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師回朝前一日,薛湛領虎豹營出城與大軍匯合,翌日與同大軍一起,在城門口與太子上演了一出君臣同樂的戲碼,隨後領軍入城。
太子車駕在前,朱麒麟與薛湛騎馬在後,路邊百姓抻長脖子掂着腳,說的都是這次大勝。
薛湛臉上板着,但耳中聽着百姓議論的『大勝如何』『虎豹營如何』『薛世子如何』,心裏早樂開了花!
這種好心情一直維持到散朝,朱棣把他獨自拉到宣政殿。
「朕上次讓你跟朱愛卿多多走動的事怎麼樣了?」
薛湛黑線。
boss讓自己給男票找女票,不能噴回去,還不能暴露,怎一個慘字了得!
「問你話呢?發什麼呆?」
朱棣瞪他,薛湛苦着張臉:「臣無能,此事怕是無能為力。」其實也不算失敗,只是他對象換成了屬性男,敢問您老人家能接受不?
「無能為力?當初是誰拍着胸膛跟朕保證完成任務的?」
薛湛擺出委屈巴巴臉。
「算了算了,」朱棣揮手,一臉嫌棄:「就知道你不靠譜!」
「那個,」薛湛想了下還是勸道:「國公爺不想成親,皇上也無須逼他,這強扭的瓜不甜,娶了不趁心的,回頭國公爺還得埋怨皇上管太多。」
「放肆!」朱棣一拍皇案,氣的眉頭倒立:「朕關心他,想着沒人照顧,給他找個知冷知熱的屋裏人還有錯了?!」
想法沒錯,但屬性找錯了!
薛湛縮着頭乖乖被罵了頓攆出宣政殿,見着朱麟麟,眼神那叫一個哀怨。
朱麟麟莫名其妙:「怎麼了?」
「唉~」薛湛老長一嘆,眼神四十五度望天,以極其幽怨的語氣道:「你為什麼不是女的呢?」
「」朱麒麟驚愕。
薛湛自說自話:「如果你是女的,我可以讓皇上賜婚,到時十里聘禮,讓你風風光光嫁入定遠侯府,走出去一聲『世子夫人』當真是羨剎旁人!」
朱麒麟看着他,道:「『世子夫人』的品級頂天也就四品,但『國公夫人』的品級卻位級一品,直逼宮內貴妃級。」
位比一品國公夫人,見皇后無需大禮,前朝三品之下官員無需行禮,無需讓道,就一品的級別來說,足以傲視京中九成命婦!這才是真正的無光無兩羨剎旁人!相比起來,一個四品的『世子夫人』算什麼?
被懟的心塞的薛湛,死魚臉問:「說好的品德高尚呢?」
朱麒麟笑而不語,轉道:「晚上過來,我讓廚房備好酒菜。」
約炮約的這麼坦然真的好?從頭看到尾的吳用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與旁邊的烏熊對視眼,兩個大男人相繼一嘆。
別人談戀愛掉智商,他們談戀愛掉節操,敢問壯士,你們的下線是多少?
不說兩人小別勝新婚晚上如何折騰,隔兩日鎮北侯回京,嘴裏老是死狐狸死狐狸喊的薛湛卻是一早就在城門口等。人沒到就抻長脖子瞧,人一到又一臉嫌棄。
「狐狸就是腿短,走路慢死了!」
狄檮從馬上下來,聞言哭笑不得道:「你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
另一邊狄真瞪他眼,擰眉丟下句:「回頭再收拾你!」便攜子入宮面聖。
薛湛代為護送家眷回鎮北侯府,回頭又樂顛顛跑朱麒麟那,捅捅人腰,狹促問:「小叔子要娶,小姑子要嫁,紅包準備好了沒有?」
朱麒麟捏住人手,眼裏閃過笑意:「不是小舅子小姨子麼?」
被反調戲的薛湛:「」一言不合就反調戲什麼的,男神你還是男神嗎?
