少似的。」
「sherlock。我仍然堅持你有更好的辦法。「mycroft脫口而出,然後看到弟弟一下子沉下的臉,」我道歉。我知道你不想利用她。「
兩兄弟間的沉默蔓延開來。
sherlock終於開口:「micky,你真的認為,那會有效麼?」他的目光投向mycroft,難得的像小時候真正想向mycroft尋找答案。
「很難。」mycroft卻只能苦笑地給出一個無法讓人滿意的答案。
「她們會弄明白事情的真相。」sherlock用的倒是陳述事實的語氣。
「她們會弄明白事情的真相。」mycroft也仿佛在糾正sherlock一個普通的推理不夠嚴密的錯誤,「我們都知道我們的選擇。」只有這後半句帶了倫敦秋霧般的嘆息。
「我們永遠都不能告訴她們,是嗎?」sherlock依然看着他,問。
「是的,我們不能。」mycroft回答的聲音近乎冷酷。就算是sherlock也聽不出其中有包含任何感情。
iceman……
但sherlock明白,mycroft只不過是早已看清了事情發展的方向,並且做好了準備接受不可避免的結局。
「你後悔了麼?」mycroft鎖住他的目光,淡然地問。。
「是的。」sherlock迎着他的目光,回答,「但我不會改變主意。」sherlock永遠忘不掉5歲那年,他剛開始學習國際象棋,mycroft告訴他「為了大局,小卒是可以被犧牲的」。
他有些疲憊地合起眼睛,那好像減輕了一點頭昏腦脹的感覺,朦朧要睡去之前,他知道他們倆此時都在想着:如果有人能夠約束你,那也是一件好事。
親情與血緣,如果沒有這些羈絆約束,大英政府大約會截然一身,無畏無懼。
不過這終究只是空談,眼下他仍然在為他的弟弟操心。
不過,命運或許就是如此,朝着你最無法預料的軌跡而去──即使你位高權重,即使你大權在握,你終將不可避免被踩住壓力點。
早在那位女士之時,犯罪顧問和報社掌權者就已經知道誰是大英政府的軟肋之一。這是明擺着的事實,根本就無從否認。
mycroft比任何人都了解,sherlock外表看着有多冷酷,內心就有多敏感多寂寞,他看起來比誰都剛強,卻比誰都容易受傷。就因為知道這點,mycroft才一直用「無情」來教導sherlock。而不幸的是,他的弟弟愈來愈像個正常人,與世人的連結愈來愈多,也愈來愈容易踩中敵人的陷阱,可是mycroft不能、也不會撒手不管。他們之間是存在太多責怪,太多冷漠。mycroft泄露過sherlock的事,為了得到密碼。雖非全部,但他終究泄露了兄弟的秘密。這些再加上若干謊言徹底地毀了sherlock的名譽,更進而導致他官方意義上的死亡。
anthea送走老闆後,一轉身sherlock就一臉嫌棄的拉扯病號服,前後晃動那雙長腿,極力表現他的不自在,「我--要---出---院。「他掙扎着想站起來。
他的一舉一動都仿佛在告訴她『來打我啊』,anthea低聲數到十,感覺殺掉holmes的欲望沒有那麼強烈後才表情不善的按住小祖宗,「sir,很高興為你服務,尤其是在看了這麼一齣好戲之後。不得不說,你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我表示很欣慰。」anthea簡直要哭了,在接受過sherlock無數次這樣的洗禮後她早就應該明白holmeses不知道普通人的禮儀是怎麼回事,她已經不指望能說服sherlock了。哦不不,她衷心的希望sherlock能夠儘快治好出院,她一點兒都不想給這人收拾一輩子爛攤子,比如防止他炸掉倫敦重要地標,比如在混亂的交通堵塞一堆人群中抓到人高腿長跑得快的sherlock,anthea能做的,不過是儘量在sherlock撒丫子作死時,奮力拉回他一點,別讓熊孩子輕易玩脫了。-----該死的,她為什麼不能只玩玩手機,解決一下boss的日程問題就好,滅火這種高危行業,不適合她。不然就去當消防員了,帥哥比例多高啊。
雖然習慣了被自家哥哥的助理擠兌,可sherlock是典型的「我不舒服誰也別想舒服「,他不做點什麼他就無聊,當然,anthea也知道他無聊的後果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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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糟糕的選擇。
他早應該想到,事態的發展不會一帆風順,他顯然忘了sherlock會理所當然的把所有的事都變得多糟。mycroft幾乎是一路扯着sherlock離開了作案現場,直接將他推進了mi6的審訊室。
不是說mycroft沒想過就這麼將sherlock扔進直升機里飛出英國,也不是說mycroft做不到,他只是決定在那之前——在他採取任何營救sherlock行動之前,他需要給sherlock來一場審訊,貨真價實的審訊。
當然,他也認為smallwood夫人不會太吝嗇出借一下她轄下的地方,在sherlock於眾目睽睽下明目張胆地替她報了殺夫之仇後。
但是,他一時還沒有想好要從哪裏開始審起。
sherlock已經覺得無聊地先招供了:「反正總要有人去做。我或者其它人有什麼區別?」
mycroft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出口的聲音卻連他自己聽起來都詫異的居然真的十分平靜:「sherl,告訴我,你不是其實對那個東歐的工作真的有興趣?」
也許還有些倦怠?他上次用這種聲音對sherlock說話,也許還是在sherlock勒戒的時候。
「mycroft,我欠john一個人情,你知道。」sherlock的語氣沒變,但語速卻有些微妙,那些停頓幾乎已有討饒的意味。雖然從語意上完全聽不出來,「我還他一個人情,然後幫你順便埋掉這個爛蘋果,我還可以得到一份不那麼無聊的工……」
「sherlock!」mycroft低喝一聲,迫使sherlock吞回了話尾,或者接下來還有的無論什麼話。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已經過了玩戲劇性的年齡了,眾目睽睽之下當眾殺人,我可不會希望我弟弟是個殺人犯。」看了看sherlock再次面無表情了的臉,mycroft忍不住揉了揉眉心,sherlock衝動的一槍需要無數的說服工作和利益交換才能抹平,合理合法地拆分英國最大的m傳媒集團也需要各方支持,唐寧街,白金漢宮還是軍情局他都必須給出合理解釋,「你有什麼…特殊原因嗎,sherlock?「
所有跟sherlock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個年輕holmes說話有多麼惹人鬧心。但mycroft卻只能加倍的鬧心。從學會爬起,sherlock就滿屋子亂轉,總是玩他不該玩的東西,動他不該動的對象,去他不該去的地方,總之就是不能滿足於乖乖地坐着看世界,或是看書、安靜地自己玩,他一定要去別處干出些別的事來,因此對他的監管一刻也不能鬆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三歲的sherlock,三十幾歲的sherlock,都跟三個月大的小狗沒什麼兩樣,害怕的時候,傷心的時候,只會盡最大努力吠叫,做出要咬人的姿態來,想要的是安全的安撫的擁抱,做的卻是把所有的人都防備得遠遠的。
