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羽
根據地圖所畫,鳳凰羽標記的地方就在水井附近。
水井的周圍都是參天古木,古木之下是一人高的灌木,灌木與古木之間長滿了繁茂的蔓藤荊棘,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就像一堵高大的綠牆,遮住了外人的窺探視線,以為古井便是路的盡頭。
玄炫目光轉沉,綠牆之後必然就是秘密所在,問題是怎樣才能進去?
&炫,來來來,洗腳!」嘗試了幾次,終於搖了一桶水上來的月羽興沖沖地招呼玄炫。
&自己來就行了。」玄炫不習慣和人太親近,月羽的殷勤讓他有點不能適應。
因為有點口渴,見井水異常的清澈,玄炫便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下一刻卻又把水吐了出來,嗆得咳了好幾聲。
月羽一驚,「怎麼了?」
玄炫擦了擦唇邊的水跡,皺眉:「這水有種古怪的味道。」
月羽喝了一小口,「的確有怪味。」他舔了舔舌尖,「很淡的腥味。」
玄炫探到井邊,黯淡的日光下,水影綽綽,可以看到井底的黃沙和井壁上的青苔。
月羽道:「單從表面看,這水質沒什麼問題,除非可以測試一下這水的物質成分。」
玄炫道:「可能是這裏的土壤問題導致水有怪味。」
&可能,對了,剛才那女人不是說這村子裏養了很多狗麼,我怎麼一隻狗都沒有看到?」
&相信她的話?」
這個貴公子絕對不是繡花枕頭。
月羽笑:「我只是奇怪為什麼她一定要我們帶着這個錦囊?」
玄炫道:「也許是作為標記吧,你剛才沒發現麼,那些村民看到落單的我們本來是很高興的,恨不得立即把我們拉走,可是他們卻沒有圍過來,估計是看到我們拿着這個錦囊。」
月羽挑眉:「你的意思是這個錦囊代表着我們已經去了別人家,已經是有主的了?」
&
月羽端詳着手裏的藍色錦囊,唇邊忽然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把你的錦囊給我。」
玄炫並沒有多問,把手裏錦囊拋給月羽。
&看戲法麼?」月羽笑問。
&彩便看,不精彩不看也罷。」
&會喜歡的。」
月羽掏出一把極薄的小刀把那個縫得密密的錦囊劃開一道縫,從裏面挑了一條暗黑髮藍的小蟲出來。
玄炫眼睛倏地睜大。
月羽道:「你知道那個女人為何堅持要我們一人拿一個麼,因為她要在我們身上留下標記。」
&記?」
&不是一般的蟲子,這是蠱,夜光蠱。身上帶着這種蠱,當你身處黑暗的時就好比螢火蟲,極易暴露目標。」
玄炫沉吟,「照你這樣說,這種蠱白天是失效的?」
月羽點頭:「可以這樣說。」
落後的山村,異常熱情的村民,下了蠱的錦囊,一種不祥的預感悄然籠罩了玄炫心頭。
&怎知道錦囊內有乾坤?」
月羽摸了摸下巴,笑:「蠱師是我的職業之一,很意外?」
玄炫是意外了,實在很難把如此耀眼高貴的一個人和經常跟蛇蟲鼠蟻打交道的蠱師聯想在一起。
月羽道:「很多時候我是一個醫生,偶爾客串一下蠱師。」
玄炫瞟了一眼他肩膀上的花栗鼠,忽然問:「這松鼠也是蠱?」
&花是尋常的松鼠,當然它比一般的松鼠漂亮。」
吱!愛美的花栗鼠立即點頭。
玄炫涼絲絲地道:「禿尾的松鼠能漂亮到哪裏去。」
花栗鼠挺起的小肚子一下子癟了下去。
打擊完花栗鼠,玄炫又把心思轉到那排荊棘上,尋思着進去的辦法。
看出他的意圖,月羽問:「你該不會想進去看看吧?」
&何不可?」
看着蔓藤上長長的尖刺,月羽問:「你要怎樣過去?」
&面沒路,上面有。」
玄炫從背包里翻出一段紅繩,套住其中一棵大樹,借力躍了上去。
