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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吳川的這個說法,幾位委員還是有些不同看法的,在大家竊竊私語的時候宋雲桐就忍不住發問道:「如果只是國內的鬥爭的話,我接受主席您對於俄共布最終取得勝利的判斷,但是現在俄國的反布爾什維克力量或多或少都獲得了來自國外的支持,在這樣的情況下,難道我們的支持能夠抵消這些外國勢力對於俄國國內反布爾什維克力量的支持嗎?」
「這個問題提的很好。」吳川首先肯定了宋雲桐提出的不同看法,他環顧了會議桌前的各位委員們一眼,看着他們安靜下來,方才接着說道:「確實,外部勢力的干涉往往能夠改變一國內部鬥爭的結果,比如在英國人的幫助下,滿清消滅了太平天國。
但是,我之所以認為俄共布將會贏得最終的勝利,就是認為帝國主義對於俄國內戰的干涉並不能傾注全力,最終只能以虎頭蛇尾而告終。
我之所以如此判斷,因為當前的主要帝國主義國家都已經陷入了這場戰爭4年,根據歐洲各國的工人運動來看,各參戰國都已經處在了革命的邊緣,俄國不過是最先倒下的帝國主義,而不是唯一倒下的帝國主義。
因此對於俄國採取的干涉行動,必然是會遭到各國無產階級的反對,各參戰國家不可能冒着本國革命的風險,把大量的資源用於撲滅俄國革命上。在自家開始着火的時候,沒人會再去在意鄰居家的火到底燒的如何了。
其次,雖然干涉俄國革命是帝國主義的本能,但是帝國主義之間OTg2NTc=的矛盾卻使得他們無法聯合起來干涉俄國革命。當前對於俄共布威脅最大的反蘇維埃勢力,其實是在德國人支持下的,從波羅的海到黑海之間的一系列從俄國獨立出去的小國,特別是波蘭和烏克蘭這兩個原俄國境內工業、農業較為發達的地區,他們擁有和俄共布相抗衡的物質力量,也有統一的核心政權。
至於協約國所支持的南俄、外高加索及西伯利亞地區的反蘇維埃勢力,幾乎都是各自為戰,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能夠支配他們。而同盟國和協約國之間的戰爭,也令雙方在反蘇維埃之餘,還存在着互相敵視的情況。這就給了人民委員會各個擊破的機會。
我認為,首先垮台的必然是德國人所支持的勢力,因為只要我們關注一下歐洲戰場的情報就知道,德國人在西線發起的進攻已經差不多都失敗了,雖然他們消滅了不少英法軍隊,但是面對源源不斷的從大西洋對岸運過來的美軍,德國人消滅的這些英法軍隊很快就能被美國軍隊填補上空缺。
當德國人徹底的停下進攻轉入到防禦態勢時,就意味着德國距離全面失敗不遠了。以我的看法,德國人如果不想徹底的被協約國肢解,那麼就應該趁着自己還有能力防禦,協約國軍隊還沒有攻入德國境內的時候,有條件的向協約國提出投降,這樣他們倒還能同英法談一談條件。
而一旦德國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那麼戰爭不會在柏林結束,而是在協約國軍隊突破了德軍的幾道防禦陣地,在德國的邊界上停止。這也就意味着,這場戰爭不僅不會拖到明年,甚至都未必等到12月份就將結束了。
德國一旦戰敗投降,那麼受到德國所支持的俄國西部獨立的各小國也就失去了統一的指揮,這些國家必然會出現政局混亂。其中的一些人也許會想要完全擺脫俄國和德國的控制,轉向投靠協約國;也有人會選擇和蘇俄和平相處,以換取蘇俄對於本國獨立的承認;也有些人則會選擇脫離俄國內戰的旋渦,專心構建獨立的國家政權。
但是不管他們如何選擇,一條完整的對抗蘇俄的陣線就此宣告結束了。這也就意味着,人民委員會可以專心的對付由協約國支持的國內反動勢力了。
而協約國內部是否就是團結一致了呢?我看不見得,至少我們就不可能同英法一致麼…」
聽到這裏,各位委員不由會心一笑,確實吳川說的很真實,他們現在可不就是協約國陣營內的一員麼。
吳川話鋒一轉又說道:「而且我們也不能讓協約國內部保持一致,一旦帝國主義者保持一致,那麼我們就要被帝國主義集團給盯上了。八國聯軍入侵我國,正是帝國主義利益一致的結果,這對於落後的我國來說,完全是不能抵擋的力量。
那麼協約國內部有沒有利益不一致的基礎江浙湖漢北呢?我認為還是有的。以英國人過去鼓吹的勢力均衡外交歷史來看,他們在拿破崙戰爭時拉攏俄國對抗法國;克里米亞戰爭中拉攏法國對抗俄國;普法戰爭中反對德國過於削弱法國等等一系列的操作,在本次大戰取得勝利之後必然會反對法國過分削弱德國。
