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賊 第四節當惡人對上惡人

    「啊喲喲——」房門之處；小胖子龍公子，雙手捂着額頭，高聲悲叫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誰？到底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連老子都敢打？一會兒下道命令把你全家大小統統砍了腦袋當球踢！」小胖子一邊從地上爬起身來，一邊嗷嗷的悲叫着。搞什麼嘛！剛一進門就被什麼玩意兒給拋了個正着，好痛！真的是好痛！咦？為啥眼前還一陣陣的發黑？莫不成自己被砸得如此嚴重，竟要暈過去了不成？倒霉！倒霉！為啥今天會這樣倒霉呢？

    小胖子自覺今兒個是夠倒霉的了。本想要找個認不得自己的小廝陪着，好好玩耍一番；哪知尋遍了錢府的整個後宅；別說人了，便是鬼影子也沒碰到一個！這不，剛剛聽見書房裏似乎有些動靜，這才剛一挨近門口兒，便挨了這莫名其妙的一下子。

    小胖子越想越是窩囊，越想越是惱怒！想想自己何等尊貴的身份，平日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有去耍別人的份兒，哪有誰人膽子長毛兒，竟敢招惹自己？卻不料，今兒個非但沒能得償所願，反倒還吃了如此的暗虧！心念及此，他只覺得一股無名野火「噌」地一下直嗆腦門兒；從小就被諄諄教導的那些個至聖先師的「溫文儀態」呀，「大家風範」呀之類的東東，統統都被拋到了爪哇國里；心中剩下的只有幾句平日裏從身邊的侍衛那兒偷師而來的井市俚語：「他媽的！何方鼠輩？有膽兒就給老子滾出來！看我他媽的不把你他媽的全家斬的死光光，一個不留！他媽的四條腿走路的不放過嬰兒，兩條腿跑道的不漏過母雞……他媽的！……」一邊罵着，他一邊用手使勁的抹了抹眼睛；於是，那漆黑的墨汁便不均勻的在他臉上攤開，十足抹出了一張大花臉！

    聽見門口的這陣大罵，擎着自己「大作」站在桌子上的歐陽修，臉色開始陰晴不定。

    原因嗎？

    一是「做賊心虛」——偷進別人宅子，卻被人撞見，當然心虛啦！

    二是「稍有歉意」——自己亂拋東西砸着了人，抱歉也在情理之中。

    三是「心下着惱」——被人「他媽的」了半天，誰不着惱？特別是歐陽修自己都不曉得「他媽」到底是誰——冤哪！

    四是「無限鄙夷」——這罵人的傢伙太沒水平啦！倒不是說他開口罵人的行為不對；而是說他罵的水平簡直太低！

    於是歐陽修一邊趕緊扭曲面部的肌肉，幻出另一付面容；一邊卻是眉頭越皺越緊：「這傢伙都罵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連髒話也只會『他罵的』一句！還反覆的重複了多次，聽都聽煩了！丟人！」

    本來，乍一聽這同齡人的叫罵之聲，歐陽修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浪跡街頭的童年歲月，只覺得頗為親切。可哪曾想到，這罵人之輩似乎並非精於此道的行家裏手！罵的非但條理不夠清晰，層次不夠分明；就連罵人的基本詞彙竟也匱乏如斯——只會「他媽的」一句！這簡直是給「罵街」這一傳統的群眾運動抹黑嘛！聽到最後，曾經身為罵街一族精英的歐陽修終於忍無可忍，拍案而起（用腳拍），怒目圓瞪，氣運丹田，大叫一聲：

    「你丫住嘴！」

    「好大的聲音！」小胖子聞言嚇了一跳，差點兒再次一屁股坐回地上；正好此刻眼裏的墨汁也被抹了個七七八八，能夠隱約看見東西，於是趕緊遁着聲音的源處望去——

    眼前的圖像逐漸變得清晰，只見一個年齡和自己相仿的小廝「威風凜凜」地站在書桌上，正朝自己「怒目圓瞪」呢！

    呦！還敢朝我吹鬍子瞪眼！這小子真是不曉得死字怎麼寫！對了！這屋子裏就他一個人，那剛才的什麼玩藝兒也是他拋到老子臉上的了？連我都敢打！該死！真是該死！小胖子正欲大耍威風，高聲吆喝幾聲，叫人把這小子拉將下去，剁碎了餵狗！可忽然之間卻又改變了主意！原來，他忽然發現這小廝的長相竟是如此的充滿個性——嘿嘿，此刻歐陽修的長相確實夠有個性！「有個性」得都透着幾分古怪了！哈哈！乾脆直說了吧——這小子現在長了一個典型的豬鼻子！原來，因為這小胖子來的確實突然，歐陽修實在來不及好好的變化形象，匆忙間只得使勁兒的收緊鼻根兒處的肌肉；於是，一個典型的「豬鼻男」形象便出現在世間！