看着玄炫的身影消失在枝葉之間,月羽忽然輕笑一聲,自言自語:「這算是對我不設防麼?」他摸了摸花栗鼠的小腦袋,「哎呀,小花,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覺得我要找的東西說不定也是小炫要找的,你說我讓給他好還是不讓好?」
吱!我押十顆松果賭主人你會讓給他。
月羽敲花栗鼠的頭,「不過是給了你幾顆堅果仁你的松鼠腿就往外拐了,唔,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可是如果自己真的見過玄炫,應該不會忘了才是,那樣的一個人,怎麼會輕易忘記?……
月羽忽然感受到有人在暗中窺視,他警覺地掃視四周,卻沒有發現可疑,可是那種被偷窺的感覺卻揮之不去……背後忽然有人問:「你在這兒幹什麼?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月羽回頭,他還沒有說什麼,對方已經低呼起來:「是你?你怎麼在這兒?你也下火車了!?」
沒頭沒腦的一通話弄得月羽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他記性極好,打量了那人一眼便認出是帶自己上火車的那個女乘務員。
&什麼我不能來這裏?」月羽不動聲色地問。
&為這裏是——因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最好不要亂跑,不然犯了這裏的禁忌就不好了。」差點說錯話的乘務員范小燕及時把話兜回來。
看着眼神之中帶着一抹慌亂的范小燕,月羽心念一動,「禁忌?你知道這裏的禁忌?你知道這古木後面有什麼?」
面對連連逼問的月羽,范小燕後退了一步,不自然地道:「你別說笑了,我怎麼會知道這裏的禁忌?我也是第一次到這村子。」
月羽盯着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的神情變化,緩緩地道:「第一次?那你怎麼說這裏不是我來的地方?」
范小燕支吾:「我,我……剛才我到這裏時一個老婆婆這樣告誡我的。」
月羽一眼就看出范小燕有所隱瞞,心念一轉,他和顏悅色地道:「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月羽。」
見月羽沒有再追問,范小燕明顯鬆了一口氣,「我叫范小燕。」
范小燕緊張地左右看了看,確定四周沒人後,她壓低聲音道:「趁着沒有人,你快點離開這裏,不要讓人知道你來過這裏。」
&什麼?我想知道原因。」
溫柔的嗓音讓范小燕有點迷惑,「這裏——」說了兩個字,她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事情,一下子驚醒過來,打住沒有往下說,「那個老婆婆說,這個水井死過人,不吉祥,這水井村子裏的人都不用的。」
月羽半信半疑,「那為什麼那個女人卻告訴我這裏有口井?」
&個女人?」范小燕抬起頭,無意間看到月羽拿在手裏的錦囊,下意識便道:「你去過全叔家?全嬸這樣對你說的?」
月羽反應很快,立刻問:「全叔?哪個全叔?」他上前一步,「你認識這裏的人?你是不是看到這個錦囊,所以才知道我去過那個全叔家?這個錦囊用來幹什麼的?」
范小燕臉上露出後悔莫及的神色,眼神遊移逃避回答。
正當兩人僵持在那裏的時候,一個人出現了,那個據張俊說是列車長的陰驁男子,他看了月羽一眼,面無表情地對范小燕道:「回火車上去。」
范小燕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恐懼模樣,聲音微微顫抖着:>
說完,范小燕不敢再看月羽,轉身快步離開。
男子也不看月羽,陰冷的目光掃了一下剛才玄炫躍上去的那棵大樹,不發一言就轉身走了。
