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玄張大嘴,竟然無言反駁。
梵蕭眼角青黑,不停地奔波耗費內力,早已疲倦至極,身體上已是過度負荷,心裏的煎熬也吃不消,遙玄不是個善茬,況且他對醉曦向來是不尊重的,所以,他沒有告訴他究竟所為何事,而且,動用樂殿的最高情報死士,分明就是假傳情報,不管會有怎樣的後果,但他顧不得了,若是南逸辰不出動,就算知道醉曦在哪,他不一定有能力可以救出來,梵家的勢力,不在江湖。
遙玄只是沉默了一小會,看到他後再次貓起身體,靠近那個坐在椅子上不勝其煩的紅衣人,笑嘻嘻地問:「我怎麼不知道你竟然有這身份,難怪你和宮主和閣主關係那麼好,哎對了,閣主知道嗎?你你你幹嘛?把匕首拿開啊,我錯了,真的,我保持沉默,不說了,你別衝動,咱有話好好說成嗎?」
梵蕭收了匕首,冷哼一聲,「遙玄,在鎏苓宮,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是知道的。」這句話里的濃濃警告,遙玄自然聽得懂,他聳聳肩表示知道。
心裏卻在腹誹,也許,閣主還不知道呢,這算不算是重大消息?
影衛傳來讓他立即去南逸辰的書房息月宮時,遙玄對他報以非常友善加同情的目光,梵蕭走出樂殿大門,那人卻在後面大聲喊道:「喂,你可要活着出來啊。」
梵蕭不理他,健步如飛,迅速去了南逸辰說好的地方。
白色的宮牆神聖不可侵犯,威嚴又大氣,莊重不時高貴,他瞧也沒瞧守在一旁的人,直接沖了進去。
書房門被來人極度粗暴地推開,還沒有見到人,就聽到某人憂慮焦躁的聲音,「南逸辰,你快查查,看醉曦在哪?我們去救她!」
南逸辰倒是很冷靜,他將目光投向梵蕭,眉宇漠然,聲音冰寒:「你覺得她需要嗎?」
抬起的腳步生生地停滯,一隻腳提起,另一隻腳在後面準備動作,紅衣不再是鮮艷張揚,而是像一條床單裹在他身上,狼狽而可笑。對於南逸辰的話他根本無法反應,「你,什麼意思?」
南逸辰冷冷收回眼,卻不打算繼續解釋,有些人太笨,總歸是個麻煩。
「喂!南逸辰你什麼意思?你他媽說清楚,什麼叫做不需要?她身受重傷還被劫持,難道你不擔心?」
他眼眸驀地一閃,唇角勾起一個極為腥寒的笑,卻對梵蕭說道:「她在壺刑樓。」
「那你怎麼不動手?」梵蕭急了,匆忙跑到他面前質問道,「你知不知道她現在可能會很危險的,你怎麼會還有心情在這裏喝茶?」看到桌子上擺放的茶杯,他頓時就覺得無法理解。
「她會沒事的。」南逸辰的語氣極為淡定,也是極為篤定。
梵蕭見此馬上冷靜下來了,他眯了眯眼,「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你說話啊?」沒有得到回答,某人頓時就吼了出來。
「你以為,你知道多少?」
「我……」
南逸辰端起桌子上冷了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動作不可謂不優雅,可是落到了有些人眼裏就只剩下心寒和可怕,「這麼多年,她的每一次被劫持都需要你去營救的話,你覺得她還有資格待在這個位置上?」薄涼的質問,如同劍刃割裂皮膚,刺痛像是泉水湧出來。
梵蕭知道自己亂套了,但看他的淡定,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問:「真的不會有事?」
白衣不動安如山,穩定而強勢,紅色鑲金雕花的木椅有着年代久遠的滄桑,他端坐其中,將萬事藏於胸,「不會!」
「可是,她受傷了,還有這兩天……」
「我讓你來不是聽你的廢話和沒有任何意義的擔心。」
「啊?」
南逸辰交給他一封密信,「這是京城傳來的,你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梵蕭臉色一僵,接過信卻沒有打開,沉思半晌才開口:「你為什麼會這麼關注京城動向?」
「有趣而已。」
窗外清風拂過,粉色的紫色的小花搖動着,熱鬧極了,可屋子裏,相反地,出現了令人窒息地沉悶。
良久,梵蕭才緩緩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南逸辰瞧着他安靜地退到了門口,驀地開口:「下一次擅用樂殿影衛,後果不是你能承擔的!」
梵蕭笑嘻嘻回頭,「我那是太過心急了嘛。」
「不要自作聰明去想所謂的營救,也許你看到的只是表面。」
伸出去推門的手頓住,某人難得地很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用着極為惋惜的語氣說道:「我終於明白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們兩個明明都很在關心彼此卻永遠無法感受到對方給予的溫暖,因為永遠這樣的理智就是一種距離和悲哀。」
「逸辰,你沒有想過,或許她此刻想要的是你去解救她,而不是知道她沒有任何危險後無動於衷,這樣的做法,真的令人心寒。」
南逸辰手一緊,卻想起那人在昏迷後不停囈語,喊着一個叫蘇帷的人,隨即回答:「她不需要!」
梵蕭恨鐵不成鋼,憤憤哼了一聲,「笨!」
門「匡」地拉開,嘩的被關上,突然門再次拉開,某人只露出個腦袋,「醉曦是個人,是個人都有心,你看着辦。」說完在南逸辰不耐煩之前立即跑了,他拍了拍胸脯,南逸辰肯定會去把那個人帶回來的。
對於他濫用職權卻沒有受到任何的責罰時,梵蕭表示意外,以南逸辰賞罰分明的性格,肯定不會放過自己,可是他竟然只是警告了一聲,這似乎有點不正常。
也許,他是憂心那個人的?