    「嘿嘿！光憑這付德行，這小子就一定是個『奇才』——奇呆無比的蠢才！看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不正是我想找的最佳玩伴兒嗎？哈哈！像這樣的弱智兒童一定不會瞧出我的來歷！看來今天能夠玩兒的盡興了！」小胖子津津有味兒的盯着歐陽修的「豬鼻子」樂呵呵的尋思着。這到不是人家小胖子一廂情願的看法。就憑歐陽修的這付「尊容」，一千個人瞧見，定會有一千零一個認為他是傻子（他自己便是那第一千零一個）！唉！幸虧現在這屋裏沒有鏡子，要不，歐陽修的臉一定會變成「紅燒豬頭」——瞧見自己的這付德行，歐陽修不羞得滿臉通紅才怪啦！但小胖子可不曉得其中的蹊蹺。既然他已經認定了這「豬鼻小廝」的腦袋一定不太靈光，所以大有利用價值；那麼，他的腦筋便開始飛快的轉動起來，想要找出威脅此人就範的法子——這小子竟然敢如此囂張的站在主人的書桌上！真是有失體統！這是第一點！看看他拋的這是什麼——哦？一支極品狼豪！嘿嘿，手裏還抓着宣紙呢！擅動主人的文房四寶！這是第二點！地上還倒了太師椅……小胖子越瞧越是開心，看來這小子惹得亂子還真不少呢！就憑少爺我專揪人小辮子的高明手法，便是雞蛋都能給你跳出骨頭來！何況你還惹了這許多麻煩！看來一會兒你想不乖乖就範都不成——小胖子眯着眼睛瞧了半天，終於把歐陽修的「罪狀」全都瞧在眼裏，爛熟於心；正胸有成竹地準備開口威脅利誘一番，卻看見面前的「豬鼻小廝」忽然從書桌上輕輕的跳了下來，仍是怒目圓瞪地向自己逼來——

    「幹嗎？他想幹嗎？殺人滅口？不會吧？靠！還握着拳頭？想來硬的嗎？誰怕誰啊？老子可是身兼少林武當兩家之長，一會兒就把你給揍個屁滾尿流！」小胖子一面想着，一面漸漸興奮起來——打架？！他費盡了心機想找人陪他「玩兒」，玩兒的就是這個啊！現在不費吹灰之力……唉！真是幸福啊！

    想到這裏，小胖子暗自提起一口內家真氣，悄悄的運在了雙臂之上。

    等這「豬鼻小廝」一衝過來，我就一記「黑虎掏心」迎將上去，一定能把他砸一四腳朝天不可！哈哈！讓你瞧瞧本大俠的厲害！

    出乎小胖子的意料，那個「豬鼻小廝」並沒如他想的那樣直衝到他的面前，來個野蠻的「短兵相接」，而是氣勢洶洶的大步踏到自己面前三尺之處，站定，然後擺開架勢——伸出右手——準確的說是伸出右手的食指。

    搞什麼古怪？小胖子對這面前的架勢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莫非是哪派功夫開練前的起手式不成？哦！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古人誠不欺我！原來，這個外觀「粗陋」的豬鼻小廝竟也是個練家子！這也難怪，要不憑他這樣的「尊容」又怎麼會在金陵數一數二的大財主家裏當上一個高級小廝呢？

