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淵咬了咬唇,驀地彆扭,可是這些天的煎熬和痛苦有堅定了她的信念,告訴他,就算是意料之中的拒絕,但也好比一個人自哀自憐要好得多。
「你,有事?」幕清此刻的心情是非常好,所以對於平常不大待見的人也能很有耐心。
顯然,無淵也發現了這一點,要到往常,他應該會直接走掉,而不是還會繼續站着,她仰起頭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澈和堅定,「幕清,我喜歡你!」
「……」
幕清的瞳孔忽地放大,一臉的不可置信,隨後反應過來,他笑了笑,書卷氣的臉透明無暇,「無淵,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什麼?」她想過這個人會毫不留情地拒絕,或者極度厭惡地甩手而去,卻唯獨沒有想到他會笑着問自己耍什麼花樣,大概在他的眼裏,彼此之間,真的只存在鬥爭,其他的,都是鬥爭下的陰謀產物。
幕清搖搖頭,「你又在想着什麼招?我現在沒有功夫搭理你。」
無淵苦笑,婉轉的嗓音沒有柔美,「你是這樣想的?」
「不然呢?」
無淵看着他理所當然的表情,頓時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錯開眼,她望着另一個方向,「可我說的是真的,我只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她的語氣並不深情,甚至可以說是很飄渺,讓人感覺不到這其中的真意。
所以幕清只是搖搖頭笑着說道:「無淵,別開玩笑,還有,你不適合演這種苦情的橋段。」語畢就負手從旁邊繞過她的身子離開。
喜歡自己?怎麼可能?他可沒忘記這兩年她與自己一直斗得像是火爐里的火,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而且,就在不久以前,她還背着自己劫持了這麼多年心心念念的人,要是喜歡,怎麼會忍心看到他焦急如熱鍋的螞蟻。
更何況,那個人知道什麼是喜歡嗎?他想起昨晚一遍一遍地演習着見到自己的姐姐,第一句話是向她解釋還是向她問好,解除她對自己防備,而且,他還備了好多當初她逼自己吃的東西,穿着第一次見她的衣衫,期待,興奮,惶恐……各種各樣的情感交織在一起。
可是最後只等到笑御帶回滿身是血的靈瑟,而那個人,被人帶走,當時那一剎那,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呢,大概極為陰沉吧,笑御當場就突地跪了下來。他期盼了多年的人,在最後一刻,被人劫走!而派去接應的人呢,全都身首異處!
那時,他就知道了,無淵和他,註定是站在對立面,如果說曾經是小打小鬧,可一旦涉及到醉曦,他們之間就只剩了仇敵,只剩下敵對。
一開始,知道消息,他除了心痛憤怒後,還有一點點的失望,對於無淵這樣的行為的失望,他也不知道這種失望從何而來,然後才驚訝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將她當做了自己人,因為是自己人,所以才會在她面前毫無顧忌地展示了所有的不耐和缺點,然後她的自保,被自己當成了背叛!
但後來轉念一想,這樣做,站在她的角度,根本就是無可非議的,想通了對她態度就好了,誰曾想她還會開這麼大的玩笑!
幕清走得倒是瀟灑,無淵定定地望着他漸行漸遠,突然想掉眼淚,但是她沒有。
她在原地呢喃,「為什麼,你就不相信呢?」
「如果我現在對右使說屬下愛慕您很久了您的反應是什麼?」笑御不知何時竄到後面幽幽地問了一句話。
無淵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扯淡!」這分明是扯淡,打死她都不會相信的。
笑御忽然捧着肚子大笑起來,「這……這就是左使的感覺啊……哈哈哈哈,扯淡!」
無淵:「……」她轉過身一腳狠狠踩在了笑御的鞋背上,咬着牙使勁碾壓。
不遠處的雨雁聽到了殺豬般的喊叫,她面無表情的臉出現了絲幸災樂禍。
「你你你……你這是……」笑御雙手抱着自己的腳在原地跳來跳去,顫着手指着她,滿臉糾結,「我剛剛好歹給了點勇氣好歹也算是你的恩人啊,你你怎麼能?」
無淵冷笑,「那又如何?有本事你踩回來啊?你敢嗎?」說着蠻橫而囂張的揚起下巴,高傲得令笑御恨得牙痒痒,他當然不敢了,畢竟這人還是主子呢。
眼睜睜瞧着她大搖大擺地走過自己身邊,他只能齜牙,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怎料那個人突然回過頭說了一句,「我就是扯淡,扯得也比你好看!」
笑御臉色瞬間一僵,死女人!難怪沒人喜歡,母老虎!
