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友商店,主要販賣糧食,經營日用品。
不得不說,濟物浦港口的店鋪,有種特屬這個時代別樣的異域風情。
尤其展柜上琳琅的貨物,那些手工藝品留到後世,拿出來隨隨便便賣個千八百塊錢都是少說了。
趙傳薪看到了精美的日本茶具,有多層銅片焊接成的茶壺,搜集茶杯滴水的滴水盤。
有取暖或者烹飪用的火爐,酒桶,炊具
具備濃厚朝鮮風格紋飾的,像路燈那樣的燈籠,由一個銅製支架和燈罩組成。
在趙傳薪看來,這裏面許多東西已經具備了收藏價值。
他先掃了大米、玉米、紅黃綠豆等糧食,然後搜颳了一些炊具和手工藝品後,隨手在貨架上抄了個銅製茶壺,來到櫃枱:「多少錢?」
畢竟要逛許多鋪頭,說不得要在陸地和島上來回很多趟。
他得裝裝樣子,減少嫌疑,不能提前露餡。
他本以為這玩意兒應當沒幾個錢。
誰料,店員一開口嚇了趙傳薪一跳:「這位先生,這個銅壺售價125日元。」
趙傳薪抽口涼氣:「你怎麼不去搶?」
店員眼底閃過一絲鄙夷。
口頭上卻既客氣又耐心:「是這樣,先生,這個銅壺完全由手工打造。您看這上面的錘紋了嗎?這是工匠一錘錘敲出來的,費時費力,在日本只有貴族和寺廟才能享有。」
草趙傳薪這才知道,原來這時候的手工藝品,也同樣是奢侈品。
有心想送回去,可最後還是咬咬牙。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有出手闊綽,最後才能被排除嫌疑。
反正掃的貨,價值已然翻了不知多少倍。
便不再猶豫,掏錢付賬:「125元,不用找零了。」
店員再好的脾氣,也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出了門,倆鼻涕娃嘖嘖搖頭:「趙先生,這茶壺太貴啦,沒必要買的。」
125塊錢,不知道夠他們吃用多久,怕是要按年來算。
趙傳薪肉疼道:「就你懂?我他媽是騎虎難下了。前面你們不用跟着,再給伱倆兩角小洋,隨便找個館子吃點東西。一會兒我買完了回來找你們。」
鼻涕娃:「」
前面的店鋪一間挨着一間,鱗次櫛比,用不着他倆了。
總帶着倆髒兮兮的鼻涕娃,太扎眼。
趙傳薪在路邊的小吃攤,買了裹着鱈魚肉的天婦羅,拿紙包着,嘶嘶哈哈的邊吃邊走。
剛出油鍋,還有些燙嘴。
他信步進了走進了提燈屋。
這家鋪頭就顯得文縐縐了許多。
筆墨紙硯,畫作、陶器、漆器,姑娘用的着物和綵帶等等。
其實就個人而言,趙傳薪的性格是偏文藝的,至少他自己這樣認為。
所以,他還挺喜歡逛這種商店。
進來後,又是掃貨,但這次不多,畢竟不能讓這些個人愛好物品占太多空間。
這次他學乖了,出門的時候買了一瓶墨水,果然很便宜。
出門後,又在街邊攤買了一碗味增湯,兩口乾的精光。
店員目瞪口呆的收了錢,趙傳薪繼續下一家。
接下來是紡織品,趙傳薪發現這裏竟然有黑色蕾絲。
見他神色驚異,店員解釋說:「在路易十四時期,因為路易十四對蕾絲極其熱愛,促進了法國蕾絲工藝的發展。引進日本後,立刻在我們日本帝國的貴婦中流行起來。先生不妨買些,帶給妻子,她一定會喜歡的。」
店員口才不錯,箇中典故信手拈來。
這裏的蕾絲花紋繁複,刺繡和勾邊也只是等閒,顏色更是五花八門,黑白紅綠藍各色都有。
趙傳薪向來覺得,除了黑色蕾絲外,其餘顏色看起來會有廉價感。
他挑着一段蕾絲,臉上佈滿了批判的神色:「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瞧瞧,這賣的都是什麼下作的東西?給我來包上一條,我帶回去好好批判一二。」
店員:「」
因為紡織物占空間,逛完這家店,趙傳薪就回去找到倆鼻涕娃。
