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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此前我之所以支持對於重工業進行調整,不是我國的重工業已經發展到了一個上限,而是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後,歐美重工業從軍工轉向民用,我們的重工業產品難以與之競爭,海外市場萎縮,從而不得不退守國內市場做出的主動應對。」吳川對自己之前對重工業的看法先做了一個解釋。
各位委員們對於吳川的解釋並沒有多大的疑問,在吳川拿出了這些數據之後,大家自然就會比較出國內重工業和歐美重工業的差距。
吳川於是很快就繼續說道:「那麼現在我為什麼又認為可以繼續向重化工業擴大投資了呢?那麼我們可以先搞清楚一點,過去幾年裏我們所投資的重化工工業究竟為那些產業服務。
鋼鐵是一切工業的基礎,不管是製造機器設備,建築橋樑,交通車輛,船隻鐵路,農業機械,日用五金,武器彈藥…這一切都離不開鋼鐵。可以說,沒有鋼鐵就沒有工業可言。
那麼製造鋼鐵需要什麼?需要能源和鐵礦,當前人類社會能夠使用的能源也就這麼幾種,自然能、煤炭、石油和電力。隨着工業技術的發展,直接使用自然能作為動力的方式已經基本被淘汰了。至於煤炭,作為煉鋼產業中最重要的燃料來源,現在也不會直接使用,而是經過加工之後變成煤氣、焦炭或電能來使用。
當然,隨着電力科技和內燃機科技的發展,石油和電能已經開始OTg2NTc=打破煤炭獨霸能源市場的局面。畢竟用煤炭驅動蒸汽機,熱效率最高也才20%出頭;但是內燃機現在已經突破了29%,且功率的上限也比蒸汽機高的多;而煤炭用於發電的效率也達到了27%,輸送電力的成本比運輸相同能耗的煤炭要便宜的多。
由此可見,今後工業的動力將會加快從蒸汽轉向石油和電力,因為一噸石油比一噸煤炭能提高4倍的動力,而開採、運輸成本都遠遠少於煤炭。一艘使用煤炭燃料的萬噸郵輪需要200名司爐工人,但是更換為石油鍋爐之後,管理石油管道的人手還不到10人。
在開採上,一個煤炭工人手工挖煤,一天也就0.6-0.8噸,用機器挖煤則可以提高到2噸一人一班,但是一口油井每天就能自動噴出數千到數萬桶石油,兩者的效率完全不可比擬。所以,未來石油取代煤炭成為工業主要能源的趨勢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我國煤炭儲量雖然豐富,可石油儲量幾乎沒有,如果我們要想不落後於世界能源的革命,那麼就必須找到石油供應的來源。當前世界上已知的石油產地,一個在美洲,一個在西亞,一個在東南亞,對於我國來說這樣的石油分佈是極不友好的,因為我國還無能力保衛海上航道的安全。
也就是說,一旦有海權國家切斷了我國的海上航道,那麼我們就會失去石油的來源,這也就意味着一旦我們試圖從煤炭能源進入到石油能源的時代,我們就要受制於人。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都主張要打通從西北、外蒙到新疆,再到中亞,然後進入裏海、波斯的通道,這是我們唯一有可能安全的通往石油產地的陸上通道。
當然現在說這個還有些遠,因為我們現在的石油供應還是有保障的,而我們的工業還沒有發展到沒有石油就活不下去的階段。當前對於我國工業來說,最為重要的還是煤炭及把煤炭轉化過來的電能。
電力作為動力的好處,只要是了解工業的同志就應該了解,它不僅極大的降低了投資工業的成本,還提高了勞動效率。按照我看到的數據,戰前建造一個100筒麵粉機器的麵粉廠,用電力只要投資2萬元,用蒸汽動力則要投資6萬元;而現在使用電力的織襪機,產量是手搖襪機的3-4倍。
美國和日本使用電力作為工廠原動力的比例,大約都在35%一下,而東北地區使用電力的工廠是80-90%之間。在東北,商業用電每度5.3分,工業用電每度4分,農業用電4.3分,民用電4.4分;而在關內每度電大約在2元以上。
