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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中秋,玉米一家是全家人都一起的,包括已經實際上是他家的兒媳婦也在。玉米很開心,他雖然以前對那懷仁有恨意,但自從那麗蓮成為玉如義的對象後,他沒再恨過那懷仁。他知道,人的一生會犯很多的錯,有些錯是無法彌補。他也想過如果當年申玉鳳不那麼犟的話,現在會是什麼樣的生活呢,不過他也想過如果換作他是申玉鳳,當年可能也會作出同樣的選擇吧。這就是命運的捉弄。
今天是中秋,下午他又來到了老屋,給老屋周圍除了一些草,有些地方填平一點,有些地方東西搬開一點。雖然現在家裏房子多了,父母回來也不太可能讓他們繼續住這個吊腳的老屋,但是多年生活的情愫讓他時不時會想起過去,有快樂,有遺憾。
忙完之後,他來到前面田六妹的屋,打了一個招呼走了。田六妹有話想跟他說,可是申漢在家,還有兒孫也回來了,一屋子人,她只能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剛出前面的禾場到下面通往鄰村的簡易公路上,遇到了一個親戚。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嘴裏叼着煙的黃紅綠相間頭髮年輕人,騎着摩托車,載着一個年輕女孩,年輕女孩懷裏還抱着一個小孩。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是申玉鳳的女婿張一嘉,他是帶着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的。當初不知道這個申玉鳳的女兒為什麼選擇了這個小混混,但是從他的打扮來看,雖然頭髮是黃的,可是身上沒有紋身,也不像外面一些扮成小混混的人那樣戴着耳環之類的。
年輕人好眼力,一見面就叫表姑父。女孩也是這樣叫着的。還讓懷裏的小孩也叫姑姥爺,可是小孩還不太會說話。
玉米跟他們打招呼,然後問一句,你們這是帶孩子去看姥姥嗎?
「嗯」張一嘉答應着,給玉米一根精品白沙煙。並掏出汽油打火機打着火。
玉米接過煙點上說道「剛才我見她在上面你們姥姥家裏」。然後接着跟張一嘉說道「我們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我想跟你一起說說話」
張一嘉答應了。跟身後的女孩說「你先去姥姥家,我跟表姑父聊會兒天」。然後把車停在了路邊。
等女孩抱着小孩去了之後,玉米跟張一嘉找了一塊乾淨的石頭相鄰而坐聊了起來。
玉米先問」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怎麼跟我家外侄女認識的呢「。
「這個呀,當初她在我們鎮上鞭炮廠上班,一個月工資也就百來塊錢,有一次跟別人一起去送材料問廠里要錢,剛好看到一個中年人拉着她不放手,我覺得這個人太不要臉了,欺負一個女孩,就走過去把那個男人給打了兩耳光,趕跑了,後來才知道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是來問她要錢的我那個便宜老丈人」。張一嘉回想道。
「當時她叫我不要打那個人,又跟我說謝謝我,我都被前後矛盾的話搞糊塗了」等她走了之後別人告訴我剛才打的是她爹「張一嘉說道。玉米聽到這個故事都想笑,沒想到做爹的自己沒掙錢還跑去問女兒要錢花。
」後來呢「玉米問道。
「後來我去的時候她給我一些吃的,說是家裏帶過去的,偶爾在鎮上趕集能遇到,也會打個招呼,就慢慢熟悉起來了」張一嘉似是在回想過去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現在小孩也有了,有沒有想過找點正當的事情做做,不再做給別人收賬那些事了吧」玉米說道。
」我也想啊,可是哪有好事做啊「張一嘉說道。確實,他也不想做被人恨的事,這樣遲早會被人盯上的,可是他上有老下有小要養活。
