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汀揉了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環顧了一下周圍,是在自己的房間。他抬腿準備起身,卻一個不穩差點栽回到床上。
貼身小廝小石聽到房內的動靜,忙推門進來,上前扶住翟汀,有些絮叨,「哎呀,少爺,您昨日喝的太多了,快喝點熱茶解解酒意。」
小石說完,便有下人將溫熱的濃茶遞了過來,小石接過遞給翟汀,翟汀接過一飲而盡,腦子裏卻在想小石的話,昨日他喝多了?
翟汀從他去接慕容安意出門開始一直回想……
突然他臉色變的很奇怪,有些扭曲,小石見狀嘆息了一口氣,「看樣您是想起來了!聽說昨日您和大小姐一起喝醉回來,老爺生了好大的氣呢。」
翟汀想到昨日自己那些瘋言瘋語,嘴角抽的停不下來。他沒臉見父親和妹妹了。
這邊慕容安意也沒好到哪去,想起自己竟然對翟汀說你爹和我爹長的好像,慕容安意覺得自己還是找個縫鑽進去比較好,她實在不敢想像當時翟永會是什麼表情。
「小姐,您已經喝了三碗粥了,老爺還等着您呢!」晚晴看慕容安意還在吃,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慕容安意不理會晚晴,將碗遞給春花,「春花,我還想再吃一碗。」
春花沒有接碗,而是對着慕容安意嚴肅道:「小姐,就算您想躲也躲不過去,早晚要見老爺的,您別再撐壞了身子。」
慕容安意埋怨的看着春花,就不能不說實話嗎?嘴裏卻豪情壯志,「去就去,我才不怕呢!」
然而等真到了正堂,慕容安意還是有些猶豫的,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翟永的聲音從裏邊傳出,「是意兒吧?進來。」
慕容安意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般低着頭走進正堂,毫無意外的在堂內看到了站的筆直的翟汀。
慕容安意和翟汀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兩人規規矩矩的站着一言不發。
翟永先看向翟汀,臉色嚴厲,「汀兒,你身為兄長帶着妹妹出去胡鬧,為父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翟汀羞愧的低了頭,「兒子知錯,請父親責罰。」
慕容安意一聽說還有責罰,連忙替翟汀辯解,「父親,不關大哥的事,是我先要喝酒的。」
翟永一聽氣不打一處來,「你別着急,跑不了你,等我先處理完汀兒,再找你算賬。」
慕容安意只好悻悻的站到一旁,投給翟汀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翟汀面無表情,不看慕容安意。
「汀兒,為父罰你去練武場扎兩個時辰馬步,把軍規默寫百遍,你可有意見?」
翟汀恭謹的朝上首抱拳,「末將領命。」然後大步退出正堂。
翟汀一走,翟永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慕容安意身上,對於這個女兒,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好!
汀兒做錯他尚且可以責罰訓斥,可是對於這個虧欠良多的女兒,他實在不知道怎樣做才好,輕了重了,這尺度實在難以衡量。
慕容安意感覺到翟永灼灼的目光,極力減少存在感,可這地兒一共就這麼大,她能躲到哪去。
與對待翟汀不同,翟永更多的是勸導,「意兒,你一個女孩家昨日那樣做實在太不妥了,你如今已經賜婚蕭冷,可不能再那麼肆意,女孩家名聲要緊,知道嗎?」
