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正而不直 第9章

    林嘉的演出非常成功。最後一個琴音落下後，聽眾依舊沉浸在那美妙的餘韻中，久久無法平靜，演奏廳中保持着無聲的寂靜，直到零落的幾聲掌聲響起，眾人才陸續從那種沉迷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一個個都露出了巨大的微笑，站起身熱烈地鼓掌。

    雖然林嘉是自己的大哥，但林郁與他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作為世界知名的鋼琴家，他每年都在世界各地進行演出，基本只有兩三周的時間待在家裏，就連聖誕節都不能和全家待在一起。對此，林家兩位家長雖然有些不滿，但對於自家大兒子如此優秀還是感到非常欣慰的。

    這次的音樂會，也是林郁第三次前來，儘管已經聽過自家大哥的演奏，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同其他聽眾一樣，徹底沉浸在這位鋼琴家為大家所塑造的情境之中，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艾倫，發現他雙眼清明，嘴角含笑，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望着舞台上的男子輕輕鼓掌。似乎是感受到林郁的視線，他轉過頭，對着林郁點了點頭：「很棒的音樂。」

    聽了這話，林郁胸中驀然升起一股與有榮焉的驕傲，似乎被男神誇讚的就是自己。他不着痕跡地抬了抬胸膛，努力壓下嘴角高高翹起的弧度，語氣平靜地說道：「大哥一直很棒。」

    將近十點半，劇院中的人都散得七七八八，只有林郁和艾倫站在舞台前，等着林嘉的出現。

    沒過多久，林嘉的身影就從舞台旁邊的門後出來了，舞台上演出的那身燕尾服已經被他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異常休閒的服裝，配上他清秀乾淨的眉眼，和柔和的輪廓，讓他整個人顯得更容易親近。他快步往這邊走來，身邊還跟着一個助理模樣的男人，林嘉目不轉睛地看向兩人的方向，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偏過頭向他吩咐了幾句，然後快步往這邊走過來。那名助理停下腳步，認真地記下筆記，然後轉身快速地往門內跑去。

    「怎麼了？」那名助理的臉色不怎麼好，林郁疑惑地問道。

    「沒事。」林嘉搖了搖頭，「郝川一直這樣。」說完，林嘉的視線就落到了艾倫的臉上，他作為享譽世界的鋼琴家，時常會收到各界的邀請前去進行演奏，因此對於這位聯邦最高法院中最年輕的官閣下並不陌生，他伸手，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晚上好，斯圖爾特官閣下。」

    「叫我艾倫就可以了。」握上林嘉的手，艾倫的臉上依舊嚴肅而認真。

    「好吧，艾倫，你能來聽我的音樂會，我感到非常榮幸。」

    林郁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哥與男神用非常官方的話語來回寒暄着，頗有些驚訝地看向艾倫。

    「郁叔叔！」忽然，門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呼聲，把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聽到聲音的林郁快速地轉過頭，臉上的笑容慢慢擴大了。他急切地上前幾步，蹲下身張開雙臂，下一刻，一個快速移動着的小小身影就直直撞進了林郁的懷裏。

    林郁笑了起來，一把把懷中肉乎乎的小人給舉高，親了親他的臉蛋，問道：「小玦親一個！想不想郁叔叔？」被稱為小玦的孩子張開肉肉的手貼上林郁的臉頰，奶聲奶氣地說道：「想！很想郁叔叔！」說完，他往前面湊了湊，「吧唧」一聲親到了林郁的臉上，讓他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等孩子從林郁身前露出來，艾倫才看清那小人的臉。若說林嘉的臉線條輪廓柔和，帶着一種溫和儒雅的氣質的話，這孩子倒沒怎麼遺傳他的這種長相，反而異常張揚，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纖長的睫毛扇動着，非常惹人疼愛。

    林嘉在一邊介紹道：「這是我的兒子，林玦。」

    艾倫點點頭，看着林郁和那孩子彼此你親我我親你地互動着，衷心地稱讚道：「他很漂亮。」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小林玦的注意，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往艾倫看過來，接着挺了挺胸膛，奶聲奶氣地說道：「漂亮叔叔你好，我是小玦！」

    這聲「漂亮叔叔」一出來，林郁心中暗道不好，忙回頭看向年輕的官閣下，他可清楚地記得，在一次宴會上，這位高冷的官因為記者一句對他樣貌的調侃當場黑下臉，完全不顧當時宴會主人的面子離開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艾倫雖然微微擰了眉，但還是沒有表現出反感的情緒，而是看着小玦認真地點頭：「你叫我艾倫就可以了，不用叫我……。」艾倫停了下來，「漂亮叔叔」這幾個字他還是說不出口。

    林嘉好笑地幫他解了圍，他上前一步，從林郁懷中接過小玦，輕聲哄道：「好了，爸爸要跟郁叔叔和艾倫叔叔聊一聊，你剛剛不是困了嗎，先跟郝叔叔回家好嗎？」

    聽完這句話，小林玦頓時打了一個哈欠，他抓住林嘉的衣襟，雙眼忽閃：「爸爸的演出，我不想錯過。」說着他癟了癟嘴，「可是我老是睡過去。」

    「沒事。」林嘉撫了撫他的額頭，壓下稍稍有些翹起的柔軟短髮，「回去就可以睡覺了。」小林玦乖乖地點點頭，抵擋不住睡意，眯着眼環住林嘉的脖子，輕輕說了一句：「爹地呢……」