黃昏時分鎮北府狄真攜家眷前來拜訪,兩家是世交,一些虛禮什麼沒再講究,常氏、白雅、顧雨蓉陪同鎮北侯夫人,及世子夫人說些趣話,狄卿卿與薛瀾各自湊到一起嘀咕,對劉氏不出席一事卻是心照不宣的閉口不談。
男客這邊讓鎮北侯狄真想不到的是,朱麒麟赫然在列。
「國公爺。」
「狄侯爺。」
朱麒麟品級要高於在座,但他毫不猶豫選擇次座,狄真點推脫不過,被按在主賓位,之後是薛尉之,然後是狄檮,中間夾着被拉來陪客以及面見未來岳父的薛琨,薛琨旁邊是薛湛。
相比於女眷那邊的氣氛和樂,男客這邊卻是從落座開始就刀光劍影。
薛湛橫着狄檮,狄檮瞪着薛湛,兩人鬥嘴斗的不亦樂乎,還嫌不過隱桌子底下直接動腳。
你來我往,桌子底下腿風凌厲時不時『坪坪』踢的晃,碗筷齊齊跳動,夾在中間的薛琨一臉複雜懷念,爾後淡定自如的盤腿。
狄真一手壓住桌子儘量穩住碗筷,另一手持起酒杯敬沖薛尉之和樂道:「以後就是親家,親上加親,客氣話不多說了,來,我們喝一杯。」
薛尉之一臉羞愧:「賢兄客氣。」
另一邊薛晉之一臉複雜的端起碗,任由桌子坪坪直跳。
朱麒麟瞥眼在座臉色,雙手壓住桌子,桌下長腿一勾一撈壓住薛湛腿。
薛湛使力抽了抽,沒抽出來。
腿上壓着不動如山,面上卻給挾了一筷子魚肉放他碗裏,淡然道:「吃菜。」
「」你到底是幫我還是幫他?!薛湛瞪目以視。
「聽話。」朱麒麟臉上晃開抹笑意,薛湛立時被晃花了眼。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已經做好被反撲的狄檮:「」剛才發生了什麼?來個人解釋下行不?
狄真一臉欣慰:「還是國公爺有辦法。」
薛晉之輕咳,舉起酒杯:「來,國公爺,下官敬你。」
薛尉之一激冷,端起酒道:「小兒頑劣,讓國公爺見笑了。」話是這麼說,但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不要太明顯。頗有種自家混蛋兒子終有人治的即視感。
薛琨含着筷子,懵逼着臉慢騰騰把盤着的腿放下。
一頓飯在朱麒麟的震壓下得以繼續進行,從頭到尾都抽不出腿的薛湛抽了抽嘴角,面對狄檮的無聲嘲弄,恨狠狠瞪。
吃完飯有種別走!
狄檮瞪回來。誰怕誰!我今天還真不走了!
碗一放,兩人一前一後直奔演武場。
「不准」『打臉』兩個字還沒出口,狄檮就被薛湛一拳給揍成熊貓臉。
捂着眼睛,狄檮幾欲噴火。
薛湛訕訕收拳:「怎麼不早說!」
惡人先告狀,氣極的狄檮放下手惡狠狠衝上來:「老子跟你拼啦!」
赤手空拳,不講規則,什麼撓,什麼抓,什麼掐的使的不要太流暢,如果有外人在,估計都要不忍直視,這哪是兩個侯門世子,地痞流氓打架都沒兩人這麼不講究!畢竟哪個侯門世子隨手就是『猴子偷桃』這種掉節操的招式不是?!