「我知道了,父親。抱歉,讓您操心了。」慕容安意是個能屈能伸的小女子,該認錯的時候絕對不含糊。
翟永見慕容安意知錯,也不忍再多說什麼,「行了,你知道就好,念在你年幼又是初犯,為父就不責罰你了,若再有下次,為父一定罰你。」
「多謝父親。」
從正堂出來,慕容安意立馬滿血復活,哪還有剛才小心翼翼的模樣。
「走,咱們去看看大哥。」慕容安意帶着不放心她非要跟來的晚晴和秋月奔赴練武場。
練武場上,翟汀正雙腿屈膝,雙臂平伸維持着標準的馬步姿態。
慕容安意走到他身邊,發現翟汀面不斜視根本不看自己。
晚晴和秋月以為翟汀是氣慕容安意連累自己受罰,有些擔心的看着兩人。小姐雖說受老爺寵愛,但翟汀歸根結底是翟府的大少爺,他若不喜小姐,小姐在翟府的日子也會受影響。
慕容安意卻沒有兩人的擔心,通過昨天一起喝酒,她和翟汀已經解開心結,她相信翟汀不是那等小氣的人。
慕容安意眼尖的發現翟汀的耳朵有些可疑的粉色,明白他這是對昨天的事不好意思。
本來慕容安意對於自己昨天的失常還有些羞赧,想着要怎麼對翟汀說,沒想到他比自己還不知所措,那她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非但如此,慕容安意還逗弄起翟汀來。
「大哥,你怎麼不理我,可是生我的氣了?」慕容安意又上前一步,明顯感覺到翟汀平伸的手臂晃動了一下。
「沒,沒有。」翟汀僵硬的答道,他實在不知道經過昨日的事後要怎麼面對她。
「那大哥怎麼都不看我一眼?」慕容安意疑惑的繞到翟汀面前,讓他不得不看自己。
翟汀避無可避,英氣的眼眸閃了閃,「意…意兒,我沒生氣,真的。」翟汀對慕容安意的稱呼從最開始比較公式化的小妹變成了親近的意兒。
慕容安意自然知道他沒生氣,也不再逗弄他,笑着招招手回去了。
翟汀看着不遠處笑意明媚的慕容安意,突然覺得心頭一片柔軟。
「小姐,成家母女看起來要動手了。」慕容安意剛一回房內,春花就迎了上來,在慕容安意耳邊說着什麼。
慕容安意聽了眼底聚起黑色風暴,神情冷厲,「她們果然打的這齷齪心思,這次我一定要將她們徹底趕出去。」
傍晚時分,成夫人領着成柔往翟永的書房去,翟永將人請到花廳。
「成夫人和侄女來的正好,之前意兒說的很有道理,我看了幾家,門第雖不算太高,但府上的小子都不錯,做親正合適,等明日我拿給成夫人看看。」
成夫人笑意盈盈,「這怎麼好意思,真是麻煩翟大哥了。」
成柔則一臉嬌羞的低下頭,眸子裏卻一片冷漠。翟永給她挑的人家門第不會太高,哪比得上做皇子妃。
翟永說完了這事,才想起來問道:「成夫人和侄女來找我何事?」
成夫人將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這是柔兒煮的清心蓮子粥,這孩子說是在府上多有叨擾,只能給翟大哥送些親手做的吃食表達感激之情,我聽了高興便陪着她走這一趟。」
翟永聽了不疑有他,端起蓮子粥喝了個精光,「侄女有心了。」
成柔滿含笑意的看着翟永,「翟伯伯喜歡就好。」她的笑意有些陰詭奇怪,翟永還未來得及細想,便漸漸陷入黑暗。
「娘,我先走了,你快些。」成柔淡定的交待,一點不覺得有什麼虧心。
「成小姐要去哪啊?本郡主也想討一碗蓮子粥喝喝。」慕容安意笑意陰涼從門外走進來,身後跟着原本應該在房內罰寫的翟汀。
成柔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她明明讓人看着的,他們怎麼會沒有聲息的就進來了。
慕容安意攔住成家母女的去路,翟汀則掠過她們走上前拿出一個小瓷瓶在翟永鼻下晃了晃。