    林嘉將懷中的孩子遞給聞聲過來的助理，低聲囑咐他帶着小林玦過去，這才回過身向艾倫和林郁道歉，並邀請兩人一同前往附近一家酒店。

    林郁和林嘉許久不見，彼此都交代了下最近的狀況，當林郁告知自家大哥，自己已經成為艾倫的法官助理的時候，林嘉忍不住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轉過頭看向一直保持着端正坐姿，面容嚴肅的年輕官說道：「小郁勞煩你照顧了。」

    艾倫矜持地點了點頭：「我會帶着他的。」

    林郁見兩人若無其事地你來我往，心中升起一股不對勁的感覺。

    等等，這種家長把孩子託付給班主任一樣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似乎是因為這種類似於家長之間的共同性，林嘉與艾倫的談話異常和諧融洽，他們從古典音樂聊到歌劇，再從歌劇聊到電影，之後又把話題轉向了菲爾聯邦現存的社會問題和司法體制的弊端，完全沒有聊不到一起的情況。而林郁見兩人來回談笑風生，臉上都帶着遇到知己一般的笑容，第一次感到自己如同一隻碩大的電燈泡，情緒開始低落，肩膀也垮了下來。

    雖然知道大哥一直很受歡迎，但是……那是我男神啊！

    沒過多久，林嘉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掏出手機，掃了一眼屏幕，眉頭皺了皺，卻沒有接聽，猶豫了一下，按了拒聽鍵，但緊接着，電話就被狂轟濫炸一般響起來，一個接着一個，卻都被林嘉給掛掉了。

    林郁遲疑地打斷了林嘉的話：「哥……」他指了指他的手機。恰巧這個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林嘉的臉色不怎麼好，盯着手機一直在閃的屏幕看了半晌，最終，他勉強對艾倫露出一個帶着歉意的笑容，抄起手機就往門外走去了。

    「怎麼？」林嘉的聲音很冷淡。

    林郁看着自家大哥快步走開的背影，耳邊隱約聽見耳機那一頭傳來一陣近乎咆哮的男聲。但他還沒聽清楚具體的內容，林嘉就已經消失在門後了。

    「時間也不早了，你哥哥應該有事。」艾倫輕輕啜了一口咖啡，語氣平靜地說道。「明天是十月一號，法院的開庭期要開始了，上一年堆積下來的案件不少，你需要儘快適應手頭的工作，不過琳達會帶着你熟悉工作——哦，她去威斯州一個私人醫院擔任法律顧問，你要接替的位置就是她的。」

    艾倫說起了正事，林郁立刻肅容道：「我會儘快適應法官助理的工作的，請你放心。」

    「另外，關於幾個案子，我需要你的意見，具體的琳達會告訴你，希望五號開庭之前我能聽到你的分析。」

    「抱歉，我臨時有事，必須得回去了。艾倫，不得不提前回去這件事讓我非常難過，但我很高興能夠在今晚認識你，希望下次還能夠再見面！」林嘉快步走了回來，急匆匆地從椅子上撈起自己的外套，滿臉歉意地向艾倫道歉，換來艾倫一聲安慰性的「沒事，你有事就先行離開吧」後，他轉向林郁囑咐道：「小郁，記得過幾天去爸媽那裏一趟，小可也回來了。」

    得了林郁的承諾後，林嘉立刻快步走向了大門，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出去了。

    艾倫同樣歪過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從旁邊的柜子旁拿過自己那根黑色的拐杖，朝林郁點點頭：「走吧，時間不早了。」

    出來的一路上，林郁一直跟在艾倫的身後，從後面看，這位年輕的官閣下有着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身材，貼身的西裝將他充滿着力量的身體完美無缺地襯託了出來，行走間，他的脊背挺得筆直，做工精緻的拐杖敲擊在地面上的聲音隨着他的走動，一聲一聲地打在林郁的耳膜上。

    看着艾倫的背影，林郁驀然想到了上個世紀還充滿着紳士情結的電影中，那些舉止優雅、嚴謹細緻，每一個動作都帶着一種時代烙印的明星們。

    林郁瞬間又陷入了對男神的崇拜中。

    等兩人出了門，快要分道揚鑣時，林郁才猛地想起自己還沒有向男神解釋和道歉過，他猛地拉住艾倫的胳膊，緊張地解釋道：「艾倫，那天的事情，喬治冒犯了你，我很抱歉，但那是因為他生病了，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而且特別粘人……所以，我並不是同性戀。」

    艾倫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他點點頭：「我知道。」

    「啊？你知道？」林郁傻眼。

    艾倫只是繃着臉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而是徑直上了自己打電話讓助理開過來的車，搖下車窗對林郁說道：「今晚過得很愉快，謝謝你的邀請，再見。」

    一秒鐘後，黑色的轎車便從酒店門口揚長而去，只剩林郁在原地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並不理解艾倫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