這就是為什麼,雖然關外的稅收要比關內高的多,但是私人資本卻依然願意在關外投資的原因。根據統計,去年關外每度電平均創造了3.18元工業產值,可見電力對於推動關外工業發展的重要性。
可是發電靠什麼?煤炭、水力和發電設備、水泥鋼筋,這些無一不是重工業提供的。1911-13年,每投建1千瓦裝機容量,就需要投資1000銀元。到了今年,每千瓦裝機容量的投資已經降低到了950銀元。隨着我國重工業的繼續發展,這個投資金額還將會不斷的下降…
從以上這些實例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江浙湖漢北以煤鋼為核心的重化工工業發展規劃是必然的,煤炭的產量上升可以擴大鋼鐵產能和提升電力產能,還能為運輸提供動力來源;反過來,鋼鐵的產量上升又為機械設備提供了製造原料,從而為提高煤炭的產量提供了裝備支持。
正是在這種不斷的循環和產能擴張中,我們才能在過去幾年裏獲得了比日本更高的工業增長比例。所以,只要能夠找到鋼鐵和煤炭的銷售市場,那麼理論上對於以煤鋼為核心的重化工工業的投資是不需要控制的。
之前我認為要對重化工工業進行調整,是因為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後,歐美工業為了投入戰爭而空出的世界市場很快就會消失。我們的鋼鐵產量和勞動效率不及他們,用於修建化工廠的各項設備需要仰賴於西方,就連煤炭開採的勞動率也不及他們,自然不能同西方工業進行公平的競爭。
而且輕重工業的產品最終都是要同農業產品進行交換,戰爭的結束將會讓歐洲各國的農業生產恢復正常,那麼當前世界的糧食價格必然不能保持高位,也就意味着各國農民不會再如戰時那樣具有消費力,許多在國際市場上沒有競爭力的工業品都將被擠出市場。
我國的農業人口雖然比例較高,但是農業平均產出卻不高,加上除了關外以外都是人多地少,很難提高人均糧食產量,這也就意味着我國農業能夠提供的工業品消耗市場短時間內並不會提高的太快。東北雖然還有着黑龍江、烏蘇里江地區大片的荒地有待開墾,但是這些地方需要逐步的去投入,並不能一下開墾出來。
之前我們也討論過,當前國內還有待開發的區域,一個是河套地區,另一個則是在新疆。和前者相比,人口不過210餘萬,面積卻超過150萬平方公里的新疆,其實更適合農業開發。
大家都一直想要推動輕工業的發展,輕工業的核心產業其實只有兩個,紡織業和食品加工業。食品加工業最重要的原料是糖和鹽,而紡織業的原料是各種纖維。新疆的氣候和自然條件和中亞差不多,適合於種植棉花和放牧。也就是說,我們想要推動輕工業的發展,發展新疆的農牧業就是必然。
此外,新疆還是距離裏海、西亞最近的地區,如果我們想要從陸上進口石油,也不能不發展新疆的基礎建設。但是在鐵路沒有修通到新疆之前,關內到新疆至少要3個月的路程,這樣的交通條件發展新疆就是無稽之談。按照我們的計劃,至少要到1924年我們才能修通從外蒙到迪化的鐵路。因此我們也就暫時擱置了新疆建設的計劃。
但是這一次人民委員會的邀請,和協約國試圖干涉俄國革命的契機給我們創造了一個極好的機會。協約國這邊要干涉俄國革命就必須要向俄國國內的反蘇維埃政權提供援助,而人民委員會則提出了用黃金向我們貸款的請求,這就意味着,只要我們操作得當,就能創造出一個市場來替代因為歐洲戰爭結束失去的海外市場。」
宋雲桐頓時集中起了精神望向了吳川,人民委員會拿着黃金來向革命委員會貸款,這件事他是知道的,雖然人民委員會開出的條件很不錯,以290噸黃金為抵押請求4億美元的貸款,但是人民委員會拿來抵押的黃金其實並不能直接送到哈爾濱來,因為鐵路被捷克人和西伯利亞臨時政府給截斷了,這就讓他有些患得患失。
他總覺得這筆貸款冒的風險太大,要是讓捷克人和俄國的反蘇維埃勢力打下了存放黃金喀山,那麼抵押的黃金可不就飛了麼。而且現在向海外出口物資比向人民委員會出口要合算的多,不僅不需要考慮運輸安全問題,還不用考慮回返哈爾濱列車運力浪費的問題,現在的俄國可真沒有什麼東西能往東北運的。
吳川組織着語言繼續說道:「要讓人民委員會支撐到帝國主義內部分裂,他們最需要的是什麼?我以為是糧食、棉布和燃料,其次才是武器和彈藥。