「我五弟在開礦,現在資金緊張,如果有閒錢的話可以試着入一點,但是不包回本,你也知道開礦是跟賭博一樣的,有可能賠錢,也可能賺錢。如果你有的話可以試着投一點。還有可以在鎮上或者像別人那樣找個投資小回本快的小生意做做也可以。畢竟給人收賬的事情不太安全,我只是建議」玉米說道。
」好,我考慮一下「張一嘉說道。
「行,我等你消息」玉米跟張一嘉別過回家去了。
張一嘉也厭倦了這種被人恨的事情,但一直沒有可以讓他看得上的事情,或者是沒有想好去做什麼,今天玉米的提醒,他不得不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將來,畢竟現在是上有娘下有小孩,還有一個老婆。這可是一家子人,而且全都指望着他來養活的,他必須保證自己安全,家人才能過得踏實。
張一嘉猛抽一口煙,把抽完的煙頭丟在腳下狠狠踩滅,快步去了老婆的姥姥家。
晚上,在申玉鳳的家裏,張一嘉和老婆孩子都在這裏過夜,那個便宜老丈人沒有見到人。申玉鳳的女兒叫李蓮花,跟申玉鳳長得差不多,只是稍顯高一點。
「媽,爹呢」李蓮花問道。不是她真的關心這個爹,可能是這麼多年叫得順口了吧,隨口就問出來了。她對自己這個長得五大三粗卻不着調的爹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從她有記憶起,這個爹就沒有認真做過事情,一天到晚的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家裏窮得沒米下鍋都好像別人家的事情一樣。出了門在外面牛皮吹上天,說這個家沒有他早散了,要不是他掙點錢回來,家裏別說吃飯,就是喝湯都不夠。當然沒有人相信他能養家的,有些別有用心的人還會拿那些話來跟她和弟弟說你們要好好疼你爹呢,沒有他你們哪有現在的好日子過,就你媽那樣子,別說做事,吃現成的都煮不熟。不過唯一的好處是這個爹從來沒有欠過外債,這倒是讓他們家比較清靜。當然就算欠了外債討債的人上門還要搭上一頓飯錢,因為他們家還等着米下鍋呢。
「不知道去哪裏了,有十好幾天沒回來了」申玉鳳說道。她心裏現在對這個叫李大友的男人已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去哪兒什麼時候回來,她不管也管不着,只要不回來要錢就行。
「哦,那弟弟呢,他寫信回來了沒有」李蓮花問道。
「那個小子,他倒是記得我這個娘,前段時間寄了封信回來,給我還寄了一百塊錢」申玉鳳說道。似乎這是讓她有點面子的事情。似乎這個弟弟給了申玉鳳一點安慰,雖然大家對他的評價不怎麼樣,但是他還是多多少少能給她一點點安慰的。有時候她在心裏想,如果自己孩子的爹是玉米,他們還會有這樣的苦難生活嗎,還會面臨別人的嘲笑侮辱嗎!可惜自己當初選擇的錯誤,讓孩子也跟着過了二十來年的疾苦生活和成千上萬的白眼唾棄。
「那就好,只要他在外面能生活好點就好」李蓮花說道。
李蓮花知道弟弟也不容易,爸爸不着調,弟弟從小就被別人欺負嘲笑,家裏揭不開鍋的情況下上不起學,學校免學費他才去讀了幾年的書,好不容易挨到二十來歲,卻要面臨着一切都要自己一點點掙來的局面。在農村,沒有一點好的基礎基本上這個人一輩子就只能打光棍了,所以她對這個弟弟也是擔着心的,可是她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以前在鎮上做事好不容易有點錢,最後被那個爹給要去了,後來有了張一嘉她才存到了一點錢。只因為他爹怕張一嘉打人。後來要結婚的時候,這個不靠譜的爹拼命的反對,她自己拿着戶口本跑去了張一嘉那邊領了證。見證都領了,這個爹才沒再提不同意他們在一起的事了。
正當母女坐在門口說話的時候,張一嘉一個人躺在涼床上想着自己的將來。平時跟幾個哥們一起到處去收帳,或者吃喝,沒有想過自己的將來,今閒下來了,他想自己這個家怎麼辦,如果繼續去幹着打架鬥狠的活兒,雖然來錢快,而且收入還可以,但那也是遭人恨的事情,很容易出事的。他不想在他出現什麼意外的時候他的家人日子不好過。他想過去鎮上做生意,可是什麼生意適合他呢,他在做生意一途完全就不懂,他從十七八歲開始就只幹過一件事,那就是打架鬥狠。這些年來他除了收賬好像就沒有他懂的事情了。