    一念及此，小胖子的心裏更加興奮。畢竟，能和一個似乎還會兩手的傢伙「切磋」一番，可要比單純的「欺凌弱小」更加讓人心情舒暢。

    雖然這樣想着，可小胖子的心裏還是有着幾分疑惑：但這又是哪門哪派的起手式呢？首先，這決對不會是少林武當或者九大門派之中任何一門的招式。這些門派的起手式自己可是一清二楚——當初傳授自己武藝的那些老和尚、老道士們教給自己最多的，可能便是那些名目繁多的各種起手式了——按那些囉里囉唆的老傢伙們的說法，這些名目繁多的起手式可是大有講究。而且，這些架勢不單單有着「防禦」或「蓄力」的作用，更加統統有着另外一層含義，譬如：有的起手式是為了彰顯自身的氣勢，而有的卻是為了表達對敵手的尊敬，甚至還有的竟然是為了傳達這樣一種信息——「大俠，俺打您不過，您可要手下留情啊！」哈哈！這些奇怪的門道兒雖然聽起來有些可笑，可當時自己向那些師傅們表達如此的意向時；那些本不是甚為和睦的和尚道士，卻是異口同聲地回道：「這些就是咱們光榮正義的名門大派和那些下九流的歪門邪道本質的區別之一！」雖說到了現在，小胖子也沒能明白這些古怪的起手式為啥會有這麼重大的意義。可看見面前對手擺出的奇怪架勢，小胖子還是本能的擺了一個少林絕學「和尚撞鐘拳」的起手式「朝拜如來」，以表示對敵手的尊重——這豬鼻小廝竟能擺出這種「稀罕」的「起手式」確實值得尊重！

    唉！說來可也真是難為這個出身顯赫的小胖子「龍公子」了！

    其實歐陽修現在所擺的哪是什麼「稀罕」的「起手式」呀？他的這個「起手式」簡直「常見」得不能再「常見」了！只見現在的歐陽修，怒目圓瞪，單手插腰，平伸右臂，一根食指差點兒就點到了小胖子的鼻尖兒上——咳咳，隨便找個熱鬧的集市，每一個街頭潑婦在開罵前都是用的這個傳統的「起手式」！

    很遺憾，倒不是小胖子的智力有什麼問題；可從小就是金枝玉葉，地位尊崇的他，哪曾「有幸」看到這樣的架勢呢？別說像這樣用手直接指着他的鼻尖兒，便是有誰敢在他的面前對着別人做出類似的舉動也是極為無理的事情！通常，這樣的人應該會被殺頭吧？

    不過，很顯然，歐陽修可沒想那麼多；或者說他沒「想到」那麼多。看見面前肥頭大耳的小胖子居然戒備的拉開了架勢，歐陽修的心中更加惱怒！

    「怎麼？還想動手？」歐陽修心中怒氣衝天，「他奶奶的！罵街罵的不好已經夠丟臉了！現在居然還想動手？」

    罵不過人家便要動手，是當年歐陽修浪跡街頭時最為痛恨的行為！想當年，歐陽修小小年紀，便憑着過人的頭腦和伶俐的口齒在罵街技術上登峰造極，所向無敵，絕對可以堪稱為一代宗師！當是時，不但同齡的叫化乞兒，便是一些潑辣的街頭悍婦也不敢在這一點上和他輕起戰端！可恨的是，這手利落的絕活兒卻並沒讓歐陽修在各種街頭紛爭中沾得絲毫便宜！歸結原因，無他；但凡和歐陽修衝突的一方，都會在「嘴仗」伊始便擼起袖子，給原本佔着優勢的歐陽修實力的教訓！每每此刻，歐陽修都會惱怒異常；因為，雖然對手十八代祖宗的清白都會與此同時在他口中毀於一旦，可自己也絕對不免傷筋動骨的一頓好揍！而所爭的事物呢？也永遠不曾便宜過歐陽修這小子！

    所以，「罵不過人家便要動手」的做法一直都是歐陽修心中的最恨！

    如今看着面前的小胖子似模似樣的擺出了「動手」的架勢，歐陽修的情緒當然激動！想當年他可沒少吃過這樣的虧！雖說自己總是以為罵街絕對是一種源遠流長的「民俗文化」，可在沒有像稱「武力」支持的當年，自己的「文化造詣」又何時曾被那些個「赳赳武夫」們所認同過呢？

    想想便憋氣！

    而現在呢？今非昔比！歐陽修心下不禁嘿嘿的冷笑了幾聲，「這傢伙胖的就跟個球似的，簡直就是連那個奸商胖子也是不如（簡商起碼還「身高丈二」）！真要動起手來，老子不把你踹的滿地亂飛才叫怪呢！」陰險的分析了敵我實力的對比，歐陽修的心中漸漸高興起來，先前因為「觸境生情」而產生的「悲憤之情」也慢慢消散。「嘿嘿，當年受過的氣，這回應該更夠痛快淋漓的宣洩一番了！」歐陽修嘴角慢慢勾起了笑意，方才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食指也穩定了下來……

