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此行是直奔北劍域而去的。
在洛鷹的極速之下,兩人一天就到了黃湖區。到那邊與郭浩等人匯合後,又着手安排了前往北劍域黑森林探險的隊伍。
夜裏幾人便在黃湖區醉仙樓住下。這醉仙樓也是郭浩名下產業,但實際出資人是洛河,算是洛河手下一個不大不小的據點。
前幾年,洛河在修界各處奔走,一方面是為了查找古虛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經營自己的勢力。
洛河看似懶散隨性,做事漫不經心,實際卻心思縝密,常常於無心之處布下層層羅網。再有星圖神器相助,給人暗示追隨於他,忠誠於他,實在太過簡單。當然,洛河真正的朋友其實也不少,大多是靠顏值取勝,少部分是真正的脾性相合。
在現代的時候,其實洛河身邊也不乏真心相待的朋友。但在修界,在他決定不折手段也要回原來的世界以後,朋友卻是深交不得了,免得麻煩。例如青遺,面對宗門大義,朋友身份只會成為負累。
夜裏與易休聊了一會兒。斷開聯繫後,洛鷹就湊上來了。
「你這麼喜歡他,怎麼不把他帶出來?」
洛鷹說着,將一張地圖放到桌上。
「你若想救他出來,應該不是難事。」
洛河將地圖鋪開,看了他一眼,笑問,「怎麼?你不會吃醋?」
洛鷹聞言眼睛一亮,「會啊!洛洛是為了我才不帶他嗎?」
「不是。」
洛河低頭,回答得果斷堅定。
這樣簡潔明了的回答,成功地讓洛鷹高漲的熱情冷了下來,仿佛被當頭淋了盆冰水。
「我就知道……」
洛鷹垂頭喪氣,無力地趴到桌子上,哪裏有人前威風高冷的模樣?
「等我離開此界,星圖的影響解除,你就不會再迷戀我了。」
洛河沒有抬頭,有節奏地輕敲桌面。他看地圖看得認真,研究從黑森林到嘆息海域的最佳路線。
早先派了好幾批人提前勘察,每次折損的人都不在少數。有一次不知遇上什麼,一批三十多修士全軍覆沒,無一歸還。
「是的是的,除了他別人都只是看上你的臉,或者只是被星圖蠱惑。你真奇怪,竟然不趁機佔有更多優質雌性,還為他守身如玉,這不符合自然規律。」
洛鷹的腦袋在桌子上滾來滾去,他實在想不通人類所謂的愛情有什麼存在意義。像他,雖然喜歡洛河,也想佔有洛河,但是有機會遇到合適的□□對象他還是不介意來一發的。說起來現在優質的疾獵鷹雌性越來越少,人類裏面也很少有比得上洛河和常婉的。如果常婉不對洛河不利,他真不介意跟常婉繼續維持關係。
洛河卻未再說話。靈石照明燈下,光線柔和不刺眼,照物清晰。洛河計算着每條路線的利弊,思索着如何將損失降到最低。
洛鷹見他皺眉,起身瞄了一眼地圖。
「經清池域,沿海岸線去嘆息海最保險。洛洛應該繼續跟上清小丫頭在一起。」
洛河捏了捏鼻樑,輕輕搖頭,「上清魂修多,神識普遍強大,難以控制。若是從空靈默着手,明里暗裏的眼線更多,容易暴露。而且……」
洛河「而且」之後,沒有下文。洛鷹乾脆替他補充,「而且某人會吃醋對吧?」
洛河不置可否。
夜已經深了,洛河在心裏推演好行進路線,才將地圖收起來。見洛鷹還賴在他這裏不走,敲了敲他的腦袋,「我要休息了,你也快回自己房間去吧。」
洛鷹不甘不願地站好,慢慢移向門口。想起之前的問題洛河還沒回答,回頭磨磨蹭蹭地說道,「你還沒說為什麼把華意休留在瓊華呢。以他的武力修為,對我們也有助益。」
洛河對他揮揮手,「他心有魔障,不可再增殺戮。跟着我,肯定要開殺戒。再說此行未知數太多,不安全。」
聽洛河這麼一說,洛鷹臉上露出幾分瞭然。跟洛河在一起總是被餵狗糧,整個鷹都不太好了。於是不再糾纏,乖乖出門左拐。
從南啟出發,經黃湖區,經北劍域,闖黑森林,過黑山嶺,用時一個月,終於到達嘆息海域。八十九人的隊伍,損失了一半。而眼前冰封萬里的海面,傳說中的天魔陣不顯痕跡。
洛河整個人裹在厚厚的裘皮大衣之中,戴着頂雪白的帽子。衣服內襯附有保溫的小型陣法,按理說不會太冷。可嘆息海域乃是極陰之地,天光遙遠,日光經上空陰氣層層剝削,到地面僅餘淡薄的冷光。這點微薄的陽光,使人感覺不到任何溫暖,反而更加冷了,冷到心裏。
站在結冰的海邊,洛河開始思考,冬天來這裏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遠在南啟域瓊華宗清心台,昏暗的密室之中,易休握着鏡子,眉頭緊緊皺起。
「洛河……你還是回來吧。」
這一個月,洛河與他通過時鏡相見的時間越來越短,頻率也從一天數次降到數天一次。憑洛河身後背景,易休推測出他是到黑森林了——他當年為了找洛河,在黑森林待過不短的時間。
易休不止一次勸洛河不要冒險,勸他回來。洛河總是安慰他沒事,還說一定要找到天魔陣,這是他的年度目標。
洛河曾告訴易休之前三年的種種經歷。在極北雪原找古虛陣,到清池域冒險遇到百鬼夜行,在黃湖區逛最大的拍賣行等等。沒有易休在身邊的時候,他好像總也停不下來。不斷遠行,探索着整個修界。
