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看丫丫!」我嚷道,心想這兩個傢伙再攔着我,就算丫丫現在光着身子,我也要去看。反正都是要看的,早看晚看都一樣!
呸!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韻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齷齪呢?丫丫要是知道你有這種想法,以後還不讓你打地鋪?
我什麼都沒有想!
甩了甩頭,讓老臉上的紅潮退去,推開鬍子大叔,就準備往外面跑。
「你先等等!」鬍子大叔拉住我,笑道,「急什麼?總是要見到的。你先休息休息!」
「不行!我坐不住!」我感覺我的心中就像有螞蟻,一個勁地癢!我就是要見她,沒有什麼比這個事情更迫切。
「你急現在也沒有用!」鬍子大叔一把把我夾住,推到床上去,道,「阿茱現在還在給她擦身子,你不會就這樣衝進去吧?」
「好!我等!」按耐住心裏面的渴望,坐在了床上,可心裏面卻像是有黃螞蟻啃噬一般,難受至極。
什麼叫坐立不安,什麼叫心急如焚,什麼叫如坐針氈。
我現在完全體會到了,不!我現在不叫如坐針氈,而是如「站」針氈,站我都站不住。只是在房間內來回走動,越走越快,自己都快控制不住自己。
鬍子大叔翻着白眼,無奈地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下嗎?」
「不能!」我很乾脆地回答。
乘他不注意,拉開門沖了出去。
「等等!」他立刻跟了出來。
我一路狂奔,再次來到丫丫的房間外面,正欲推門進去,想了想,還是算了。還有人在了,我不好耍流氓,否則丫丫一定會打死我。
鬍子大叔跟了下來,盯着我怪笑道:「你在上面是等,下來就不用等了嗎?在上面還能躺着,舒舒服服,下來就只能站着!」
我依牆站立,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可我還是心煩意亂,不見到丫丫,就沒有辦法安靜下來。
敲了敲門。
「誰呀?」阿茱的聲音問道。
「丫丫……她還好嗎?」
「好……」
「這就好!」我鬆了口氣,又問道,「我什麼時候可以進來啊?」
「不……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我要被她氣死,她不是在裏面嗎?怎麼會不知道?
「就換一個衣服而已!用得了這麼長的時間嗎?」我開始不耐煩。
「她……她身上還有血了……這要用熱水才洗得下來!卓,你先回去休息吧。很快的……很快就好了!」
「我不回去!既然很快的,那我幹嘛還要上去?」
「走吧!」鬍子大叔又過來拉我,道,「你現在也是一個病號?你總不能再讓一個人來照顧你吧?」
「不去!」我死皮賴臉,「不見到丫丫就不上去。這幾十分鐘,我等得起!」
房間內沒有動靜了,走廊上鬍子大叔唉聲嘆氣。
再次敲敲門,我問道:「弄好了嗎?」
「還沒……沒……弄……好了……」
「到底弄好沒有?」我努力壓制着內心的煩躁,心平氣和地問道。
「沒有!」
「還要多長時間?」我問道。
「很快的!」她輕聲道。
我的心裏面,突然生出了一絲不安,這種不安不是很強烈,卻幾乎要了我的命!
我回頭冷冷地看着鬍子大叔,問道:「為什麼要攔着我?在我昏迷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到底要瞞着我什麼?」
「這……」他臉上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嘆了一口氣,道:「她……她不願意見你?」
「為什麼?我需要理由!」我壓制着內心的怒火。我不是生鬍子大叔的氣,也不是生阿茱的氣,只是生自己的氣,我恨自己沒有用。
「她只是說不願意見你。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說了!」他臉上的表情,很暗淡。
「丫丫!」我瘋了似地敲着門,問道,「丫丫,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丫丫!丫丫!你回答我啊?你為什麼不願意見我?」咳咳咳!
