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清公主指婚,有一個前後延續十餘年的嚴謹程序。
這會子還只是擇定額駙,可由宗人府記入玉牒,卻尚未正式指配。總要待得幾年之後,皇帝才會下諭旨,正式指配。
故此這事兒還只是皇家和親家成袞扎布知道,朝臣並未曾得知。
只是傅恆身份不同,便是朝臣不知道的,他卻也知道了。
隨駕迴鑾之後,他也回到府上,便又獨自一個人進了書房。
他也心痛了。
這一生無法達成的情意,若還能有機會湊成兒女的姻緣,那自然是他期盼的事——故此這一次對蘭佩小心經營此事,他沒攔着,甚至有暗中襄助之意。
可是到頭來,九兒的七公主,還是指配給了旁人的兒子。
雖說他也明白皇上的考量,再說他傅家與皇室已經有了兩樁兒女婚事,如何都不可能這樣近便再有第三樁——可是這是九兒的孩子,是九兒進宮這麼多年以來第一個所得的孩子,這意義自然是無可比擬。
可是,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他心裏的苦,無可傾訴。
尤其是,這回聽說七公主是小七,那拉旺多爾濟也是超勇親王的第七子,兩個小七——又如何不叫他回想起他與九兒之間的那個「重九」?
可是怎能想到天意弄人,他的孩子沒辦法與九兒的孩子重遇這樣的緣分,反倒是人家超勇親王的兒子與七公主合成了這樣一個「雙七」。
——或許這就是天意,終究叫七公主成了超勇親王家的兒媳,卻與他家無緣。
他獨自坐進書房,不見任何人,一句話都不說,只關起門來自己一張一張地寫大字。
府中便所有女人都知道,九爺這又是遇見心裏為難的事兒了。
蘭佩自然是想第一時間便追進書房去問個清楚,只是她沒忘婉兮與她特地囑咐過的「兒女雙全」。她這便忍住,將篆香叫來,還是讓篆香去問。
篆香嚇了一跳,還是行禮道,「能為九爺分憂的,唯有福晉。奴才便是在書房裏伺候,除了能為九爺端茶磨墨,卻沒本事分擔九爺心中所苦。」
蘭佩凝視篆香,也是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年同一屋檐下相處過來,曾經擔心篆香憑着天生美艷,又有了福鈴這位大格格,便有心爭寵,甚至謀求在府中的地位去——可是她的擔心卻都多餘了。
篆香依舊是篆香,依舊是那個靜靜呆在書房裏,只陪着九爺晨昏公務的通房女子。
她至今,都沒要名分。
別說她從未謀求過叫九爺為她「請側」,更是在府里連個「庶福晉」、「小福晉」這樣屬於侍妾的名頭都不要。
直到如今,上上下下的家人都還只叫她「篆姑娘」。她甚至都不准家中幾個阿哥和她自己的女兒福鈴喊她「姨娘」。
篆香明明有一張可以勾住男人、盡情爭寵的臉,可是她卻這些年退讓如此。叫蘭佩終於相信,篆香想要的只是能一輩子留在府里,留在九爺身邊兒,她別無奢望。
蘭佩點點頭,「這些年,也委屈你了。你與芸香本都是老爺和太太指到九爺身邊兒的人,可是如今芸香已是貴為側福晉,你卻連一個正式的名分還沒有。」
「雖說芸香能封側福晉,是因為誕育了大阿哥,又因為大阿哥被皇上選為多羅額駙,故此九爺總得給芸香一個身份,才能說得過去;你誕育的是格格,便沒法子請側可是你誕育的卻是咱們家的大格格啊。便是格格,也是最尊貴的格格。便是九爺為你請側,都是應該的。」
