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那邊走不通,我們也可從沈金玉身邊着手去查。」華恆冷不防說道。
華恬、華恪均是一愣,接着便反應過來了,的確,是可以從沈金玉着手去查。
「可是,姚大夫說過,太早知道會惹來危險,定然不是騙我們的。若我們執意去查,還不定惹出什麼來。如今,我們還是聽姚大夫的罷。」華恬說道。
雖然想知道,沈金玉背後的大靠山,到底是誰。可是,那得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若是自己不安全了,知道又有何用?
華恬重生以來,總是將活着當做第一要務的。
華恆、華恪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但是始終心有不甘,知道背後有一個不安定因素,總是讓人擔驚受怕的。
華恬看到兩個兄長臉上的神色,想起那一輩子兩人的遭遇,寒氣瞬間充盈於心中,人一下子站了起來,說道,
「早知道,當日我便不要假好心,讓她活下來,長遠受苦。一了百了,結果了她,似乎才適合。」
她說話的時候,語氣陰冷,目光亦是充滿了惡毒,嚇得華恆、華恪臉色都變了,忙左右搖着她。
華恬一下子清醒過來,瞬間後悔不已,這是她第一次控制不住,將情緒泄露出來。
「妹妹,是不是大哥、二哥不在家,嬸嬸欺負過你?」華恆臉上充滿了自責,他將華恬如此神態,都當做是曾受過欺凌而產生的。
雖然他幼年失怙,但是因為性格本身的原因,他還是比較積極、向上的,人本身也帶着仁厚。他怎麼也不能想像,自己只有五歲的妹妹,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來。
在他心中,這個年齡的孩子,可以聰穎,可以有才氣——與華恬過去的表現一致,這也是他從未生疑的原因。總之,可以有無數種表現,但是不能有成年人的老成、世故,以及怨恨。
華恬為什麼會有如此深的怨恨?如此明顯的負面情緒?華恆忍不住多想起來。
華恪亦在一旁擔心不已,因為此,他捏着華恬的雙肩,顯得特別用力,讓華恬覺得生疼。
「妹妹,二哥,還有大哥,將來一定會變得很強大,一定可以保護你的。」華恪咬着牙,仿佛發誓一般說道。
華恬情知兩個哥哥誤會了,起疑了,腦子飛快轉動,想着該怎麼解釋自己這次的異常,聽完華恪的話,便道,
「嬸嬸欺負妹妹的,與外頭傳言一樣,並無特別。妹妹一時如此憤恨,不過是想着,一切皆因妹妹而起。為了留下一個好名頭,竟放過沈金玉,若是養虎為患,妹妹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樂的。」
說着,她心虛地裝出愧疚的表情,低下頭,不去看華恆、華恪兩人的表情。
這解釋一出來,華恆、華恪瞬間明白,然後自己在腦中加工,慢慢想開了,這才放下心來。
一旦明白華恬的心思,華恆忙安慰道,「妹妹,放過沈金玉,是大哥、二哥心裏都同意的,你願意放過她,想來也是知道我們心中想什麼罷。這個決定,是我們一起下的,所以,你千萬不要愧疚。」
「沒錯,是我們共同的決定,妹妹不要以為是自己做的決定,然後自責。」華恪也在旁安慰道。
華恬點點頭,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一次糊弄過去着實不容易。看來以後定不能再如此外放自己的情緒了,要好生注意才是。
她正想着說些什麼,安撫一下兩人,哪知華恪又開口了,他道,「此次,妹妹不要再擔心。由我們盤問丫頭好生查一查,查到了杖斃了事,暫時不牽扯他人,先穩住形勢再說。」
「如今二房幾位小姐都在府中,亦可當做是牽制沈金玉的籌碼。若是妹妹這裏有什麼事,便讓華楚丹倒霉一次。」華恆冷漠的聲音中,帶着怒氣。
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首次沒有了過去那種仁厚。
對他來說,傷害他,或許不是什麼大罪,傷害他年僅五歲的妹妹,讓她過早的成熟、了解成年人的黑暗,這才是真的觸動了逆鱗。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華恬是重生的,她活過兩輩子,加上如今正在開始的,是三輩子。第一輩子的經歷,使她不由自主地被染黑了。即便一切從頭再來,她也不可能真的如同稚童那般純真無邪。
以後,每當華恬表現出一點黑暗,華恆仁厚的性子便減少一分,心腸便硬上一分,這是華恬怎麼也預料不到的。
華恬聽說,當下吃驚地看向自己的大哥。
她一直想着,讓大哥早些開竅,去掉不必要的仁厚,可是一直不得要領。要讓一個人改掉性格,必須得讓人受到無法承受的傷害——如她一般,可是她怎麼忍心對自己大哥下手?