    小胖子右手豎掌護於胸前，左手成拳並於腰際，腳下微微錯步，身子向前稍傾，兩道目光和他形象非常不符的猶如利刃一般緊緊地盯在對面的歐陽修身上；確實有那麼幾分高手風範——教他功夫的哪幾個道士老師、和尚師傅都這樣叮囑過他：「緊緊地盯住你的對手，緊緊地！不可稍怠！」小胖子深以為然！打架嗎，不緊緊地盯着對手，那才是傻瓜呢！可小胖子雖然總是這樣想着，卻還沒有一次真的這樣做過呢！似乎——好像——以前也沒有哪個傢伙值得他這樣做吧！雖然，小胖子的功夫不一定很高，可之前和他扑打嬉戲過的小廝下人還真沒一個值得他認真動手的；至於那些值得他認真動手的侍衛們，唉——不提也罷！所以，一直到了現在，雖然這小胖子也算是「久經陣仗」的沙場老將了，可這值得他「認真盯住對手」的情況倒也算是第一遭！

    至於現在嘛，這豬鼻小廝似乎更值得認真對付了！不為別的，只憑片刻之間他就能變得如此氣定神閒，就說明這可是一個真正的高手高手高高手——這可是自己那些和尚道士師傅們不止一次提到過的！當時自己還頗是不以為然；現在看來，所謂高手的這份氣定神閒的功夫還真不是蓋的！起碼，自己現在便覺得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心裏撲通撲通亂跳，而且腦門兒上也似乎開始充血，只不知道自己的臉色變了沒有，不會頭上還冒了冷汗吧？小胖子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暗自慚愧起來：丟人！虧自己還有着無比高貴的血統，怎的現在竟比不上一個長着豬鼻子的下人呢？振作！振作！自己怎麼着也是堂堂的武林泰山北斗，少林武當兩派合力調教出的弟子啊！雖說那些和尚和牛鼻帽們大有可能都偷偷的留了幾手，可對付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廝總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可不管小胖子怎麼安慰自己，他總是隱隱覺得：面前的這個對手終究會給自己來個意想不到的攻擊！特別是看着歐陽修現在微微翹起的嘴角兒，小胖子的這種預感更加強烈！

    要不，先下手為強！小胖子心念一動，渾身的肌肉驀地一繃，丹田之內那頗有幾分火候的內家真氣迅速的遊走於雙臂之間。小胖子咬了咬牙齒，慢慢踏前半步，胸前右手掌變拳，腰際左手拳變掌，眼看就要向對手出手，發出凌厲的一擊！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與此同時，歐陽修——也出手了！

    或者——那不叫出手……

    這——

    這確實不算是出「手」！

    小胖子只見得一團明晃晃的白光伴着一陣氣勁兒迸喝之聲，「嗖」的一下便疾疾地向着自己下盤襲到！

    如此近的距離！

    如此快的速度！

    如此刁的角度！

    小胖子雖然敏捷的向着側後閃開一步；可是——他並沒把握能躲開這詭異的一擊！

    不過——很幸運！這一團白影卻並沒有如小胖子擔心的那樣擊中他的身體，卻是直直的射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難道，對手的目標也並不是他的下盤？可無論如何，對方的一擊落空，還是讓小胖子不禁微微的噓了一口冷氣——雖說比武之中，暗器這東西實在上不了台面；可像這樣面對面的施展開來可也絕對算不上下流。何況，對手施放暗器的這種「手法」可真夠高明的！不——不是「手法」！應該是「口法」！小胖子清清楚楚地看見那團明晃晃的暗器是從那豬鼻小廝的口中疾射而出的！

    哎喲喲！這可真是了不得了！用嘴發射的暗器誒！以前，有個老得連眉毛都白了的和尚師傅給小胖子講述那些波瀾壯闊，瑰麗多彩的武林序事時曾經提到過：三百年前有個威震江湖的絕代「英雌」，叫做「桃花三娘子」；這位姑奶奶的成名絕技便是一種用嘴發射的暗器——櫻唇奪魄針！當年，她只憑着口中的三根神針就不知敗盡了多少天方大陸上的英雄好漢；以至於當時江湖之上人人俱道：「見櫻唇而命短，逢神針則魂斷！」由此可見這「手兒」——不！這「口兒」暗器絕活兒的霸道與犀利了！可是，除此之外，江湖上似乎便沒再有過能用嘴巴來發射暗器的高手。如果非要再找個更精於此道的人物，那似乎也只有在某些縹緲虛無的江湖傳說當中了。傳說里，上溯到幾萬年前的太古時代，一個叫做什麼「絕情谷主」的傢伙，娶了一個擅長用嘴巴發射「棗核釘」取人性命的老婆——當然，這僅僅是「傳說」罷了！用飛針傷人也就罷了；可要是連嘴巴里噴出的棗核也能傷人，那吃飯時不得說笑的原因也就很明顯了——噴出的飯粒也會傷人哪！

