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顏飛緊接着火冒三丈推開椅子,然而肇事者已經轉身飛快地逃走了,他甚至只看到她驚慌失措的背影。
不過也可以理解,不跑難道等他和顧瑤站起來真人pk?
但劉顏飛還是下意識地追了上去。
安靜的圖書室就像炸了鍋,周圍全是竊竊私語聲,顧瑤低頭看向自己的身側,他剛才伸手幫劉顏飛擋了一下砸過來的奶茶杯,所以現在奶茶杯翻在旁邊地上,光亮的地板匯起一小條牛奶河,粘連不堪,連着劉顏飛跑出去的一串腳印。
大概有人通知了三層的管理員,管理員從幾排書架後走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顧瑤把書攤開在一邊晾着,合起筆帽,異常冷靜道:「剛才不小心打翻了奶茶。」
「嗯?」管理員一愣,「怎麼我聽別人說的不是這麼回事?」
顧瑤抬起眼眸,神情有些莫名地薄涼,「您聽誰說的?」
鹿露扔奶茶的時候他們周圍坐的人不多,也沒有殃及到無辜的受害者,但管理員明顯還不想這麼了事,實際上他已經準備去調取監控,查明是哪個院系哪個年級的人,竟然敢在公共圖書館惡意潑灑奶茶,萬一損壞了圖書館的館藏,誰能負得起責任!
顧瑤和他僵持了片刻,直到劉顏飛滿身狼狽地跑回來。
管理員不依不饒,劉顏飛道了好幾次歉,替鹿露求了情,最後他們答應幫管理員拖洗地板這才作罷。
等到管理員轉身離開,劉顏飛終於得空擦一擦自己的臉,他偏頭見顧瑤的書本也濕了,趕忙脫下外衣罩上去,直接用衣服擦拭。
「對不起啊,都是我害你書弄髒了。」劉顏飛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委屈,他家裏大哥沒念過幾年書,所以對知識總是格外珍惜,也有要求他和雙胞胎姐姐劉顏菲好好愛惜書本,他雖然不愛讀書,但是能夠想像顧瑤會有多麼生氣。
顧瑤怔了怔,他眉宇間先時升騰的怒意幾乎在瞬間被劉顏飛下意識維護的動作澆透,只好轉移話題道:「先不說這個。」
提前回寢室的路上,顧瑤一路漠然,劉顏飛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幾次,像是想要解釋,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追上鹿露時,鹿露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問不出什麼東西,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他讓女孩兒傷心了,兩個人既然交往過,最後這點愧疚砸去了也好,這也是他在管理員面前為鹿露求情的原因,況且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從今往後,就互不相欠吧。
寢室里沈冬旭和王喬都不在,劉顏飛一進門就直奔浴室,這個點鐘不知道太陽能的水還熱不熱。
「你等我洗個澡。」劉顏飛匆忙拿上換洗衣服,「十分鐘。」
顧瑤點頭,過了一會兒,把專業書從包里拿出來,手指輕撫潮濕的部分,觸感黏膩,一股子腥味,他蹙起眉,走進洗手間打算先用清水擦一擦表面。
寢室的洗手間連接着衛浴,中間只隔一道帘子,然而很不幸,劉顏飛他們活得太糙,洗澡簾的下擺散了線,顧瑤進去一低頭就看到劉顏飛露出的半截小腿,蜜色的皮膚滑落水珠,赤1裸的腳踩在防滑墊上,不一會兒就有幾朵白雲一般的泡沫墜落下來。
劉顏飛聽見水龍頭被打開的聲音,疑惑道:「顧瑤?」
「嗯。」
「我還以為是誰呢?嚇我一跳。」他現在緩過勁兒來,倒是顧瑤,冷靜得讓他都有些害怕,他只能硬着頭皮提起話頭,「哎,你怎麼不問我是怎麼回事?」
「需要嗎?」顧瑤關上水,把沾濕的書本攤開在一邊,自己靠着洗手池,「我知道她,她之前來找過我,讓我不要當你們感情的第三者。」
「什麼鬼?!」劉顏飛一聲驚叫,手上香皂噗通掉落到瓷磚上,又從瓷磚滑到了顧瑤腳邊。
顧瑤:「……」
劉顏飛扒開浴簾,露出個濕漉漉的腦袋,他的臉被水汽蒸得發紅,「幫……幫我撿一下。」
顧瑤存在感太強,不過彎腰撿個東西,他就有一種全身都被看光的錯覺……
當然撿肥皂這種事,本身就足夠羞恥。
「我和你在一起之前就已經和她分手了。」
「是麼。」
「你不信啊?」
「沒有。」
「……那……那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平常話很多?」
「你怎麼哪兒都有理?」劉顏飛鬱悶地嘀咕着,重新縮回簾內,打開熱水,「反正我沒腳踏兩條船,愛信不信。」
顧瑤直接關上洗手間的門出去了。
劉顏飛半天聽不見外面響動,擦乾水穿好衣服,這才發現顧瑤早已經離開。
為這事劉顏飛第一天就想提分手,他被鹿露潑奶茶的怒氣不僅沒有完全消下去,甚至又點燃了另一股無名火,媽1的,冤枉死他了。
他在寢室里打轉的時候,忽然發現顧瑤攤開在洗手池邊的專業書忘了帶走……
顧瑤是一個有輕微潔癖的人,他的書本筆記做得工工整整,字體清雋,書頁沒有一絲折角,看得出來他很愛惜,可是現在,書頁全毀了,擦不掉的腥味甚至混合着黑色的筆記,糊成一團。
劉顏飛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拿上書跑去顧瑤的寢室,結果顧瑤竟然不在,他只好給顧瑤打電話。
顧瑤接了,劉顏飛問他在哪兒呢?
