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話不停在翟汀耳邊響起,慕容安意一個外來人憑什麼得到翟大人的寵愛,她肯定會威脅到你,她一個義女憑什麼在翟府耀武揚威。
這些話似乎觸動了翟汀,只見他合上眼睛,似乎有些掙扎,再睜開時依舊是平日的面無表情。
「什麼時候?」
這是問自己什麼動手了,黑衣人有些興奮,「越快越好。」
「明日的這個時辰,你射箭的地方再轉一條巷子口。」
「好,恭候大駕。」黑衣人滿意一笑,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翟汀則若無其事的按照原路返回翟府。
「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成家母女這幾日開始有所動作。」春花將底下人打探到的消息報告給慕容安意,成家母女最近開始留意翟永的動向。
「嗯,讓人盯緊了,一有不對立即來報。」
「是。」
次日,就在慕容安意正考慮如何將成家母女請出去時,一個稀客出現在寫意院。
慕容安意看着從未曾踏足過她院子的翟汀不免有些奇怪,「大哥怎麼過來了,有事嗎?」
翟汀點點頭,「你晚些有空嗎?」
慕容安意笑着回答,「有空,大哥有什麼事就說吧。」
「陪我出府一趟。」
「好。」慕容安意沒有問翟汀要做什麼,她知道他一貫不做無聊的事,若非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他斷不會打擾她。
「好,晚點我來接你。」翟汀扔下這麼句話沒有看慕容安意轉身走了,好在翟汀的性子大家都知道,倒也不覺得奇怪。
快到申時末的時候,翟汀準時出現在寫意院,等在慕容安意房外,慕容安意收拾妥當準備出發。
翟汀看着眼前的黃衣少女,他很少見她穿這樣的顏色,嬌嫩清新如一朵小小的雛菊,明明看着嬌弱異常,卻帶着讓人不可忽視的生命力與崢嶸。
翟汀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慕容安意,那是一種慕容安意從未在翟汀臉上看到過的神情,似惋惜,似糾結,複雜難辨。
慕容安意沒有過多去探索,走到翟汀身邊仰頭看着他,白淨的臉兒在夕陽的映射下閃着動人的光澤。
「大哥,我們走吧。」
翟汀點點頭,率先轉身,慕容安意亦步亦趨的跟在翟汀身後,慢慢追上翟汀的腳步,與他並肩而行。
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慕容安意看了眼越來越少的人煙,更加偏僻的巷子,眸中閃過一絲疑惑,步子也慢了下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房屋連綿卻有些頹敗破舊,道路狹窄,兩個人想要並肩走已有些困難,就在她覺得不對,想要問問翟汀的時候,翟汀突然轉過身來,看向她的眼神嚴肅的有些駭人。
「大哥」
「哈哈,翟小將軍果然守信用。」慕容安意沒來得及問出口的話被一陣暗啞的男聲打斷。
慕容安意回過頭,發現自己被翟汀和黑衣人夾在中間,黑衣人此刻正站在他們走過的巷子入口,斷了自己的去路。
「大哥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慕容安意的杏眸也鍍上一層寒意,看向翟汀的眼神透着陰涼還有一點點受傷。
是的,受傷,雖然與翟汀交往不多,翟汀又一向惜字如金,但慕容安意對待翟汀這個異母兄長還是很信任的,不然今日也不會毫無防備的任由他帶自己到這麼偏僻的地方,甚至連發現不對也沒有第一時間詢問。
翟永對上慕容安意有些失望的眼神神色不變,簡單的陳述事實,「他要殺你,讓我約你過來。」
慕容安意聽了這話覺得有些怪異,卻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倒是黑衣人聽了翟汀的話得意的笑出聲,「翟小將軍,你還跟她廢話什麼,我們一起殺了她。」
