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夭的家裏通常只有他一個人,早在他成功結丹時他就搬出了年家大宅,在離學校近的地方找個套房子。房間不大,但有個精心佈置過的靜修室,裏面裝有不斷適當靈氣的寶石,六面牆壁刻有能讓靈氣不斷循環的陣法,而且只有從內部才能打開,非常適合閉關。
此刻年小夭正懶洋洋地倚靠在沙發上,盯着靜修室緊閉的房門。
秦炎在裏面。他跌落境界後,整個人死氣沉沉,年小夭也不知道把他送去哪裏,乾脆帶回了家,塞進靜修室。如今一晃就小半年過去了,房門還沒有要打開的跡象。
也不知道他什麼情況。年小夭想着想着打了個哈欠。
「年小夭,我跟你說了那麼多話你聽見沒有!」說話的人眉宇間與年小夭有幾分相似,但神情兇惡且不耐煩。
年小夭未開口先斜飛一眼:「我聽着呢,三哥,別那麼大聲嚷嚷。」
這一眼,看得年家老三年雨灃心驚,耳根一紅,臉差點沒燒起來。如今的年小夭已與年少時大不相同,過去年雨灃諷刺他,他只會笑笑不說話,如今年小夭的修為已超越了他二哥三哥,無形之中有了掌控他人情緒的能力,不經意的一眉一眼,俱是風情,直叫人面紅耳熱。
但年雨灃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當他發現被自己的omega弟弟迷了一下後,頓時羞惱:「你這副賣弄風騷的樣子給誰看呢!」
年小夭無辜地聳了聳肩。
年雨灃努力平復情緒,用大嗓門掩飾心虛:「不跟你廢話了!父親命令你立刻跟我回家!你趕緊收拾東西,現在就跟我走!」
年小夭又打了個哈欠:「我說了,等我成功結嬰後再回去。」他極不願意用「家」來代指那個地方,於是含糊過去。
年雨灃哼笑:「我想你還是沒明白,父親的命令是你現在就必須回家!o,資料我都看過了,相貌身材修為家世都不錯,還算配得上我們年家。」
年小夭扯了下嘴角,但眼中並沒有什麼暖意。
年雨灃則開心地笑,惡意滿滿地說:「你就乖乖地結婚生孩子去吧!」
「我在結嬰之前,不與人雙修。」年小夭面色微寒。
「這不是你能決定的,父親說了……」
話沒說完,隨着幾聲低響,靜修室的門向一側劃開,秦炎垂首立在門口。年小夭的眼睛瞬間爆發出神采,但又很快掩飾住,拉長了尾音,表現得漫不經心:「出來了啊,還真磨蹭。」
秦炎的視線在年小夭身上短暫停留片刻後,落在了年雨灃身上。
年雨灃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感覺像是被一隻餓極了的野獸盯上,下一刻他就會撲上來將自己撕個粉碎。他還想再跟年小夭說點什麼,可在秦炎的注視下如坐針氈,於是起身整了整衣服,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用鼻孔對着年小夭:「總之,父親的話我帶到了,你要是敢違背他的命令……」
「三哥走好!」年小夭笑盈盈地沖年雨灃揮手,「我就不送了。」
年雨灃憤憤地瞪了年小夭一眼:「別得意,走着瞧!」
送走年雨灃,年小夭看似若無其事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倦意,年雨灃的惡言相向可以不予理會,但是隱藏在年雨灃背後的父親仍然是不可逾越的高峰,至今仍然是籠罩年小夭的陰影。如果他真的下定決心把自己抓回去,又該如何應對?年小夭不敢深想,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且現在還有更迫切的問題需要解決。年小夭似隨意般掃了秦炎一眼,發現他的修為還停留在結丹,一顆心無法自控地沉了沉。
跌落一個境界後,想要再練回去,談何容易?當年母親為了生大哥就散去了元嬰,想盡一切辦法都沒能再次結嬰,後來又隨着一次又一次的生育,修為一跌再跌。
秦炎的繃着一張臉,看上去心情極差。化去元嬰救回虞竹心,但一轉眼眼睜睜看着他被人帶走,內心的苦悶根本無法排解。
