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武器?」
看着姜徹慢慢收回去的手,時淨摸了摸額頭被點到的地方,一時間不太理解他要表達什麼意思。
只是單純在說要她行動的時候不要忘記帶上腦子麼?那豈不是成了純粹的嘲諷……
但姜徹的神情明顯不是在嘲弄她,見時淨還是一臉懵懂的模樣,很有耐心地繼續解釋,「現階段我們採取的行動,無非就是收集情報,探索,戰鬥這三種。只要打起來,多半都是以團隊的形式來活動的,能理解?」
時淨點點頭,弄清這點東西是不難的。眼下只要跟感染者沾邊的活動,都是九死一生,敵人毫無顧忌而人類被稍微刮個小口子基本上就算是送命了。在這種非常懸殊的不平衡下戰鬥,相對安全的方式就是團體行動。
整體的力量總是大過個人,在發生意外的時候也可以相互照顧,迅速做出應急行動。力量強大且合作默契的團隊,總是走得更遠。
「想要一直活下去,毫無疑問三種技能都要完全掌握,不過沒有定式的規矩,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殊的方式,只有找到最合適的才是最厲害的。比如小鬼你這種一折就斷的胳膊,就算給你一個最高級的a級終端也打不過誰。」說到這裏,姜徹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掃了她一眼,果然看到時淨一瞬間的僵直。
羅斯先生。
被刻印在時淨心頭上的最深幾道疤痕中的一條,現在還未能完全結痂癒合。
「恩,我知道。」但她已經足夠消沉過了,也完全能夠正視自己的軟弱和不足,刺痛只在心尖泛起一瞬,時淨漆黑的雙眸便被堅定代替,沒有任何惱怒地重重點頭認同了姜徹的話,「所以,是說要我練習狙擊?」
見到時淨這反應,姜徹輕挑了一下眉,終於在她面前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滿意,但下一秒又消失得無影無蹤,「正面戰鬥誰都會遇上,不能完全放棄,對你這小鬼要求不高,能自保留下一條命就行。但這邊放輕了要求,就要你在另一邊補償回來。」
聽到這裏,時淨不由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等待着姜徹的下文。
「誰的身體素質都是有一定差距的,你屬於較差的那一類,但是好在老天似乎沒打算放棄你,小鬼,知道你極強的空間能力有多重要的用處麼?」姜徹卻在這裏突然繞了個彎子,將問題拋了回去。
「……誒?」時淨被問住了,她自小認路就快,方向感又非常好,但這種仿佛很普通的能力早就被她極強的開鎖天賦給掩蓋了,根本就沒人多在意。哪怕到了末世來,也不過是覺得方向感好發生意外後逃命比較方便罷了。
「優秀的狙擊手身體素質姑且先不提,還需要極強的集中力、堅定的心智、對地形和空間的掌控和分析……這樣才算得上是個合格的狙擊手。經過訓練確實能夠達到某種要求,卻到不了更高的層次,畢竟擁有這種天賦的人並不多。」姜徹稍微眯起了眼睛,緊緊地盯着時淨,「既然你擁有了,就不要暴殄天物。」
「我能做到?」說着簡單,可誰都知道這並不是非常容易的。普通人大多數情況下只能專注於一件事情中,經過訓練也許可以稍稍分心,想要在大腦中同時處理多種數據並得出正確的結論要有多難,可想而知。
「小鬼,不要理解錯了。」聽了時淨的疑問,姜徹的語氣驟然嚴肅了幾分,「作為第四小隊的成員,我給你的命令,你只能回答一句明白或者了解,有那個時間懷疑的話,還不如去考慮怎麼達成目標。」
「……」嘴角一抽,正所謂狗改不了吃那啥玩意兒,竟然會覺得這瘋子有點人情味兒了,完全就沒變啊!稍微給別人點信心和期待能怎樣!
雖、雖然他說的確實在理就是了。
「第四小隊不缺前方的主戰隊員,短時間內想讓你在近身戰中取勝也不可能,你要做的,就是在任務中,在後方對整個團隊進行支援。」很自然地感受到了時淨怨念的眼神,姜徹根本視而不見,「掌握行動成員的行蹤,觀察周圍的一切動向,分析出最合適的行動路線,必要的時候發號準確的指示,並能做到準確的一槍解除成員的危機。」
時淨驚訝地微微張開嘴,要這麼說的話,難道她有時候會替代姜徹的位置來指揮隊員的行動嗎?這貨絕對是瘋了才會打算把如此重大的職責丟給她這樣的小丫頭!!
不、不對,他貌似就是瘋子來着。
忍住扶額的衝動,一瞬間覺得打算吐槽的自己簡直蠢爆了,怎麼可能用普通人的思維去理解瘋子的決定呢?