慕容安意沒有理會翟汀,定定的看向黑衣人,只覺得他的身影有一些眼熟,卻又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見過他,畢竟她這兩輩子加一起見過的人着實有些多。
於是慕容安意出言詢問黑衣人,「何必藏頭露尾,是沒臉見人嗎?既然要殺我,總要讓我知道是誰要殺我,不是嗎?」
黑衣人聽到慕容安意的話眼底閃過恨意,「要怪就怪你認識不該認識的人,好了,別多說了,你該上路了。」
慕容安意聽了這話心裏大抵有數,眼底閃過寒意,「那就憑本事來取吧!」
黑衣人朝慕容安意直衝過來,慕容安意抽出腰間軟劍纏上了黑衣人的長劍,她一邊纏着黑衣人,一邊要留意翟汀的動靜,以免他背後偷襲。
然而翟永並沒有插手的意思,他讓到一邊看着兩人激鬥,完全是一個看客的姿態。若不是兩人知道他是一開始就在這的,還以為他只是個路過的。
黑衣人武功中等,對上慕容安意根本沒有明顯的優勢,甚至他根本沒把握能夠打贏慕容安意,見翟汀竟然還不上前幫忙,不由的有些急了,沖翟汀大喊,「你還不出手等什麼?」
翟汀不置可否,對黑衣人的氣急敗壞視若無睹,「當初你只說讓我將她約出來,現在我已經辦到了,剩下的是你的事。」翟汀表示當初他們分工很明確,他的那份已經完成,剩下的事情不關他事。
黑衣人從沒見過這麼奇葩的人,一時有些氣怒攻心,被慕容安意的軟劍劃破衣袖,鮮血涌了出來。
黑衣人趕緊收斂起心神,專心應敵,趁着躲避的空檔再次對翟汀喊道:「你若不出手,她回去一定會對翟大人說今日的事。」
翟汀聽了這才動了動,抽出武器衝上前,目標卻不是慕容安意,而是黑衣人。
黑衣人大怒,「翟汀,你這個小人,你以為這樣她就不會把今日你和我合謀殺她的事說出去嗎?」
翟汀一劍穿透黑衣人的肩胛,他抽出劍看着黑衣人驚怒的目光平淡的說,「第一,我從來沒答應與你合作。第二,你說讓我約慕容安意出來,我幫你約她出來了,你該感謝我。」
黑衣人陰寒的眼睛死死盯着翟汀,「好這次算我大意,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兩個。」
慕容安意看了翟汀一眼,招式愈發狠辣起來,翟汀早先在一旁觀察了黑衣人的路數,眼下與慕容安意合圍很快就將黑衣人打的潰不成軍。
慕容安意的軟劍橫在黑衣人脖子上,輕輕一挑挑開了黑衣人的面巾,就在面巾滑落的一剎那,又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虛晃一劍刺嚮慕容安意。
翟汀拉着慕容安意躲避,不過一個閃身的時間,兩人再一回頭,先前的黑衣人已被人救走。
「功虧一簣」慕容安意忍不住嘆息,那個黑衣人對她敵意,不,應該說對她身邊某個人敵意很大,留着他就是個定時炸彈。
尤其是今日翟汀騙了他,日後定會招到他的報復。
「剛才多謝大哥。」慕容安意真誠的看着翟汀,方才若不是他及時拉了她一把,她少不得受傷。
翟汀神色淡淡,「不必客氣。」
慕容安意看着翟汀,出言邀請,「關於今日的事我想大哥應該有話跟我說,不如我們一起喝兩杯。」剛一起經歷生死交戰,聯手退敵,沒有什么喝酒更適合此刻了。
翟汀沒有拒絕,去酒館買了兩壇酒,與慕容安意來到一處河邊,無人之處,靜靜坐了下來。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靜靜灌了兩大口酒。
半晌,翟汀頂着粉紅的臉率先開口,「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沒有想殺你的?」他對黑衣人出手的時候慕容安意沒有太大的驚訝,顯然是早就心中有數,知道自己的目標不是她。
慕容安意灌了一口酒,看着翟汀有些迷糊的開口,「在你站在一旁做壁上觀的時候我就心有猜測,真正確定是因為看到了這個。」
慕容安意的手指向翟汀腰間,「這是我送你的那塊璞玉,若是想殺我,何必還帶着我送的東西。」