倆孩子並沒下館子,他們只是在街邊買了魚糕,和一點咸韭菜花,便吃的十分香甜。
可能是因為捨不得一下子全吃完,當趙傳薪找來的時候,還在細嚼慢咽呢。
這要是鮮于斌,狼吞虎咽幾口就沒了。
這玩意兒是用魚肉碾成糊,加入玉米粉或者土豆粉做成的,和魚丸有些類似。切成小塊,上鍋蒸一下,就成了可口的街邊美食。
就着咸韭菜花,對倆鼻涕娃來說已經算饕餮了一場盛宴了。
趙傳薪走來問:「你倆怎麼不去下館子呢?」
「趙先生,我們不敢進去。」
別看他們熟悉地形,但實際上沒去過幾家館子商店。平日多半都是在門口垂涎,沒膽子和那些衣着光鮮的人一同出入。
趙傳薪笑了笑。
看他們吃的有點噎,就去一家店裏,買了兩碗薑湯。
姜、蔥、蘿蔔,在加上一點魚肉,湊成了一碗清湯寡水的湯汁。
「你們倆喝了吧,喝完我們一起回碼頭。」
這些鼻涕娃在小的時候還好,棒子長大了就膈應人了。
倆鼻涕萬歡天喜地的去捧着豁牙漏齒的碗去喝湯了。
隨着日頭升高,海面大霧淡了些,可太遠的地方依舊看不清。
趙傳薪自碼頭下水,游回戰神島,將秘境中貨物卸的滿沙灘都是。
他將朴升烈叫來:「找人把東西抬回去,我再去濟物浦弄點回來。」
朴升烈發懵的答應了一聲。
真不知道趙傳薪用了什麼神仙法門,才在不用船的情況下,將這麼多東西搬運回來的。
忽然,他用手指頭挑着一條黑絲問:「趙先生,這是什麼?」
我曹,咋把這玩意兒也拿出來了?
趙傳薪趕忙收起,尷尬一笑:「呵呵,這是詩和遠方,你還年輕,長大就懂了。」
卻是心裏莫名的想起了苗翠花,這種風騷格調的織物,最適合花姐了。
腦補了下苗翠花穿蕾絲和黑絲的場景,
趙傳薪微微有所反應
許多人是不告而取,趙傳薪半算告而取之。
做這種事,讓人有種暗摸摸的欣喜和快感。
拿自己人的叫偷,拿日本人的叫為國爭光,叫懲惡揚善,叫立場正確。
而且,就像罪犯喜歡回犯罪現場,因好奇而想看看事情發展走向,趙傳薪換了一身西裝,再次途徑光顧過的鋪頭。
事實證明,沒人願意記住一個陌生人。
他只是換了一套衣服,店員便認不出他了。
趙傳薪第三次返回時,才有人發現丟失了貨物,叫來了韓國警察。
警察清點失物名單,簡單的進行詢問和人員排查。
見好就收是趙傳薪處事原則,見狀看看天色。
日頭西斜,倦鳥棲樹,游魚潛淵,完美收工。
一連幾天,戰神小隊聚攏了2648人。
並非所有人,具備和日軍死磕到底的勇氣,許多侍衛隊成員老老實實交槍後,拿了遣散費偃旗息鼓,回家過日子去了。
李秀吉也沒來。
他娶了個媳婦,叫吳仁星。
吳仁星和李秀吉不同,她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從不關心國家興亡。
她在載寧郡進礎學校當老師,每天接觸的,都是些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的知識分子。
可李秀吉這個留洋歸來的年輕人,卻像個極其衝動的武夫,十分的楞。
兩人的脾氣不對口。
李秀吉帶着幾個近來召到的義兵,正要出村,正好迎面碰上放學下班歸來的吳仁星。
吳仁星看見李秀吉跟着幾個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又要出去,登時臉色冷下來:「成天遊手好閒,既然不願意待在家裏,以後就別回來了。」
李秀吉火冒三丈:「你說什麼?你說我遊手好閒?」
人的信仰,人的志向,是最容不得他人詆毀的。
吳仁星滿不在乎:「對,我說你遊手好閒。」
李秀吉積壓已久的火氣,迸濺出巨大的火花,不知道腦袋搭錯了哪根筋,忽然掏出了一把柯爾特單動M1873轉輪手槍,槍口抵住了吳仁星的腦門。
「你再說一句試試看?」
吳仁星嚇得臉色煞白。
