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一休哥!鎖鏈它導電!!!」
洛河此話一出,場面又是詭異的一陣安靜。
眾修齊刷刷回頭看向洛河,表情千變萬化。
這個長相普通修為低下的男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喊華意休「哥」?他是華意休的兄弟嗎?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他是來救華意休的嗎?就憑他???
眾修的心聲洛河自然聽不到,也完全沒有被鄙視的自覺,更不在意他們赤果果的眼神。
洛河氣喘吁吁,拖着沉重的步子,向華意休跑去。那點速度,說實話,堪稱龜速。但這確實不能怪他,他可是徒步從萬獸林跑過來的啊!這一路跑的,他雙腿都要沒知覺了。該死的路上也沒看到可以借來用用的坐騎靈獸,浪費許多時間,差點沒趕上。
而現場毫無疑問的主角,世界的中心,華意休本人也是明顯一愣。那些鎖鏈也停止了向上的衝擊,浮在半空。
等到洛河終於跑到他面前,並且不怕死地用手撥開他身邊的黑色鎖鏈,他才回過神來,恢復一個入魔之人該有的狀態。
眼底的紅芒一閃而過,泛着血光的髮絲無風自動。他抬了抬眼睫,看洛河猶如死物。
危險,這一刻只余這二字,衝擊所有人的心臟。
原本停在半空的無數鎖鏈突然綻開,猶如黑色焰火。到達盡頭焰火卻未熄滅,而是猛地掉頭,齊齊對準位於中心那一人。
眾修見勢不妙,不敢靠近,都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華意休,也盯着即將血濺當場的某人。他們疑惑的是,這個某人怎麼可以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居然還拿那麼溫柔似水,情深似海的眼神看着要殺他的魔頭?!!
他們一定是看錯了吧?
天上的黑雲還在堆積,閃電也一直忽閃忽閃找着存在感。
然而再刺眼的雷電估計也沒有接下來的一幕更能閃瞎現場所有人的鈦合金狗眼。
是的,那不是幻覺,他們的眼睛也完全沒有問題。
在一條條奪命鎖鏈劍拔弩張,在那個長相平凡修為渣的某人即將被萬箭穿心的時候,那個不知名的,叫華意休「哥」的傢伙,他居然抱着華意休親了上去!
他真的親了上去!
親了上去!
上去……
先不提華意休那一身血污,那懾人的殺意,就說他那張臉。就憑那張遠遠低於修界,不,凡界顏值平均水平的臉,華意休即便啥也不做,乾乾淨淨安安靜靜地站那兒,也沒幾個人親得下去吧?!!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眾修皆是不忍直視。而那兩人緊緊貼在一起,那奪命的鎖鏈卻依舊沒有停止,來勢洶洶。碰撞間,不足一息時間,鎖鏈全部正中紅心。沒有血肉四濺的場面,因為那鎖鏈相撞之後依舊留有餘勢,開始交纏裹繞。一層一層,最後竟將兩人重重包圍,裹成了一個蛹。
不用扒開細看,那個膽大包天的不知名的某人,肯定變成肉醬了。見識過鎖鏈威力的人都知道,那力道那速度,說是萬箭穿心一點都不過分。
眾修只見那鎖鏈在蛹上不停盤繞縮緊,看着似要連它們的主人華意休也一起給勒死。
還別說,華意休可能真被自己給殺死了也說不定。
瞧瞧天上的黑雲,竟漸漸稀薄了一些,閃電也消失不見了。
華意休死了吧?
作為一百八十萬字華麗麗的長篇仙俠巨著的主角,華意休當然,顯然,必然,不會就這麼死了。是的,在黑色鎖鏈包裹而成的蟬蛹里,兩個人都還堅、挺地活着,呼吸依舊,心跳未停,溫度略高。
易休眼裏割裂出來的猩紅還在,意識卻漸漸回歸。黑色的眸子裏,映出一張陌生的臉。那張陌生的臉上,卻有一雙熟悉的,動人心魄的眼。
洛河眼裏星河旋轉,誘人沉迷。其中星光比鑽石還耀眼,也比鑽石擁有更多色彩。很漂亮,洛河眼裏藏着星圖。
兩唇相接,四目相對。狹小的空間,卻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擁擠。
洛河捧着易休的臉,拉開一個極小的縫隙。此次用星圖暫且將天罰壓下,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小。若是揭下□□,他的臉必定是蒼白毫無血色的。此次動用星圖,靈力在一瞬間被抽離身體。那感覺,猶如千萬螞蟻噬咬進骨肉里。
但他忍耐着頭腦的眩暈,克制着雙手的顫抖。他輕笑一聲,安撫易休,「我在這裏。」
然後迫不及待地,再次印上易休的嘴唇。輾轉撬開易休的唇齒,舌尖溫柔地撫過他牙齦還有他敏感的上頜。一點一點輕柔的撫慰,竟比用星圖控制易休的大腦更加有效。
漸漸的,易休僵硬的身體柔軟下來;漸漸的,易休暴戾的殺意消失無蹤。他的腦子還是不太清醒,心底還是時不時翻滾着破壞的波濤,可是熟悉的氣息,還有緊貼自己熟悉的溫暖,讓他安靜下來。
與此同時,蛹上纏繞的鎖鏈漸漸鬆懈,漸漸滑落在地上。蛹內相擁的兩人,重新出現在眾人眼前。
他們沒死?!!
眾修心中警鈴大作,再次舉起武器防備。
布岱卻是抱胸站在一旁,看着那兩人神色莫測。
有人見此刻易休勢弱,又被某人給纏住,欲上前斬得首功。
恰此時卻聽見一聲尖嘯,琴簫派的大門內躥出一個紅色的身影。
那人身材頎長,一身大紅喜袍穿在身上,難掩玉面絕色。朗眉星目,瓊鼻櫻唇,組合成如畫的美人面,詮釋了何謂傾國傾城色。這人不是修界第一美人洛河,又是誰呢?