翟汀摸了摸腰間的玉佩,神色認真的看着慕容安意的眼睛,「其實我有些時候確實是嫉妒你,能夠和父親像朋友一樣相處。」翟汀用了嫉妒,讓慕容安意不禁側目。
「那你為什麼不和黑衣人合夥殺我,那樣不就一了百了?」
翟汀搖搖頭,「我是個男人,不管我想要什麼,都應該光明正大的去爭,而不是靠耍陰謀手段,更何況對手還是一個小姑娘。」
慕容安意雖然身體有些搖晃,但神智還清醒,聽了翟汀的話贊同的點點頭,是個男人。
翟汀又灌了兩口酒,目光飄到遠方的河面上,不知是說給慕容安意聽,還是說給這水聽,「母親去世的早,從小父親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很照顧我,我對父親敬重,恭謹,卻不能像你一樣輕鬆的和他相處,父親對於我亦父亦師。
剛開始知道你的出現,我是替父親高興的,有個能夠承歡膝下的女孩兒或許不錯。直到我知道你與父親是有血脈關係的父女,我的心情很複雜。
你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我,父親他背叛了母親,他竟然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尤其是看到父親看你時那種溫柔專注的目光更是讓我覺得心裏有根小刺,雖不會刺破血肉,卻是隱隱的扎人。
我不是沒有想過如果你不見了會怎樣,可是我不能也不屑對一個女子動手,更何況你終究還叫我一聲大哥,尤其我明白你也是無辜的。一想到我還有父親在身邊教導多年,而你卻一個人孤苦十年,對你的那點不快便不算什麼了。
而且我的妹妹,她是一個比任何女孩都要出色的姑娘,她聰明、精靈、可愛,給我和父親單調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東西,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怨恨她。
更何況母親曾經對我說過,她說她能理解父親喜歡婉姨,婉姨是一個很好的人。她說她跟父親在一起時就知道父親心裏放不下一個人,所以不管父親以後是不是仍然放不下,她都不怨恨他,也不後悔。」
這是慕容安意第一次聽到翟汀一口氣說這麼長的話,而最讓慕容安意意外的是,翟汀的母親竟然一直都知道慕容婉兒的存在,而且還教翟汀叫她婉姨。
「大哥的母親一定是一個很溫柔寬容的人。」慕容安意如是說着。
翟汀的神色出現一點懷念,「是,母親是一個寬容的人,她從來不曾怪過任何人。」
「翟汀,對不起,我知道我的出現破壞了你心裏原本以為的幸福家庭,我會從翟府搬出去」慕容安意明白翟汀才是翟永名正言順的兒子,而自己說白了不過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翟汀卻打斷慕容安意的話,「不用,你是我妹妹,自然要住在家裏。」
「翟汀」
「叫大哥,沒禮貌。」翟汀顯然有些醉了,竟然做了一個以前從不曾做過的動作,揉了揉慕容安意柔軟的發頂。
慕容安意紅着眼眶笑了,撥開翟汀的手,狠狠灌了幾口酒。
前世,她雖然父母雙全,可是他們整日忙着工作,與她的溝通少的可憐,她大部分時間都是上興趣班或者和朋友出去玩鬧,格鬥也是那個時候學的。
如今來到異世,她倒意外收穫了許多不曾期待過的親情。
最後翟汀喝光了屬於自己的那壇酒,還把慕容安意沒喝完的也一併喝了。
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在軍營長大的翟汀,酒量卻是不怎麼好。
慕容安意的酒量倒是比翟汀強那麼一點,但也只是一點。
於是,在無人的河岸邊,可以看到有年輕的一男一女,毫無形象的笑鬧着,笑聲傳遍整個河岸。
「喂,翟汀,你幹嘛整天那麼拽,端着一張撲克臉累不累?笑一個。」慕容安意扯着翟汀的臉頰使勁往兩邊提,將他的臉拉成上彎的弧度才滿意。
翟汀則一臉迷迷糊糊的扯下慕容安意的小手,嘴裏念念有詞,「是誰敢揪本小將軍的臉,拖出去,拖出去。」
