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化葛覺得穆薩維很不聰明,他不該選擇大宋的都城動手,只是他也沒扛住耶律洪基的壓力,心存僥倖,選擇去襲擊蕭觀音的莊園。
這是什麼時候?
新舊交替,趙禎身體每況愈下,隨時可能離開,作為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每一次更換,都充滿了變數和風險。
趙二的斧聲燭影不用說了,真宗繼位的時候,呂端也是小心翼翼,因此得到了大事不糊塗的美譽。
到了趙禎這裏,雖然名正言順,但是因為劉太后的存在,大宋差點出一位女皇。
如今到了趙曙這裏,雖然各方面都準備妥當,看不出任何問題,但是趙禎也不敢馬虎,在過去的幾年裏,他一共擴充了8萬禁軍,基本上都留在了京城的周圍。
而且這八萬禁軍,全部採用皇家武學的年輕生員,讓他們充當中下層指揮官,別忘了,趙曙就是皇家武學出身的,這些人都算的起是太子的師兄師弟,很多人還有同窗情誼。早就和趙曙榮辱與共,同進共退。
這一股禁軍勢力,加上參謀部狄青,還有許許多多,忠於大宋皇室的臣子,正是趙禎辛苦多年佈下的大局。
任何人也別想渾水摸魚,奪了趙家的江山。
只是這些安排沒有用到自己人身上,反而用到了契丹刺客身上。
他們以為莊園在城外,攻擊起來容易,殊不知,城外就有好幾座禁軍大營,狗牙兒是太子的伴讀,他在禁軍的年輕一代之中,地位相當高,當發覺有人行刺,立刻告訴手下,趕快傳信,讓周圍的禁軍火速援救。
實際上,等王寧安趕來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
攻擊莊園的三百多人全部被解決,禁軍已經開始清查這些人的身份。
王寧安趕來,正好帶着黑虎阿福。
這傢伙很了解契丹的武士,讓他挨個辨認,黑虎一路看下來,眼圈還紅了。好多人都是和他一起喝酒賭錢的兄弟,真是想不到,這幫人已經死掉了,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這是何苦呢?
大宋多好啊,要是留在大宋,也當一個摔跤手,或者賽馬,射箭,掙獎金,舒舒服服過日子多好,何必給人家賣命,連腦袋都沒了!
黑虎越看越覺得自己的選擇實在是太英明了。
「啟稟王爺,這些人當中,有100人,不是契丹的武士。」
王寧安沉着臉,點了點頭,他也注意到了,有一百人,他們的五官和契丹人明顯不同,而且其中也有人割去了舌頭,還有人割去了命根子。
又是太監騎兵!
坦白講,切了一刀之後,絕大多數奴隸騎兵身形修長,五官精緻,有種妖艷的感覺,很難把他們和死士聯繫在一起。
可偏偏就是這些人,一旦上了戰場,無比瘋狂,他們不在乎敵人的性命,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這100人,幾乎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即便是死掉了,眼中還似乎有火焰在燃燒一樣。
真是難以想像,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行訓練出如此可怕的死士?
而這些人又是受了誰的蠱惑,割掉舌頭,不再說話,也無法品嘗美味,還把自己變成了太監,沒日沒夜地訓練,只為了執行僅有的幾次任務,或是戰場上死掉,或是在行刺中耗光自己的生命。
就像是蠟燭一樣!
他們存在是為了什麼?
或許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這一世吧!
王寧安面對着遍地的屍體,竟然陷入了沉思。
「咳咳……」
突然背後響起了咳嗽聲,王寧安猛地回頭,正好看到了身量高挑的蕭觀音出現在身後,她臉色很蒼白,緊緊裹着黑色的狐裘,站在寒風中,竟有種弱不禁風,楚楚動人的感覺。
剛剛經歷刺殺,哪怕是男子漢大丈夫,也會惶恐不安吧!真是難為一個女子了!王寧安的心莫名動了一下。
蕭觀音卸去了往日女強人的偽裝,言語也不再犀利,更沒有處處爭鋒的味道。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把頭扭到一邊,只覺得喉嚨有些涌動。
「到這邊來。」
王寧安主動邀請,蕭觀音急忙跟隨,他們到了位於西北的涼亭,這裏在上風口,聞不到那麼刺鼻的血腥。
「王爺,你或許沒想到吧!塞爾柱竟然是如此強悍的一個對手!」
王寧安卻搖了搖頭,「不像!」
「王爺什麼意思?」
王寧安道:「據我所知,塞爾柱是個很龐大的帝國,擁有百萬騎兵,實力雄厚,他們的疆域,絲毫不比大宋小。按理說,一個強悍的帝國,尤其是興起不久,他們應該像初升的太陽,崇尚武力,信奉拳頭,講究實力。」
蕭觀音冰雪聰明,立刻道:「王爺,你是覺得刺殺不是塞爾柱使團的手段?」
「這倒不是,塞爾柱靠着武力,建立起龐大的帝國,刺殺很平常。只是這些刺客太奇怪了,他們很瘋狂不說,而且黑虎檢查過了,他們居然服下了藥物,這就殊不可解。」
「藥物?」
「嗯,是一種能讓人發狂的藥物,所有這些武士在行刺的時候,神色張狂,悍不畏死,哪怕刺傷他們,砍下肢體,只要還能動,就會戰鬥不息……這些都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表現,他們是服用了藥物。」王寧安道:「我讓錢太醫去檢查了,根據我的估計,應該是類似五石散的東西,服用之後,能讓人興奮,產生幻覺,飄然欲仙,如同到了仙境天堂……等等!」
王寧安突然一驚,他想到了。
而蕭觀音也想到了!