月羽叫住他:「喂,你是不是列車長?」
男子仿佛沒有聽到月羽的叫喚,腳下不停,直到拐了一個彎看不到他背影,月羽才聽到他順風傳過來的冷笑:「好奇心重的人死得更快。」
***
玄炫意外了,古木荊棘牆之後竟是一座祠堂,一座雕樑畫棟的華麗祠堂。
古代封建社會,家族觀念相當深刻,往往一個村落就生活着一個姓的家族或者幾個家族,因此就會建立自己的家廟祭祀祖先,這種家廟一般稱作「祠堂」,所以在一個村子裏看見祠堂是極為尋常的,特別是像這種較為落後的小山村,讓玄炫奇怪的是,祠堂通常是祭祀祖先或者先賢的場所,此外平時有辦理婚、喪、壽、喜等事時,都會利用這寬廣的祠堂以作為活動之用。因此祠堂一般都是建在村子中間,方便村人拜祭或者使用,建造得像這樣隱蔽、保護嚴密的異常少見。
站在高處放眼望去,這座祠堂三面臨淵,唯一的路就是穿越那堵荊棘牆,如此看來,這座祠堂是禁止進入的。
看着下面半人高的雜草,玄炫不敢貿然跳下去,他在一個粗壯的樹丫上坐下來,仔細觀察着下面的地形。
祠堂一般都比民宅規模大,越有權勢和財勢的家族,他們的祠堂往往越講究,高大的廳堂、精緻的雕飾、上等的用材,是這個家族光宗耀祖的一種象徵。眼前這座祠堂恢宏華麗,與這個只有七八十戶人的落後小山村顯得格格不入。
思考了一會兒,玄炫決定下去瞧個清楚,他掏出一張符咒,捏決揮出,火舌竄起,樹下的雜草猛地燃燒起來……
待燒得七七八八,玄炫這才輕盈地跳下樹。
四周一片寂靜,聽不到絲毫聲息,玄炫不敢大意,從背包里掏出一把短劍握在手中,一邊留心腳下的情況,一邊隨時注意著四周動靜,緩步朝祠堂接近。
越靠近祠堂,玄炫越感受一股無形的殺氣,逼得人難以前進,不得已,玄炫停了下來,他額上滲出薄汗,氣息也有點促了。
近看,越發覺得那座祠堂華麗異常,繪著彩畫的琉璃窗,雕刻着祥雲蝙蝠的牆壁,鑲嵌著晶石的朱門,無一不是精品,奇怪的是,本來是散發着瑰麗堂皇氣勢的祠堂卻籠罩着薄薄的黑霧,陰氣煞人。
玄炫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再往前走,忽然手中的劍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撥開草叢一看,是一座石像,四方神之一的玄武,石像上系著繩子,繩上綁着黑色的鈴鐺和符紙,這是──
玄炫蹲下來細看,沒錯,這是冥界的鎖魂鈴。
繞着座祠堂走了一圈,果然在西、東、南三個方向發現了其餘三神白虎、青龍和朱雀,玄炫試着把腳越過那道繩子,立即就感受到強勁的氣流,如同一堵無形的牆,阻止任何生物的靠近。
錯不了,這是冥界的結界,難道裏面封印着惡鬼?若是惡鬼,這座祠堂又是怎麼一回事?
玄炫百思不得其解,他從背包里掏出那張羊皮地圖,鳳凰羽標記的地方應該就是這座祠堂,父親究竟想讓自己看什麼?還是說父親被關在這祠堂裏面?不,這裏陰氣如此重,裏面關着的必然是厲鬼,可以確信的是父親還活着,他不可能在裏面。
想到這點,玄炫稍感安心,一時之間,他也猜不透自己父親的用意,這裏既然這裏有冥界的結界就不能進去了,雖然好奇,可是他卻不想得罪冥界,要是一個不小心,把這祠堂裏面關着的東西放出來,那就真的是惹禍上身了,退一步說,他也沒有把握可以破了結界。
這座祠堂有冥界的封印,說是固若金湯也不為過,無論裏面關着的是惡鬼還是放着寶物,尋常人絕對不能救走盜走,既然已經知道了地方也就不急在一時了。
飛快地下了決定後,玄炫不再逗留,沿着原路退回去。
微弱的日光照射在繞在玄武石像的漆黑鈴鐺上,折射出冷森森的光芒,鈴鐺隱藏在草叢的那部分,裂開了一條細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