慕容安意一臉大義凜然,指着翟汀的鼻尖,「是我,怎麼了?」
翟汀眯起眼睛,湊近慕容安意,隨後又突然閃開,聲音高揚了兩分,「是誰將她放進來的,軍營里不允許有女人你們不知道嗎?而且我不打算成親,你們不要再搞什麼相看了,快出去,出去。」
慕容安意搭上翟汀的肩膀,「大哥,你少臭美了,誰要嫁給你這個撲克臉,我是你妹,你妹,懂嗎?」
翟汀一臉懵懂,「我妹你胡說,父親就我一個孩子,哪來什么妹妹?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騙我,出去。」
慕容安意一頭黑線,這人怎麼就說不通呢,「行了,咱們快回家吧!」慕容安意前世的時候就有一點好,喝多了也不忘回家。
誰知翟汀卻突然推開她,直將慕容安意推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而翟汀則嫌惡的看着慕容安意,「你別想跟我回家,我不娶你,你快走。」
慕容安意也來了脾氣,「走就走,我自己回家。」
不料走了沒多遠,又發現翟汀在後面跟着自己,慕容安意便回頭晃晃悠悠的伸手指着他,「你不回家跟着我做什麼?」
翟汀擺擺手解釋道:「不是,我家也在這個方向。」
慕容安意瞭然的點點頭,「那還真是好巧,我們順路,一起走吧。」
翟汀沒有拒絕,於是兩人互相攙扶着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翟府走。
府上的守衛見兩個小主子全都搖搖晃晃,趕緊將事情告訴給劉管家,劉管家一邊派人通知了翟永,一邊急急往府門方向迎接兩個主子。
待看到慕容安意和翟汀一副勾肩搭背哥倆好的姿態,劉管家覺得自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劉管家讓人將兩人帶到花廳,吩咐人煮醒酒湯,又清了場,這才放心些。
翟永收到消息急忙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老臉一僵,這兩個不省心的。
意兒淘氣也就罷了,怎麼汀兒今日也跟着胡鬧起來。不過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翟永吩咐劉管家趕緊讓人備醒酒湯,聽到劉管家早讓人準備了,翟永十分滿意。
待一看到一雙兒女,又有些腦仁子疼。兒女都是債啊,兄妹兩個一起醉成這樣像什麼話,尤其是慕容安意,一個女孩家怎麼成。
翟汀迷迷糊糊間好似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這些年的記憶已經在他腦海深深紮下根,是以他雖不清醒,卻還是迷迷糊糊的喚了一聲,「父親」
翟永聽了臉色好些,還知道是他,看樣還有的救。不料慕容安意聽到翟汀嘟囔,也睜開水潤的杏眸,酒氣使她本就迷濛美麗的眸子愈發水潤動人,她看了一眼翟汀,對他道:「兄台,咱們真是有緣,家住在一起,連爹都長的這麼像。」
翟永聽了這話險些絕倒,一旁的劉管家也忍不住額頭直抽。
然而這還不算完,翟汀一聽慕容安意這麼說,不知怎的又想起先前的事,不屑斥道:「休得巧言令色,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改變心意,你還是早日死心,找個好人家好好過日子吧。」
劉管家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小姐和少爺呢!
再看翟永,臉已經黑的快趕上燒了十幾年的鍋底了,「老劉,一會將人送回去,讓他們明日醒了來見我。」
劉管家不敢看翟永的臉色,低低應了聲是,直到翟永甩袖走了,劉管家才忍不住看着翟永的背影肩膀聳動。
題外話
親們有沒有覺得翟汀有一種冷萌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