李秀吉的同伴目瞪口呆,趕忙上前阻攔:「息怒息怒,太衝動了,夫妻間有話好好說,床頭打架床尾和。」
其實這是一把單動轉輪,擊錘沒扳,是無法擊發的。
李秀吉只是熱血上頭,並非真正想要開槍。
於是借坡下驢,收了槍冷哼一聲。
可心裏卻隱隱有些後悔。
此時的婚姻觀念即便不對口也要得過且過,家庭還是比較重要的。
李秀吉想要的,不過是讓吳仁星與他心往一塊使。
但受過新文化薰陶的吳仁星,根本不是那種嫁夫隨夫的傳統家庭婦女,做不到這一點。
吳仁星擠出兩顆眼淚,也不說話,轉頭就跑。
不是向村子裏跑,而是向外跑。
第二天,吳仁星找到進礎學校的校長金正洪,向他請假並訴苦,說了李秀吉的事情,說要躲他幾天,別再被他開槍打死。
待聽到李秀吉竟然拿槍指着自己媳婦,金正洪也有點怕這種愣頭青。
他倒是頗認識些有勇有謀的狠人,比如此時有名的愛國啟蒙運動家金九。
金九此時的身份是海西教育總會的教育總監。
他曾經也是個王者,在十年前碰到了日本間諜,怒而殺之,甚至還喝了那日本人的血。
別看他戴着眼鏡文質彬彬,關鍵時刻真敢殺人。
金九頗有些任俠氣概,聽了後二話不說去找到了李秀吉。
李秀吉這種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很敬仰金九這種愛國人士,還能聽得進去話。
金九說:「成大事者有大氣度,無論如何,不能拿槍威脅自己的妻子,並且攪的四鄰不安。這是一種修養不足,目光短淺的做法。我聽說你到處拉攏義兵,我見過義兵行事,手無寸鐵卻拿瓦片投擲日軍。事情做不成,反而惹一身騷,是無法成事的。」
李秀吉聽了相當不服氣:「金先生,你聽過戰神之名麼?」
金九愣了愣:「是最近率領戰神小隊,打贏了日軍那個人嗎?」
「對,就是他。我與趙先生相識,起初他化名為苗人鳳,我們一起吃過飯。他的志向和我一拍即合,趙先生都能成事,你為何說我不行呢?」
趙傳薪的大名,金九還是知道的。
他怔忪半晌,才說:「這不同。」
「怎麼不同?」
「趙傳薪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舊卒,起於微末卻身經百戰,這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可是你,以前從未打過仗,你和一群烏合之眾混在一起,成不了大事的。」
每個男人都聽不得別人比自身強,李秀吉自然無法免俗。
可金九的話,讓他又爭辯不得。
人家戰績擺在那呢。
金九趁熱打鐵:「秀吉啊,你是聽過我的,今日給我這個老傢伙一個面子,把手槍先交給我保管。等過些日子,你心平氣和了,到時候再來找我,把槍取回去。」
正一腔熱血準備日軍交戰的李秀吉聽了,自然不願意交槍。
可金九畢竟是老江湖,說話的同時,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秀吉看。
意思不交槍,就是不給老前輩面子。
李秀吉不敵這種目光,極其不情願的將轉輪手槍遞了過去。
金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拍拍李秀吉的肩膀:「秀吉,你還年輕,許多事不是靠着一腔熱血就能解決問題的。凡事要三思而後行。」
說完,就離開了。
李秀吉雖然給面子交了槍,但對金九的話並不以為然。
他本打算帶人去暗殺日軍,給日本人搗亂,甚至退路都找好了,去江東區的貞洞一帶山區遊走,和日軍周旋。
然而現在,只能先去尋找趙傳薪求助,索要一批武器。
因為他聽說趙傳薪連端了兩座武器庫,軍備充足,想來大家目標一致,去討要一些,趙傳薪會給這個面子。
他去了濟物浦,向當地人詢問戰神小隊的時候,被兩伙人盯上了。
