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姜徹點點頭,沒多作解釋,伸手接過了男人遞過來的玻璃杯,裏面的液體完全透明,小氣泡一個接一個爭先恐後往上涌去,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絕對不會是白開水。當然,時淨也不覺得裏面是酒,姜徹這種警惕性很高的瘋子不可能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讓酒精麻痹自己的大腦。
額,也不是說時淨沒把自己當成人,只是多了個她不成拖後腿的就謝天謝地了,完全不能算作是戰鬥力的。
「你眼光下降了。」男人又一次打量了時淨後,毫不留情面地丟下這麼一句話。
「我有我的理由,你只要負責訓練就行了。」抿了一口杯子內的液體,姜徹對眼前這年長很多的男人顯然沒有多少敬重。
「按規矩辦事,不合格的另想辦法吧。」男人毫不在意他那惡劣的脾氣,不緊不慢地撓了撓鬍子拉碴的下巴。
「恩。」姜徹點點頭,將只喝了幾口的杯子放在了台桌上,「幾點?」
「再過三個小時,要是閒可以先上去呆着。」男人抬了抬眼皮示意了一下通往休息室門旁的小樓梯,順便把鑰匙也丟給了姜徹,「今天上頭說要來人,你要是在意的話應該知道怎麼做。」
「上頭的?」接過鑰匙本打算直接走人的姜徹停下了動作,皺起眉回過頭來,「哪個?來這幹什麼?」他的情報源並不算小,所謂「上頭人」的行動可不算小事,管理組的最高層那幾位放到和平世界幾乎像國家領導人一樣受人矚目。可他竟然一無所知……也就說,這個消息是刻意被壓着秘密行動的。
這也不是不可能,在通訊非常糟糕的末世,哪怕大部分人都聽說了管理組上層幾個人的名字,除了個別跟管理組合作的知名狩獵團體人員外,知曉他們樣貌的人簡直太少了。就比如姜徹,很多人都知道第三狩獵團體第四小隊年輕的隊長名為姜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但是真把姜徹杵他們面前,未必認得出來。
「……」對於姜徹的疑問,男人這次卻置若罔聞,依舊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嘴角叼着煙走向吧枱的另一邊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仿佛根本沒把姜徹放在眼裏。
聽着他們猜謎一樣交談雲裏霧裏了半天,最後看到那位大叔這反映,心中捏了一把冷汗。這態度真的不會惹禍眼前的瘋子嗎?萬一他在這裏一個惱怒殺起來了咋辦!
然而,時淨的擔心顯然多餘了,被無視的姜徹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只是瞥眼掃了她一下便首先轉頭走上了角落處的小樓梯,看得時淨又是一陣心驚肉跳,連忙蹭下高腳椅貓着腰跟了上去。
那位大叔是何許人物,姜徹竟然沒抽風?……不對,這瘋子就算心裏有什麼波動也不會表現在那張冷冰冰的臉上,萬一他現在心中波瀾萬丈,上去後炮火轉移到自己身上咋辦?
她不想被瘋子掐脖子啊……很疼的啊……
哀悼自己命運的時淨顯然是腦洞有些大了,作為一個理智的成年人,自然是沒工夫跟她玩那種浪費時間的遊戲的。姜徹要動手的對象幾乎都沒命了,像她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逃出命來的,只能說是奇蹟中的奇蹟,末世里數不出一個手的數。
小樓梯通往的二層是個看上去很普通的房間,裏面的東西簡單樸素毫無特色,收拾得並不是非常整齊倒也讓整個空間充斥着生活的氣息。然而姜徹沒有停下腳步,輕車熟路地轉個彎走向了另一邊,用鑰匙打開了靠裏面的一扇門後,豁然又是一條通往上層的樓梯。
這是在探險嗎?
跟在後面的時淨有些無語地看着眼前的場景,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這扇門的鎖頭,眼瞳內閃過幾絲驚訝。
不像其他房間用的是最普通的鎖,這門鎖要複雜不少,而且……在門裏側竟然還多安裝了兩個輔助鎖,該說裏面是別有洞天才這么小心翼翼麼?
通往三層的樓梯比剛剛的要長很多,越往上走,心中便隱隱傳來幾分特殊的期待,總覺得很快就會在眼前展現出一副不可思議的畫面。
邁上最後一層樓梯的時候,時淨有點懵,跟樓梯上安裝了感應燈不同,沒開燈也沒有窗子的三層一片漆黑,置身其中可以感受到它空曠得好像什麼都沒有……這屋子是幹什麼的?
走在前面的姜徹完全沒有停頓,在一片黑暗中虧他走的那麼坦然,真不怕突然絆到什麼直接摔個大馬趴。
只是對方必然沒她所想的那麼失敗,很快便打開了燈的按鈕,一時間燈火通明
「誒?」看清了屋內的佈置後,時淨眼前的景象確實是另一種程度上的不可思議。
這屋子除了在角落裏堆了各種各樣的箱子木板和亂七八糟的雜物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如果在雪白的牆壁上都貼滿鏡子都能當舞蹈訓練室了。
還以為神神秘秘的這是來幹什麼,竟然就是一個普通的空屋子?