「食堂。」
劉顏飛差點又要跳腳,「你不和我一起吃飯啊?我外賣訂了一家黃燜雞米飯,你不早說!」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語氣軟化下來,「我等會兒要去上班,晚上也是,你和室友去吃吧。」
劉顏飛能夠感覺到對面顧瑤的無可奈何,他這人心思比較粗,搞不明白顧瑤為什麼還在生氣之後,他只好哦了一聲,掛斷電話。
然而自己瞎琢磨並沒有什麼卵用,他乾脆接着給他姐劉顏菲撥了過去。
「大菲,我問你個事兒。」
對面那頭的聲音很歡樂,「啥事兒?快講,我這裏準備和表演系的一枚小鮮肉去吃飯呢。」
劉顏飛被她噎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就是……我一朋友……我好像惹他生氣了……」
「女朋友?」
「對對女朋友,今早上吧,是這樣……」
兩人嘰里咕嚕一陣。
「她肯定吃醋了!」大菲斬釘截鐵。
得到結論的劉顏飛十分想要找條繩掛上去,你說一個大男人,吃醋就吃醋唄,整那麼多么蛾子,甩臉色又不理人。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把顧瑤套在他以前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女友身上,吃醋好像又很合理的樣子?
「我聽你意思,你女朋友應該是那種很冷靜很理智的人吧?這種人心事沉,她讓你察覺到她在生氣那說明是在給你機會,還有得救!」
「可是……他幹嘛不直接罵我?」
「當時你給你前女友求情了對吧?她也為你前女友說好話,幫你收拾殘局,多懂事啊!試問,如果是你,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一句安慰,卻只得到敷衍的『愛信不信』,你氣不氣?不罵你那是心疼你,擱我我就送你一顆躥天炮!」
「……」
「明白了?」
「厲害了我的姐……」
「行了,跪安。」
「別別……那我現在要怎麼辦?」劉顏飛有些無措,聽大菲這麼一分析好像很有道理,可是他哄女孩兒得心應手,哄男人卻是第一次!
然而對面那頭電話已經切斷了。
他傻愣地站在樓梯角,腦里回放劉顏菲剛才機關槍似的打過來的痛斥,最終停在「沒有一句安慰上」……
他好像從來都不覺得顧瑤需要他去呵護或是過多地安慰,因為顧瑤一直都那麼堅毅,比之於他,更像是能夠對抗任何風暴的蒼青松柏,無論多麼疲憊都不會倒下,脊背永遠孤直地挺立。
所以他理所應當地認為,這些顧瑤可以承受……
顧瑤應該對他很失望吧。
捫心自問,他可以對每一個女孩都那麼寵溺,為什麼對顧瑤不可以?
凌晨一點,市東碧水畔別墅區,某一套小樓內,有一個人偷偷摸摸開門進去,點亮玄關的第一盞淡橙色壁燈,然後踮着腳繞過風水隔斷,潛入客廳扒在電視柜上。
為了不被樓上睡覺的人發現他回家,他甚至刻意壓低了聲音,「大菲,你說你車鑰匙放哪兒呢?第二個抽屜……我去,裏面這麼多鑰匙!」
「……不行,那輛甲殼蟲太騷了……」
「我沒找着啊。」
「什麼?你把它放你房間裏了?」
劉顏飛簡直痛心疾首,他原本是想借大菲的機車去接顧瑤下班順便兜風,結果那個坑貨竟然把鑰匙留在了房間裏,再往樓上走就有被大哥發現的危險,他大哥昨天剛回國,如果知道他又想玩機車,一定會揍他的!
沒辦法,他只好拿了甲殼蟲的車鑰匙匆匆走了,本來他也可以打車去接顧瑤下班,不過顧瑤大概不會樂意吧。
車從車庫裏開出,劉顏飛並沒有注意到三樓房間的燈光亮了起來,窗簾拉開一條縫,有人看着他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