篆香卻笑了,「奴才從沒想過當什麼側福晉,奴才只要一輩子能伺候在書房裏,在九爺念書、公務疲憊之時,添一盞燈、續一杯茶,就夠了。」
蘭佩拍拍篆香的手,「福鈴也是我的閨女,我不會虧待咱們家大格格,便也不會虧待你。你放心,這事兒我心裏記着。」
「如今九爺的身份不比當年,便是請側都得是皇上親封,故此無子的話難以封側福晉。」
「不過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待得咱們大格格滿了十四歲,挑了秀女去。憑咱們家的身份,咱們大格格如何能不被皇上配與皇家、宗室子弟去?到時候等咱們大格格有了身份,咱們便必定得給你一個身份——那時,我一定叫九爺替你請封。」
篆香偏首想了想,卻是含笑搖頭,「奴才身份低微,大格格也是庶出,說被配與皇子皇孫去,實在高攀。況且奴才當真倒沒那個心思奴才啊,只是巴望着福鈴能這一輩子平平淡淡,不求她大富大貴去。」
蘭佩倒笑,「瞧你說的。什麼庶出不庶出的,她也終究都是咱們九爺目下唯一的格格。這便註定了是尊貴的身份。」
「你瞧在咱們府里,她可是正正經經的大姑奶奶呢,年歲雖然小,已是學着幫我管家。才幾歲大的小丫頭,這會子若是斂了眉眼、板起臉來,倒能將我身邊兒那幾個丫頭和婆子給唬住去了。」
篆香不由得欣慰而笑,真心實意給蘭佩行禮。
「奴才何嘗不明白,福晉當真是將大格格視若己出。奴才不知如何感謝,便是這輩子不夠的,下輩子也結草銜環,繼續報答。」
蘭佩輕嘆一聲,「瞧你說的,大格格也是我的閨女啊!況咱們旗人,家裏的姑娘都是管家的。我自己又只生得出阿哥來,家裏還多虧有福鈴指望着。」
「眼見着咱們都是過三十的人了,家裏的事咱們又還有精神頭兒管幾年?將來啊,總歸都要家裏的姑奶奶們來管家的。」
記着蘭佩對福鈴的心意,篆香到書房伺候九爺時,便也格外替福晉多留了幾分心去。
都已是年過三十的人了,這會子屬於自己的那點子愛恨痴嗔已是都淡了,更多的心思自然還是在兒女身上。
如今的九福晉有兩位阿哥,其中二阿哥福隆安因是嫡長子,前程已定,將來必定是承襲傅恆的忠勇公的爵位;再加上本身已是四額駙,便也必定是和碩額駙的待遇這便前程和婚事都已穩當,倒叫九福晉沒什麼擔心的去了。
篆香也明白,九福晉如今整個兒的一顆心,都只懸在福康安的身上。
雖說福康安還小,可是男孩子從五歲進學,便已是開始了一生的功名利祿的打拼去。
福康安是嫡次子,繼承爵位、承襲家世輪不到福康安去。福康安將來只能如所有親貴大臣的子弟一樣,得從侍衛出身,漸次被皇帝授予官職。
而為了這條從侍衛出身的路,擺在福康安面前的最要緊的一步,就是爭取要在五歲進學的時候兒,便能被選為皇子皇孫的侍讀,進宮念書。這樣兒福康安才有機會與皇子們——這其中有未來的皇帝,建立深厚的感情去。
而此時皇帝春秋正盛,現有的皇子皇孫里雖有皇子永琪、皇孫綿恩格外受皇帝青眼,更有嫡皇子永璂和永璟,可是卻也難以猜測皇上將來究竟能將大位傳給誰去。故此就算福康安五歲時有機會進宮侍讀,卻不敢保證福康安便能押對了寶去。