「千辛萬苦終於到了目的地,易休怎麼捨得讓我放棄?」
洛河搓了搓手,手指僵硬都快伸展不開了。
在這裏,火系靈力消耗得很快,恢復卻很慢。隊伍中靈根為火系者,是最早撐不住的。
「可是……很危險。」
易休看着洛河背後大片雪白,大風呼嘯,帶起的陰氣幾乎具現化。
「不用擔心,方才上去探查的人剛回來,那裏連一隻異獸都沒有。到底是遺蹟,又是在海上,沒那麼多危險。」
洛河安慰道。
說話間,突然看見冰上起了變化。原本清晰的冰面,突然湧起一陣白霧。那霧氣來得迅猛,幾秒鐘就瀰漫至大海邊緣,在一行人腳下翻滾。
洛河面色不改,對易休道,「上了嘆息海,鏡子便會失靈。少則三天,多則十日,我一定出來,再與你聯繫。」
易休聞言,只得點頭。
「我等你。」
洛河笑了笑,準備切斷與時鏡的連接。卻聽易休匆忙道,「若是沒等到你,我會親自去找你!」
洛河才斷開與時鏡的聯繫,便聽一聲慘叫。
「啊!」
某個小心翼翼靠近白霧的人,不知怎的身體猛地向前撲倒。那白霧中似有活物,很快將那人拖走。洛河看了看,那人是一金丹修士,此番變故竟沒來得急反抗一下,被拖入霧中不知生死。
「怎麼回事?」
有人不安地問道。
這一行人都是千挑萬選,經驗豐富的歷險者。但經過黑山嶺重重危險,精神長時間緊繃,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以為可以休息一下,又要面對嘆息海突發未知的危險,還是有些扛不住了。
洛河未言,閉眼掩去眸中星河。神識漸漸展開,探及霧中情景。
同行者有魂修,也在試着用神識探查。但兩人神識互不干擾。
「是十階異獸千手白烏。」
魂修神識領域到達極限,慢慢收回,將所得信息說出。
「弱點?」
洛河的神識還在向外延伸,並在星圖加持下,看到極細微之處。
冰面有道裂縫,一隻大型烏賊在裂縫口盤踞,烏賊渾身雪白,只兩隻燈籠大眼是黑色的。叫它千手白烏,真不是浪得虛名。它一隻只觸、手四散揮舞,的確是數不勝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沒見過這麼大隻的。一般海域出現過,是水系異獸,弱點是眼睛。」
魂修回道。
「剛才十四突然撲倒,看着不像千手白烏。」
另外一人出口提醒道。隊中有二十一人原本就是很出名的探險組合,一般按其輩分排序,以序號稱呼。此刻開口的,便是組中老大。
將整個嘆息海都查了一遍,洛河才收回神識。如此巨量的工作,靈力消耗不菲,洛河臉色異常蒼白。好在此番所獲不小,找到天魔陣的具體位置,也看清楚路上阻礙。
「白霧,是鬼蜮作祟。」
洛河睜眼,緩聲道。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齊齊後退遠離霧氣。
鬼蜮形若蜉蝣而數量巨大,以造毒霧聞名。傳說其生於怨氣深重之地,乃是五系混合的異獸,吞噬腐肉為生。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鬼蜮伴生異獸鬼道,無實體飄忽不定,無聲無息地吞噬靈魂,殺人無形。
「先解決千手白烏。」
洛河轉身,尋了處高地。
鬼蜮怕火,眾人在周圍用火靈石隔出一片安全區域。這處地界怪異,升不了火,只能用火靈石代替。
隊中有擅箭射者,以靈力化出弓箭。在魂修指引下,將箭射向千手白烏。
射者看不見目標,相當於盲射,準頭自然不高。而千手白烏受到攻擊,也開始躁動反擊。因為距離較遠,觸手亂舞。有探出白霧的,眾人便全部將之斬下。
而眾人努力斬殺觸、手時,無影無形的鬼道也開始作怪。不過半日光景,已有倒霉的修士被鬼道纏上。恐懼開始在隊伍中滋生蔓延——鬼蜮怕火,鬼道可是啥也不怕的。
洛鷹倒是沒什麼情緒,見一群人不敢踏出安全區了,便化為鷹形自個兒衝出去,逮着觸、手便啄斷吃下。他不忌憚千手白烏,也不忌憚鬼蜮毒霧,更不怕看都看不見的鬼道。這是神級異獸的底氣。
洛河看了一會兒,心想實在不行就讓洛鷹用滕地殺試試。相信以滕地殺的大規模無差別殺傷力,鬼蜮再多也能殺完。
想到就做,洛河召回眾人,宣佈撤回黑山嶺,以免被滕地殺誤殺。眾人自然求之不得,很快就整好隊伍,隨時準備離開。
而對鬼蜮鬼道有更深了解的人卻並不樂觀。鬼蜮居一地,遷徙起來浩浩蕩蕩,所過之境寸草不生——好在它們不會輕易遷徙,而不遷徙的時候活動範圍也只在毒霧所及之地。鬼道卻不受限制,纏上一個人就可以跟着這個人走很遠。往往吞噬了一人的靈魂,再轉移目標吞噬其他,直到周圍再無活人為止。最後鬼道還會驅使屍體回到鬼蜮所在的地方,供鬼蜮食用。
這個擔心很快便應驗了。從嘆息海域回到黑山嶺不過一日,隊中開始接連出現無端死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