然後,mycroft就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在一旁心疼,又束手無策。sherlock,難以管教,天賦異稟也總是出人意料的sherlock,麻煩纏身,幾欲到了自毀的境地的sherlock。mycroft仍然記得他曾經有一次威逼他弟弟去看一個治療師,而sherlock竟九次都成功地讓那女治療師狂怒炸毛着奔出了房間。那年他只有十一歲。也是從那時起,mycroft放棄了試圖改變他弟弟心意的念頭,並且認定了全世界都不得不和他一樣得對待sherlock。而他的職責,就是盡他所能,全方位地、低調地監視好他的弟弟,不論後者是否願意。
然而,看他失敗得多麼徹底。
他盯不住sherlock。
這真是全世界最難的工作。
雖然他知道sherlock並不是真的想要所有人離得遠遠的,於是他嘗試着靠近。卻又靠得太近。於是他再嘗試着離遠些。遠到兩個人都血肉模糊遍體鱗傷。行不通,又重新靠近。就為調試出他和sherlock的距離,就幾乎佔據了他這一生。與這個耗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情感的難題比起來,magnussen這種問題根本就……
mycroft忽然停下了動作,看向sherlock。
sherlock皺了皺眉,沒有再開口。
隔着桌子對坐的兄弟倆氣氛十分緊繃。
「是因為chauvenet網站上的資料?」mycroft想起被攔截下的暗網上懸賞頂級殺手僱傭兵黑名單中那個再熟悉不過清麗面孔的照片。sherlock不會讓任何人威脅到楊寶兒的安全,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sherlock本就沒有什麼表情的表情還是凝固了一秒。
「anthea,」mycroft仍舊看着sherlock,卻已在對門外下令,「關掉它。」
「sir……」「anthea的聲音有些為難。並不是她不能關掉監控。而是此時關掉監控,事後的解釋會變得非常麻煩。大多數時候她的boss不會給她下這種麻煩的命令,他會用更為靈活的手腕來處理這類事。
「關掉它。」mycroft重複,語氣不變,只是把語速放慢了十分之一。這就是全部了。mycroft是不用威脅的語氣的,只需要這樣他的命令就能被徹底執行。
理論上來說監控器被關掉的聲音是不會被聽到的。但holmes兄弟總能確切的知道。幾乎就在圖像和聲音傳輸被切斷的同時,「jannie把magnussen掛出楊寶兒的資料並打算懸賞千萬要她性命的計劃告訴你了。」mycroft死死地盯着他的小弟弟,語氣平靜地說着,小黑傘靠在椅邊。magnussen跟孔令奇積怨極深,在美國鬥不過孔令奇,才想着挾制英國,好東山再起,然後他發現了楊寶兒是極好的切入點,「於是,你才決定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mycroft。」sherlock嗤了一聲,露出一個假笑。
mycroft短暫考慮了一下骨肉相殘的主意。「sherlock。你警告楊寶兒了,你把計劃告訴她了。」他堅定地說。
sherlock雙手交叉着放在下巴上,指尖無意識的觸碰着下顎,緩緩的反駁。「你想多了吧,我親愛的哥哥?」
mycroft又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骨肉相殘。他總是覺得他會毒死sherlock——藥效緩慢的那種毒/藥,這樣他就可以坐在一邊向這個掙扎着的討厭鬼列出所有他為何這麼做的理由——但現在他覺得自己可以嘗試一下用斧子劈死他。對某些厭惡一切形式運動的某人來說,這方法可算非常極端了。
「sherlock。」他重複了一遍,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憤怒里,「嚴格說來,這個計劃事關國家安全。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負責發動戰爭。」
有謀殺傾向的哥哥在這兒拷問死定了的弟弟----anthea以最快的速度在她的手機備忘上記錄。
「好吧,也許我不小心告訴楊寶兒,她不用擔心她愛的那個人是個騙子,會背叛她,傷害她。因為我沒給其它人留下多少施展身手的餘地。當然,這純屬意外。」
「當然。」
anthea很吃驚。anthea從沒聽到有人能在一個句子裏傾注那麼多的怨恨,而說這話的人居然是一貫冷靜的mycroft,他聽起異常的冷酷,即便表面上依然鎮定。
「你為什麼那麼做?你知道這件事我計劃了多久。」mycroft問,anthea聽得出來為了讓這個問句語氣平穩,他花了多大力氣。
「你教過我如何不沾毒,如何避免毒品。chris教過我太陽系和宇宙黑洞,lestrade教過我為什麼投票很重要。john教過我如何交朋友、如何做出個人貢獻。mrs.hudson教過我怎樣做檸檬蛋白派,不過那對於打垮犯罪網絡來說沒什麼用,所以我刪除了。可是,」sherlock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很少有的表情,嘲諷、哀傷,甚至還有一絲苦澀,他頓了頓,「楊寶兒,不一樣,我不想把她傷得徹底。我不能。「
楊寶兒從不是個會傻傻等待的女孩,她外表柔弱,內心卻比誰都硬氣,該放手就放手,掉頭就走,她絕不是那種肯低到塵埃里去的女子。sherlock對她付出同等的情感,她就會同等的去愛着他,而他如果有一天不愛她了,或者越過她的底線,即使她還愛着他,楊寶兒也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這就是楊寶兒,毫不猶豫的去愛,毫不留戀的離開,執着且決絕,果斷而剛烈。。
「還有chris,如果chris是普通女人,你絕對能欺騙隱瞞她一輩子,但她聰明細緻,有一天總會知道真相。這就是一個死局。」sherlock注意到此刻mycroft不再是以往公式化的表情,mycroft的眼睛變得沒有焦距,他完全推斷出他哥哥現在腦子裏沒有軍情五處沒有英國政府也沒有女王,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不超過5秒,但是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想像的,偵探又擺出了經典的塔狀:「mycroft,這件事會成為你的地雷,隨時爆炸。就象我一樣,是你的弱點。」
很好,sherlock終於對此有了自覺,mycroft本以為自己沒可能活着等到這一天的。雖然這麼想着,mycroft卻並沒有開口,他在竭盡所能地忍耐。想到什麼就脫口而出的那個人是sherlock,從來都不是mycroft。他閉上眼像是在汲取某些源自內心深處的力量,免得空手掐死他。「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sherlock,你不是第一個參與這個計劃的人,milton,尊敬的諾曼底公爵閣下已經為我徵得了陛下的同意,而陛下的意見就和這個計劃本身一樣,它是一個合情合理的提議,一個能使得英國政局甚至整個世界政治格局繼續保持恆態穩定的提議,它來自女王的意願。」
「女王的意願?」
「莫非你以為她只會喝喝紅茶,揮揮手,每次大選之後把手按在當選者肩膀上說『我任命你為我的首相』?」茶杯被擱到一旁,「她是沒有明面上的權力了,但她依舊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正如政治本身同樣不僅僅在於明面上一樣,她以她的方式履行着職責。」
明面上的王權是毀滅了,可帷幔之後的仍在!