年小夭不忍提他的傷心事,可又不能看着他一聲不吭地憋着,於是用輕鬆的語調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秦炎緩緩搖頭,思索半晌道:「我會想辦法重新結嬰,其他的都再說。」只有擁有強悍的實力,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擁抱自己想擁抱的人,秦炎深深認識到這一點。
年小夭能理解秦炎,曾經望到過山頂的人,再跌落谷底,比從未攀上巔峰的人更痛苦。
「但是你一個人悶在小屋裏也不是辦法。」年小夭從口袋裏摸出兩張柔軟的紙,「我弄來兩張奧凱拍賣會的入場券,就在下周二,有沒有興趣去看看,就當散散心。」
秦炎接過入場券彈了彈:「也好。」
奧凱拍賣會是人類聯盟里規模最大的黑市拍賣會,大市每五年舉辦一次,小市每月一次,之所以出名是因為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會出現在拍賣場上,合法的非法的,常見的不常見的,總之只有想不到沒有找不到。
年小夭拿出的這兩張入場券就是五年一次的大市,能出現在大市上的東西或稀有或昂貴,甚至不少有價無市的東西也會在拍賣會上流出。
秦炎與年小夭到的時候,拍賣會的預熱已經開始了。來奧凱大市拍賣會的人,大多不會以本來面目出席,要麼刻意戴上面具,以怪異形象示人,要麼易容偽裝,秦炎他們就選擇了易容。秦炎將自己易容成極其平庸的模樣,精光內斂,看上去幾乎就跟個築基期的普通人一樣。年小夭依舊臭美,雖然給自己換了張臉,可還是怎麼漂亮怎麼來,一雙水靈靈的眼引得人顧盼連連。
秦炎拿他沒辦法,又不想引人注意,一個人走在前面,年小夭落在後面,不遠不近地跟着。
兩人先後在座位上坐定,環形的一號拍賣廳,可容納上萬人,此刻已坐滿了人,有些位置還被迷霧籠罩,顯然並不想被人看見,哪怕是偽裝的容顏。秦炎目不斜視地盯着展台,年小夭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差點笑出聲,隨手丟過去一本巴掌大的小冊子。
是本次拍賣會的拍品名錄,秦炎翻開一看,小冊子上投射出一個造型精緻的木質鳳凰,雖然是木料雕刻而成,但栩栩如生,宛如靈鳳飛舞,翻一頁,又是一件珍奇的寶物出現在眼前。
「有看中什麼嗎?」年小夭笑道。
秦炎仔細閱讀展品簡介,讚嘆道:「果然都是些寶貝。」
「其實也不怎麼樣,真正的寶貝可不會正兒八經地放在那麼多人眼前賣。」年小夭不屑道。
琳琅滿目的展品被一件件推上展台,主持人舌燦蓮花,本來就是稀世珍品更是被他誇得天花亂墜,相繼賣出一個個高價。
秦炎雖然認為都是好東西,可始終抱着玩樂的心態,一次都沒有出過手。反倒是年小夭,嘴上說着「都是些地攤貨」,出價出得一次比一次歡,收羅了不少怪異的玩意兒。
看多了好東西,也有些乏,秦炎挪動了一下挺了挺腰。
「無聊了?」年小夭眨了眨眼睛。
秦炎看他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不忍打擾:「不會,你要是覺得好玩,就……」
「我早就無聊了,要不是看你還很感興趣的樣子早就走了,我只是喜歡跟人飆價的感覺!」年小夭拉起秦炎,「我們走吧。」
兩人剛剛起身,主持人又開始介紹一件新的展品,他故作神秘道:「這一件拍賣品,我想很多人都會感興趣。」
秦炎聞言往台上一掃,愣在當場,有種奇怪的感覺鑽進心裏。
「怎麼了?」年小夭也停下腳步。
秦炎也覺疑惑,展台上放着一個類似鳥籠的東西,上面蒙着深紅色的布,足有一人高,主持人誇張地讚美了一番後,揭開了紅布,在白色燈光的照耀下,赫然一個白花花的人被束縛在籠子裏。
他們居然在拍賣一個人?!
底下人低聲驚呼,秦炎心跳驟然加速,打開展品手冊快速翻閱,但根本沒有這麼一件「展品」的介紹。難道是漏掉什麼了嗎?他又翻回第一頁重新閱讀,慌亂中差點失手掉在地上。
年小夭見他神情不對,連忙將他按回座位上安撫道:「別着急,手冊只有80的展品介紹,出現不在名錄里的東西也很正常,我們先看看再說。」
展台上那籠子裏的人光着身子,不着寸縷,看上去二十來歲的樣子,奶油色的肌膚在光芒下白得耀眼,他的四肢被拉開鎖在籠子兩側的柵欄上,目光呆滯,既不掙扎也沒有絲毫羞恥感。一旁主持人享受着場下的私語,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