她把茶水遞給了王寧安,調皮一笑,「王爺,寫下來吧!」
王寧安遲疑一下,按照她的意思,手指沾着茶水,在石桌上寫下了四個字……山中老人!
再看蕭觀音,她寫的是兩個字——霍山!
王寧安哈哈大笑,蕭觀音卻有些惱怒,雖然兩個人寫的意思一樣,但還是缺了那麼點默契!
這個山中老人,是何許人也呢?
對於所有宋人來說,都是個非常陌生的名字。
蕭觀音能知道,是因為她涉獵廣泛,下過苦功夫,周圍各國的民俗民情,英雄傳說,全都裝在她的腦袋裏,自然能想得到。
倒是王寧安,他完全是投機取巧。
在上輩子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王寧安很痴迷武俠,他讀到過有關山中老人的內容,說他創造了乾坤大挪移心法,又創造了聖火令武功,是波斯明教的創始者。
還真別說,王寧安查過山中老人,的確有這個人物,只是他不並非林高手,更沒有創造什麼聖火令的武功,人家也根本不拜火!更不是什麼明教的創始人!
山中老人名叫霍山,他是個學者,也是個宅男,
早年的時候,遊歷求學,而且還很熱衷仕途,只是當時塞爾柱的首相是霍山的師兄,他並不喜歡這個師弟,只給了他極小的官職,霍山憤而離開塞爾柱,前往埃及,後來又捲入了奪嫡之爭,他支持的太子失敗。
霍山就帶領着他的部下,重新返回了塞爾柱的北方,在阿拉穆特山,建立起雄偉的鷹堡,並且以此作為根據地,快速發展門徒信眾。
霍山本人是個文質彬彬的學者,他在築成鷹堡之後,就當起了宅男,潛心寫作,闡釋經義,著書立說。
不過他的信眾卻不平和,相反,還很極端,他們喜歡用暗殺的手段,除掉敵人,因此霍山的宗派,又被稱作暗殺派!
王寧安因為要開疆拓土,自然提前做一些功課,山中老人很是傳奇,王寧安讓人調查,還真有鷹堡的存在,而山中老人的刺客也的確干出了很多驚天動地的事情。
在塞爾柱國內,幾乎沒人敢直接稱呼霍山的名號!
「王爺,按理說,這個霍山,和塞爾柱帝國並非一路人,相反,他們的爭鬥很多,為什麼霍山要派自己的弟子,來替塞爾柱火中取栗呢?他們得罪大宋,又有什麼好處?」蕭觀音思量着問道。
王寧安沉吟了一下,低聲道:「很難說,我倒是認為,這次刺殺,未必是要幫塞爾柱的忙?」
蕭觀音吸口氣,厲聲道:「王爺的意思是鷹堡的人,故意裝成塞爾柱的使者,得罪大宋,是為了吸引大宋的軍隊去對付塞爾柱,然後他們好火中取栗?」
「很有可能!」
王寧安頷首道:「事情是越來越複雜了,進軍西域之後,各種奇奇怪怪的勢力都跳了出來。以往我們都沒有做功課,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泥潭啊!」
王寧安顯得憂心忡忡,正在這時候,有人送來了消息宋兵已經捉拿到了遼國使者耶律化葛,另外蕭胡睹和蕭大祐兩個人試圖反抗,都被打傷了,正在運回來的路上。
捧日軍那邊,也堵住了塞爾柱的使者,正準備把人帶回來。
王寧安一顆心放下了,只要把人抓到,就不愁問不出真相。他剛轉身,想去徹查,結果就有兩個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全都披着火紅的狐裘,一個人是楊曦,另一個就是蘇八娘!
楊曦滿臉寒霜,蘇八娘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捂着嘴嬌笑,王寧安想要解釋,哪知道楊曦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從他身邊繞過,直接去拉起了蕭觀音的胳膊,不停噓寒問暖。
至於蘇八娘,也笑嘻嘻湊過來,對着蕭觀音低聲道:「西涼王怒闖北城門,眼下京城可是無人不知!蕭妹妹,還不叫聲姐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