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甲殼蟲車說它騷,那是一點都不冤枉,因為它竟然是果綠色的!形狀可愛,看起來有一種奇異的q感,所以大菲特別喜歡。
劉顏飛和雙胞胎姐姐是高中畢業一起考的駕照,不過平常在學校里車也用不上,他都是放假回家開一開,而且特別羨慕劉顏菲除了甲殼蟲之外還有一台擺在家裏積灰的機車,他大哥偏心,說他有了機車就一定會去外面胡混,所以不給他買,他饞得流口水,同時又不得不服,他哥真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酒吧街挨近凌晨三點,停車的地方依然能夠看到稀稀拉拉的人影。
他給顧瑤打了一個電話,不過沒有人接,他順着記憶左拐右拐,找到「牛仔的耳釘」酒吧推門進去,正好碰上一個客人離開,緊接着服務生走出來,微笑着說抱歉,「帥哥,今天太晚,我們打烊了。」
劉顏飛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兩點四十五分,「我來找人,顧瑤他在裏面嗎?」
服務生這才愣了愣,「你是他的朋友?」他見劉顏飛點頭,趕忙招呼他往裏面走,「你來得正好,顧瑤他喝多了,你是接他回家的吧?得小心扶着他些。」
「喝多了?」劉顏飛一時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喝多了?顧瑤不像是那種會借酒澆愁的人。
服務生就倒豆子似的和他講起經過。
今天晚上來了一位客人很不好伺候,來回換了幾個人去給他倒酒,最後他只滿意顧瑤,顧瑤就把手頭的事情放下,陪客人玩骰子,結果玩了幾把以後,客人又要顧瑤上台去唱歌給他聽。
換做往常,顧瑤可能就唱了,他雖然性格冷漠,但工作一直都很盡責,也不會有意得罪吧里的客人。
結果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客人話說得難聽,他就回嗆了客人幾句,客人當即發了好大一通火,直到領班過來勸。
「然後……客人要顧瑤喝三杯酒賠罪,一杯紅,一杯白,還有一杯啤,白的是伏特加。」
劉顏飛聽完臉色瞬變,伏特加的酒精濃度一向都是四十到六十度上下,更別說還混着紅酒啤酒一起喝,這樣不僅容易喝醉,嚴重些還會噁心,嘔吐,甚至中毒,一個弄不好是會出事的!
那王八羔子明顯地存心刁難人。
「他喝了?」
「喝了……也沒法不喝。」
劉顏飛腳步頓住,忽然問服務生,「那位客人走了嗎?」
「走……走了啊。」服務生臉上帶着點驚疑,眼睛往開着一半的吧門瞟了一眼,他沒敢說進門時和劉顏飛擦肩而過的那位就是,不然依現在面前這位帥哥的表情,很可能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轉身追出去把他們酒吧的客人撕成兩半。
劉顏飛也意識到再找人算賬恐怕來不及了,「先帶我去看看顧瑤。」
酒吧客人基本都已經散場,聲色低落的舞台上只孤零零放置着一架印度鼓,台內空空蕩蕩,角落處不顯眼的沙發卡座里,有一個人斜靠在上面,臉色在照明的燈光下白得仿佛一張紙,他這幾天一直戴着的棒球帽也摘在旁邊。
他的傷還沒有好呢。
「顧瑤!」劉顏飛跑過去,半蹲在沙發邊的女生正好轉過頭來,她是陶夢,手裏拿着一塊毛巾給顧瑤擦汗。
劉顏飛對她很有些印象,再看顧瑤痛苦地閉着眼,心裏一慌,「怎麼樣?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劉……學長?」陶夢沒想到他會趕來,連忙讓位,「顧瑤他喝醉了,剛才吐了一次,不過領班說吐出來會好很多。」
「他睡着了?」
「醒着呢,就是反應有點慢。」
顧瑤睫毛輕輕一顫,扇動幾下後,睜開眼,「劉顏飛?」
聲音夾着三分不敢確定,因為他的眼前光怪陸離,已然扭成一片,能喊出劉顏飛的名字就是極限了,不過很快,劉顏飛的胳膊攬住了他的後背,給了他從沙發上慢慢站起的力量。
劉顏飛架着他的肩膀,讓另外一個服務生一起幫忙,把身體打晃的顧瑤從酒吧一直攙到停車場,再送上車。
陶夢跟在他們後面,劉顏飛安置好顧瑤,問她,「我送你回學校?」
陶夢擺擺手,「我睡這兒就好,反正學校公寓也進不去了,你要是路過便利店,可以給他買兩粒解酒藥。」
劉顏飛點點頭。