她還在那茫然着,姜徹已經隨便扯了個椅子在旁邊坐着閉目養神了,見他老神在在沒有任何不對的樣子,時淨獨自一個人杵在那倒顯得有些傻。只能無奈地默默走過去,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又環顧了一遍周圍並沒有發現特殊之處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詢問。
「我們……來這幹嘛?」好歹也是作為他們對話題的中心人物,時淨反而什麼都不知道,這也太詭異了吧。
「練槍。」姜徹沒睜開眼睛,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來。
「誒?在這裏?跟誰練?」時淨茫然,難不成就是剛剛看上去那個邋邋遢遢的胡茬大叔?
「既然有想法了就不要問廢話。」顯然看透了她的想法,姜徹眼睛眯開了個縫瞥了她一眼。
「……」默默閉上嘴的時淨移開視線,還是不惹對方比較好。
只是在她的印象里,擁有一技之長的人總有很特殊的氣場,如果這種能力跟利器掛上鈎就更加特殊,比如身邊這位身手了得的瘋子,渾身上下包裹着濃重的血腥氣,一般人根本無法跟他親近起來。若提到是用槍好手的話,怎麼也應該像一把好槍般給人凜冽的衝擊吧?
那位大叔呢?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慵懶拖沓的氣息,耷拉着半個眼睛隨時都能睡着,哪裏像個極強的槍手了?
「那是教我用槍的人。」時淨低着頭在那默默的想着,姜徹卻冷不防丟了一句足以讓她大腦爆炸的話。
「哈!?」果然,她被嚇得直接抬起了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過去。竟然還是姜徹的老師呢?那剛剛他對人家是什麼鬼態度啊!
「但我並不適合用槍這種在後方支援的武器,也沒跟他學多久。」簡單地說了兩句便把自己剔除,姜徹的視線有些銳利,「但好歹也有管理組內神槍手的名號,只要他願意培養,就會培養出用槍的天才來,比如說……」
「比如?」
「長安。」
「誒……誒誒!?」時淨一怔,長安槍法有多准她是親眼見證過的,甚至自己初次摸到槍也是因為他,只是沒想到那個有時候笑得很傻缺的怪胎竟然也是那位大叔教出來的!?
學生都那麼恐怖了,這當老師的豈不是更恐怖?
「十七年前管理層組織的第一批到未知區探索的小隊裏,就有他。據說消滅了八個初代感染者,一槍爆頭,槍無虛發,神槍手的稱號就是那麼來的。而盛齊森的名號被很多人熟知,也是因為這個。」姜徹僅僅是單純地敘述着這些話,並沒有對這可謂輝煌的戰績流露出絲毫或敬佩或感嘆的語氣。
即使如此,聽到時淨的耳朵里也足夠震驚了。初代感染者身體素質極高,甚至還擁有着思考能力,時淨並沒有見過,當初卻從羅斯先生那聽說了很多。那位叫盛齊森的大叔竟然能夠槍無虛發的消滅八個,這能力確實讓人髮指了。
可……
可你現在跟她說,要她得到這種大人物的承認,並在他的手下學習槍法!?
「……早、早點說我就能做些準備的了啊!」時淨有些糾結地抱住了腦袋,她這種門外漢要怎麼得到承認啊。
「早告訴你,除了手足無措焦急緊張外,幾天之內你能做到什麼?」姜徹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直接止住了時淨還在頭髮的動作僵在了椅子上……
「雖、雖然……是這樣沒錯……」嘴角一陣抽,她甚至都不用抬頭就知道對方一定在用藐視的眼神看着她。
這萬惡的瘋子。
隊裏的人到底是怎麼忍受這種毫不留情面的傢伙的?管理層的人也沒有見比他還囂張的吧?
……恩?
時淨突然抬起頭,「對了,剛剛……是不是說……他是管理層的?」
「恩。」
「……」
不是說姜徹厭惡管理層的人嗎?不是說不準把自己隸屬於第四小隊的消息透露給外人尤其是管理層的嗎?現在他自己卻直接跟人家說了,這算怎麼回事啊!?
「盛齊森屬於管理層,但不歸管理層管,現在也幾乎不做探索相關的工作,頂多幫管理層訓練新的用槍好手,但也要他看上眼。」換而言之,她這種無名小卒的存在,人家根本都不在乎。
果然,哪怕是知道了姜徹就這性格,無數次被狠戳心中的弱點還是很傷的,時淨不自覺捂着千瘡百孔的小心臟,暗自磨了磨牙齒。
發燒時候意氣用事喊出來的豪言壯志其實時淨也偷偷後悔過的,殺掉瘋子這種事一點都不現實,估計還被對方嘲笑了。但現在……就算爭口氣也絕對不能收回,她絕對會有讓這傢伙束手無策!!
「……哼。」仿佛從她的表情上就看出了心中所想,姜徹哼了一聲,剛剛一直不咸不淡的聲音突然加重,「今天,你要做的就是取得他的承認,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總之,沒取得由他教導的資格之前,就不用干別的了。」
一句話直接決定了時淨未來的行程,的毫不講情面。
這貨真的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時淨默默地在心底犯嘀咕,卻也隱隱地多了幾分期待。
她心思本就古靈精怪,對力量又渴望,能得到一個優秀的老師教導自然榮幸萬分。
管理層都很看中的神槍手,時淨看着空曠的牆壁不自覺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眼瞳中流淌過幾絲執念和神往,她突然很想看看對方槍無虛發解決初代感染者的風采。
坐在旁邊的姜徹沉默地看着陷入沉思後氣息驟然改變的時淨,輕輕一勾嘴角,眼中的精明無法掩飾,卻又很快被他隱匿在了合起的眼皮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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