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梨香苑停下,綠綺攙着葉青蘿跳下馬車。
她放眼望去,千樹萬樹梨花綻放,她們淹沒在一片白色花海里。樹下一字排開擺滿木製的餐桌餐椅,珍餚佳釀置於其上,耳邊絲竹管樂聲彼起此伏。
喧囂的人群轉過頭來看她們。
郡主牽着她頷首微笑,青蘿能感覺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們一定在猜測天朝第一號傻子怎麼落水後恢復成與常人無異?
越上幾級石階,人群中讓出一條道來,娘親牽挽着她走向一顆大梨樹。
樹上,一簇簇怒放的雪白梨花,如團團雲絮,漫捲輕飄。
樹下,身着明黃袍子的俊朗男人正附在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耳邊低笑,女子發出嬌聲輕笑,待她抬頭,令滿樹的梨花黯然失色。
「妹妹。」
見玉荷郡主欲要跪拜,那一身白衣的女子站起身笑迎,扶住她神態親昵。
葉青蘿見君上的視線停留在娘親身上,一瞬間他眼神里折射出明亮光澤,隨即又帶着淡淡悵惘一閃即逝,舉手投足間流露出帝王威儀,道:「免了,玉荷妹妹。」
郡主看看發呆的她,溫和說:「青蘿,快快給皇上和姑母請安啊!」
她想這是傳說中的皇上和皇后嗎?
她一直盯着看是有些失禮,但想想古人動不動跪拜於她而言確實有些難以做到,於是天真浪漫的笑着說:「我看姑母比樹上的梨花還美。」
果然,她的回答引得君上大悅,朗聲道:「青蘿的病痊癒了,過來讓你姑母看看。」
「這孩子,與從前大不相同。」
皇后葉梨雪被她哄得一陣嬌笑,輕撫她柔柔的髮絲,歡喜而又欣慰。
她取下頭上一隻做工精巧鑲金碧翠頭簪,插在她髮髻上,笑隨聲動:「這支簪子是姑母最喜歡的,賜給青蘿吧。」
她瞬時兩眼發光,看玉簪上的鳥兒振翅欲飛,玉簪泛出碧翠晶瑩的光澤,也知道價值不菲,何況是皇后賞賜的。
哪一天穿回去估計能換不少錢吧?
她討巧的笑着一福:「皇后姑母生辰快樂,願姑母青春永駐。」
君上見她美麗乖巧,龍顏大悅:「青蘿出落得亭亭玉立,與年少的玉荷妹妹還真有幾分相象。」笑聲繼而黯然,掩飾不住失落。
「妹妹有多久沒喚過朕皇兄了?」
郡主表情淡然,躬身一福:「玉荷不敢,君臣有別。」
君上滿臉不悅,揮手說:「罷了!」
皇后葉梨雪這時側過身輕輕碰觸君上的手,笑容明麗,她裙角衣帶上的梨花似乎也隨她的笑聲飄動,她嬌聲軟語:「時辰到了,皇上陪梨兒入席吧。」
葉青蘿胡亂用些精美點心,惦記着好不容易來一趟皇宮,不四處遊覽一番,太可惜了,放在現代,進故宮遊玩可是要門票的。
她纏着郡主撒嬌賣痴:「娘親,太無趣了,青蘿想去看梨花。」
郡主寵溺的對她笑笑,吩咐隨從跟着,並沖身後的綠綺說:「綠綺,你看着小姐,別跑遠了。」
轉過亭台樓榭,她漫步在漫天梨花叢中。
一陣清香的風拂過,千萬片花瓣紛紛灑灑落起一陣花雨,她忍不住在花海中芭蕾式的旋轉,繼而在花叢中翩翩起舞,放聲大笑。
「你是相府那個傻丫頭?本皇子長大才不要娶你。」
突兀的聲音突然打斷她,樹下突然轉出幾個衣着華麗的少年,身後跟着一群的太監和宮女。
青蘿收住笑和舞步,征征站住。
拿鳥籠的少年看來最小,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他手裏提着的一隻鍍金鳥籠子,裏面有一隻五彩鸚鵡,也學舌:「不要娶你。」
一陣爆笑聲響起。
走上來的太監捏着尖細的嗓音憋住笑,蘭花指微翹:「三皇子殿下,還是讓奴家提金歌吧?您千斤貴體,仔細弄傷了,皇后娘娘不得扒了奴才的皮。」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她前世活到二十三歲,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還要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和他的一隻破鳥來奚落嘲笑。
她很想暴跳怒罵:誰說老娘稀罕嫁給你?
但此時此刻,她的身份是十五歲的相府小小姐。
她嫣然一笑,靈動的眼珠輕轉,一步步走近他,笑着問:「你是寅?我聽娘親說起過你,不過誰說青蘿以後要嫁給你?」
寅退後一步,撐着一股氣勢說:「沒錯,你別過來,我不要娶一個又傻又無禮的女人。」
她心內暗暗好笑。
一看他就知道是被皇后寵壞的傻小子。她蹲下去輕輕摸着鳥籠,看着鸚鵡嬌聲道:「好美的鳥啊!」
唐寅見她很喜歡鸚鵡,無疑對她多了些好感,不確定的問:「你也覺得這隻鸚鵡很美嗎?他們說你是傻子,你真的傻嗎?」
她答非所問,凝眉說:「青蘿不喜歡鳥籠子,更不喜歡做籠子裏的鳥。」
她輕輕朝鳥籠子一勾腳。
鸚鵡破籠而出,振翅高飛,停在頭頂的梨花叢中學舌:「不喜歡做籠子裏的鳥。」
她對他輕輕一笑,看着梨樹上歡快的鸚鵡,朝他眨眨眼俏皮的說:「這皇宮像一隻大鳥籠,青蘿希望可以振翅高飛,去更廣闊的天空,看到更美麗的世界,所以寅不必擔心,可以娶你想娶的人。」
唐寅沒有想到她這麼大膽!
多少名門閨秀爭着搶着要嫁入皇宮做父皇的妃子?
她竟敢說皇宮是一隻大鳥籠?還說不要嫁給他,要振翅高飛去更廣闊的天空,心情無端有些微微失落。
做完壞事,青蘿背轉身捂嘴偷笑。
綠綺急得直跺腳,悄聲說:「我的小姐,你闖禍啦?」
「喲,敢在皇宮撒野,還如此出言不遜?」三皇子身後的大監站出來,聲色俱厲斥責。
綠綺嚇得直打顫。
葉青蘿推開她,宮斗片她上輩子看得多了,很有氣勢的叉住小蠻腰,脆聲問:「這位公公,主子說話的時候,有奴才插嘴的份嗎?」
太監氣得瞠目結舌,漲紅着臉指着她們語無倫次:「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