這一路開回去至少要半個多小時,他幫顧瑤扣安全帶的時候顧瑤還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結果一個車子出庫的功夫,人已經歪歪靠着車窗睡着了。
不論他把顧瑤當兄弟也好當戀人也罷,他都非常生氣,扶着顧瑤出門那會兒領班也在,他甚至想替顧瑤告訴領班,這工作不幹了!那王八玩意兒最好也別讓他撞見,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可是轉念一想,他和顧瑤的關係好像也還沒到能夠擅自幫對方做決定的份上。
車開至學校外的住房小區停下,劉顏飛先跑到小區對面的二十四小時超市買解酒藥,再回來準備背顧瑤上樓。
然而他還是太低估顧瑤的重量了,顧瑤身長一米八五還多,別看穿衣顯瘦,骨架勻稱,實際上那身板都是鋼筋水泥注的,不然怎麼會好像一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
「我……操……」劉顏飛才把顧瑤背上二樓,就感覺要死了,只能倚在牆邊喘氣。
他之前怎麼會想要把顧瑤當女孩子一樣疼寵呢?他一定是腦子有坑……
顧瑤半夢半醒,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劉顏飛立即轉了個方向,把他的身體攬在懷中扶穩,唉聲嘆氣,「顧瑤,爸爸我背不動你了,你能不能自己走兩步?」
樓道的燈光熄了又亮。
顧瑤有些迷茫地睜開眼看着他,只是一會兒,劉顏飛覺得自己也就是多喘了兩口氣,然後,他看到顧瑤的眼底像是溪流一樣積了水,如同灣過整夜的雨,打濕了小扇般的睫毛。
一滴水珠無聲無息地落入他的指尖,風一吹就沒了形狀。
劉顏飛猛然虎軀一震,差點沒把下巴糊在地上,「我操……我操操操!你哭什麼?難道我不背你你就哭?犯不着吧大哥?!」
顧瑤微微傾了身,靠向他的肩窩,濕熱的鼻息與真實的貼近。
劉顏飛在寂靜的凌晨,遠方天色灰朦時分,恍惚間聽見顧瑤輕輕喊了一聲「爸」。
顧瑤可能是真的醉了,他半夢半醒,介於痛苦與迷茫的神色給予了劉顏飛莫大的刺激。
「顧大帥哥,就沖你這聲爸爸,我怎麼也得把你背上去!」
當然等回到家,劉顏飛帶着顧瑤往床上一撲,就跟個死狗似的爬不起來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陽光灑在刷白的牆面上,劉顏飛頭一天睡得晚,忘了拉上遮光簾,所以被刺眼的光線扎得眼睛生疼。
迫不得已,他閉着眼打算翻身下床去關帘子,卻在床上翻滾時撞上了一道小山丘,大概是太困了,他順勢以朝拜的姿勢趴上了小山丘,半跪着,頭不管不顧地埋在被面上,眨眼好像又要昏睡過去。
小山丘側躺着,被壓得喘不上氣,夢見自己被豬八戒壓在了雷峰塔下,然而他被酒精浸泡過的神經完全不能給他一個解釋來自圓其說,於是他終於伸手拿掉臉上的枕巾,帶着宿醉的頭痛睜開眼。
這個過程十分漫長,所以期間內,他眯着眼,歪頭一瞬不瞬地瞪了睡在他腰上的劉顏飛好一會兒,雙瞼睜大再睜大,直到劉顏飛後腦勺的髮絲清晰可辨。
他為什麼會和劉顏飛睡在一起?
顧瑤動了動,劉顏飛立即發出豬拱食一般的哼哼,沒辦法,他只能狠心把劉顏飛往旁邊一掀。
劉顏飛頓時慘叫着遮住乍一碰到光的眼睛,「關窗簾關窗簾!」
等到屋子裏重新歸於黑暗,他才又安靜下來。
顧瑤也跟着躺上床,今天是星期一,本該早起去上小班教學課,但是他跟着劉顏飛一起逃掉了。
兩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下午一點才相繼醒來。
劉顏飛迷迷糊糊問正在穿衣服的顧瑤,「還去上課嗎?」
「不去。」
「哦。」
氣氛陷入沉寂。
顧瑤穿好衣服沒有走,一邊揉額角一邊問,「我昨晚上是不是喝醉了?」
「是啊,抱着我嚎啕大哭,還叫我爸爸。」
顧瑤背脊頓時一僵,他確實對爸爸這個詞有些印象,依稀記得他是夢見了小時候在鄉鎮上,他爸手裏拎着一個十斤重的鹹菜罐,他還小,吵着要爸爸背,他爸就無奈地對他道:「爸爸背不動你了。」
他們一路吵着鬧着走回家,他的願望也沒有實現。
可是他夢境的最後,他仍然心滿意足地靠在了一個並不算太寬闊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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