翟永悠悠轉醒,看着一臉陰沉的翟汀,又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慕容安意,再看成家母女一副心虛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
「汀兒,這是怎麼回事?你和意兒怎麼會突然過來。」
翟汀尚未開口,慕容安意便嘲諷的輕哼,「若不是我來的快,很快我和大哥就要有繼母了。」
這話說的翟永臉色一紅,緊跟着一沉,看向成夫人和成柔的目光有些陰涼還有些不敢置信。他是真的不敢相信,她們竟然會做出這般齷齪的事情。
「為什麼要這麼做?」翟永自問自己對成家母女對得起良心,一心為她們向聖帝求要更多的撫恤,自己更是在其中着意添了不少,他實在不明白她們為何還要算計自己。
成柔見事情敗露,跪倒在翟永腳下,「翟伯伯,求您原諒我們吧,娘只是不希望我從今以後成為一個沒有父親沒有依仗的人,才會出此下策。」
成柔哀聲婉婉,楚楚可憐,若慕容安意是個男子恐怕也要動心了,不過可惜,這樣的一朵小白花內里卻是黑的很。
若是沒有之前慕容安意說成柔的野心,翟永或許會被她的哀戚打動,但如今,翟永自然想到她要藉由翟府攀高枝的事。
「看在許老弟的份上,這件事我會當沒有發生過,不過你們不要再留在翟府,我為你們求的撫恤足夠你們安居樂業一輩子,我會再給你們些銀兩。」這是要斷絕與成家母女的往來了。
就連慕容安意也有些詫異,她原本以為翟永會將她們母女趕出府,但絕對不會做的太絕,沒想到翟永這次倒是氣的狠了。
由此可見,翟永於男女一事上作風確實清白。然而,慕容安意一想到自己的存在,又覺得這好像不大對頭。
總之,不管怎樣,成家母女是徹底的惹惱了翟永,以後再也不能死皮賴臉來翟府借住了。
成柔見事情已成定局,拉了拉還想說什麼的成夫人,回到東院收拾東西。
翟永不願再看成家母女,便讓慕容安意負責送成家母女出門。
東院裏,成夫人有些懊惱的對成柔道:「都是你,這回徹底惹惱了翟永,以後咱們再想回來可不容易了。咱們宅子的東西都被拿光了,回去怎麼住人?」
「成夫人不必擔心,我已經讓人都收拾妥當了,保證讓您能夠馬上入住。」慕容安意踏着清輝而來。
成夫人沒有說話,一臉不甘的收拾自己的衣物。成柔則停下來意味不明的看着慕容安意,「原來你早就預謀好了。」不然如何解釋,她們剛一被翟永趕出去,那邊就收拾妥當,這分明是早有準備。
慕容安意伸出食指在成柔面前晃了晃,「你錯了,一直都是你在預謀,而我只不過是在適當的時候還擊一下而已。」
成柔臉上出現一絲猙獰不甘,隨後又隱沒不見,恢復平靜,「這麼說,失竊的事也是你安排的了?」成柔終於想明白這一切原本早就在慕容安意掌握之中。
慕容安意露出驚訝的表情,「成小姐說什麼呢,不是你說府上遭賊了嗎?刑部至今沒有抓到人,可不關我的事。」
成柔沒有再問,她明知道是慕容安意做的,可沒有證據,慕容安意也不會承認。
「這次是你贏了,可是我不服氣,你只不過是仗着身份,仗着有人幫你,有人為你所用。」成柔說到後來嬌弱的臉上滿是不甘。
慕容安意沒有否認,「你說的對,可這就是這個圈子裏的規則,這裏是京城,不是邊關,拼的就是權勢地位,沒權勢的人自然處處受制。」就如同當初的自己,在李長昭面前被打也不得還手一般。
成柔沒想到慕容安意竟然坦蕩的承認了,可是她的坦蕩並沒有贏得成柔的好感,只讓她更加感嘆命運的不公。
慕容安意也不在意,本來她也不是來給成柔喝雞湯的,她是來監督她們滾蛋的。
送走了成家母女,慕容安意表示沒人玩的日子着實有些無聊,好在蕭冷時常來探她。
「近來有天道軍在京城一帶活動,根據暗劍查探,他們有個護法級別的人物是個年輕男子,最近在京城出現頻繁。」
慕容安意聽到這個消息,第一時間想到了那日刺殺自己的黑衣人,他會不會與天道軍有關?