醉曦……梵蕭權衡了下,究竟是立刻回京城呢,還是悄悄跟蹤南逸辰去救醉曦。緩緩打開密信……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內,兔死狗烹!
在他離開後,南逸辰猛然失神了片刻,想起那個人在隆城的話和她以自己身體為代價逼自己時,不知是憤怒多,還是心疼多。
大概是這些年給她的陰影太多太深,凡是有關嵐雪的,她都格外的敏感和尖銳,像是一個刺蝟豎起所有的尖刺,拒絕人靠近。
這兩天……她會很難受?
南逸辰拿起一旁的筆,許久都落不下一個字,只有墨汁滴到白色的宣紙上,渲染成了一大朵梅花,孤絕清麗。
去,還是不去?第一次猶豫不決。
浮生夢裏,只有雨雪紛紛,屋檐下有人在等。
黃昏如血,輕塵飛揚。餘暉斜斜照過房門,一聲吱呀,有人從裏面步履輕盈地走了出來。
唇角含笑,眼神溫柔,連頭髮似乎都飛揚起來了,衣衫飛揚,眉帶春風,蒼白的臉好像也紅潤了不少,這樣卸下重擔的幕清,是她從來都沒見過的。
侍女雨雁就站在不遠處,她瞧着右使站在亭子裏遙遙地望向那個不知名的方向,眼神不知是悲哀多,還是憂愁多,原來,這樣一個妖嬈嫵媚的人,也會有這樣求而不得地困窘和狼狽。
這世界上的春花秋月誰不愛,只是不過礙於身份和差距不得不將那愛戀隱藏,久而久之,也就真的以為自己是不喜歡的,正如每一個人都會有少見的落寞,任何一個強大的人也有無助的時候,他們大多將潛在的情緒深埋,自我催眠以為自己真是無情無欲,事實上,等到了某一階段,所有的愛恨嗔痴都會剎那爆發。
無淵寬大袖子的手已經發青。
「既然喜歡就去給他說清楚,何必這樣遮遮掩掩,更何況他還有可能不知道。」
男子的聲音闖進來,無淵全身戒備,卻在亭子下方的一簇草叢裏看到一個人躺在那裏,悠悠然地說着風涼話。
告訴他?無淵沒有回答,但眼神渙散沒有焦距。也不願追究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她喜歡他,這是事實,沒什麼羞恥,也沒什麼可逃避的。
對於她沒有急忙否認,默認似的的誠實反應,笑御心裏給了她一個大大的好,「喜歡就去告訴他,拒絕了就去找一個比他更好的,右使聰明絕頂,該是知道有些話的,不用屬下來提醒吧。」他懶洋洋地嗓音笑意慢慢,說着屬下卻絲毫沒有任何恭敬。
雨雁在不遠處也並不打算阻止,畢竟其實他說的不錯,何必為難自己呢。
「他就要走了。」笑御添油加醋,「趁此機會,萬一實在失敗了,也大不了放棄就行了,那麼執着幹嘛。」
無淵不是一個輕易可以被挑起情緒的人,但她在那一刻不得不說是很贊成笑御那個人的言語的,畢竟,再多的糾結和痛苦,不如統統說給他,也好過一個人悲哀。
像是想通了什麼,她快步而去。
笑御懶散的態度變得莫測,想不到那個女人還真有膽量,不錯,是他欣賞的類型。只可惜了,原本只是想要看一出鬧劇的。
現在要目睹真心告白的苦情戲了。不過,看一看調劑一下生活也是不錯的。
傳說兩個斗得熱火朝天的人,此刻卻就站在花園前的一塊草坪上,氣氛好像是很和諧的。
幕清皺着眉頭疑惑地望着擋在自己面前的人,「無淵?」他喚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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