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償所願麼?」楚玉姝含笑承下余慕嫻的禮, 「願姝兒能托小哥哥的福氣……」
話罷, 楚玉姝與余慕嫻並立在河堤上,觀了一陣冰掛。
待天色暗透了,二人即乘轎回了休府。
余慕嫻去壘石場時用的是府衙的轎子, 而出城郊則是承了楚玉姝的情。故而,等轎子抬到休府門口,余慕嫻即下了轎。
&了四皇女。」隔數步謝恩,余慕嫻低眉道。
&小公子客氣。」替楚玉姝還禮,晚霜將一盞宮燈遞到余慕嫻手中,轉身跟着楚玉姝的轎子一同進了休府。
目送罷抬楚玉姝的轎子入了休府,余慕嫻提燈正要從偏門進,卻瞥到偏門門口立了一個人。
&少爺?」將手中的燈籠提高, 余慕嫻彎眉望了望站在眼前, 一身泥點子的休平治, 「你怎會在此處?」
&你。」看清打燈人是余慕嫻, 休平治當機拉着余慕嫻從偏門朝着自己的院中拐,低聲道,「本少爺有要事尋你?」
&知是何事?」跟着休平治從暗處走, 余慕嫻好奇休平治是從何處攬了一身泥濘, 「可是壘石場的那群流民給你氣受了?」
想過那凌空的扁擔,余慕嫻低眉想了想白日發生的事。晨起時她觀了休高運受賞,而後便與休平治去了壘石場,放了些許流民。
既是放了那群流民,休平治便不該挨打呀!
挑眉細看休平治臉上的淤痕,余慕嫻旁敲側擊道:「敢問休少爺,你可知壘石場的流民還有多少?」
&曹啟說,還有一兩千人。」平聲應過余慕嫻,休平治將其帶到了自己的院落。
&面的人想見你。」將余慕嫻手中的燈籠交與立在門口的小廝,休平治將余慕嫻領入內堂。
&見腳已踏入了內堂,余慕嫻也未問是何人要見她。她既是已經來了,那用眼睛看便是了。
闊步跟在休平治身後,余慕嫻打量着休平治的居處。
休平治居處與她的居處大小無異,但陳設卻相差甚多。
她的居處雖只是供她暫住,卻多放的是文玩,而休平治的居處滿滿當當的全是些兵器。
觀着一個個反冷光的槍頭,余慕嫻將視線轉到了坐在堂中的男子身上。
&小將軍。」率先與羅昌打過招呼,余慕嫻不禁挑眉看了休平治一眼。
休平治真是好膽量,竟是轉眼就將羅昌從壘石場引到了休府。
&小公子。」散漫地與余慕嫻拱拱手,羅昌仄坐在休平治的軟榻上,拎着酒罈飲酒。
&們又見面了!」將酒罈向余慕嫻一伸,羅昌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余小公子可是要與羅昌飲上一杯……」
&必。」輕笑推開酒罈,余慕嫻自行尋一高凳坐好。
抬眉掃過堂中二人,余慕嫻拱拱手道:「不知二位要慕嫻來此處,所為何事?」
&小公子不知?」羅昌起身拎着酒罈,走到余慕嫻身前,「四皇女沒和你說……」
&有。」出言打斷羅昌,余慕嫻望着酒罈道,「四皇女從未和下官說過任何事。」
&你方才明明是與四皇女一起回來的……」思過羅昌道的,今夜之事,事關大楚存亡,休平治扯住余慕嫻的袖子道,「本少爺不與你計較神棍,也不計較你只是個叫花子……」
&如何是個叫花子?」羅昌嗤笑着將酒罈砸到休平治的手上,「你可莫要小瞧了他!他可是鄴城余氏的後人……」
&氏後人?」楞眼將羅昌的話在耳中過了幾遍,休平治指着余慕嫻道,「這小子怎麼可能是余氏後人……若他是余氏後人,怎麼會助紂為虐?」
&何不能?」起身應休平治,余慕嫻與二人一拜,道,「今日天色已晚……」
聽余慕嫻有要走的苗頭,休平治忙道:「不,你不能走!」
&何?」冷眼盯着休平治,余慕嫻抬手抖抖袖子,「休少爺以要事為由,要下官來居處,但下官來居處後,少爺您又不將大事說與在下聽……」
&是因為……」休平治正要解釋,卻聽羅昌道,「方才未與余公子解釋是羅某的過錯……羅某來此處只是想與小公子謀大事……鄴城已失,羅某無顏見昌平父老……」
&以你想在長寧留名?」余慕嫻接過羅昌的話頭,「這近些日子,忠臣不好做……」
羅昌道:「那羅某願死在長寧街頭,已匡大楚盛名!」
&聞羅昌道自己有死志,余慕嫻輕笑着看了羅昌一眼,就勢道,「羅小將軍,你沒發現休少爺居處的氛圍不對麼?」
&麼不對?」羅昌轉頭查看,便見院中燈火通明。