一次又一次地,將教育的機會慢慢浪費了,華恬始終下不定決心。
想不到,這一次只因為自己失控,表現了自己的情緒,竟能達成所願。
在這一次,她也並沒有高興。
華恆能做出如此改變,必是因這次着實嚇到了,傷害特別大。才會冷下心腸,說出將華楚雅幾姐妹當做籌碼的話。
「沒錯,若她有什麼風吹草動,莫怪我們不客氣。原本大家都是孩童,不好下手。可是相對而言,妹妹年紀更小,沈金玉能對妹妹下手,我們為何不能對她的女兒下手?她們根本便不是華家的子孫。」華恪也說道。
華恬點點頭,「好罷,便如此算。不過,若是兩位哥哥真的要動手,一定要知會妹妹一聲。若是妹妹毫不知情,到時不好應對。此外,亦可與藍媽媽商量。」
「好。」華恆、華恪滿口答應。
「此次下毒事件,大哥在此知會妹妹,會私下裏去查。妹妹好生養病,等身體全好了才出來。」華恆說道。
華恬點點頭,心中則思量開來,說道,「服侍妹妹的沉香,特別聰明,將屋中的丫鬟都了解過,又是經過藍媽媽調教出來的,如今已經青出於藍勝於藍。大哥可悄悄將此事交託於她來辦。」
「這……」華恆遲疑了,「她一個不足十歲的丫頭片子,能懂得什麼?」
「經過藍媽媽親手調教,還有什麼不曉得的?她為人忠心,又極為聰明,妹妹是將她當做心腹的,大哥可得幫妹妹好生鍛煉,把好關才是。若是好了,放在妹妹身邊,大哥、二哥往後也不需擔心。」
華恬繼續說道,她是打定了主意讓沉香插手的了。
華恆、華恪畢竟沒有經歷過內院的陰私,很多事都有可能處理不當。若是有沉香看着,大可放心了。沉香的宅鬥技能,可是滿級。
聽見華恬如此開誠佈公的話,華恆倒不好再推辭了。
華恪在旁說道,「也可一試,若是真好,妹妹身邊有得力的人,我們也好放心。」
「沒錯。大哥、二哥不如將事情交給沉香,讓她悄悄地查,叮囑她及時將情報匯報。你們則暗地裏觀察,看她做得可對。」華恬再度遊說道。
因為她說話說得合情合理,華恆很快被說服了。而華恪,本身便不反對的。
三人計議已定,便將沉香叫了進來,一一交代——當然,是華恆、華恪交代,華恬在旁聽着。
她已經被華恆、華恪要求,不需理會這些雜事了。
不過華恬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她仍舊認真聽着,不時偷偷拋個眼色給沉香。
沉香覷着空對華恬使眼色,表示自己明白了。在對待華恆、華恪的交代上,態度十分認真且懇切地應着,令得華恆、華恪原本不甚信任的心,倒是切實着地了。
眼看着兩人交代已畢,着沉香出去了,華恬這才道,「妹妹今日一時想偏了,以致失控,大哥、二哥切莫多想那些有的沒的。」
「放心,我們曉得怎麼辦的。人若不犯我,我們便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們便加倍奉還。什麼憐惜之心,倒是其次的。人生在世,若是自己處處憋屈,對旁的人處處忍讓,就太沒有意思了。」華恪當先說道。
他性子由來如此,此番說出來,只不過是為了典型華恆而已。
華恆點點頭,「大哥過去過於仁慈,總想着旁人雖做錯了,但我們可包容他。如今看來,是想左了。二弟說得沒有錯,的確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聽到這話,華恬終於放下心來,點點頭。
這時丁香敲了敲門框,掀了帘子進來,手中端着華恬感染風寒需要吃的藥,「小姐,該吃藥了。」
華恆伸手接過藥,摸着碗邊的溫度,口中問道,「這藥出爐多久了?可還燙着?」
「奴婢先前曾用舌頭試過一點,已經可以喝了。」丁香答道。
華恆聽見,放了心,將藥遞到華恬跟前,想要用調羹給華恬餵藥。
想到即將要一口一口吃藥,華恬臉色一下子變了,「大哥,我自己一口喝了便罷,不用一口一口的餵了。這藥越是喂,越是苦,妹妹可不願意。」
看到華恬苦着臉說話,華恆一下子笑了出來,道,「好,你自己喝,我們都看着,你可不能倒掉了。」
「若是倒了,得喝兩碗。」華恪在旁恐嚇道。
華恬翻了個白眼,便屏住呼吸,將藥碗端起,直往嘴裏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