「令人噁心的政治。」sherlock厭惡地瞪了mycroft一眼,「管它光明或者黑暗,說到底,也就是屍體上食腐喝血的蛆蟲而已。「
「但你總不能因為它骯髒而否定它的存在價值吧,一個沒有蛆蟲消滅腐肉垃圾的世界是多麼可怕。」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你床頭掛張女王像,讓大家輪流參觀,好顯示你的忠君愛國?」
「sherly,我親愛的男孩兒,事情並不總是像你想像的那樣。如果你置身其中,你會發現政治實際上是個很好用的東西——如果使用得當的話。」mycroft微微傾斜了頭,聲調卻幾乎不帶感情。
「好用到讓你變質?從一位我還比較尊敬的兄長,變成一個人前微笑,轉過身去就跟嬰兒搶糖果的政客?」而那對偉大的兄弟之間的爭論,或是叫鬥嘴仍在繼續——「總會有權力足夠的人干預你的狂-妄-自-大。」
「不然我靠什麼保護你呢?sherlock,」面對從sherlock牙縫裏蹦出來的最後幾個字,mycroft的憤怒慢慢變成了一種悲傷地的平靜,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淡淡地說道。「我的頭腦可不能幫你擋住子彈,也不能攔住媒體,更不能約束某些嗅覺靈敏的官員對你這樣的『高功能反/社會』採取極端的限制措施——你想聽聽如何在『植物研究所』終老一生的故事嗎?」對sherlock的照顧已久到成為一種本能,就像每天都要穿三件套、帶雨傘一樣,他是長兄,這是他的責任和權力。
anthea抬起頭,燈光勾勒出sherlockholmes英俊利落的側臉,它上面剛才還在的譏諷笑容忽然沉默地收斂了。
在sherlock眼中,或許所謂的政治全是小丑在跳舞,連首相是誰都不知道他也不崇拜英雄。他覺得那是一群搞不懂高調與低調界線的傻子。噢,如果是美國英雄,那還得加上"有破壞傾向的變態"幾個字。「你確定願意嗎?就為了政治,你要把一生都奉獻給這座古老的王國,犧牲掉我,犧牲掉chris,犧牲掉你一生中所有的摯愛。」sherlock的雙臂抱在胸前,眼神注視着長兄,檢視着他,嘴角浮現出慘澹的笑意,「你真可憐。」他說,「mycroft,你真可憐。到處都是政治利益,交易,談判,籌碼。哪兒有個人情感插手的餘地呢。」
他的孤獨的、充滿智慧的長兄,在漫長的寂默後仿佛筋疲力竭了,好像要把肺抽乾一樣深深嘆氣,抓着傘柄的手用了用力,低頭對着桌面輕輕的說:「所有生命消逝,人心都會破碎,有心並不是優勢……」他微微側過頭,聲音幾不可聞:「記得嗎?sherlock。「
「我們都只是凡人。」
「很不幸。的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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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rlockholmes的流放之旅只維持了四分鐘。
興高采烈的john才發現holmes家兩兄弟的臉色,他後知後覺的問,「這不是你的傑作?mycroft,我以為,」
mycroft掃了他一眼,用那種「這不是很明顯嗎」的眼神。
mary輕輕拉了拉丈夫的衣角,用口型告訴他,「楊小姐。」
「什麼?寶兒?」john心裏五味陳雜,這個女人惹麻煩的本事令人欽佩。她身在紐約卻黑掉全英國的所有的現代電子通訊設備,包括無線電收發設備、無線網絡設備、電視接收機等,這會引發英美兩國信息戰爭的。
「sir,孔小姐發來信息說在靜居恭候。」這是舉着黑莓一臉無奈的anthea。
當天空漸漸陰冷下來似乎又有雨的時候,黑色的加長防彈轎車終於停在靜居前。先下車的john瞪圓了眼睛。在經歷了sherlock把大拇指放在保鮮儲藏格里並且經常和頭骨交談後,john以為不會再有什麼能讓他悚然,很明顯,他錯了。
花園中草地上伏着一頭全身黑的發亮的美洲黑豹。美洲黑豹是獸中之王的王,那簡直是黑色的幽靈,在森林之中,來去無聲,任何兇狠的土人,高明的獵人,提起了都會為之色變的。而在倫敦郊區的一個花園中,居然能夠看到美洲黑豹,這實是不可思議的怪事!那頭黑豹的毛色,真像如同黑色的寶石一樣,一對老大的眼睛,閃閃生着綠光,那簡直是一個黑色的魔鬼,兇殘與狡猾的化身。然而更讓人驚掉下巴的是,這個黑色的魔鬼,伏在草地上,伸出它的利爪,抓起了一束乾草,塞到了它的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像是一頭牛,或是一頭羊一樣。一頭吃草的黑豹,天下還有甚麼事情比這句話滑稽的麼?不必親眼看到過黑豹這種動物如何殘殺生靈的人,也可以知道,美洲黑豹是世界上最殘忍的食肉獸之一。說美洲黑豹能夠食草為生,那等於說所有的魚要在陸地上生活一樣的無稽。
