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灝看千允的面色不對勁,不禁詢問道:「千允姑娘,怎麼了?」
馮兮和暗暗給千允使了個眼色,便說道:「千允跟你一樣,擔心我而已。」
「沒錯,奴婢是擔心小姐。」千允咬了唇,垂下眸子。
馮兮和鄭重地看向阿綾,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聖女,你可明白?」
「我需要進入到日照族之中,但是,絕不會跟宇文晉一樣,傷害到你的族人。」
阿綾猶疑地看着她,似是在思考她的話是真是假。
感受着手背上傳來的溫度,阿綾想了想,便道:「我暫時先相信你,可如果你像那些惡人一樣,我的族人們不會放過你。」
「而且,雖說族人們沒有見過聖女的真容,可你想要冒充她,如果沒有能讓他們信服的能力,也很容易露出破綻。」
馮兮和的面上綻放出和煦的笑容,繼而,她緩緩道:「阿綾姑娘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
阿綾的眉心一緊,不由好奇道:「你憑什麼有這樣的信心?」
「我先提醒你,如果是在過去,那或許比較好辦,然而,現在族內混入不少別有居心的人,他們巴不得找到把柄,更是把聖女當成他們的眼中釘。」
「你到了日照族之後,不要覺得站到一個受人敬仰的地位,就沒有任何憂慮,在你的背後,有很多雙眼睛在盯着你。」
馮兮和微一點頭,平靜地笑道:「多謝阿綾姑娘為我考慮的如此周到。」
阿綾見她沒有任何的不安,微是錯愕,覺得她有一股超乎常人的鎮靜。
須臾,馮兮和又問:「阿綾姑娘,你們族長是不是中了狐毒,如今還在尋醫?」
「沒錯。」阿綾應了一聲。
她回憶起來,不久前,族長率人到雪林中打獵時,遇到一隻白狐,甚為喜歡,就將其抱回。
可是,沒想到,這隻白狐竟然是帶毒的,自從族長帶它回去後,身體就出現了異樣。
他的面色發白,身上還會散發出一種類似於狐狸體內才有的惡臭,讓人退避三舍。
每次前來的大夫都診斷,認為再這麼下去,族長怕是要不行了。
「阿綾姑娘,麻煩你幫忙準備一下,到日照族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你們族長解毒。畢竟,聖女的職責是傳達神諭,守護日照。」馮兮和的眸光閃爍,走過去的,交給阿綾一把見血封喉的匕首。
「這把匕首無堅不摧,你是聖女身邊的侍女,回去以後,自然也要跟在我的身邊,如果我所言有假,你大可以立馬殺了我。」
阿綾拿着匕首的手抖了抖,她的眼神一恍,頓覺眼前的女子的確和聖女有幾分相似。
只要她能不傷害日照族人,幫自己給聖女報仇,阿綾可以不在乎她是懷着什麼目的而來。
良久,阿綾啟唇道:「好,我暫且信你一回。」
兩人達成默契之後,馮兮和轉眸,對千允吩咐道:「阿綾姑娘在冰天雪地里待了那麼久,你先帶她去換身衣裳,吃點東西。然後,我們收拾收拾就走。」
千允點了頭,就帶着阿綾到另外一處房間。
馮兮和拿着日月堪輿圖,走到外面的挑廊上,仔細研究着日月山的詳情。
下面是車水馬龍的街市,路的兩側兜售一些鹿茸和羊角,以及凍奶酪。
她低頭看了一會,心道,此次前去日照族,不知走出日月山會是什麼時候。
她需要聖女的身份,一來是不能讓日照族被宇文晉的勢力所佔據,二來是深入宇文晉的本營,清楚他們的情況。
但是,考慮到她的肚子會一天天變大,她冒充聖女的時間也有限。
宇文灝悄然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問道:「堂妹,你進了日月山,那君逸,還有遠在金陵城的君堯怎麼辦?」
馮兮和到隔壁房間,在窗欞邊看了一下,在題字作畫的馮君逸,便道:「皇長孫殿下,君逸就暫時先麻煩你照顧。他在這裏待一段時間也挺好。」
「至於大哥,我想我不用擔心他的生命安全。」
她將馮君逸帶出金陵城,也是為了讓他不會受到迫害。
而馮君堯留在金陵城,後果就是會被充軍,到前線去。
她的大哥,定然不會願意逃亡,過着苟且偷生的日子。與其讓馮君堯羞愧地過完一生,倒不如隨了他的心愿,到戰場上去。
宇文灝攏眉道:「本宮會先回華國一趟,向皇爺爺奏明出使寧國的情況,還有四皇叔的事。」
「然後,會調兵到日月山腳下。期間,如果你有什麼事,一定要讓本宮留下來的人知道。」
見他憂心忡忡的模樣,馮兮和又從袖中掏出幾枚煙花來,「你不是挺喜歡這種絢麗的煙花麼?我若是出事,就會拿它當信號。」
