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盛春季拍賣的當天,上海半島飯店裏頭高朋滿座。
他們這些幕後工作人員,這時候可就清閒了。
小五今天沒事,徐師傅就帶着她去了酒店的包廂里喝茶,幾個很有身份的古董修復師也在這裏頭。大家齊聚一堂,打打撲克,吹吹牛什麼的也很自在。
不一會兒,包廂里的瓜子殼兒,花生殼兒都堆積成了小山。
小五抓了一把葵花籽嗑起來,他們不需要下去觀摩現場,只要看電視便好。
由於本次和盛拍賣會是由上海電視台全程轉播的,拍賣大廳里來了許許多多的記者。
先是瓷器拍賣。
&號藏品:清代道光白地綠彩纏枝番蓮紋瓶……起拍價:20萬元。」
&十三萬!」
&十三萬!」
……
&十萬!」
&號藏品:清代道光粉彩百鹿尊。起拍價:三十萬元!」
&十萬!」
&十萬!」
&百萬!」
……
&百五十萬!」
場上戰況激烈,這邊廂裏頭,徐老師傅不疾不徐地扣着茶壺蓋兒。旁邊幾個老師傅還打起賭來:「你們猜今年哪一件藏品成交價最高?」「肯定是那一對乾隆的胭脂紅底粉彩通景牡丹花卉紋瓶……哎呀,成一對的唐英款瓶太少了。少說也得拍個五百多萬吧。」「我猜是那一件白玉雕獸面紋太極紐三足鼎。羊脂白玉,年代是明。也是傳世佳品。」
&徐,你也來賭一賭?」
徐師傅不疾不徐道: 「今年我們書畫組裏頭的好東西不多,《山中鳴鹿》圖應該拔得頭籌。」
旁邊識貨的王主任也道: 「那一幅畫品相是不錯。少說也是個康熙乾隆的士大夫畫的,只可惜沒有題跋和落款。」
正說着,書畫專項的拍賣要開始了。這時候,攝像機給了下面的嘉賓席一個鏡頭。一排排看過去,來者都是非富即貴。還有帶着女眷來的嘉賓,這些妖嬈多姿的女人更是渾身珠光寶氣。
一個鏡頭晃過去,小五手一抖,差點失手把茶盞摔下去。晃出來的茶水濺到了旁邊一位周師傅身上。周師傅立即站了起來,幸好水不是太燙。
&五!」徐師傅把臉一沉:「怎麼搞的?!」
&對不起。」
周師傅立即替她解圍:「老徐,別嚇到孩子了。」
徐老師傅冷冷道:「你去把周師傅的西服拿到下面,交給後勤部。」
&她道了個歉,趕緊拿走西服。
剛才鏡頭晃過去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居然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少女面孔——她的二姐,孟家老二。但……二姐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她下了樓,正要往後勤部去,經過了酒店大樓門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警笛聲傳來。轉身一看,只見大樓外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七八輛警車。車門一開,車上下來了十幾位警察,腰間都別着槍。這些警察立即包圍了整個會場。
酒店的主管過來了:「警察先生,你們這是……」
為首的警察說道:「我們接到舉報,和盛拍賣會正在拍賣故宮失竊的文物,請本次拍賣的負責人和提供貨物的賣家跟我們走一趟。」
很快,和盛拍賣會的電視直播終止。拍賣現場也被叫停。
當小五匆匆忙忙趕到主會場時,幾個警察已經圍住了梅景鑠,同時也抓獲了提供這一幅《山中鹿鳴》圖的古董商人秦禾。
&們這些警察講不講道理?沒憑證怎麼抓人吶?」秦禾旁邊的女秘書正在怒氣沖沖的理論。
小五過去的時候,正好與這女人打了個照面。女人愣住了,小五反倒淡定起來——果然是孟家老二,當初爺爺去世了,她跟了梅景鑠,姐姐巴結上了秦先生。現在這二姐混得不錯啊,居然穿着一身高檔旗袍陪着秦老闆過來參加大型拍賣會。