那麼讓我們想像一下戰後的歐洲,一個被摧毀了一半工業的戰勝國,和一個毫髮無損的戰敗國,後者的人口還是前者的兩倍,那麼誰會更快的恢復元氣?法國人怎麼能夠接受得了這樣有名無實的戰勝國名義?英法之間的親密無間,將會在戰後走向決裂。
其次就是英法和美國之間的對於戰後利益的瓜分,美國在這場戰爭中贏得了最大的好處,可以說英法和德國的鮮血為美國人鋪設了一條走向全球霸主王冠的鮮血地毯。但是英法會甘心於,將自己奮戰四年保衛的霸權拱手讓給旁觀了四年的美國人嗎?我認為不會,否則這場大戰就不會被開啟。
我雖然不清楚英國人和法國人為了讓美國加入這場戰爭許諾了什麼,但是我認為他們一定不會履行自己的承諾。而威爾遜總統提出的十四點和平原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對於英法殖民主義的宣戰書。假如英法接受了十四點和平原則,那麼他們過去一百年來所建立的龐大的海外殖民帝國將會就此崩塌。
我不認為美國現在有這樣的力量逼迫英法接受十四點和平原則,即便算上美國在紙面上的主力艦建造計劃,英國的海軍主力艦還保持着對於美國海軍2比1的優勢,在這一優勢沒有被追平和超過之前,美國人就無法動搖英國的海上霸權。
所以,協約國對於干涉俄國革命的一致,最多也就維持到戰後利益瓜分為止。這些帝國主義國家必然會因為戰後的分賬不均而互相扯後腿,這樣一來他們所支持的俄國反蘇維埃勢力也就會四分五裂,不足以構成對於人民委員會的挑戰了。
所以,我的判斷就是,只要人民委員會能夠撐到年底,那麼他們就贏了一半;只要他們能夠撐到協約國內部出現問題,那麼他們就不可能不獲勝。而我們對於人民委員會的支持,其實就是幫助他們更好的撐下去,少一些人員和經濟上的損失,並不是去同俄國境內的反蘇力量和帝國主義干涉軍直接交戰。」
宋雲桐和幾位委員明顯都鬆了口氣,他們都不希望捲入俄國內戰,所擔心的就是和協約國正面對上。現在已經是1918年,哪怕是個普通的識字的中國人也不會對歐洲爆發的這場戰爭一無所知,更不用提專門派出觀察員在歐洲觀戰的共和黨了。
歐洲這些帝國主義之間爆發的戰爭之殘酷,遠遠超過了中國人對於戰爭最為惡劣的想像,哪怕是被日本人不斷念叨的旅順之戰,在索姆河之戰、凡爾登之戰面前也不過是小兒科罷了。索姆河戰役第一天英法就傷亡了近6萬人,而整個旅順之戰,日本人也不過才傷亡了5萬餘人而已,可那是足足329天作戰中累積下來的傷亡。
有史以來,第一次工業國之間的全面戰爭竟然是如此慘烈,不要說西方人被嚇到了,東方人也同樣被嚇到了,日本之所以不肯出動陸軍,也是畏懼於歐洲戰場上過於殘酷的戰鬥。而這場戰爭也使得此前積極鼓吹向西方學習的中國知識分子開始冷靜了下來,開始有人指出西方的文明也不是完美無缺,這場戰爭就證明了西方文明的缺陷。
不過對於共和黨的高層來說,面對西方工業國發動的戰爭展現出來的巨大破壞力,大家覺得發展工業趕上西方工業國是第一位的,而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在這之前不要和這些領先的工業國進行衝突。
吳川的視線從宋雲桐的臉上掠過,他其實蠻理解這位主管財政工作的委員的心情,管錢袋子的人一般都不喜歡花錢,最好能夠看到金庫里的金銀不斷增長下去。而革命委員會的財政工作也確實不輕鬆,如果不是因為賭中了一戰爆發,那麼在黎明到來之前革命委員會就要先破產了。
只是革命委員會雖然趕上了一戰,還清了不少債務,但是面對自己所推動的超前工業規劃和袁世凱去世後的革命委員會地盤擴張,哪怕有着戰爭景氣帶來的高額外貿順差支撐,面對不斷擴大的財政開支,革命委員會也確實有捉襟見肘之感。
吳川心裏對於宋雲桐也是頗帶歉意,對方能夠支持自己過於超前的工業計劃,也是承擔了相當大的壓力的,在沒有看到工業所帶來的回報之前,宋雲桐也是要承擔政治上的責任的。對於他來說,不管採取什麼手段都是要發展工業化的,這是一切革命工作的目標,但是他同樣不能保證自己所推動的工業計劃就一定能夠成功,畢竟工業化的過程中是需要不斷試錯的,哪怕你規劃的道路是正確的,但是你不能保證下面實際工作的人真的能完成你的計劃。