肺部猛然間抽搐,我幾乎咳出血來。
「你冷靜一點兒!」鬍子大叔拉住我,道,「她只是不想見你而已!終歸是沒事的!說不準她現在遇到了什麼心事,想不明白。等她想通了,自然也就會來見你的。」
「滾!你個騙子!」我努力推開他,卻發現自己就像一個孩子一樣,一個在和老水牛較勁的孩子!
根本動不了他分毫。
「你冷靜一點兒!」他見我不聽話,直接把我死死抱住。
他的手臂猶如一個大鐵箍,死死地困住我。
「丫丫!」我感覺自己要瘋了,吼道,「丫丫!如果你還聽得到,你回答我。哪怕你吱一聲,我知道你還好。我就……我就心滿意足了。你不見我我沒有意見,你恨我我也沒有意見!但是你要吱一聲啊?」
然而,房間內,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又開始咳嗽起來,這種無力加頭暈的感覺,真他媽的不爽!
我掙脫鬍子大叔,扶着門,再次道:「你不回答我!我就堵在這裏!你也別想出來了!我看你是見我還是不見我。」
房間內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傳來輕輕的啜泣聲。
「丫丫!?」我問道,「是你嗎?」
對方不答。
「丫丫!」我再次問道。
對方還是不回答。
「砰!」我開始踹門,可我沒有力氣,門又是被人從後面鎖死了的,我根本踹不開。
「丫丫!」我急得吐血。
「別踹了!卓,」阿茱的聲音響起,道,「是我!」
「阿茱?」我愣住了。
阿茱哭道:「對不起!是我不好!丫丫……她走了!」
「走呢?為什麼?」這一次,我是真的憤怒了!
「對不起!」阿茱打開房門,低着頭,眼淚汪汪。
我看着兩個人,冷冷地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得給我一個解釋?」
「沒什麼好說的了!」鬍子大叔低垂了眼睛,看着地上,道:「丫丫……她毀容的!她不想見到你!她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她讓我們拖住你,等她走遠些。你也是知道的,臉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有多重要,更何況是她那種美麗孤傲的女孩子!」
「混蛋!」我大罵一聲,我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這次是生丫丫的氣。也是生鬍子大叔和阿茱的氣!
「對不起!」阿茱對我鞠了一躬,眼淚汪汪地道,「我欺騙了你!可我……可我也不想這樣!真的對不起。」
我什麼也沒有說!朝甲板上跑去,
丫丫!你跑不掉的,你跑到什麼地方我就追到什麼地方!
等等!不對!
我突然就呆住!轉身看着不曾動的兩個人,問道:「你們是不是想調虎離山?丫丫是不是還在房間裏面?」
鬍子大叔錯愕地看着我,阿茱則一臉的疑惑。
這個地方,可是我的,出入的人員車輛,還有戰機,小丫都會有記錄,而且,這是軍事管理區,不是你想走就可以走,想來就可以來的!
鬍子大叔開着飛機出去,小丫可以同意。可丫丫呢?她是傷員!重症傷員!小丫一定不允許她上飛機。
就在兩人錯愕的時候,我衝進了房間!
燈光慘白,房間空蕩,根本就沒有人。
四周在這一瞬間變得極度的安靜。
我呆呆地看着床,走了過去,撫摸着上面。丫丫還真的走了嗎?
為什麼?
就因為她毀容了嗎?
這是什麼理由?
狗屁不通!
丫丫……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突然就想起了一句古詩: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這豈止是難啊?簡直就是要人命!
阿茱和鬍子大叔走了進來,看着我,都不說話。
許久,鬍子大叔才幽幽地道:「她又不是小孩子,該有自己的空間,自己該做的事情。就算你是她的丈夫,你也不能要求她每天每夜都在你的身邊吧?」
「你說的對!」我含淚點頭,「我們都是大人了。不再是小孩子!沒必要成天的都膩歪在一起。她有她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閉上了眼睛……
集散皆是緣,就算你離開,我依舊會很開心。
沒有人說在一起就一定比離開好,也沒有人說離開就一定是痛苦。這世界上,沒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或許,分離對你我而言,才是最好的結局。
「想通呢?」鬍子大叔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問道。
「想通了!」我點頭。
「嗚……」阿茱卻在這個時候失聲痛哭,掩面跑了出去。
我擦了擦淚水,抬頭笑道:「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這樣……也好!」
心中失去了一塊,很痛,可卻覺得陽光照亮了整個心房。
我邁開腳步,剛想走出去。空氣中的味道卻在這個時候清晰地進入了鼻孔。
等等!