anthea完全不想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是什麼樣的,她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裏是個沒什麼人煙的郊外,沒有多少行人,鄰居更在1000米之外,而從站在她身邊的john已經綠成樹葉的臉上她知道,還沒有路過的人能從反射弧拉回來記得拍照攝影什麼的——謝天謝地,幸好這裏不是紐約。。
——敬那些神經堅韌的在槍林彈雨的炮轟下還堅定舉着手機錄像的紐約人民。
「黑豹和隼一直都是楊寶兒最喜歡的動物,」sherlock看着面容驚愕不可置信的john撇撇嘴,「估計是為了她的安全,孔令奇就讓天工集團的生命研究部門在這些被當寵物養的猛獸的基因上做了手腳。
「孔令奇搶了上帝的活,只因為怕楊寶兒受傷。「john的聲音有些扭曲了,他總算見識到了比mycroft更喪心病狂的某位兄長大人。
這時,在台階上有一個男人靜靜的負手而立。這是個看不出年紀的男人,身材瘦小如猴,膚色略黑,臉型也十分怪異,聳額削頰,扁鼻厚唇,不但身型如猴,連面貌,也有點像猴子,他一直垂着眼皮,只是一抬眼之間,一雙眼睛精光四射。他冷冷地望了他們一眼,眼色是如此之冷峻,簡直令人有點不寒而慄。這種壓迫感甚至形成了一股無形的凌厲的殺氣,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是卻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得到。
一抹寒意沿着john的脊椎骨升了上來,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一陣心驚肉跳。他是經歷過阿富汗戰爭的軍醫,非常熟悉這種感覺。他往前一步遮住懷孕而行動不便的妻子。
anthea甚至提前已經關掉了心愛的小黑莓,靜靜的把綁在上臂已經拉開保險的槍拿在了手裏。
一看到了那男人,mycrof心中就陡然打了一個突,立刻握緊小黑傘,擋在弟弟身前。
sherlock並不了解,但mycroft卻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想必是楊家十二天官中的猴天官。光看他那種精光湛然的眼神,就知道這男人在武學上的造詣,已然到了深湛的程度。
中國武術,有它極其綿遠的傳統,但在近三百年來,火器出現之後,每況愈下,傑出的高手,已然不多見,晚清和民國初年之際,大刀王五、霍元甲、馬永貞等人,固然名噪一時,但比起明末清初的武術名家甘鳳池、呂四娘等人,卻差了不知多少。當然,三千年來的武術傳統,並不是就此斷絕了,三山五嶽,臥虎藏龍的人物還是極多,但是身懷絕技的人物,大都不露真相,以致漸漸湮沒了。有些人竟認為中國的武術,全是小說家言!但據mycroft手中的情報資料來看,早在清初,楊家就十分有見地的在西南邊陲中印緬三國都不管的交界處,與世隔絕人跡難到的崇山峻岭中劃出一塊地方叫「忘川」,專門庇護收容很多各種各樣的工藝巧匠,形形色/色的作奸犯科之士,豪氣干雲的幫會人物,神出鬼沒的奇才異能之士,後來還有在各方面都大有成就的科學家,以及更多的,是身份十分稀罕,難以分類的人物。他們或避仇或不容於家族或者心灰意冷而躲入忘川終老,或由於逼不得已的原因絕不再履足中原,也正是因此,才保留下許多在中原久已失傳的絕學。楊寶兒的曾祖輩起就着手舉家外遷,他也沒忘記帶上忘川中人,楊寶兒的祖父楊雲龍用二十箱黃金向太平洋一個法屬殖民地島國買下一個與苗疆氣候環境近似的大島嶼,叫「海市」用來安置他們,跟楊家出來的第一代身負絕藝的忘川中人多半在「海市」終老,但第二代第三代卻都溶入世界各地,隱名埋姓,改頭換面,落地生根,大多數都深藏不露,蟄伏不出。誰能想到法國南部的農莊中的一個老頭子,竟然曾是七幫十八會的大龍頭呢?而委內瑞拉街道一個面目模糊的報販子會精通真正的縮骨術呢?智利唐人街的一個小小中餐館的胖老闆是世上唯一僅存的鐵沙掌傳人呢?