但她聽到秦禾喚二姐:「阿寧,你退下。」
孟二姐搖了搖頭:「不,老闆你不能跟他們走。」
一名警官問道:「秦先生,這一幅故宮失竊舊畫是不是你的東西?」
&不過警官先生,我是個古董商人。天南地北收購的貨物往往魚龍混雜,如果真的有故宮文物參與其中,也是無心之舉。」
&些話你可以留到法庭里再說。」
這時候,另一隊警察搜查完了半島飯店的儲物室也過來了。看到這些警察手裏面的東西,梅景鑠也不淡定了。
一個搜查官說道:「梅先生,這是在你們公司包下的儲物室里發現的,你應該清楚這些是什麼。」
梅景鑠當然清楚——警察手裏拿着的是一些古畫的殘片,上面有幾十方印章和幾行提拔。一看就是最近被人從一幅清代古畫上剪裁下來的,但是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他們公司收藏古董的地方?!他也不記得登記過這些東西在案。
為首的警察下了命令:「秦禾,梅景鑠。你們二人涉嫌偷竊販賣故宮文物。請跟我們走一趟。」
孟家二姐急眼了,立即攔住了警察的去路:「等一下!這東西不是我家老闆的!」
梅景鑠瞥了一眼這姑娘,只見她大概十八.九歲的年紀,膚色雪白,五官端正,此時睫毛上掛着一串淚珠,更襯出幾分楚楚可憐。於是打趣道:「秦老兄,你的女秘書選的不錯啊。有這麼一個紅顏知己為你拋頭露面,可真是羨煞小弟我了。」
&老弟,彼此彼此。」
&板,老闆!」孟二姐已經驚慌失措:「你也說句話呀,這東西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失竊文物!」
秦禾伸出雙手,從容地看着警察給他戴上了手銬:「阿寧,你到一邊去。」
另一副手銬是給本次和盛拍賣會的負責人梅景鑠準備的,看着警察要帶走梅景鑠,小五的心裏像是被開水滾過一遍似的。煎熬,翻騰。無法……無法眼睜睜地看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想也不想就沖了出來:「等一下!」
這一回換秦禾對梅景鑠道:「老弟,你的艷福也不淺。」
這兩叱咤整個華南地區的古董新貴,都戴上了手銬,居然還有心思互相調侃。小五簡直哭笑不得,一方面她實在不想管秦禾的事情,這廝有殺害陳歸寧的嫌疑。但另一方面,她又無法眼睜睜地看着警察帶走梅景鑠。人生真是活得夠矛盾的。
但警察根本不理會她,直接按着梅景鑠和秦禾走,小五慌了,她不假思索攔在了兩個人的去路上——「我是和盛拍賣會的古董鑑定師,我可以作證:秦先生送來這一幅畫的時候根本沒有題跋和印章部分!進行古畫維護時,我們也不知道這是郎世寧的故宮舊藏!」
&五,你讓開。」
梅景鑠身處困境,但也觀察着周圍那些屬下的反應。只見這些往日裏「少爺長」「少爺短」的屬下都避開了自己,只有這個呆呆的孟小五傻乎乎地往外面沖。
男人都有比較女人的心態,剛才那秦禾的女人雖然長得也算不錯。可小五更清純動人,不施任何妝容,不用金銀珠寶烘托,該有的氣質和美貌她都有。
而且小五脾氣更犟:「我不走,少爺,你快跟他們說清楚呀!這不關你的事!」
梅景鑠看了一眼旁邊:「老傅……把小五帶走。」
&察先生!」小五忽然呵斥道:「梅家做了幾十年的古董生意,從未逾越法律半步。這一回和盛春拍盛會,更是直接公開電視直播。你覺得如果梅家少爺是明知故犯進行國寶販賣,會這麼明目張胆嗎?帶走人是小事,可現在這麼多記者在這裏,明天上了電視新聞結果查出來人是冤枉的,我想你們警方的面子也不好過吧?!」
會場安靜了片刻,剛才還竊竊私語的記者們,一齊把鏡頭對準了這個忽然跳出來的小姑娘。
