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落地,冰面就化開,兩人迅速下沉,裂開的冰原在他們身後合攏,他們就像一個氣泡,一直沉到冰下幾千米。
冰下不像冰原上那麼冷,但也極為陰寒,可虞竹心絲毫不覺得冷,反而被一個溫暖的火球包裹。
秦炎用雙臂圈住虞竹心,兩人緊緊相貼,滾燙的肌膚將他冰冷的身體焐熱。神識進入虞竹心的體內,堅定而溫柔,努力將他狂躁混亂的內息撫平。
虞竹心的意識逐漸渙散,他看見自己體內有個又瘦又小嬰兒,他烏黑髮青,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隨時隨地有斷氣的可能,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抬頭能看見層層烏雲中有雷電閃爍,耳邊充斥着狂暴怪異的尖叫聲。神經越繃越緊,就在快要斷裂時,他看見一個小人,頂着雷光,突破黑暗,拼命地往自己這邊飄。
那小人紅彤彤的,看上去也很瘦小,分明就是秦炎的模樣。紅色小人一看見青色小人,立刻飄到面前,張開纖細的雙臂,努力試圖抱住青色小人,一股暖意傳來。
虞竹心意識到秦炎要做什麼了,猛得睜開眼睛:「秦炎,不行!」
秦炎只是沉沉地看着虞竹心:「只要你能沒事,沒有什麼是不行的。」
「不行!你才剛結嬰,不行!」
「不要說話,凝神調息。」紅色小人不由分說地箍住掙扎的青色小人,紅光將兩人包成一團。
他們二人有過類似的經歷,曾經虞竹心的元神被狼妖封住時,秦炎也是用這種方法慢慢化解掉狼妖的封印,現在做起來更是得心應手。而且元嬰的直接接觸,其親密程度更勝以往,這種微妙的感覺甚至比接觸更密切,更水融。
秦炎的真元通過元嬰源源不斷地灌向虞竹心,修復他瀕臨死亡的元嬰,乾涸的元嬰得到了補充,本能地渴望着,狂躁的識海慢慢被平復,不正常的青色逐漸褪去,露出原本純淨的藍色。
但與此同時,秦炎元嬰的顏色迅速暗淡,散發出來的紅光也不像先前那麼明亮,好像燒久了的炭,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秦炎!快停下來!」虞竹心急道。
但秦炎仍然沒有放手,反而把虞竹心抱得更緊,強行將紅芒再一次提升,不遺餘力地為治療,完全不顧後果。
這根本就是把自己當爐鼎,拿自己的元嬰滋補虞竹心的元嬰。
虞竹心元嬰上的青色已去了大半,藍色的小人就像冰晶雕刻而成,靈動可愛。
「鬆手!你的元嬰會散的!」虞竹心大叫。
「不要緊。」秦炎的四肢綿軟地垂在虞竹心身上,頭靠在他肩膀上,「散就散吧,只要你沒事。」
「不行,快放手!」
「安靜!」秦炎低喝,他睜開眼睛,目光堅定而深邃,他捧住虞竹心的臉,印下深情一吻,「我很想你。」
「我……」虞竹心哽了一下,「我也很想你。」
兩個小人也緊摟在一起,眼看着藍色小人一點點豐盈起來,紅色小人一點點乾癟下去,虞竹心的眼角又濕又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很漫長,也許很短暫,當虞竹心的元嬰完全變成一個胖胖的藍色小嬰孩時,秦炎的元嬰已經淡得快要看不見了。
藍色小人睜開眼睛,漂亮精緻得就跟虞竹心一樣,他抓了抓紅色小人,卻抓了一個空,小人慌張了,藍色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就像一捧海水在翻滾,紅色小人已沒有了人形,若隱若現幾番掙扎後,散成了淡淡的紅霧,與黑暗融為一體。
為了給虞竹心療傷,秦炎硬生生把自己的元嬰化去,修為從元嬰跌回到結丹。他元氣大傷,臉上一層死氣,向來明亮的眼睛也黯淡無光。
藍色小人在內府中坐穩,虞竹心從調息中回神,望着軟在懷中的秦炎,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抱住秦炎,破開厚厚的冰層,浮向地面,酸澀一波一波湧上胸口。
當他回到冰面上時,看見不遠處有兩個身影神情慌張地在找尋着什麼,他一出現,那兩人當即察覺,一個是元維,還有一個是年小夭。
年小夭身上披着禦寒的外袍,手裏捏着禦寒的火珠,身上零零碎碎還帶着各式各樣的抗寒法寶,沒有了幻境庇護,元維靠年小夭法寶的餘威來抵禦嚴寒,他仗着自己還有一身皮毛變成狐狸,可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秦炎!」年小夭沖了過來,看見了一臉死氣的秦炎,「他怎麼了?」