當然,這些人中也一樣有不甘寂寞的,本就不肯安分守已個性,再加上一身本領,豈有真正肯把自己當作是普通人?而事實上他們也確然不是普通人,不但各有一身奇妙至極,大不相同的身手,而且聰明才智也都在普通人之上,其中有幾個,不但贏得了相當金錢,也贏得了相當高的聲名,他們加入了電影行業之中,輕而易舉地成了「中國功夫」在電影事業中的代表人物。
但更多的人不肯「拋頭露面」,而且,觀念上也抱定了「真人不露相」,自己的一身絕藝,哪能淪落到」街頭賣藝「的地步!於是,那些人就另外設法」謀生「,各國自然開始波瀾壯闊,風起雲湧,逐漸多事。剛開始時各國政府並沒覺察,可在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後,比如亞洲某國,為甚麼頻頻發生軍事政變?菲國原本積弱的反政府武裝突然勢力大漲,公然挑釁政府權威;而另一東南亞小國,皇室發生的滅門慘案曲折離奇有如幻想小說,各國情報部門的檔案數十年來也開始注意並完善這一塊。
正當氣氛一觸即發之時,孔令儀緩緩走出,她依然眉目舒朗,端莊明麗,輕輕向那個男人說了幾句john聽不懂的話,那男人周身冷峻的殺氣這才散去。他身體斜刺里竄出去,輕輕一縱,就矯健敏捷的掠下了七八級石階,發出了一下高亢的長嘯聲來,那隻黑豹聽話的站起來,悄無聲息的跟在男人身後,一人一豹施施然的向後花園散步而去。
靜居里佈置一如當年,時間仿佛停滯不前。
「想不到孔小姐連苗語中的布努都說得這樣流利。」mycroft摸了摸小黑傘。
苗語十分複雜,這種在語言學上屬於漢藏語系苗瑤語族的語言,單在中國地區,就有湘西、黔東、川黔滇三種方言,在這三大方言之下,還有許多只有單一的部落使用的獨特語言。而苗瑤語是同族的,相近相類可是又不相同,不是專家或他們自己.根本難以區分,有自稱為「布努」的,也有流行在海南島的瑤語,稱為「金門」,而緬泰一帶的,稱為「勉」。
孔令儀那雙光華瀲灩的眼睛輕輕掃mycroft一眼,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模樣,「mr.holmes,你能流利地講二十二種語言,其中有十種就熟練的像你的母語,另有半打能聽、說,這還不包括拉丁語、古希臘語、舊約希伯來語、世界語、手語、旗語和摩斯碼,我可有遺漏?」
john坐紫檀木椅子上,手指撫摸過那張紅木扶手椅上那些歲月舊痕,觸手光滑又溫潤,這是世界最珍貴木材之一,主要產自東南亞,年歲越久,品質越好的紫檀木,顏色越暗沉美麗,他聽到孔令儀這句話,不由的翻了個白眼,默默轉頭,仰望屋頂,他和這隊高智商非人類共處一室,感覺自己就像只誤入熊群的羊羔。心靈不夠強大,當真沒法和學霸做朋友。
雖說打擊多了,總會習慣。可這樣的打擊力度,沒等習慣,john的心肝早已碎裂。
別和他說話,他還得悲傷一會。
「別大驚小怪。」sherlock很清楚john腦子裏在想什麼,我們的好醫生不是那種善於隱藏情緒和想法的人,他落座時那微瞪的雙眼和難以掩飾的驚奇亦不難揣測。「孔小姐,楊寶兒呢?你把她怎麼了?」他緊緊盯着孔令儀,目光如刀。
孔令儀微微一笑,語氣輕柔:「寶兒從小就任性妄為,乖戾偏執,這次她惹下大禍,我自當嚴厲管教她,」她轉過頭,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注視着mycroft,「但我不希望有任何文字紀錄把她跟此次事件聯繫在一起,哪怕是一絲絲捕風捉影的揣測也不行,作為回報,」她手指輕輕敲打桌面,「mr.holmes,我給你個機會讓你見你想見的人。」
mycroft臉上沒有半點驚慌,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孔令儀緩緩接下去,「自你別有心思的接近chris起,數年來你費盡心機的刺探楊家的秘密,mr.holmes,你最擅長以瑣碎細節推導和佈置全局,你利用chris讓小holmes先生和寶兒相識,你推波助瀾的讓他進入寶兒的生活,你熟識人性的弱點,所以你放任令弟的感情走向,結果,一切局面正如你算計的那樣發展,「她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你以chris為橋樑,以令弟為餌,mi5及mi6把楊家明里暗裏的查了個遍,我一直揣測你的真正目的,直到,」她頓了頓,再次微微一笑,不過在這裏她的笑意只是面上,眼裏卻是冰冷一片。「小holmes先生告訴寶兒你的全盤計劃。」
mycroft那低沉宛如大提琴一般的嗓音這才響起,「我的老師bernard.spilsbury爵士一手創建了英國在整個歐洲大陸的情報網,當他想把勢力擴張到亞洲時,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在15年間,有87個二戰後逃脫審判的日本甲級和乙級戰犯死於非命。分別死於車禍,心臟病突發,馬上風;腦猝死;自殺;煤氣爆炸死亡;食物中毒;突發性哮喘窒息;不慎墜樓:浴缸溺斃,每一起看上去都像是意外死亡。但,做情報這一行從不相信巧合這兩個字,他猜測是楊家老十二天官做下的完美謀殺案。」
孔令儀笑笑,漫不經心地說:「以血還血也是上帝教導我們的一種風度。」
孔令儀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裏面是真相,是過去,是犯罪,是歷歷在目的血腥。
john張開嘴想說點什麼,卻平生第一次啞口無言。
無論那個國家,那個朝代,歷史書中太多的波瀾壯闊、百折千回不知由多少血雨腥風、刀光劍影鑄就。
mary看了一眼依然在擺弄手機的anthea,作為一個前cia特工,她又把嘴巴閉上,繃緊雙唇。
mycroft抿了抿唇,把目光從翡翠屏風處撤下來,那雙藍眼睛對上了孔令儀,「自此我的老師開始留意楊家,老十二天官從世界各地的難民營,孤兒院,少管所尋找有潛質的孩子加以培養新的十二天官,但一直以來只有跟着孔小姐的那8位有官方的資料記錄,其餘4個都十分神秘低調,幾乎從不露面。」他意興闌珊的臉龐掛起一個悲傷勉強的笑容,「二年前,我在靜居療養時無意中發現楊小姐的玩具間裏有一個復活節彩蛋,這顆罕見的費伯奇彩蛋是俄國沙皇家族的珍藏,所以我確定了從我的老師起就一直在找尋的那個人應當就是楊家十二天官中的最神秘的那個龍天官。我演繹得對嗎?孔小姐。」