    可是，面前的這小子又從嘴巴里發射了什麼暗器呢？只憑方才的力道、角度，這暗器雖然也算得上高明，可似乎還沒有那傳言中「櫻唇奪魄針」或是傳說中的「棗核釘」那般可怕吧？想到這兒，小胖子不禁飛快的偷眼溜了一下射在地上的暗器——馬上，小胖子的臉色大變！

    這——

    這竟然是一口口水！

    這一口口水啐出，歐陽修馬上便找到了當年的那種感覺！嘿嘿，開罵之前先向着對手的腳下啐上一口口水，這可是罵街高手之間戰前的標準程序——或者說是必備禮儀哦！雖說眼前這個圓圓滾滾的笨蛋，絕對擔不起自己這種本應該只對「罵街高手」才會給與的禮儀；可是——誰叫小爺心情好呢？既然如此，那也就算便宜他了！也算是讓這個給神聖的罵街一族丟盡了臉面的「圓球小子」完整的領略一下咱們天方大陸上源遠流長「民俗文化」！打定主意，歐陽修再次氣運丹田，然後猛地一聲大喝:

    「呔！兀那小子！」

    這一聲大喝之後，歐陽修更是覺得心舒氣爽，痛快淋漓！可在與此同時他卻又隱隱覺得哪裏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哦！是了！自己這聲雖說吼的衝勁兒十足，完全符合「罵街要術」之中先聲奪人的第一要領，但卻似乎太過斯文！「兀那」？這種文縐縐的說法可絕對不該出現在這種罵街的最前線！尤其更不應該出現在一向自詡為「罵街祖宗」的自己口中！說出這種軟綿綿、完全沒有殺傷力詞彙的笨蛋，應該只會是那幫混不知民間疾苦的酸丁兒才對！想到這兒，歐陽修不禁暗自臉紅了一把。媽的！自己何時也變成了那般全無一用的腐儒了呢？唉！看來這幾年被那臭老頭兒逼着生咽了那麼多五經四書，確實中毒頗深哪！咳咳，再回憶一下自己當年都是慣用哪些粗口來開場的呢？嗯——用的最多的似乎是「操你媽的」！要不成就是「日你祖宗」？不過——

    一時間，歐陽修又覺得這些當年成天溜在嘴皮子上的「井市俚語」似乎也太過粗俗了，好像有點兒說不出口。於是，歐陽修只好再次偷偷臉紅了一把——唉！這可是忘本兒啊！歐陽修可不想成為那樣無恥的傢伙！

    ……

    不過，對於歐陽修現在的對手來說；這句「兀那小子」可遠比什麼「操你媽的」或是「日你先人」難聽的多！雖說歐陽修當年慣用的那兩句「罵街經典」，確實稱得上氣勢雄渾，通俗易懂，可也僅僅只是中山帝國的「國罵」而已。到了宋唐帝國境內，這兩句話一般只會變作三個字——「干你娘」！可是，因為小胖子的身份實在太過尊崇，生活環境實在太過「高尚」；因此即便是對本國的三字經亦有九成的可能不解其意，更又何況那流傳於異域民間的什麼「國罵」呢？可是，「兀那小子」這種酸之又酸的叫法，他卻是聽得明白；再加上之前有那口對他來說極盡侮辱之意的口水（他可沒認為那是歐陽修對什麼「罵街高手」才會有的禮儀——也不會有哪個白痴會這樣認為）；所以，聽到這話，小胖子的一張胖臉馬上漲得通紅，本因為謹慎而堪堪按捺下的一拳一掌，夾帶着凌厲的風聲，一前一後狠狠地向着還在暗自臉紅的歐陽修當胸襲去！

    侮辱，對於某些「高貴」的家族來說，永遠是最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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