「冷哥,說起這個,我有件事與你說,之前有人聯繫大哥殺我,說是因為我認識了不該認識的人,我先前一直往朝堂方向想,現在想來會不會是天道軍的人,因為靈山上的事對你進行報復?」
靈山一事雖然蕭冷主動將抓捕的工作讓給五城兵馬司的陳江,但陳江又豈敢撇下蕭冷獨領功勞,所以真正發現天道軍的還是蕭冷,這事不是什麼秘密。
慕容安意的確猜對了,她遇刺確實是因為蕭冷,但卻不單單因為靈山一事,不過靈山一事也有些原因,畢竟天道軍在那次折損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一些中等階層的人。
蕭冷點點頭,「很有可能,不過既然他們將主意打到你頭上,以後你出門還是要小心,儘量讓劍十一跟着,翟汀是怎麼回事?」蕭冷沒有錯過慕容安意說有人聯繫翟汀殺她。
慕容安意不在意的搖搖頭,「是個誤會,大哥幫了我的忙。」
蕭冷冷哼一聲,「若不是個誤會,你以為本相現在還坐在這跟你廢話!快說,若不是他有何想法,那人也不會找上他。」有句話叫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慕容安意知道蕭冷着緊她的安危,只好如實跟他解釋一遍,蕭冷聽了這才不滿的哼了一聲,「算他識相。」
「是是是,誰敢得罪我們英勇睿智又俊美無匹的蕭丞相大人。」慕容安意表示心好累,女朋友兼幼稚園阿姨的工作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勝任的。
蕭冷小朋友被慕容阿姨哄的十分熨帖,靠在她胸前的臉頰滿意的蹭了蹭,感覺到柔軟溫暖的觸感滿意的笑笑,看來又長了。
慕容安意不知道蕭冷的想法,十分憐愛的摸着他的烏髮,身上泛着母性的光輝,若是真有個這麼帥又傲嬌的兒子好像也不錯。
蕭冷不知道自己這麼一會已經從男朋友變成兒子了,徑自說道:「本來想等過幾天祖父到了就提親,你及笄後就成親的,但眼下天道軍的事不可耽擱,恐怕婚事要耽擱一段時間了。」
慕容安意將蕭冷從懷裏推起來,「你祖父要來,你怎麼沒告訴我?還有誰要來,你父母呢?從來沒聽你提過你父母。」
提起父母,蕭冷眸子閃了閃,拉着慕容安意的手,神色有些陰鬱,「這個,我晚些與你細說,容兒,對不起,本來想儘快娶你進門的,現在怕是不能了。」
慕容安意微笑着搖搖頭,「沒關係,正事要緊,況且我也不急。」
慕容安意本來是想寬慰蕭冷,而且她也確實不急,沒想到卻一下捅到馬蜂窩上了。
蕭冷一臉哀怨的看着慕容安意,「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
慕容安意也有些煩了,不悅的點着他的胸膛,「那不然,你想讓我怎麼樣?痛哭流涕的對你說,蕭冷我等不及要嫁你,你快點娶我,不然我就跳河?」說到後來,慕容安意自己都忍不住惡寒,使勁的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蕭冷卻饒有興味的做思考狀,「這個可以有。」
慕容安意堅定的搖搖頭,「這個…真沒有。」
蕭冷被慕容安意一臉驚恐的表情逗笑了,震動從他的胸膛傳來,他瑰麗的唇瓣彎成類似元寶的形狀,十分誘人。
慕容安意忍不住在他嘴角落下一個輕輕的吻,蕭冷驚的鳳眸大睜,不復往日的精明沉穩,反而有些驚詫可愛。
「你這算不算勾引朝廷命官?」蕭冷鳳眸眯起,恢復成往日深沉睿智的樣子。
慕容安意逃到安全的範圍,看着他笑道:「不,我這是賄賂朝廷命官,還請告訴我要怎麼應對蕭丞相的家人。」
重視一個人自然也會重視他的家人,慕容安意現在對於蕭冷祖父要來的事情有些忐忑,急需從蕭冷口中得出些有用的消息。
「好,本相接受你的賄賂。」蕭冷煞有介事的舔了下唇角,面龐妖冶的如同深山裏出來的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