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腳走來 第33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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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稻穀收割之後經過幾天翻曬就揚殼去雜後裝倉庫里去了。

    隨着中秋的時間越來越近，各自有着各自的計較和希望。比如田敏既希望玉米回來又希望那懷仁別回去，矛盾極了，不過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感情，一次親熱後，她問道「懷仁，中秋回去嗎？」。

    「你很想我回去？」。那懷仁問道。

    「說，回去還是留下？」田敏不給答案。

    「想留下」那懷仁說道。

    「回去吧，有半個月沒見了吧，」田敏說道。

    「好，她回來可能去了丈母娘家的」那懷仁說道。

    「跟過去，對她好點，我也是女人，這些年你們可能是誤會」田敏說道。

    「可是錢丟了那麼多」那懷仁說道。他心裏不是對錢，而是對人的芥蒂，儘管這些年還在一起過，但只要想起那錢跟人的事，他就心裏不痛快。

    「誰都有犯錯的時候，你現在不是也錯了嗎」田敏說道。

    「……」那懷仁想說，卻沒有說出來。

    「懷仁，我是女人，我知道女人很難，很難很難，我們天生就要肩負生兒育女的責任，我們也想丟掉這個責任，可是做不到，因為是本能，我們只有選擇順從。我們嚮往美好，可是能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的男人少之又少，我們身心上的疲憊是無人知道的。我們不光要面臨自己的難，還要面臨一些男人的圈圈點點的束縛，還要面臨一些自己跟很多男人做露水夫妻卻要到處說別人的爛嘴女人的誹議排擠。我們在選擇的時候容易出錯，可是糾錯的成本太高了，讓我們難以承受。所以，你好好地待她，不管以前做錯了什麼，不要太過計較，可以心裏防着點，但不能不接受她，好嗎」田敏勸說道。

    「好的，謝謝你這麼關心我，我確實要想想這些年是不是做得有些過分了」。那懷仁說道。

    「過分了點是肯定的，也不必自責，從現在起好好待她就行，我還期待一個笑容滿面的她能跟我談玉如義跟那麗蓮一年多後的婚事呢，我可不希望她是一個被你欺負成小腌臢婆的模樣出現在我的面前呢」田敏打趣道。

    「行，我保證她不會成為腌臢婆的」那懷仁說道。

    「多去丈母娘家走走，兩個丈母娘家都不要偏了」。田敏囑咐道。

    「恩，都沒落下的」那懷仁說道。

    那懷仁第二天回去了，留下那麗蓮跟玉如義在這裏。還帶上了田敏親手做的月餅。

    兩天後，玉米回來了。是帶着滿滿收穫回來的，這次他從四號廢礦洞把上次丟棄在那裏的礦石運了一百多袋。他跟田敏說玉園也搞到了一百多袋。

    田敏表面很開心，但很心疼這個常年冒着生命危險在礦洞裏上班的男人，她感覺自己對不起他，但又無可奈何。這個家是靠着這個男人不怕死撐着的，雖然這次得到了這麼多的礦石，可是她心裏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現在想的是一個安穩的家，一個不因為上班有生命危險而擔驚受怕的家。她也在努力的尋找安全且收益好的出路，她想玉米跟那懷仁一起去建房，或者在家弄點別的什麼，比天天擔驚受怕要好很多。這幾年他們家開始種植黃精和黨參，搞魚塘，不就是在尋找出路嗎，可是現實好像有點打臉，魚塘管理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好，草藥的周期長，成本也不小，管理起來並不比水稻容易，產量也一般，儘管他們有打算明年再擴大規模的打算，但心裏還是有些擔心前途的。

    面對開心的玉米，田敏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心裏默默地希望自己家平安健康。

    那麗蓮見到玉米也是爸爸的叫着，她這是第二次見到玉米。吃飯的時候，她看了一眼玉米，再看一眼玉如義，比較一下，心裏想着，將來的玉如義會不會也是現在玉米的樣子呢。上次她從田敏那裏看到幾條金項鍊，知道是田敏生日的時候玉米送的，她也在期待着玉如義將來掙錢了能送給她一些喜歡的東西，像田敏一樣幸福的擁有玉米送的東西一樣笑起來都是甜的。