長長吁了一口氣,他想了想,也許像表姑夫說的那樣可行吧,如果虧了,就是錢丟了,如果賺了,會有一筆不錯進帳,並且在以後比較長的時間裏都有進帳的。但他不了解這個行當,也不知道表姑夫是什麼樣的人。
「媽」張一嘉打斷了申玉鳳母女的談話。
「哎,要什麼東西嗎」申玉鳳問道。她以為張一嘉叫她是想找什麼東西。或者是涼床不舒服吧。
「沒有事,我想問一下,上面公路邊那個表姨夫人怎麼樣」張一嘉問道。
「他啊」申玉鳳頓了一下,她沒有想到張一嘉會問到這個人。然後她問道「你問他有事嗎」
「沒事,我今天跟蓮花來在姥姥家外面碰到他,好奇問一下」張一嘉回答。
「我們今天在姥姥家外面碰到了那個表姑夫,張一嘉還跟他說話了呢」李蓮花補充道。
「他人很好」申玉鳳說道。她不清楚張一嘉是想問什麼。不管是對誰,玉米這個人在她心裏的扎了根的,她不能隨透露給別人自己的真實看法和想法,她現在比以前不一樣了,雖然她再也回不到從前,也要不回曾經的玉米哥哥,但那個玉米哥哥一直在她心裏。她雖然過得不如意,但她有自己的愛和恨,她獨自想着失去的愛人,能得到一點愛回來,她也夠了,至少她這些年受過的白眼和苦能減輕一點,能讓自己有一絲絲幸福感曾在。
「怎麼個好法嘛」張一嘉頭有點大,問了跟沒有問一樣,早知道就不問了呢。
「他」。申玉鳳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張一嘉會對那個男人的事情感興趣,可是她只要提到那個男人,她就會傷心,悔恨。就會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以前聽說人無完人,她覺得可笑,當她真正面對自己不堪的生活的時候才發現真的是人無完人,有的只是假面完美,當撕開那些假面,就會發現千瘡百孔的世界。她對玉米從喜歡到恨,到喜歡,流了她太多的淚。俗語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是沒有錯的,現在她對很多俗語是相信的,也是深有感觸的。
「他什麼嘛,媽說說嘛,我也想知道,以前他住在姥姥屋後面的,跟你是鄰居呢」李蓮花也想聽聽媽對這個男人的評價。
「他本分,不亂來,這些年他一直在礦上那邊上班,我對他了解不多,不過聽說他們幾兄弟都在礦上上班。我對他的印象停留在年輕的時候,後來這些年沒跟他家有交往了。」申玉鳳說道。她不知道怎麼說一個人的好和壞,原因是她這些年對玉米是愛跟恨交加的,而且她已經跟玉米生疏了二十多年了,對玉米的了解真的不多,只知道他沒有外面的那些傳言,他對他的老婆很好,有時候她路過他家門口時就想如果當年結婚的是自己,那這個房子這個家就是自己的了。
「他跟人打交道說到做到,不會誆騙別人,也不會隨便許下諾言」申玉鳳說道。
「媽,你當初怎麼沒跟他在一起」李蓮花好奇,這也正是張一嘉好奇的,兩人從穿着開襠褲到長大,居然沒在一起。
「找打,跟他了還有你嗎」申玉鳳笑罵着說完就不說話了。輕輕拍了女兒一巴掌。
「哦,只是好奇,不問了」,李蓮花說道。其實她有時候也想如果當初媽跟的不是現在這個爹而是玉米的話會是什麼樣子的呢,她有些好奇,有些無奈,人生怎麼就這麼捉弄人呢,讓她生在這樣一個家庭,小時候窮得吃不上飯,衣服都沒有穿的,好不容易長大了還要面臨着各種各樣的問題,生活的艱難真的不是一句努力干就會好起來的。
「媽,那礦上事好做嗎」張一嘉問道。
「不清楚,他們去礦上是我結婚幾年後的事情,看他們的樣子,應該能掙到錢吧」申玉鳳說道。她也只是猜想,她沒有問過玉米,自從上次跟玉米分別之後他們就沒再在一起說過話,哪怕今天在爸媽那裏也只是看一眼,沒有說話。
「哦」張一嘉就不再說話了。他想這事情怎麼決定呢,翻來轉去的在涼床上睡不着,後來他想了想不如到時候去礦上那邊看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