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豬下極端絕望的時候,他忽然聽到附近有牧童的吆喝和羊群的咩咩聲。有這等好事,豬下決不能錯過這也許是唯一的天賜良機,他聲嘶力竭、殺豬般地大哭大叫道:
「快快地、快快地,來人的幹活,我的大大的、小小性命的不保,嗚哇____!」
不是小孩聽到了叫聲,而是狗,那只可愛的牧羊犬。狗兒瞅着豬下大叫的這邊,發瘋般的狂叫起來。叫聲吸引了放羊的小孩,小孩以為狗兒發現了狼或是別的動物。牧童制止了狗的叫聲,並大聲驅趕羊群迅速離開這是非危險之地。狗兒不依,它不止一次地輕輕咬住小孩的褲角,然後固執地朝着同一方向吠吠狂叫。正好,在羊群「咩咩」的間隙聲中,牧童聽到了救命聲。
開始,小孩不相信這是真的,那個地方很偏辟,他知道那是塊亂葬崗子,一般人不去那兒,因為那裏經常有野物出沒。有鬼、有狼還有土匪,不知為啥,好多土匪總喜歡在那片樹林裏坐地分贓(坐在地下分錢物)。大概是遵循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古訓吧,土匪們一般不搶周圍的村莊,搶的都是外來客商。軍隊不搶,大商隊不搶、日本人不搶(儘管他們打的招牌是「抗日敢死隊」、「救國先遣隊」、「滅日鋤奸團」等等)。口號不等於行動,日本人也知道這一點,因此對周圍山上的土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順其自然。
小孩扭頭一看,就在那片神秘園地的盡頭,有個人被反綁在一棵大樹上,他以為是土匪內訌或是開玩笑,這樣的事也常有。土匪們對當地村民比較友善,尤其是對小孩,有時見了還摸摸後腦勺,屁股上踢兩腳,擰耳朵扭脖子,嘴裏笑嘻嘻地罵道:
「這小王八操的,長得還挺像我呀,啊?」
小孩回頭瞅了瞅他的羊群,再看看天色尚早,這時辰不會有鬼了啥的出沒,所以才大着膽子朝樹林裏喊道:
「哎,你是什麼人?」
「小孩,你的好,我是過路的幹活。遇上土匪了的,把我的害好好慘。土匪的你的知道?就是大大的良心的不好,殺人放火搶東西死啦死啦的有。」
那人說話很彆扭,大概是捆久了的緣故吧!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哪分清這是哪地方口音,能湊合着聽懂個七八成就算不錯了。他已經明白了,這人大概是個過路的外鄉人,叫北大山的土匪搶了,身無分文,還讓綁到那棵樹上。小孩小肚雞腸存不了什麼惻隱之心,不過幫幫忙還是可以的。他吩咐他的狗狗把羊看好,然後一個人過去費了不小的周折才把捆那人的繩子解開。這種繩子他從來沒見過,像樹皮又像牛皮,細細的很結實,裝到身上就像什麼沒裝似的。他央求那人把繩子給他,那人朝他壞壞地一笑,說:
「我的不用,統統地歸你的幹活。」
小孩抿嘴一笑,覺得這人挺可笑,說話顛三倒四,讓人費好半天才能弄懂。
那人活動開綁酸了的手腳,立刻換了一副口氣下命令似地厲聲吩咐道:
「小孩,你的,快快地拾柴去的幹活!你知道嗎,要燒火的乾柴,我餓壞了,要燒飯吃,懂嗎?快快地去,你這個支那小雜種!當心,老子揍你。」
小孩很不高興:人家幫了他他還罵人。但是懾於那人的淫威,很不情願地來來回回好幾趟,撿了許多干樹枝和半乾的玉米杆以及其它可以燃燒的柴禾。那人看着小孩幹活,不停地拍手鼓勵道:
「小孩,你的很好,好好的幹活,等會我給你發糖吃。」
「剛才還說叫土匪搶光了,哪來的糖呀,淨哄人!」小孩不信任的搖搖頭。
「小孩,你是中國人的這個(他豎起他的大拇指),我們朋友的大大的好。」那人又誇讚說。
小孩不由納悶開了:他說我是中國人,那他是哪裏人?不好,碰上日本人了,上了日本鬼子狗雜種的當了。小孩沒見過日本人,但是聽大人們說過見了日本鬼子要趕快躲開,那是些專抓小孩,回去煮了吃的妖怪。小孩乘去遠處拾柴的工夫,左右瞅瞅沒人,撒丫子就跑了。沒料到跑出去沒多遠,又被那人給攆上捉了回來。
「小孩不要怕,我們倆的朋友大大的。」那人安慰他說。
「中國人不和日本鬼子做朋友,日本鬼子王八蛋全是壞人!」小孩氣喘吁吁的強白道。
「八格,你這個小混蛋,竟敢誣衊我大日本皇軍,良心的壞了,你的死啦死啦的有!」
日本人提溜着放羊的上孩,就像提着一隻褪了毛的雞。走近火堆,他稍一用力,將小孩擲入火中。
小孩一邊拚命掙扎,一邊大聲嚎叫着:「我日、日你日本鬼子的祖、祖宗……」
火堆剛升旺,火苗躥出有七八尺高,樹葉都被燒捲曲了。不多久,小孩就不動了,四周瀰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豬下獰笑着,從羊群中挑了一隻肥羊,四腿扎住,活活吊在火堆上慢慢烘烤。羊只不會哭叫,也不會喊痛,只會可憐的「咩咩」哽咽兩聲。
那隻曾經報訊救了日本人的牧羊犬,這會兒突然感覺上了當,它死活也不向日本人靠近,離得遠遠的吠叫不止。
日本人啃吃了兩條半生不熟的羊腿,覺得差不多飽了。他想喝水,小牧羊童腰裏倒是曾有一個盛水的葫蘆,不知有水沒水,可惜已經和它的主人一起升華改變性質了。
那隻討厭的小花狗一直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吠吠狂叫。樣子好像是和他吵架,責備他不該殺了它的小主人。一條支那人的小破狗,也這麼不依不饒的,由此可見如若有朝一日殺光了所有的支那人,他們的狗也不能留着-----狗隨其主嘛!當然如果他的那把手槍還在,這狗還會叫嗎?他摸着黑去找槍,大概的地方他還記得一些,是在樹林和玉米地的接合部,最後還真讓他找到了。豬下愛不釋手,在月光下擺弄來擺弄去,仿佛是老**幸找到了丟失的獨生兒子一般。
吃飽了沒喝足,豬下不無遺憾的打個飽嗝,猛然想起什麼,即去在附近的包穀地里折了幾根甜包穀杆回到火堆旁,剛嚼了一根長棒子,忽然睡意來襲,他不禁連打好幾個哈欠,安然進入夢鄉。
豬下忘了「打了孩子娘出來」這一俗語,半夜的時候,忽然有無數的燈籠火把朝他這個方向奔來。豬下心想大事不好,放羊的小孩不回家,他們家的大人找來了。他自己乾的自己知道,被抓住了必是死路一條,豬下想也不想,起身扭屁股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