    玉園還沒回來，玉羅成卻帶着老婆回來了，在沒有到家之前先在公路邊玉米家坐了一會兒，他們跟玉米一家聊了一會兒，放下幾盒南方的月餅和一些香蕉之類的南方水果，然後回家去了。

    他們有大半年沒有回家了，孩子一直在家由孫良燕帶着，這是他們心頭肉，他們在外面無時不刻的想着，想着孩子在家吃得好嗎，着涼了沒，長高了沒，等等他們能想到的問題都會在腦出現一遍。可是南方跟這裏也有千里之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到的，他們只能努力的工作，努力的掙錢，有空時看着出門打工前臨走時在鎮上拍的孩子的照片發呆。這次回來是接孩子去南方一起生活的，他們不想這樣過着日夜思念的生活，太苦了。孩子到南方可能要給他們增加負擔，這又有什麼辦法呢，比起思念之苦要好太多了吧。

    到家後，放下東西，叫了一聲媽，玉羅成跟老婆米英一起湊過去寶寶好寶寶乖爸爸媽媽回來看你來了的說個不停。只是小孩像不認識他們一樣的睜着眼睛看着他們。孫良燕在旁邊看着都心疼，自己天天在家帶着沒覺得什麼，現在兒子跟兒媳回來了，孩子居然不認識他們，情何以堪呢。

    看着孩子不認識他們，米英都眼淚掉出來了，她沒想到大半年不見孩子對她這個媽是如此的陌生，在南方的時候她幻想了多種跟孩子見面的情景，就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尷尬場面。最後還是孫良燕把孫子抱着說，孩子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一時半會兒肯定適應不了，過一會就好了。

    兩口子也是無可奈何，都兩歲了，話也說得有些清楚了，卻對他們感到陌生。米英感覺這次回來接走孩子是正確的，如果再讓婆婆多帶幾年孩子，自己這個媽都有可能多餘了，隔代親就是這麼親的吧。

    稍微冷靜下來了，玉羅成跟米英開始打開包，一件件的東西往外放，他們給父母買了衣服，還買了鞋，給孩子買了兩件玩具，其他一些南方的水果和餅乾糖果之類的。

    米英還拿過衣服來給婆婆試穿，邊試穿邊評論這次買的質量和款式以及大小，看看以後可以改變一下不足的地方。孫良燕卻說「你們的錢也不是在風颳來的，給我們買什麼，浪費錢，自己留着給小孩讀書用」。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面對兒媳給買的東西還是樂開了花。

    「媽，爸回來了沒」到家一會兒了，還沒有見到爸，以為是出去忙什麼去了呢。後來又想起來爸在金礦上班，就問了一句。

    這不問還好，一問就讓孫良燕心裏有些不好受，但還是很平淡的跟玉羅成說道「他在礦上還有點事，過一天再回來」。說完她就後悔了，明天就中秋了，過一天不就中秋也過了嗎。

    玉羅成說道「礦上有那麼忙嗎，都中秋了呢，我們這次回來接孩子，也是看看你們，今年過年可能就不回來了。

    」不清楚，說是那邊有一些被遺棄的礦石有金，他想多搞點「孫良燕說道。

    」爸也是個財迷，別人都在過節，他還在掙錢「玉羅成嘆了一口氣道。也就沒再說什麼了。

    」剛才聽你們說過年不回來了？「孫良燕問道。

    」是的，我們打算今年過年不回來，回來一次開支大不說，特別是帶着孩子路上不方便「米英說道。

    「也是，現在外面情況也確實太好，經常聽他們說起南方那些事，那些壞人也確實可惡」。孫良燕說道。

    「你們回來坐車這麼久，一定餓了吧，我現在給你們熱點飯先吃着，待會兒再做晚飯吃」孫良燕說道，並起身給他們去熱飯。

    「媽，我們自己來」米英起身阻止孫良燕，不過還是孫良燕把她按在椅子上坐着了。

    只一會兒，飯菜上桌，玉羅成跟米英兩口子這是自前天上車到現在吃到的第一口正兒八經的飯。路上他們吃的是乾糧。雖然車上也有賣的，但那個太貴了。那個綠皮車，太難坐了。看着眼前的飯菜，眼淚差點掉下來，是對生活的無奈，也是對將來的嚮往，如果不是因為農村太貧困，如果不是因為農村沒有就業機會，如果不是因為想着改變生活現狀，如果不是要生存，誰願意在那要被擠成肉餅的綠皮車上呆那麼長時間呢。