更加要聯想到康熙爺時的九龍奪嫡去,每個皇子身邊各自有一班臣子,互相傾軋,到頭來待得雍正爺登上大寶後,其餘皇子的支持者們便也就此毀了前程去九福晉便越發擔心。
故此,無論是為了確保將來福康安的安穩去,或者要顧着與令主子的私人情分去,九福晉都希望福康安也能與兩個哥哥一樣,尚公主,為額駙,保證品級的同時又與皇家沾親帶故,方得安穩了去。
也虧得篆香心細,又記掛着九福晉的念想,這才一點一點從傅恆嘴裏挖出了些實情來。
原本傅恆回到府中並不想說此事,終究此時七公主年歲還小,還不到皇上正式下旨指配的時候——皇上還未正式說開的事兒,如何能由臣子隨便說與人的?即便是家人亦不可。
況且傅恆也知道九福晉對於福康安所寄託的心愿故此今晚若是蘭佩來問,傅恆都未必肯說。
終究篆香年歲大,陪伴的歲月長,傅恆習慣了與篆香說些心事,又不擔心篆香有所利用和算計去;況且篆香誕下的是大格格福鈴,與七公主指婚的事兒沒有半點利益瓜葛去。
即便如此,傅恆也未曾明說,只是旁敲側打,隱約透露了些痕跡去——篆香倒也自己一點點地將實情拼湊出來了。
次日一早,篆香服侍傅恆更衣上朝去,便將此事回給蘭佩。
篆香也是小心,將此事也只是略加勾勒,間接說給蘭佩;卻沒有直接將自己猜測的結果告知。
蘭佩終究也是蘭心蕙質的,聽罷垂首半晌。
「你是說,皇上之前說過要給成袞扎布兄弟二人的兒子指婚公主的事兒,已是有了結果?」
蘭佩自己說完,坐在炕沿邊兒上,攥緊了手指。
「——是七公主?」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何是七公主?
明明,還有一個現成兒的六公主啊!
倘若六公主能指婚給成袞扎布的兒子,那反倒能叫她鬆一口氣。排除了忻嬪和六公主這個障礙去,說不定康兒與七公主的婚事,便更有可能了啊!
——可是為何,偏偏指婚的就是七公主?!
篆香垂下頭去,「總歸這會子七公主才剛三個月。皇上不會這麼早就正式下旨指配故此怕是連九爺都只能是猜測皇上的心意,卻不敢作準。」
蘭佩霍地抬眸。
「你說,皇上既然已經挑中了超勇親王的幼子為七額駙,卻為何遲遲還不公佈,卻要等到幾年之後才正式指配?」
篆香輕聲道,「自然還是因為年幼的緣故。聽聞超勇親王那位阿哥才兩歲,七公主更是才三個月奴才說句不中聽的,便是宮中,皇子和皇女的夭折都屢見不鮮;更何況將來橫亘在七公主前頭的,還有種痘之事。」
「故此誰都不敢說這些年幼的孩子能不能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去。皇上若這樣早便正式下旨指配,將來倘若有變,又將叫天子聖旨如何為繼了去?」
蘭佩靜靜聽着,不由得轉憂為喜。
「你說得對!皇上便是選定了額駙,可是他們還沒長大,皇上也還沒正式下旨指配。那除了宮裏和那超勇親王家,以及咱們之外,外人還都不知道!」
「若此,誰說皇上還沒機會改了主意?誰說咱們康兒,就再沒機會了去?」
就在這個閏九月中,超勇親王、定邊左副將軍成袞扎布帶兵討伐叛逆青袞雜布去。
出兵之前,正逢七公主百祿,成袞扎布上奏摺向皇帝謝恩,同時為小兒媳慶賀百祿之日。同時為七公主呈進豐厚的賀禮。