秦禾的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這個小姑娘,這大義凜然的脾氣,像極了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於是道:「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小五瞥了一眼秦禾,倒是梅景鑠道:「她叫孟小五,我屬下的古董鑑定師。」
&小五?」秦禾咀嚼了兩遍這個名字,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看了看身邊的孟寧——當初他收了孟家姐弟的時候,角落裏的確還有個叫孟小五的小女孩。但沒想到,這小女孩現在到了梅景鑠的身邊當鑑定師……這倒是更有意思了。
於是問了孟寧:「她是你的妹妹?」
孟寧只能壓低了聲音道:「是,但小五她怎麼當了鑑定師?她根本不會古董鑑定。」
這邊警方開始尷尬:「小姐,如果他們是冤枉的,相信法律一定會給他們一個清白。案子重大,人必須先帶回去進行審問。」
她還是攔着警察的路:「除非你們有十足的證據,要不然把人帶走就是非法的!」
&五。聽話。」梅景鑠的語氣也柔和了不少:「我跟他們去警察局解釋清楚。不會有事的。」
&爺!」小五急了,這梅景鑠都快坐牢了,怎麼還這麼淡定?!
&五,走吧……」老傅過來拉她,她沒好氣地甩開了他。以一副大義凌然的樣子攔在了路上。
梅景鑠忽然開了口:>
小五愣了愣,她的身後走過來一個男子,正是梅景鉉。
剛才還亂糟糟的會場,由於梅景鉉的出現安靜了不少。
老傅更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少爺你可算來了。這……這怎麼辦……」
梅景鑠不高興了:「老傅,慌慌張張幹什麼?哥,我沒事。」後一句說的有些敷衍。
梅景鉉就站在她身邊,小五還以為他是來解圍的。沒想到梅景鉉的語氣不咸不淡:「景鑠,你到警察局跟警察同志解釋清楚事情的原由。老傅,你也去警察局照料一下。」
梅景鑠立即看到了哥哥身後的吳墉。吳墉是上海古董界元老級別的人物。現在他落了難,哥哥帶了吳墉來,顯然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
梅景鑠冷冷一笑道:「哥,不必這麼麻煩。老傅,你去安排一下客人有序離開。哥,爸跟媽那邊拜託你說一聲,我沒事。」
梅景鉉點了點頭。
弟弟被抓走了,他這個哥哥似乎一點也不關心的樣子。小五頓時覺得當初孟昕看上這個大少爺簡直是瞎了眼!
&們站住!」
小五正想伸手阻攔,忽然手臂一麻,卻是被梅景鉉拉到了一邊去。這麼多人的場合……她扯着袖子努力掙脫,結果這一股力道更緊了,周圍有人在竊竊私語。她更是又羞又惱。實在掙脫不開,她只好壓低了聲音:「梅景鉉,你幹什麼?!」
&小五,你是想陪着去坐牢嗎?!」
口氣就跟訓斥小孩子一樣,她無語了……剛才說那些話,既是給警察聽的也是給圍觀的記者,客人們聽的。這一回梅家名譽損失大了,她能做一點是一點挽回。好歹不辜負了梅景鑠的信任。
&先放開我……」她有些急眼了。周圍人都看着他們,尤其是老傅,正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和梅景鉉緊握在一起的手……
梅景鉉也看到了老傅,他沒有放開她,只是二話不說把她拉到了走廊上,她不習慣被人這麼桎梏着,猛然一抽胳膊,手臂上的力道就鬆開了。
身子情不自禁後退了幾步,「嘭!」地一聲抵在了牆上。
&
該死!他到底想幹什麼?!
小五越發摸不透這個大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