    生活是在困境中選擇，在前行中磨礪，在享受中沉淪，在失望中放手，在希望中加速。我們不為別的，只是想生活的更好一點點，僅此而已，為什麼就這麼的難呢。這是一個個靈魂在面對困苦時的思考，在絕望中的發問，在轉機時的感嘆。

    農村破產不是一朝一夕導致的，不是誰想把農村搞破產的，是時代的變遷，是機會的轉移，是對美好生活的嚮往選擇的結果。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問題，也絕不會只有今天才需要面對，過去和將來同樣要面對這個問題。古時候圍城而居叫邑，叫國人，而山野草地的居住者叫野人。城邑相對於野外討生活要容易得多，雖然他們也要面對生活困難的現實，但跟野外的人面對的惡劣環境要少得多。自古就有鄉野粗人的稱呼，在城裏人的眼中，鄉野本就是一個貧窮落後的代名詞。只是不同的時期鄉野村民的生活困難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這個鎮上的人誰都不想千里迢迢的去掙那個一個月三五百塊的收入，可是不去掙又能從哪裏得到那個錢呢。1999年，三五百塊雖然不少，可是回家一?的路費卻讓大家望而卻步。哪怕是有着幾千塊工資的人也是要心疼那個路費和其他各種開支的。在貧困的農村生活過的人們對錢的來之不易是有着天生的敏感的，不是小氣，不是不知道花，而是他們需要用的地方太多太多。

    「你們這麼久在外邊也瘦了呢，在外邊不要省着，身體最重要」孫良燕有點心疼的看着兒子兒媳說道。

    「媽，沒有，只是最近一段時間太熱了」米英說道。

    「你們回來準備住幾天？」孫良燕問道。這是她最關心的，她一方面想他們在家多待一些時間，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們能快點回去掙錢，心裏就是一個死結，怎麼也打不開。

    「我們過兩天去米英家那邊住兩天，再去南方」玉羅成說道。

    「恩，好，回來了必須去看看米英的爸媽，記得給他們多買點東西」孫良燕說道。她也是這麼想的，她可不想因為一時的失誤讓兩百里之外的米英的爸媽怪她不會教兒子孝順。

    孫良燕家裏一夜熱鬧，只因孩子慢慢接受了消失大半年的玉羅成跟米英，好久沒帶孩子的兩口子，一晚上沒少對開小孩開鬨，後來是孫良燕聽不下去了才過來敲門把孩子抱走了才消停。

    中秋這天上午玉園跟做戝似的回到了家。還是那個樣子，只是有點心不在焉，跟他說什麼都是「嗯，好」之類的，本來興致盎然的玉羅成結果被幾個「嗯，好」搞得索然無味，也失去了跟他說話的興趣了。繼續跟米英逗孩子去了。後來就去了附近一些沾親帶故的人家走走串串門。

    「玉園，這次去了這麼久才回來，你不解釋一下嗎」等兒子兒媳婦出去串門去了之後孫良燕開口問道。

    「不就是想多搞點礦嗎，在那邊累死我了，天天蹲點，想找個機會，不過還好，這次搞了一百多袋，玉米跟我也差不多」玉園開心的說道。他覺得老婆知道他弄了這麼多應該很開心才對，畢竟這可是一大筆錢呢。

    孫良燕確實是開心的樣子，可是心裏卻在想，玉米一個月準時回來一次，說什麼時候從不推遲，人家能夠搞到的，你也只是那麼多，我信你個鬼，不過嘴上還是說道「玉園，錢是掙不完的，你那麼累幹嘛呢」。

    「我也不想啊，可是家裏要用，現在多存點將來有急用也好」玉園說道。

    「你真好，但是你每次一去那麼久，我擔驚受怕的……」孫良燕把頭拱在玉米懷裏說道，聲音越說越小，感覺要哭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