他藍色的眼睛散出微微光采,anthea無比熟悉這雙眼睛,那裏有永恆的沉鬱的冷靜,恪守的尊嚴和難以掩藏的睿智,但同時,那也是一雙屬於老謀深算的政治家的雙眼,當他以那樣不帶感情的眼神長久注視着某個人時,就如狐狸盯住了獵物,讓人嗅到內心深處泛起的臭味。「事實上,我找到了他,安德森*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十多年前,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的一個天才醫生。他在神經外科領域幹得非常出色,極富前瞻性的觀點和極為出色的技術——用天才來形容他毫不過分。除了年齡和某些由年齡積累的經驗之間的差異,他在這一學科上的造詣,或者說成果,甚至令數家低調但是在醫學研究方面極為熱情的基金會,都對他伸出過橄欖枝。可他突然就消失不見了,徹徹底底的消失了。當天工集團想要抹掉一個人的蹤跡時,的確能做的完美無缺。」他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孔令儀,「我猜,他一直在負責天工集團的生命研究部門。「
孔令儀拍拍手,「出來吧,安德森。」
翡翠屏風被推開,chris走出來,她神情樣子略為憔悴,仿佛整夜未眠,身邊有一個年輕男人,長得五官端正,不帥,黑髮白膚,有着高加索民族典型的窄臉孔和薄嘴唇,以及一雙炯炯有神的墨藍色眼睛,屬於那種扔到大街上轉眼就忘記了他長相的那種人。他站得很穩,臉上的表情一絲也不變,不是木然也不是僵硬不是冷,就是那麼自然。
「你就是那位『奇蹟的孩子』。」mycroft握緊手中小黑傘,看了他一眼,就以一種無可置疑的堅定口吻說道,「儘管姓氏變了,但dna數據不會更改,阿列克謝,您的名字不就是為了紀念您曾祖父而取的麼?——尊敬的殿下。」
在聽到「殿下」的稱呼時,安德森*阿列克謝*彼得洛維奇醫生醫生的身體像觸電似地痙攣了一下,他抬起頭,知道在mycroft面前任何謊言都不可能矇騙他睿智的頭腦,「mr.holmes,你可以叫我andrea。」他輕聲說道,「一般人都覺得叫我的全名很煩。你推理的沒錯,我們這樣的人,從被教會第一個字開始,就已經知這件事。」
「二十年前,一家美國公司在授權開發烏拉爾山的某片小森林時,工作人員意外發現了一處簡陋墓地,沒有墓碑,沒有姓名,只有石頭上刻着一句話——'願奇蹟的孩子終有一天睜開眼睛。」mycroft把玩着手中的小黑傘,示意anthea遞上黑莓,「按照程序,他們打開了墓穴,為遺骨取樣,在實驗室進行dna比對,以便聯繫在世的相關人士遷移墓地。」
「但實驗室得到了驚人的發現。」彼得洛維奇醫生緩緩地替他接了下去,「他們發現那裏埋葬的是阿納斯塔西婭·尼古拉耶芙娜·羅曼諾娃女大公,以及阿列克謝皇儲。1918年那次卑劣的行刑後惟一失蹤的兩個孩子。」他伸出手撫摸黑莓上的照片,「我從沒有去過那兒,」
「原本活下來的只是皇儲而已——在終於殺掉神棍拉斯普金之後,尤蘇波夫親王和德米特里大公致力於萬一'最壞的時候'到來,該如何保護皇室一事。」mycroft用手指輕叩着扶手,「時局不允許他們救出沙皇全家,但皇儲還是可以的,他們賄賂看守衛兵,帶走皇儲而換進德米特里大公的親生兒子。兩個小男孩年紀相似,因為血統的關係,容貌也非常相仿,那些行刑的契卡根本就沒見過真正的皇儲,他們只能憑藉照片和旁人的證詞來確認——而所有親近過皇儲的人早已倒在了他們的槍下。」
「那女大公呢?」彼得洛維奇醫生問道,「我知道她活了下來,但不知原因,我曾想要了解那時候發生的一切,可是所有資料都顯示她遭刺刀刺中心臟而死——作為一個醫生,我很難相信這會是拉斯普金這神棍所為她預言的名字的力量。」
「或許只是拉斯普金髮現了另一個秘密。「mycroft平靜地說道,「拉斯普金在與女大公們的親密接觸中,發現安娜斯塔西婭居然是一個右位心患者,他悄悄與她分享了此事,並把它稱之為'神所揀選的印記'。她藉此逃過了一劫,並在事先買通的衛兵幫助下,找到了尤蘇波夫親王,與弟弟阿列克謝皇儲相聚。」
「你說的沒錯,此後我們家族一直隱姓埋名地生活,為了血脈延續而想盡辦法。」彼得洛維奇醫生望向表情平靜的孔令儀,「可惜我們身上還有那受詛咒的血液在作祟。」
「血友病。」他緩緩吐出了這個曾陰影般籠罩於歐洲皇室之上的詞,」我的曾祖父幸運地活過了成年,可他的很多後嗣就沒那麼幸運了,每一代都夭折得只剩下一個珍貴的孩子——我也是。」
「但你是那個'奇蹟的孩子'。」chris望着他,一雙黑褐色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緩慢轉動着。
「不,chris小姐。」彼得洛維奇醫生苦笑一聲,靜靜地轉過頭來與她對視,他茫然地看着她,仿佛能從她身上看見憐憫與救贖,「你說錯了。我根本不是什麼'奇蹟的孩子',我沒有血友病,但血管里淌着的卻是更骯髒更應該被詛咒的血液,而我下定決心結束這種骯髒的延續。」
chris眨了眨眼睛,「但為什麼……」
從剛才開始就被哥哥嚴禁開口的sherlock終於忍無可忍,字詞間透着厭惡,「古老的皇家傳統。為保證繼承人血統的純正,成年後兄妹同寢的傳統仍被保留下來了,一代代地,直到摩天大樓遍地矗立的今日,哼,一些多疑而充滿血腥的皇室家族依舊靠它來證明子嗣的忠誠。他的父親就是兄妹亂/倫的產物,而他的母親是保加利亞皇族的未代公主。」
沒有人再說話了,空氣中淌過霜雪般的寂靜,仿佛西伯利亞終年死寂的冰原,chris看着沉默的彼得洛維奇醫生,他看起來是如此憂傷單薄,逝去的歷史刻在他身上的悲劇足夠深刻足夠沉重。
「殿下,回到俄羅斯去吧。」mycroft面色凝重,用異乎尋常的堅定口吻說道。
「……回去?」被始料未及的答案指引着,彼得洛維奇醫生臉上微露出驚訝的神色.「我回到俄羅斯之後,fsb是不會放過我的。就象安娜.安德森一樣,她把事情鬧得很大,讓媒體的眼睛都聚集在她身上,以防止fsb加害於她,這一招很有效果,但最後fsb還是抓住空子讓她去見了上帝,還包括她的家人,孩子,收拾得乾乾靜靜。」
「對,回去,現在。」mycroft眯起眼睛,回答道,「fsb確實不會放過你。但同樣的,只要你身上的血脈一天不曾滅絕,羅曼諾夫家族就會保護你一天。」
「不不不,那不可能。」醫生輕輕搖頭,「尤蘇波夫親王和德米特里大公一開始就告誡過,除非時機成熟,否則絕不可與其它旁支血脈有所接觸,讓他們知曉直系後裔依然存在於世,以免遭到利用。近百年來,我的家族一直謹慎而嚴格地遵守着這個規定。」