七公主百祿那天,這些賀禮便也由老超勇親王策凌在京的側福晉,親自帶領兩歲大的七額駙拉旺多爾濟進宮,拜送入了婉兮宮裏。
成袞扎布是藩王,家中資財除了朝廷俸祿、皇上的賞賜之外,更有自己部落的物產,故此家資極為豐厚。這次成袞扎布第一次給自己小兒媳進賀禮,自然是傾盡心意。
婉兮都被嚇了一跳。
可是這些賀禮再豐厚,都比不上婉兮對拉旺多爾濟這個孩子的關注。自那拉旺多爾濟一進門跪倒請安,婉兮的兩個眼珠子便仿佛都掉在了這孩子面上、身上,便連耳朵里聽老福晉說的什麼話,都顧不上了。
民間有句俗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婉兮這會子的模樣兒,倒的確是有幾分如此。
那老福晉便也收聲含笑這會子看見令主子這副神色,自然是比與令主子再多說些什麼,都更珍貴的。
兩歲的小孩兒,出自蒙古的小男子漢,濃眉大眼,眸光清澈。
這會子雖然還不敢預言那麼長遠的未來,可是婉兮卻不能不承認:這孩子生得一副忠厚正直的好相貌。
所謂相由心生,可見這孩子骨子裏所傳承到的家族血液,以及人生這兩年來所秉承的良好的家教。
婉兮不由得攏到身邊兒來,叫玉蕤和玉函擺上各種各樣的餑餑和吃食來,將他抱在膝上,指着盤子裏的問他想吃什麼,都由着他。
婉兮見小小的他,竟是坐在她膝上,認認真真地猶豫起來。
婉兮便不由得唇角輕揚。
她等着他,由着他挑選。
她看着他伸出小手去,從那盤子裏挑起一樣,湊在鼻息間聞了聞,又放下;然後又取了下一樣兒,那樣的舉棋難定。
婉兮不由得想起從前也這樣兒抱着福隆安逗過。那時候的福隆安反應卻是敏捷,迅速從盤子裏挑了幾樣兒,目光堅定,毫不猶豫。
那時候的福隆安,進宮念書的年歲已是四五歲,比拉旺多爾濟要大些。若以年紀上論,是應該比拉旺多爾濟敏捷些可是婉兮並沒忘了,福隆安那會子挑選的幾樣,頭一樣便是皇上最愛的奶餑餑,接下來的都是婉兮親手做出來的。
那會子,自然也是高興的,知道福隆安那孩子是聰慧,外加九福晉教導有方。
作為人家的兒子,自己當成的半個女婿,見到那孩子若此,也是欣慰的。
可是換到自己的親女婿來——婉兮心下不能不悄悄兒地承認,她寧願孩子是沒人特地教過這些,寧願孩子是完全本着天性來挑選。
兩歲也好,四歲也罷,終究還應該是孩子。最珍貴的,還是他們的璞玉未琢。
拉旺多爾濟終於挑好了,仔仔細細都捧在手裏,卻是認認真真在婉兮面前攤開了兩手,奶聲奶氣道,「謝令主子賞。」
婉兮淡淡垂眸,已是忍不住笑意。
這孩子選的,全都是傳統的蒙古餑餑。這裏頭全然沒有婉兮親手做的——婉兮擅長的還是滿洲和京式的滿漢雜糅式樣的餑餑,間或也因南巡而加了些江南的風味,但是對蒙古餑餑其實並不擅長。
婉兮悄然抬眸,目光轉過玉蕤,又轉過那老福晉,心下是說不出的歡喜。
——這孩子選蒙古餑餑,全是出於思鄉的天性啊。
婉兮情不自禁將孩子緊緊圈在懷裏,「好孩子原來你愛吃這些。我記下了,從今兒起我便去學,以後便每日裏都親手做給你吃」
瞧見婉兮如此,那老福晉也是垂下頭去,紅了眼眶。
正說着話,玉蟬進來回稟,說九福晉帶着玉壺和福康安也來給七公主慶賀了。
婉兮含笑點頭,「快請。」
老福晉先告退,婉兮只攏着拉旺多爾濟,含笑等九福晉入內請安。