在波蘭、烏克蘭、立陶宛、波羅的海三國、高加索等地區等紛紛宣佈脫離俄國,白衛軍又在南俄、西伯利亞肆虐後,唯一安穩一些的也就剩下了中亞地區了。也就是說,現在的人民委員會幾乎失去了大部分的糧食產區和最為重要的頓巴斯煤礦產區,而巴庫油田也被隔離在外。
人民委員會想要生存下去,首先就要讓人民生存下去,才能談論其他。所以他們現在最需要的還是糧食、棉布和煤炭。在捷克軍團和西伯利亞臨時政府沒有發動叛亂之前,我們從東北向莫斯科調動這些物資其實是相當不划算的。
但是現在麼,有了人民委員會的邀請,又有着美國政府向西伯利亞臨時政府提供的援助,那麼我們就有了就近向莫斯科提供糧食、煤炭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又可以同新疆的建設,我們的重工業發展聯繫起來。」
宋雲桐終於引起了興趣向吳川說道:「您是說,利用美國政府的援助建設新疆,然後再向人民委員會出售糧食和煤炭?我聽說新疆的煤炭儲量確實不少。」
吳川搖了搖頭說道:「那怎麼行,我們用了美國政府的援助,要是西伯利亞臨時政府垮台了,這貸款不就得我們來還了麼。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吳川停頓了一下,起身走到身後的牆壁前,打開了頂上的電燈後,便指着牆上掛着的地圖說道:「在新西伯利亞州和伊爾庫茨克之間托木河畔有一座叫做謝格洛夫斯克的城市,這座城市不僅有鐵路支線和西伯利亞鐵路線相連,附近還有着一處極為豐富的煤田庫茲巴斯煤田,附近還有鐵礦。
此地之所以沒有被開發出來,一是缺乏人力,而是缺乏資本。現在藉助美國政府的援助,我們完全可以讓俄美公司開發此處的煤礦、鐵礦,甚至建立一個鋼鐵廠。
在奧倫堡下方,哈薩克草原的西北面,有着成片的荒地。只要能夠在這裏建立起灌溉系統,那麼就可以建立起大片的良田。我們同樣可以讓俄美公司投資開發這裏,然後租借給我們耕種。
然後是這裏,塞米巴拉金斯克州的首府塞米巴拉金斯克,我們稱之為斜米的地方。西伯利亞鐵路線到此地建有阿巴泰支線,由此地到塔城約1178里地,再由塔城到迪化1200餘里。而從斜米到滿洲里是7550里。
但是從斜米到滿洲里坐火車只要9天,而從斜米到塔城要13天,從塔城到迪化又要15-20天。之所以距離遠卻花時少,距離近卻耗時長,正是有無鐵路的差別。
過去這段路也是最為困擾我們的,不管是哪個俄國都不願意讓我們借用這條鐵路建設新疆。但是現在就不同了,我們完全可以借用俄國人的名義修建斜米到塔城的鐵路,修通了這條鐵路之後就可以直接從塔城建設北疆的鐵路公路網,並開始移民建設新疆。
然後是從塔城到塔什乾的鐵路聯通,從而和俄國的跨裏海鐵路相連,則等待塔城和跨外蒙鐵路連接上,那麼從營口港就能直接聯通到裏海和波斯了。
以上這些基礎建設的投入,足以支撐起歐洲戰爭結束帶來的海外市場的萎縮。美國人支付基建費用,我們出勞動力,俄國人可以坐享其成。此外,我們還可以利用這些地區的礦產、糧食和其他工業原料來開發新疆,這對於我國和俄國來說都是雙贏的好事。
1916年中亞地區的棉田達到了74萬公頃,皮棉產量24.4萬噸,差不多是我國去年棉花產量的二分之一。因為戰亂的關係,莫斯科現在並無資金完全的收購這一地區的棉花,這對於我們來說等於是多了一處棉花原料產地。
1913年德國的人均棉花消耗量就達到了7.5公斤,而我國的人均棉花產量才1公斤。假如5億人每年達到德國人1913年的消耗量,那麼我們每年就需要375萬噸棉花,也就是125萬噸皮棉。
也就是說,我們至少需要380-400萬公頃棉田,才能滿足中國人過上1913年德國人的生活標準。東北不適合種植棉花,華北雖然適合種植棉花,但是會出現糧棉爭田的現象。所以,最好的選擇就是在地廣人稀且適合種植棉花的新疆地區開闢棉田。
而想要在新疆開闢至少200萬公頃以上的棉田,我們至少需要向那裏遷移10萬青壯年,如果加上其他建築人手就是至少30萬人。而要遷移這麼多人過去,就必須建立在新疆基礎建設的完善上,這就是我為什麼說,我們需要重新調整輕重工業發展規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