我立刻呆住,使勁地嗅了嗅房間裏面的味道。臉色立刻就變了,回頭看着鬍子大叔,怒道:「你們又騙我!」
他愕然:「我們怎麼又騙你呢?丫丫是真的走了!」
「她根本就沒有來過這裏!這裏沒有她的味道!你們騙我!」我幾乎瘋了,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情再次翻起滔天巨浪。
「她是真的走了!」鬍子大叔道,「我沒有騙你!」
我沖了出去,卻看着阿茱蹲在走廊上,她抱頭痛哭。
我呆住了,那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她走了」的含義。
淚水再次不可抑制地淌下。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阿茱,朝醫務艙跑去。
「你別進去!」阿茱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哭喊。
砰!
我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撞開門闖了進去。
病床上還是沒有人!
我轉頭看着冷藏艙,身體開始顫抖,喉嚨發乾,出不了任何的聲音。
顫巍巍地走了過去,撫摸着上面黑色的艙蓋。
只這一瞬間,我竟感覺自己蒼老了許多,老得快走不動路了。
阿茱和鬍子大叔跑了進來,看着我不動了。這一次,他們是真的不動了,婉似已經知道了答案,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一般。
我的心更是不可抑制地開始戰慄。
撫摸着黑沉沉的遮光艙蓋,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上面的啟動按鈕。
嗡!
電機的轉動聲傳來,艙蓋緩緩打開,露出了第二層艙蓋!這一層是透明的。
而丫丫~還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
嗡!
一股熱血直衝腦門,眼前一黑,我暈了過去。
丫丫,我還是救不了你嗎?
我不甘,卻只能對着數不盡的黑暗和冰冷長長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上,最絕望的,莫過於心死。
我想,我的心也死了!隨着丫丫的離去,它也死了!
噗嗤!
鮮血狂涌而出,我撲到在了玻璃艙蓋上。紅色的血,模糊了丫丫的臉……
「卓……你醒醒!卓……」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我瞪着虛空,卻閉上了眼睛,醒來?醒來有什麼用?
沒意思了!
我……還不如好好地睡一覺,真的好累。
「卓……」黑暗中,一縷柔和的光芒從天邊落下,照在了地上。
陽光出現在地上的剎那,大地竟長滿了鮮花……似乎是桑格花
哦?還有月季!一種我根本就沒有見到過的月季。
陽光迅速照亮了整個大地,鮮花也漫山遍野地開放。
我睜開了眼睛,這一幕,好美啊。
我倒在了花海中,欣欣向榮的景象,讓我沉醉。
「卓……」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抬頭看去,眼前竟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
陽光在她身後傾瀉成瀑布,美得我睜不開眼睛。
「丫……丫?」我驚喜之極,忘了拿掉嘴巴裏面叼着的狗尾草,直接跳了起來。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問道:「卓,你說人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很乾脆地回答,「這不是我思考的問題!而是那些『聰明絕頂』的哲學家思考的問題。」
她搖搖頭,道:「不!每一個人都可以是哲學家!這個事情,你應該想想!」
我也沒想,隨口就道:「人生為做一大事而來。做一大事而去。」
「也許就是這樣吧!」她笑了,眼光清澈如水,比她身後的陽光還要明淨。她道:「我還記得以前你給我說過一句話:人活着,不僅僅只是為了自己!你說是嗎?」
我點了點頭,這句話我的確說過。只是那時的丫丫和現在的丫丫截然不同,那時的她遠沒有現在這麼溫和,她可是出了名的刁蠻公主!
她看着我,笑了,道:「今天,我也把這句話送給你。
人活着,不僅僅只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