「或許現在是時候了。」mycroft遞給他一份名單,「不要小瞧羅曼諾夫家族的力量,在你們為活下去而竭盡全力時,他們已經像一個古老的幽魂,緩緩滲透進這個國家的每一處命脈——他們或許不足以讓那個小個子的現代沙皇打消對你的仇視和恐懼,但他們能保證你的安全。至於利用……」他意味深長地盯着彼得洛維奇醫生,「把它當做滋養你的土壤吧。」
「你的意思是……」
「去站到權力的頂端。」mycroft緩緩地說道,「去利用每一個利用你的人,收買,統治那些仇恨你的人,讓所有人匍匐在你腳下,戰慄而恭順地叫着『陛下』,就像你的先祖曾經被稱呼的那樣。「他的目光里,帶着掌控一切的自信。就是這種語氣和眼神,將一名holmes從人類中區別了出來:他擁有貨真價實的反社會人格,傷害與擄掠的天性編列在他們的行動程式里,對他而言,外貌、制服、名片或頭銜不過是薄薄一層蓋玻片,他透過它們隨心所欲窺看世人費心隱藏的秘密,仿佛他們不過是顯微鏡底下一隻器官與構造毫無遮蔽的單細胞動物。
再一次長久的沉默。「如果我不選擇這條路呢,如果我只想平靜的做楊家的十二天官呢?」
「沒有用的,殿下,你守在她身邊,你等待她長大,你把彩蛋和家族信物都送給她,可是楊寶兒終究不會屬於你。」mycroft深邃的灰藍色眼睛看向他,臉色冷漠得可怕,語調輕柔依舊,「回俄羅斯去,殿下,政治勢力的平衡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將盡我的所能,用一切資源,幫助你,扶植你,十年之內你將會接替那個小個子的現代沙皇站在最高處,你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mycroft平靜,同時又極為確定地這樣說道。
彼得洛維奇醫生看向冷靜旁觀的孔令儀,她輕輕說,「寶兒一早說過,你們12個人都是自由的,你們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但楊家大門永遠為你們打開。無論成功還是失敗,你永遠都是楊家的龍天官。」
醫生閉上眼睛,咬緊了牙齒,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深邃的眼神,像狼一樣殘忍又機敏,「那我就回去了。再見,孔小姐,chris小姐。」他站起身,鄭重地擁抱她們,「告訴寶兒小姐,總有一天,我會在克里姆林宮請她跳第一曲舞。」
「等你有了足夠的力量,那怕你雙手捧着,把整個俄羅斯送給她玩,都不再會變成什麼問題。」mycroft微微抬了抬眉毛,靠在椅子靠背上,雙手合十。
送走醫生後,孔令儀意味深長地看了年長的holmes一眼,整以暇地抱着手臂說,「現在,讓我們清場,給chris和mr.holmes留些空間。他們得談談。」
「談談」對mycroft來說永遠不是一個好的詞組,因為他人生的一切都經不起真正的談論。但總會來的,心中苦澀難言的他這才第一次正眼看向chris:「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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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在了桌子的兩側,如同兩國元首會見般客氣而疏遠。mycroft看着對面的愛人,蘇格蘭場最優秀的法醫官,正意圖在這個國家最優秀的特工嘴裏尋求一場久違的真相。
誰說相愛的人之間就沒有戰爭。
「mycroft,我得先說,問題你可以不回答,但只要說就得是實話。」
「我已經承諾過——」
「不,全部的真相你做不到。別勉強自己。mycroft可以沒有秘密,大英政府不能。」chris黑色的大眼睛微眨,泛起一層微不可查的水光,她的聲音破碎、脆弱、潰敗,傷感:「當初我把你帶到靜居養傷,你看到了寶兒的玩具箱,那時起,你就想出了整個計劃。找出被楊家藏匿的羅曼諾夫家族的真正繼承人,把他送回俄羅斯,扶植他與現代沙皇爭權奪利,以挾制那個被你們視為心腹大患的大國。而在你我同居的二年時間裏,你從未想過告訴我真相。「
chris比mycroft遇到的任何對手都要難以估算。如果是過去,大英政府會將他擅長的手段用到極致,用盡一切方法牽絆住她,留下她,擁有她。可該死的,他做不到,生平第一次他放下那些經年累月的技巧,而只是,捧出一顆他都快忘記自己是否擁有的真心。mycroft有絲落寂的看着地面,薄薄的嘴唇像刀鋒一樣,一點點切割出真相:「是的。在某種程度上,我欺騙並利用了你。我並不光明磊落。干情報這行的,就是一步步別無選擇的走向地獄,這裏從沒有英雄。」mycroft自嘲地笑笑,低聲說:「我不是sherlock似的英雄,也絕不介意在戰場上用些你看不上眼的手段。」
「為了該死的國家你幾乎奉獻了自己的弟弟,並且欺騙我,利用我,「chris聽到自己的聲音,虛弱遙遠。她什麼也感覺不到,好像她已經從這個世界上蒸發消失,而她的靈魂正凌駕於上俯視着自己。
她看見自己端坐在椅子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一種絕望。她被欺騙了。她想多問幾句,卻說不出口。chris心臟劇烈地疼痛着。
「chris。」mycroft覺得自己忽然掉入大海,垂死掙扎:「我很抱歉。這沒有任何意義,我知道,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愛你。在這一點上,你毋庸置疑。「
求你相信我。求你別離開我。求你——
mycroft渴望用眼睛、用表情、用呼吸來表達自己的願望,但卻無法訴之語言。他痛恨自己積年累月培養的冷靜的聲音,痛恨那些華麗的卻無法表達他內心萬分之一的辭藻,甚至痛恨身上這套象徵着規則和距離的西裝,於是他只有抬起頭回應着chris質疑的目光,放掉所有的偽裝和防備,赤/裸裸地與她對視着。chris的眼睛,黑色的,如同月光下的海水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陰影里的,混亂的,冷靜得快要瘋狂的他----他只能用眼神近乎嘶喊的懇求,「chris,別離開我……」
也許只有一秒鐘或者一分鐘,他們的目光以一種奇怪的方式黏合在了一起,粘稠的情緒在兩個人流淌。
chris怔怔地看着他的臉,忽然一笑,猶如冬天綻放的忍冬花,又像陽光下緩緩流淌的,閃爍着點點金光的水流。「但再來一次,你還會那麼選擇。不是嗎?」這句話問的顫抖,卻很堅決。
「是的。」mycroft的聲音。平靜,又淡漠。