「你……你扶一下他……」虞竹心艱難地說,小心翼翼地把秦炎交給年小夭。
「竹心?」秦炎疑惑不解,但他已無力反抗,四肢綿軟地被虞竹心推到年小夭身上。
年小夭急切地接過秦炎,手在他腕上一搭,驚叫道:「他的元嬰散了!你對他做了什麼?!」
虞竹心苦澀地看着秦炎。
「竹心,你?」秦炎想去拉虞竹心,可只是稍稍抬起了一些,便再也舉不起來了。
「我得走了……」虞竹心痛苦地搖着頭,退後一步。
年小夭憤怒地吼:「你害他掉落了境界,想就這麼走了?!」
元維則驚訝地打量虞竹心,覺得三觀被刷新了:「虞竹心?你、你是個omega?」
秦炎目不轉睛地望着虞竹心:「竹心,我還有一個問題……」
一旁年小夭用更驚詫的語氣道:「而且你還被標記過?!」
虞竹心瞬間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捂住後頸,可這個徒勞的動作無法掩飾信息素氣味一個被標記過的o的信息素。
「我必須要走了。」虞竹心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竹心,你告訴我……」秦炎強撐着靠近。
他想問什麼?問自己為什麼會被標記過?虞竹心心如刀絞,搖着頭步步後退:「他來了,我要走了。」
冰藍色的天空中爆發出一道強光,空氣發出巨大的爆裂聲。在隆隆的響聲中,秦炎虛弱道:「你老實告訴我,你安全嗎?我究竟要怎樣才能救你?」
一個人影呼嘯而來,前一秒還在天邊,下一秒已出現在他們面前。秦炎等人驚訝地發現來人是一個大乘期的alpha,但虞竹心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只是悲傷地看着秦炎。
那alpha只穿一身單衣,身上沒有任何法寶,卻絲毫不受寒氣的影響,冰冷的雪花還沒有落到他身上,就升華成了水氣。他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強大的威壓便震得他們幾乎抬不起頭來。
但這alpha根本沒有理會秦炎他們,好像在他眼裏他們不過是一群螻蟻,他關切地抱了一下虞竹心:「我感應到你有危險,就立刻趕了來,你沒事吧?」
虞竹心已恢復了其冷淡的模樣:「我沒事,我們正要進萬仞冰潭,結果遇到了水靈暴動。」
「你沒事就太好了,你現在可是比什麼都重要。」他的語氣溫柔到了極致,他沒有提與虞竹心同行的二人,在他跟前煉虛期的修行者也算不了什麼。
秦炎一言不發,陰沉地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大乘期alpha,愈發站立不穩。
「我們走吧,這回我陪去冰潭修煉。」alpha若無其事地摟住虞竹心的肩膀,輕而易舉地化去他肩膀上的冰霜。
虞竹心最後看了秦炎一眼,緩緩轉身,被帶向冰原深處。
待他們走得沒了蹤影,秦炎他們才勉強從那alpha強大的氣息中掙脫出來。元維如釋重負地抖了抖皮毛:「呼!這傢伙還真厲……媽的,得意什麼!」
年小夭若有所思,不確定地說:「他是……他好像是……星辰的首領?」
「就是他!」秦炎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關逸江。」
元維還暈乎乎地沒有從大乘期alpha的威勢中回過神:「這人信息素的氣味跟虞竹心被標記的氣味好像。」
年小夭一腳踹向狐狸肚子:「快造個幻境,冷死了!」
元維被他踹得打了個滾:「幹什麼!你這個粗魯的omega!」但他實在被凍得夠嗆,罵罵咧咧地構築起幻境將幾人圈起。
年小夭憂心忡忡地看了眼秦炎,但後者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我們回去。」年小夭扶住秦炎,「趁你內府中還有元嬰的痕跡,趕緊閉關,說不定還能把境界升回去。」
秦炎還咬着牙盯着虞竹心離開的方向,但氣色比先前更差了。
年小夭的內心被一團火灼燒着,又急又痛,強行拖了幾步:「人都走了還看什麼!走吧,你不能再耽擱了!」
秦炎一個踉蹌,失去了意識。
年小夭毫不猶豫地背起秦炎,招呼元維,飛出了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