外面的吵吵鬧鬧影響不了醉曦的平靜,她躺在床上,不能動,只是閉着眼思考。
對於蘇帷還活着這件事,感到地是絕對的不真實,那個孩子還活着?活着就好!她這一生,沒什麼所求了,在意的都還活得好好地,不要再去算計了,也不要再去鬥了。就這樣就好,等這裏事情結束,就回到隆城,安安靜靜地留在那裏,做一個毫無實權的閣主,也是不錯的。
至於那個人……
白衣一晃而過,眉眼冰冷依舊,他希望的,也是這樣吧,如果交出了所掌權力,他就不用再懷疑自己了,當然,也更加不會親近自己了!
距離也會越來越遠了!可是,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回去後就向他交出所有的東西,這樣,南逸辰也放心了,再不用無止境地試探。
該放下的,就放了!至於留在心底的東西,總有一天會淡出身體血肉的。
南逸辰……宮主……
事實上,醉曦仍舊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一點點的期待,期待着,或許他會來接自己,以鎏苓宮的實力,無論如何都該知道這行蹤的,可是整整一天一夜,沒有任何的消息!慢慢地,也就死了這種心思了。
夜色降臨,小媛端着藥汁和飯菜進來,小心翼翼地,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
「何事?」醉曦聽到響聲冷冷問道。
「我,奴奴婢給您送飯了。」說着抬起手裏的托盤,想讓醉曦看得真切。可那層層的幕簾擋住了視線,她有些尷尬地放下手,很無辜地笑笑。「奴婢,可以靠近嗎?」
醉曦皺眉,對於她的規矩恭敬不欲多說,輕輕地回答一個字:「嗯。」
小媛上前,撩開帘子,入眼的便是那冷冷的眸,清寒如月,就算是被劫持,仍舊給人以不容侵犯之感,她咽了咽口水,「奴婢,扶您起來。」
要不是今天聽到一些小侍女嘰嘰喳喳聚在一起討論,她真不知道原來這個人竟然是鎏苓宮的閣主,那個令江湖之人聞之變色的殺人狂魔,也是唯一一名以女子之身登入了武林的風華榜。
至於她的身份是如何被泄露的,這自然是不在小媛的思考範圍之內。只是內心的震撼和佩服敬畏超過了一般的情緒及好奇疑惑。
「您,喝喝藥。」說着就將藥汁遞給了靠在軟枕上的人。
「聰明人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醉曦警告道,接過藥一飲而盡,小媛則慌忙附和,趕緊點頭稱是。
這個世界上,永遠強者為尊,強大了,自然就有人卑躬屈膝,也有人尊敬異常,有人傾慕仰望,也有人憤憤不平,弱者,就只能站在山腳仰望山頂。
醉曦突然有些矛盾,看到小媛戰戰兢兢的樣子,目光里透着的欽慕是不錯,但也隱藏着艷羨,對權勢的嚮往。她就在想,若有一天她真的卸下了所有權力,會不會有渴望再次站在頂峰的一天,畢竟,這世界上,誰不愛這些東西?
而這些年,她不敢完全地說往上走就一定是被逼的,事實上,或許也有自己的野心所在。
權力啊!權力……
有些時候還真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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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御回到自己主子的書房,想了想還是問出來心裏的話,「左使,那個,靈瑟如何處置?」
幕清蒼白的嘴角冰冷地彎起來,「任務失敗的死士,如何處置還要我說?」
笑御撇了撇嘴,「可是……」
幕清忽然就抬頭,「你為她求情?」
「屬下不敢!」
笑御覺得自己爭取過了,自己無能為力,這也算是盡到了最後的一點點的情誼。所以,他跑到秋鳶的房間,表示了自己的同情,順便再展示一下自己的友善,「很抱歉,你恐怕不能待在這裏了。」
秋鳶沒有接話,只是望着屋外,良久才問出心裏的問題,「閣主,怎麼樣了?」
笑御嘩的坐到她面前,眼神怪異地打量,語氣有些不可置信,「我說,你……不會是喜歡上你們那閣主了?」
「啊?」她瞪大雙眼,震驚到了極致。
「要不然我一來你問的都是她,甚至不關心在意你自己的處境,我說,靈瑟,你可不要想不開啊,這世間上好男兒多得是,怎麼就喜歡上一個女人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忽地換了口氣,滿臉堆笑,「唉,你給我說說你們之間的故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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