不過一旦熬過了開頭,成功了第一個工業項目,那麼之後的組織熟練度就會越來越高,犯的錯誤也會越來越少。吳川很快收回了略微的走神,向着各位委員們繼續說道:「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談一談和平建設期的問題,我認為這個問題也可以和我剛剛向一些同志們提到的輕重工業和農業規劃聯繫起來。
去年底以來,我一直都在強調,在這場歐洲戰爭結束之後,世界將會迎來一個10-15年的和平建設期,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進一步推動中國的工業化,從而在下一個世界動盪期到來之前建立起能夠保衛自己的工業能力。
但是我強調和平建設期這個概念,並不是要求大家不顧一切的去避免戰爭,因為我自始至終都認為,和平是打出來的不是妥協出來的。
我們之所以能夠享有現在的和平,是因為我們在1912年把日本軍隊趕出了南滿,1914年把日本軍隊趕出了北朝鮮和山東,在1917年把俄國人趕出了北滿。如果我們此前沒能把日本人和俄國人趕出東北,那麼我們又怎麼可能和平的去建設它?誰會把數十億美元的投資放在敵人的炮口下,只有傻子才會這麼幹。
為什麼我主張要和俄國布爾什維克聯合對抗帝國主義,除了意識形態上的需要外,重要的就是俄國是我們陸上邊界線最長的鄰國,而且俄國還是一個人口大國和具備初步工業化的國家。我國5億人口,俄國1.5億人口,日本五千萬人口,俄國和日本加起來就是2億人口,而全球不過20億人口。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同俄國和日本交惡的話,那麼就等於把世界十分之一的人口變成了我們的敵人,可如果我們和俄國建立起和平友好的關係,那麼我們就一下減少了四分之三的敵人。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選擇題。」
孟繼周有些忍不住了,他抓住吳川停頓的間隙出聲問道:「難道我們不能選擇同日本人友好相處嗎?和俄國人相比,日本和我國在歷史上的交往更為長久,兩國的文化傳統也更接近,而且俄國人可不認為自己是亞洲人或是東方人,他們自認是歐洲的一部分啊。」
吳川搖了搖頭說道:「是的,正因為俄國認為自己是一個歐洲國家,所以他們並不能贏得亞洲民族的真心服從。當然,在無產階級的價值觀下,民族和國家之間的差異會縮小,階級之間的矛盾會被放大,可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只要俄共布建立的是無產階級政權,那麼他們首先要解放的就是歐洲的無產階級。因為馬克思說過:共產主義只能在最先進的工業國誕生。顯然東方的農業國並不符合俄共布對於世界革命的首要目標。
但是日本不同,日本是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它效仿的是英法這些殖民地帝國。也就是說,不管我們現在如何同它友好,日本帝國主義的本性就是要通過向海外擴張來發展本國的資本主義的。所以我們對於日本的任何友好政策都是建立在一個基礎上,日本人打不過我們,只要日本人覺得能夠打贏我們,他們就立刻會撕毀同我們的友好協議,這就是帝國主義的本性。
所以,國與國之間的友好關係取決於兩點,相同的意識形態和自身的國防力量,違背了這兩個基礎去談論國家之間的友好,都是在沙灘上修築房子,稍稍有點風浪都會垮塌。」
在吳川的解釋下,幾位感情上親日厭俄的委員們一一沉默了下去。吳川這才把話題重新轉了回來,「接着我們再談一談輕重工業和農業的規劃問題,之前我在會議上確實說過,隨着歐洲戰爭的臨近尾聲,我們需要對於輕重工業和農業的規划進行調整。
為什麼我們要進行調整,因為隨着歐洲戰爭的結束,海外市場必然會縮小。特別是重工業,我們還遠不能同歐美的工業國相比較。拿鋼鐵業來說,1914年英國鋼鐵工人年均生產了44噸粗鋼,而美國的鋼鐵工人是69噸,但是我們的鋼鐵廠,直到去年才達到人均39噸。我們鋼鐵工人的勞動效率只有美國工人的57%而已。
輕工業中人工占成本比例較大,我們還能依靠較為低廉的人工和歐美進行競爭,可重工業更注重技術和資本的集中,我們暫時還難以同歐美競爭。這就是我之前認為有必要對重工業進行調整,提高重工業部門的技術和擴大規模,以降低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