九福晉本是歡歡喜喜進來,待得邁入門檻便瞧見婉兮膝頭抱着個穿喀爾喀蒙古服色的小孩兒,九福晉心下登時便明白了過來。
面上雖說竭力平靜,可是心底還是登時一片酸澀。
倒是福康安本就活潑淘氣,又在婉兮宮裏熟了,這便跪倒在地也不垂首,一雙黑豆兒似的眼睛嘀哩咕嚕盯住那拉旺多爾濟。
婉兮瞧見了便笑,「麒麟保的眼睛倒是尖,一眼便瞧見這小孩兒了吧?說來也是巧,你們兩個啊,還都是兩歲多大,倒是同齡。」
福康安見婉兮與他說話,倒也沒管婉兮賜沒賜平身呢,這便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眼珠兒盯着拉旺多爾濟,走上前來,也湊在婉兮膝邊。
婉兮瞧他那神情,便忍不住含笑問,「怎麼,你也想爬到令阿娘腿上來?」
福康安認認真真點頭。
婉兮都忍不住大笑,便拍着空出來的那條腿,點頭道,「那就上來吧,阿娘禁得住!」
福康安也不客氣,自己腿腳麻利,拽着婉兮的衣袍便爬上另一條腿。
兩個兩歲多大點兒的小阿哥,這便面對着面坐着。四隻烏溜溜的小眼睛,你盯着我,我瞪着你。
婉兮又是大笑,邊笑邊道,「你們倆這麼烏眼兒雞似的瞪着幹嘛?都是兩歲的小孩兒,這會子怎麼這樣老氣橫秋的?」
因福康安是早進過宮的,拉旺多爾濟卻是第一回;甚至於,福康安終究是京師長大的孩子,從小便在家中看慣了朝中公侯大臣的往來;拉旺多爾濟卻是才從草原送進內地不久,進京來還沒等逛逛就先種痘這會子的場面,拉旺多爾濟難免拘謹些,婉兮倒捨不得這孩子怕生了。
婉兮便將拉旺多爾濟攏得更近些,柔聲與他介紹,「拉旺,這是麒麟保,傅公爺家的三阿哥,孝賢皇后的侄兒、四額駙的兄弟。你們以後在宮裏有的是日子相處,故此這會子啊,先當個好兄弟。」
將來福康安進宮侍讀是一定的,那便自然要與拉旺多爾濟同在上書房裏念書。此時相遇,便是將來一輩子的同室同學、同朝為臣。
福康安卻扭開頭,眼睛只盯着房樑上的彩畫兒,「令阿娘,那裏原本是我坐的。」他的手卻指着拉旺多爾濟此時坐的那膝頭,面色甚有不滿。
這樣的童言童語,婉兮只能忍俊不已,含笑道,「好好好,阿娘知道了。只是今兒是拉旺先來的。先來後到,你晚一步,便沒的挑。」
拉旺多爾濟沒說話,只眸光清澈,靜靜望着福康安半晌。
待得婉兮說完話,他才嚴肅地繃着小臉兒,忽地兩臂還胸,雙眸凝肅道,「麒麟保安答。」
小小的福康安卻是眉眼橫飛。
「啥?你管我叫諳達?」
小小的福康安抬手捂住臉,放聲大笑,還歪頭沖婉兮擠眉弄眼兒,「阿娘,這個傻小子竟然管我叫諳達?」
兩歲的小孩兒本最是天真無邪,婉兮便也忍不住笑。
倒是蘭佩已是驚得面色微白。
康兒自然不知道這個孩子的身份,更不知道這孩子與七公主的關係可是康兒卻天性展現出對這孩子的競爭之心來,她心下雖說欣慰,卻也不能不擔憂。
終歸,還是還是太小了啊。
她忙深深蹲禮,「康兒年幼,不知禮數,還望令主子寬宥。」
婉兮卻笑,「九福晉這麼緊張做什麼,都是兩歲多大點兒的孩子,最是童言無忌,天真可愛。我啊,喜歡這兩個還喜歡不過來,哪兒會問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