宇文灝的唇邊浮現出笑意,「好。」
在兩人談話時,他們的身影被在街市上,一雙泛着琉璃色澤的眼睛看到。
顧錦城騎着踏雪馬,一襲白衣垂曳而下。
他頭戴寬檐帷帽,皂紗下的眼睛在見到兩人後,驟然一亮。
跟在他身邊的侍衛不由低聲問道:「二皇子殿下,怎麼了?」
顧錦城搖頭,眸中的笑意卻是更甚。
「沒什麼事,那我們就先走吧。夫人還在等你呢。」那名侍衛小心翼翼地勸着:「此處還屬於寧國境內,以我們的身份,不宜多做停留。」
「嗯。」顧錦城略是頷首,即是打馬而去。
馮兮和,我們真的是狹路相逢。顧錦城在心中暗道。
一時間,他的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復。
關於馮兮和的身世,他被宇文晉的人救出後,就知曉了。
他早就清楚馮兮和該是在寧國待不下去,派人去尋過她。沒想到,她竟然來了日月山,自己送上門來。
他倒要看看,這一回,她還如何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此外,他座下的馬現在所踏過的土地,到將來,都會成為帝國的領土。
巍峨的雪峰嵌入湛藍的天空,流溢出裊裊的顫音,如一條銀白的玉龍。
顧錦城回了日月山之後,披了鶴氅,在銀裝素裹的世界裏穿梭。
走過數座吊橋後,他來到一處龍潭洞中,沿着洞穴而下,即是一處龐大而華麗的地下宮殿。
宮殿上鋪設着繪了異域圖樣的波斯地毯,兩側的宮燈呈孔雀開屏狀,散發着昏黃的光。
宇文晉和玉夫人坐在一處宮室里,珠簾後,擺了一副棋局。
宇文晉默默地放了幾枚棋子,認真地思索着棋路。
而玉夫人坐在軟榻上,心不在焉地玩弄着一朵枯萎了的花枝,她似乎特別鍾愛瀕死的事物。
「玉嵐,該你了。」宇文晉見她遲遲未動棋,不由提醒了一聲。
玉夫人略略偏頭,隨意地挑了顆白棋放下去。
「宇文晉,你對那個寶貝女兒的認知,好像還不深,要不,怎麼到現在,她都沒有幫你解決掉裕王爺。」須臾,玉夫人的娥眉微蹙,「而且,她好像還反過來,要與你對敵。這可真是辜負了你的一番苦心。」
宇文晉則是不以為意,「小孩子麼,總是會多走些彎路。她一個勁地以卵擊石,等撞得頭破血流,就會知難而退了。」
「只要她願意,她還可以是我的女兒,將來的公主。若是不願,那我也自是不會顧着情面。」
他們正談論着,忽聽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母妃……」顧錦城來到宮室里,望着身穿黑色紗裙,面帶黑色提花面紗的玉夫人喚道。
他的手裏還攥着一束百合花,那是他從集市上帶回來的,花瓣上還帶了冰霜。
而在聽他們談論着馮兮和時,他即是屏住了呼吸。
「哦,你回來了。」玉夫人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即是說道:「我正好有件事,要交代你,近日,你去一趟日照族,務必要將它拿下。」
顧錦城的心一寒,本來以為,母妃沒有死,就是上天給他最好的禮物,會像小時候那般疼他,儘管她欺騙了他這麼多年。
可惜,他想錯了,母妃每次見他,都是對他說正事,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他都覺得,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連宇文晉都不如。
「孩兒明白……」過了一會,顧錦城冷聲應了下來。
是夜,月華灑在茫茫雪地里,黑熊發出陣陣嚎叫。
日照族族人還像前幾日一樣,守在族長的獸皮帳篷前,為族長祈禱。
他們的心裏忐忑不安,想着曾去神女殿向聖女求助,聖女卻避之不及。
莫非是聖女和神祇都要拋棄他們了,讓他們只能投奔於惡人,成為惡人開疆拓土的工具?
懷揣着這般心思,祈禱完之後,他們又圍到了神女殿外,齊齊呼喚。
其實,連着數日,沒有動靜,他們的心裏已經沒有了把握。
然而,恰在他們想要離去之時,神女殿的大門被赫然打開。
蒙了一方輕紗,身着潔白的曳地長裙,外罩着貂毛披風的聖女從裏面走出,眼中波光流轉,宛若從雲端而來。
他們一個個愣在原地,睜大了眼睛。
馮兮和默然看了一眼族人們,即是示意阿綾帶她前去族長的帳篷中。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