&哈!」見羅昌回了頭,站在院中的休高運孤身從院中邁到了堂中,轉目沖余慕嫻笑道,「貴人不愧是余兄的兒子,不過半柱香,就發現了院落有異。」
察覺堂內入了陌生人,羅昌蹙眉:「你是?」
&寧郡守休高運!」自行報上姓名,休高運彎眉與羅昌拱拱手,「見過羅小將軍,幸會!幸會!」
&羅昌冷哼一聲,直着腰受了休高運的禮。
見羅昌無禮,余慕嫻即躬身給休高運一個台階下:「見過休大人。」
休平治也順勢喊道:>
&兒退下。」休高運一邊起手扶餘慕嫻,一邊命休平治退出內堂。
&爹——」休平治蹙眉,「羅小將軍是兒……」
&嘴!」休高運涼涼地盯着休平治,「為父還未追究你在壘石場中與羅小將軍比武一事,你便急不可耐地要嘗嘗家法麼?」
&休平治面色一變。
&放心!為父是不會為難羅小將軍的。」見休平治知道好壞,休高運將余慕嫻安置到余慕嫻之前坐着的高椅上,轉身安撫休平治,「治兒莫不是忘了為父也是大楚之臣?」
&兒便先退下了……」休平治看了羅昌一眼,即不甘不願地從內堂退了出去。
盯着慢慢合上的門縫,余慕嫻還未來及感嘆休高運教子也是軟硬兼施,便聽到休高運在與羅昌低語。
休高運抬手給羅昌斟了一杯酒:「高運一心奉主,奈何……」
&得?」羅昌接着休高運的酒杯,抬眼望着休高運。
休高運道:「奈何奉主無門。」
聞休高運道了奉主無門,羅昌順勢道:「既是這樣,羅昌便有一事要尋郡守大人幫忙!」
&知是何事?」休高運擰眉。
羅昌答:「尋人!」
&三皇子流落長寧已久……奈何本將軍久尋不見……」羅昌抬頭看了看余慕嫻,繼續道,「故而……本將軍想求大人幫……」
&事怕是不成……你不知道……」出言將羅昌的話頭壓下,休高運正要換個話頭,卻見余慕嫻走到了他跟前。
&大人……不知你今日為何會來此處?」余慕嫻佯裝驚懼地望着休高運。
&這多虧了李神算!」休高運見余慕嫻問話,隨即道,「李神算今日又給休……不想正瞧看到了治兒與羅小將軍在比武……」某人算了一卦。卦象是西北大吉。李神算說,那定是西北有貴人……想來長寧西北唯有壘石場,故而休某人今日就決意去壘石場一探
&以羅小將軍是貴人?」余慕嫻笑問。
休高運捋捋髭鬚:「李神算言,你們倆人都是天字貴命,休某若交之,定然……」
&伯父說笑了。」聽休高運將因果說得如此通透,余慕嫻即明白休高運已是知曉了她與羅昌的身份。
俯身與休高運斟一杯酒,余慕嫻道:「慕嫻與羅昌皆是鄴城遺孤,此番流落長寧,全賴大人恩賜。若無長寧城下施粥,慕嫻也不知該如何熬過那漫漫寒夜,苟延殘喘至於今日……」
&賢侄說笑了。」見余慕嫻一點就透,休高運甚是滿意,「休某人聽手下人道,羅賢侄曾在長寧城中大斥我休某人的才疏學淺,數典忘祖,還丟了我休氏前人的臉面……」
被休高運改口稱「賢侄」,羅成冷哼一聲:「可伯父不是以向羊舌稱臣了麼?」
&呵……」休高運也將從余慕嫻手中接過的酒盅重重地落在案上,「羅賢侄以為稱臣不妥?」
&臣怎麼可能妥帖?」羅昌侃侃而談,「休伯父可聽聞,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休伯父如此朝三暮四,怕是難在羊舌國討到好……」
&依余賢侄的意思?」休高運握緊手中的酒盅。
羅昌湊近休高運:「伯父不如寫份檄文,討伐無道昏君……」
&含笑喝下余慕嫻斟的酒,休高運盯着余慕嫻,「余賢侄以為呢?」
&被休高運點到,余慕嫻頓了頓,低眉道,「長寧久在邊陲,楚帝失德。休伯父心憂黔首,甘以萬代之名,換子民安業之實,願以楚地之虛,換羊舌常佑之吉……」
聽余慕嫻為休高運溜須拍馬,羅昌怒不能遏:「余小子你——」
&小將軍你且住口!」擺出有一說一的模樣,余慕嫻起身與羅昌斥道,「你鼠目寸光,不識得良臣面目,你意氣用事,罔顧百載賢良。休大人一心為民,豈能容你在此處蓄意詆毀?」
&小子!我羅昌真是看錯了你!」羅昌重重地拍了一個桌案。
&順手抄起休平治堂內的兵器,羅昌揚手朝余慕嫻身上一刺,「我這就先誅了你,再誅那佞臣!」
盯着羅昌的劍鋒,余慕嫻還未躲,便被休高運拉着往後退了幾步。
&人啊!把羅小將軍拖下去!關到地字獄!」休高運衝着門外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