一伙人是鼻涕娃,另一伙人是給日軍通風報信的日本旗商。
旗商,泛指在半島上以日本膏藥旗為商標進行貿易往來的日商。
趙傳薪的鼻涕娃「情報團」,別看他們小,行動力卻極強。
聽了消息後,飛奔到碼頭,通知駐紮在那裏的戰神小隊人員。
旗商也在第一時間,找到了濟物浦明洞區域巡邏的日軍小隊。
近水樓台先得月,日軍離得近,先找到了李秀吉。
此時的趙傳薪,正在拿舊神的夜壺中的化肥,澆灌戰神二號島上的糧食。
跟屁蟲鮮于斌拿一條沾了水的毛巾,綁在鼻子上,瓮聲瓮氣道:「先生,這上面都是沙子,等哪天不施展法術,會不會這些糧食就停止生長了?」
趙傳薪種的是苞米,他發現舊神的夜壺,裏面的陳年老肥對促進植物生長的效果超強後,就來了興致準備實驗一下。
澆灌了舊神的夜壺老肥液,糧食長多快,產量多高,口味是香是臭,這些都是亟待搞清楚的問題。
萬一哪天自己混不下去了,去當個農夫也挺好。
「不知道。戰神群島上,土地質量都不怎麼樣。倒是江華區,我看不少地,土質都挺肥沃的。萬一能行,我就當給朴升烈他們培養出根據地了。」
以前,趙傳薪見過有人在沙地上種苞米,堆牛糞,加上化肥,苞米長勢也不算差。
舊神的夜壺裏老肥,是無法改善土壤質量的,畢竟只是液態的肥料。只能增加肥力,卻無法讓沙地增加保水性。
「先生,你能不能給我們也找個島,在上面種上糧食。到時候我帶着他們在這裏種地,就有了落腳的地方。」
小孩子問題就是多。
鮮于斌說的是那群流浪鼻涕娃。
趙傳薪看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你確定,你們能種地嗎?說實話,我自問都種不了地的。」
種地可一點都不簡單。
犁地,刨坑,下種子,埋坑並用腳踩實,除草,間苗,追肥
在沒有機械的時代,種地尤其繁瑣,可不光是春種秋收,可能要磨掉農民一整年的時間。
別的不說,單就犁地,趙傳薪覺得這些鼻涕娃沒有人能扶的了犁杖,更無人懂得怎麼駕馭老牛。
眼前這點地,還是讓戰神小隊,幾個人一起,靠人力拉犁翻出來的。
鮮于斌想想,不由得頹然。
他除去痛恨日本人和部分大韓人外,其實也沒多大志向,目前的追求就是每天能吃飽飯。
可似乎,吃飽飯才是最難的事情。
舊神的夜壺,在抖腕點三點後,會失去橫向力,趙傳薪可以不必維持下盤穩定,和雙手的搖晃。
他追着春天的海風,在壟溝不深的沙地上來回奔跑,臭氣彌天的液體,均勻的灑落。
即便這麼簡單的活,他都快膩歪了。
還剩下五分之一左右的時候,救星來了。
一個戰神小隊的成員,搖櫓划船登上戰神二號島:「趙先生,濟物浦來信,說一個叫李秀吉的人在找你。」
趙傳薪立刻抖三抖封口,將舊神的夜壺收起來。
他給自己找了不幹活的藉口:這就不是老子懶惰了,確實有事上門,不得以才停下追肥這種大業。
「人帶來了嗎?」
「那沒有,岸上的孩子說,日本人也盯上他了。」
趙傳薪罵道:「這個二愣子,肯定是大張旗鼓的到處打聽。」
「趙先生,咋辦?」
「你去戰神島,叫上一連人,讓他們帶好武器,偷偷登陸碼頭。我先去對岸探探風聲。」
「是!」
那戰神小隊的成員,按照侍衛隊的方式敬了個軍禮,匆匆劃着小船回戰神島了。
戰神群島,是趙傳薪起的名字。
一號、二號、三號這些小島眾星拱月的將戰神島圍了起來。
趙傳薪這些天,在每座島上,都用沙子構建了防禦設施,保證有敵人來犯的時候,可以有掩體抵擋,可以在這些島之間從容進退。
安排完戰神小隊,他自己一馬當先,跳進海里朝濟物浦碼頭游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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