世上最黑暗的地方,就是一個人的心底。
chris沒有再做聲,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或許她確實被捅了一刀。所有事情都偏離了她原本計劃好的將來,她指尖冰涼,而喉嚨發緊,漫着血一樣的腥甜。從mycroft走進房間開始她就已經隱隱猜到了話題內容,但即便是有所準備,每一個字詞從他口中說出來時,依舊令她感到難以承受。她理解mycroft的選擇,也終於看清了橫亘在她和mycroft之間的東西。那個行走在高處將生命奉獻給國家的男人,那個生活在黑暗裏孤身背負整個家族名譽的男人。這就是mycroftholmes,永遠以機器般的冷靜來判斷事物,忠實於利益的天平,感情從來不是他所關注的重點;老實說,儘管chris相信mycroft是真的愛她,但她從來沒有自信,在絕對的利益之前他能夠在那天平高翹起的一端增加哪怕一點重量。她親眼見過他將自己弟弟的秘密拱手奉上,只為換取一場勝利。即便知道了那些苦衷,關於當年的離開和後來的沉默,但被感情遮住雙眼的chris還是無法將那個夜夜躺在身邊的男人和眼前這個工於心計的男人合在一起。
一陣茫然的撕裂感造訪了chris的胸腔,痛的生不如死,就如一把刀插在了心房,抽搐,窒息,崩潰。
「你走吧,現在,拜託。」她茫然體會着心裏空洞的鈍痛,只想找個角落安靜地待着,看看人是否真的可能心碎而死。
沉默再度蔓延,無話可說,再說,無非就是告別。
mycroft遲疑了一下,似乎還想說什麼;但他知道,這沒必要,不管說什麼都只會讓chris更生氣,儘管心底里有着千般不舍叫囂着——這感覺通常出現在他必須在黎明時分起床時——他應該留下。
他忽略了這感覺。
「如你所願,chris。「他悄聲說,站起身來,」我很抱歉,關於一切。「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麼誠懇以至於chris更想揍他因為他怎能如此?他怎麼會以為這可以讓所有事都突然好轉?
「我沒有任何藉口。我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mycroft繼續說,chris看見他的手緊緊抓住傘柄,指節都泛白了,可她突然感到無窮無盡的疲憊,多諷刺啊,她能記起來的美好時光,都是和一個騙局一起過的。
她的心像失去水分風化的沙盤,一點一點地崩塌,化作齏粉。
「請叫sherlock進來,please。「chris讓自己的聲音保持距離且有禮的冰冷,笑容里有着某種決絕,她會退回到陌生人的位置,從此以後,相逢不相識,僅此而已。
「你還好嗎?chris。「sherlock問,這真是愚蠢而白痴-----哪個笨蛋都知道chris並不好,她看起來脆弱、心痛、易碎。
chris的手握成拳頭,極力忍着不往sherlock臉上招呼。「mycroft說了些國家安全之類的廢話,我猜你的解釋也一樣荒唐,是嗎?「
「對。」裝傻是沒有意義的。
「sherlock,你看,我本想不管在多艱難的情況下都能維持禮貌的人。「這讓chris更生氣了,她深呼吸,壓抑自己的衝動;」現在,我不認為我做得到?你算計寶兒,你傷了她的心,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sherlock眼神飄移,幾乎有點笨手笨腳的樣子。「我很抱歉,」sherlock最終說道。英文中如此簡單的兩個詞卻耗費了他全部的力量。
「非常感謝你的解釋,現在趁我還能保持平靜的時候,滾開!「
「chris!寶兒在那裏?「sherlock小聲問,看起來像被人打了他一掌。
「你走吧,sherlock。」chris的臉轉向他處疲憊地說。「我希望你們都離開。「她以法官宣佈判決的口氣:」立刻,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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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sjustchoosenottobecauseemotionistoodangerous.」
「iabsentmyselffromit.」
mycroft的臉上和眼中都已看不出任何感情存在過的跡象。
他不過是一隻名為大英政府的狗。
韁繩勒緊的另一端握在女王的手心裏。
已經將近二十四小時未闔眼,疲憊與寒冷不斷由心底向外涌竄,血液似乎漸趨冰冷,不再流動,仿佛有什麼讓他喘不過氣來。
11月的倫敦,開始下雨了,空氣冷得讓他顫抖。
「sir。」anthea擔心的叫他。很多人都說mycroft是個沒有靈魂、眼淚和感情的人,但anthea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至少曾經不是。在她的印象里,這個男人並不是這樣冷酷的人,他有着比sherlock更加明顯的感情素質,就算他背負着多重的擔子(比如英國比如sherlcok等等),但他仍會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給予他人看。
沒有回答。
「sir?「不太對勁…anthea又試着詢問一次。
「開車。」mycroft還是什麼都沒說。
小黑車司機彷佛得了赦免令,立刻發動車子往前開去,反應神經運作比平常快了3秒有餘,這是人在生死關頭透過腎上腺素示現的神跡。
「sir,你要先回辦公室休息一下嗎?「
mycroft不置一詞,徑直問:「下面的安排?」
「首相。」anthea回答,並且默默祈禱唐寧街十號那位堅持住。
雨下個不停。
「alllivesend.」
「allheartsarebroken.」
「caringisnotanadvantage.」
不停地反覆默念。
簡直像個咒語。
他為自己復誦這詛咒般的語句。
mycroft曾起誓,願以己為劍,用生命捍衛帝國無與倫比的驕傲與矜持。哪怕她已深陷泥潭,哪怕她已日薄西山,他的忠誠矢志不渝。他掌握着整個自由世界的安全,他是整個英格蘭政權的象徵,擁有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權力與地位。
他是不能倒下的人。
倫敦冰冷得像地獄,寒冷刺骨,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