但是
「用你的腦袋,以及手中的一把槍,成為鎮守隊伍最堅強的那面盾。」姜徹的語氣篤定,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絲毫迷茫,外人聽來絕對會認為是開玩笑的話語,他卻在這一刻下了斷言。
是的,雖然瘋狂,然而眼前的這個人,是真正相信着自身的判斷,並將這份信任全部壓在了她的身上。
末世內有能力和資質的孩子那麼多,但是現在姜徹卻選擇了名叫時淨的她,這個還很不成熟稚嫩的她。
再多的不安和迷茫涌在心中也毫無用處,焦急和彷徨更是不會讓現實出現任何改變,眼前的瘋子用最激烈過分的方式擊碎了她美好的幻夢和虛假的堅強,讓時淨認清了現實殘酷的同時,也注入了另一種別樣的東西。
那就是,另一種可以通往遠方的,希望的未來。
所以現在,她也只需要回答一句話。
「了解。」
她會變強的。
當然這個過程可能會有些漫長,但絕對不會在中途就消散。
……
在絕望現實的背後追逐着幻境般的紙醉金迷似乎成了人們默認的行為,既然眼前的真實都那麼悽慘了,哪怕多一秒也好,在退居後方的時候,能沉浸在美好的溫柔鄉中。
跟安全區c相同,就如當初的一區相同,安全區b同樣擁有一個類似紅燈區,被人們戲稱為夢街,同樣是稍微有點身份的狩獵者們最流連忘返的地方。平日裏的驚心動魄和痛苦掙扎全部都被釋放在這裏,從調節心情的角度來講,似乎也是個不錯的減壓方式。
人嘛,總是要有正常適度的發泄,不然沒等世界毀滅,人類自己都得把自己憋瘋。
但理解是一回事,能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要時淨來這種地方,她是拒絕的。
在末世,道德和倫理都降到了一個極其低下的程度,像時淨這樣幹些小偷小摸都要制定一個底線三觀的,讓這個世界的誰看都可能給一個傻子的評價。
然而,夢街內的景象可比當初的一區還要爆炸,在一區雖然也充斥着奢靡的氣息,但好歹也只是從各種各樣的店子裏散發出來的,並沒有直接展現在人的眼前。
但現在,周圍街上站着的男男女女幾乎全都是成雙成對的,以最親密無間的姿態擁抱接吻,手大膽地伸到衣服里去這都算輕的,時淨甚至能能從旁邊小巷內聽到黏膩的喘息聲,哪怕沒經歷過時淨也知道那是啥玩意!!
走在姜徹後面的時淨覺得她的臉已經熱到冒煙,微微低下頭去盯着姜徹的鞋跟,將外套的帽子緊緊扣在頭上,貓着個腰匆匆走着眼睛都不敢隨便亂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看到了不該看的現場。
所以這瘋子到底帶她來這裏干毛線啊啊啊!!
姜徹倒是坦然到不行,哪怕有大膽一點的女性走上前來投懷送抱也會被他眼神不善地推開,乍一看倒挺像片葉不沾的正人君子,其實只是個討厭外人接觸的瘋子罷了。時淨毫不懷疑,若是剛剛那個女人再靠上來一次,這瘋子腰間的刀就可以毫不留情地戳進她的肚子裏去……
在心中默默吐槽,又往上拎了拎手中的盒子,這裏面裝的並不是大號重型的狙擊槍,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也覺得重量又增加了好幾斤。
她是不能指望姜徹能幫忙拎的。
走了許久,姜徹終於帶着她走進了一家看上去毫無特色的酒吧。剛剛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濃烈氣息熏得時淨呼吸一窒。煙味、酒味、汗味、劣質香水味,還混雜着一種不能言喻的腥味……幾種氣息交雜在一起,難聞得讓人作嘔。時淨忍了好久,才沒吐出來。
進了門後,姜徹隨意掃了一眼周圍,像是常客一樣輕車熟路地走向了吧枱右手側的角落坐下,跟在旁邊的時淨也只能蹭到更邊上的位置,費事地折騰了半天才坐上那高高的高腳椅,一抬頭就看見一位疑似老闆鬍子拉碴的邋遢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男人左耳垂缺了一半,看那殘缺的形狀估計是後天受傷造成的,他耷拉着眼皮仿佛還沒睡醒,淡淡地看了一眼姜徹,又瞥了一眼坐在旁邊壓低帽子小心翼翼看過來的時淨,稍微皺了皺眉。
看到他這個反應,時淨心裏一窘,看樣是跟姜徹認識的人,而且……她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知道了這男人接下來要說啥了。
絕對是
原來你還好這一口呢?
「這就是你要訓練的人?」
大叔的口吻不咸不淡,甚至還點了一支煙。
等等……這位大叔。
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