可他不在琴簫派與空靈默結契為伴洞房花燭,跑出來做什麼?
不對,不對,美人背後怎麼多了一對灰不溜秋的翅膀?
那雙翅膀展開有人十臂寬度,呼扇幾下,竟捲起一陣狂風。
「那不是我。」
洛河察覺易休身體微僵,在他耳邊小聲解釋了一句。
而後他抱起易休,吼了一聲,「洛鷹!走!」
便見那個長着翅膀的第一美人身體突然抽長,肌肉漲大,竟把寬鬆的紅袍都撐起來了。
肌肉美人翅膀一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抱着華意休的某人。一眨眼,原地三人都不見了蹤影。
華意休被救走了!
要說洛河能在一眾絕頂高手眼皮子底下救走易休,一方面是因為洛鷹作為疾獵鷹,作為神級異獸,速度確實夠快,另一方面肯定是因為眾人還處于震驚之中,反應慢了半拍。若非如此,此番洛河想救出易休,非得把星圖徹底暴露出來不可。
在洛河等人離開之後半秒,眾修才反應過來。有以速度見長的自然就追了出去,餘下眾修站在原地。面面相覷間,看見上清的好些人追了出來。
「洛河盜走了上清至寶,快追!」
又聞琴簫派內傳出震耳欲聾的哭聲,卻是空靈默被洛河打傷,此刻已陷入昏迷,人事不省。
為避追兵,洛鷹用了全速。
洛河單手摟着易休,壓低身體靠近洛鷹的背部減低阻力。饒是如此,高速之下也有脫手掉落的風險。
易休一直看着洛河,看着洛河陌生的臉會疑惑地眨眼。但閉上眼睛,嗅了嗅洛河身體的味道,便安心了。他知道他們在逃跑,身後有好多人在追,特別礙眼。他悄悄靠進洛河懷裏,儘量減小動靜。然後從洛河肩頭探出頭,看向後面。
靈力在一瞬間爆發出來,追得最緊的那幾個人被憑空出現的鎖鏈纏住,不久便徹底消失於世。
可易休沒想到他的靈力太烈,一個不小心,身邊的人也遭了秧。洛河被暴烈的靈力彈開,單薄的身體飛了出去;洛鷹也一個不穩,往下墜去。
易休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他把事情搞砸了。就像他不小心,弄碎了洛河送他的小鏡子。
怎麼辦?
洛河一定會生氣的。
身體從高空墜落,穿過白色的雲朵。
易休看着越來越遠的天空,眼神迷茫又脆弱。他的雙手無意識地動了動,像無助的嬰兒一般。
洛河呢?洛河生氣了,所以不見他了嗎?
黑雲似乎又開始聚集了,紅色的閃電一道道劃破天空。它們是來懲罰他的……
「易休?」
誰在他耳邊說話?
「易休,放輕鬆,我在這裏……」
是洛河嗎?
「他的靈力一直在暴動,若是再不控制,最終靈力衰竭,油盡燈枯,他也活不成了。」
說話的是一女子,易休不認識。
「易休,醒一醒,你必須控制自己的靈力。」
這個聲音,是洛河。
是洛河在叫他。
易休的眼睛動了動,緩緩睜開。
眼前是洛河的臉,輪廓從模糊變得清晰。是洛河的臉,不是那張陌生的臉。
易休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空氣流過喉嚨,卻干啞得發不出任何聲音。
「醒了?」
洛河驚喜地笑起來。
「你睡了半個月了!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易休呆呆地看着洛河,洛河面色有些憔悴,眼底黑了一圈,眼裏……似乎有淚?
抬了抬手,吃力地碰了碰他的眼角,果然濕了指尖。
洛河愛笑,易休從沒見他哭過。
易休有些慌了,努力張口,發出低低的沙啞的聲音,「洛……洛河……你……怎麼了?」
「我要擔心死了!」
洛河握住易休的手,親吻他的手心。
那日他去瓊華,去清心台找易休,是為了跟易休告別或者帶易休遠走高飛——這要看易休的選擇。因為那天以後,上清肯定會滿世界通緝他。
沒想到易休自己殺了出去,直奔琴簫派。顯然,易休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知道他要與空靈默大婚了。
他當然不是真的要娶空靈默,不然不會讓洛鷹縮骨易容變成自己,代自己去婚禮。他也不是要不告而別,離開易休,不然不會冒險親自上瓊華找易休。
事情超出計劃,倒應了一句,計劃趕不上變化。
他現在確實被上清滿世界通緝,也害得易休心魔爆發,差點墮入魔道。如今易休靈力不受控制,身體受心魔困擾,亦是前途堪憂。不僅如此,還有那天罰。用星圖堪堪壓了半個月時間,眼看着就要反噬。這一反噬,那懲罰恐怕比半個月之前還要來得兇殘猛烈。
洛河簡直要愁死了。
「對不起……」
易休見洛河皺眉,啞着聲音道。
洛河回過神來,坐上、床將易休輕輕擁入懷中,「你跟我不用說對不起。」
他們所在房間,是什邡城郊一處普通住宅。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什邡城不能去,內有上清之人用追魂術搜索,便落腳到城郊。
正是上午時分,窗外有陽光照射進來,落在地上。房間裏,可以聽見外面幾聲鳥鳴。外面追捕洛河鬧翻天,此處卻是難得的清靜。
易休未再出聲,卻是在洛河懷裏,閉上眼睛再次昏睡了過去。
好在他的靈力終於平穩下來,不再無休止地暴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