一架畢,兩人攤餅似的灘在地上,待到喘均氣,狄檮起身盤起腿:「皇上封我妹妹為福寧縣主,明兒估計就會下旨,到時候你們下聘時的注意點。」
薛湛手肘撐起上半身,點頭表示知道了。
朱棣會封狄卿卿為縣主這事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狄真掌二十萬大軍鎮攝北方邊境,功績說是累積如山都不為過,但出於平衡考慮,朱棣絕對不會在對方還掌這二十萬大軍的時候提升對方的爵位品級,最有可能的是等狄真退休後再行嘉獎。
不能提升品級,但實打實的軍功也不能視而不見讓萬千將士寒心,其唯一的辦法就是分軍功。提升侯夫人的誥命,福蔭子女,說出去絕對都會贊一句朱棣這個皇帝對鎮北侯皇恩浩蕩聖眷不衰。
換言之,狄真若有不軌之心,那就是忘恩負義辜負皇恩的奸邪小人!到時侯就不是流芳百世而是遺鼻萬年!一人一口唾沫子就能淹死他!
不能說朱棣昏暈不信狄真,這就是帝王心術,平衡之道的規則手段。
不過朱棣能想到嘉獎狄卿卿為縣主,卻是出乎意料之舉。按理女兒家除了宗氏皇親,一般是不能享受娘家爵位的,畢竟女兒家都要出嫁,朝庭有令罪不及出嫁女兒,那自然也不能榮及出嫁女兒,朱棣打破舊規破例封狄卿卿為福寧縣主,是帝王心術也好平衡之道也罷,狄真卻卻實實領這份聖恩,並極為感動。
他身為鎮北侯鎮守北疆極少回京,等同於狄卿卿是孤身一人呆在京城,娘家顯貴夫家疼愛,但都比不上她自身享有爵位品級。有了縣主身份,狄卿卿身在京城也再沒人能小看,狄真也可以放心了。
一個『縣主』身份,分了軍功,朱棣達到平衡之道讓世人看到他沒有忘卻鎮北侯的辛勞,狄真也放心女兒呆在京城,一個聖眷隆恩,一個感激涕零,傳出去都是一出讓人津津樂道的君臣佳話。
不可謂不是雙贏!
想到這些,薛湛不得不感嘆,朱棣『千古明君』的稱號卻不是浪得虛名,搶了侄子皇位卻還被人稱道,於歷史評價也是煲多過於貶,其用人不凝凝人不用的人格魅力確是讓人為之傾倒!難道能打出這麼一出漂亮的逆襲仗,成為人生贏家的標榜楷模!
狄檮不是個蠢笨的,對於妹妹能被封為縣主一事自然是舉雙手贊成,可是一想到妹妹才被封為縣主就要定親,然後出嫁,立時又心塞上了。
同為『護妹狂魔』,薛湛理解他,安慰道:「你放心,薛琨要是敢欺負小卿,不用你說,我第一個揍的他生活不能自理!」
狄檮怒視,隨後惡劣一笑:「從小到大你弟就沒打贏過卿卿,再說卿卿這幾年也沒閒着,戰場都上過幾次,軍功也立了不少,真到了那時候,誰欺負誰還不一定。」
「」有個打不贏媳婦的弟弟,薛湛好心塞。
裝似無意,薛湛瞥他眼,用感嘆的聲音道:「是呀,我弟弟從沒打贏過你妹妹,而你這做哥哥的從沒打贏過我,當真是一報還一報,呵呵。」來呀,互相傷害呀,誰不知道誰不是?
狄檮嘴角一抽,自動越過這話題,轉而問:「信上沒來得及細說,之前不是說好待薛琨二十歲後再成親?怎麼突然一下子提前這麼多?」
說起這個,薛湛捂着胸口無比沉痛:「因為薛瀾要定親了,男方年紀不小,怕是明年就要成親。」
「明年就成親?」狄檮想了一下:「薛瀾比卿卿小兩歲,那不就是虛歲十七就要成親?我記得你當初說過,薛瀾不滿十八不准成親的吧?」
「我也想,可胳膊擰不過大腿!不行了,想起我就心絞痛!」薛湛捂着胸口,一副受到爆擊的虛弱模樣。
立時,兩個『護妹狂魔』執手相看淚眼婆娑,頓時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悽苦悲狀之感。
悲狀半晌,兩人同時鬆手,一臉好嫌棄好討厭好想洗手的甩着手,狄檮問:「小瀾定親的是哪家?」
「你見過,徐太傅嫡長孫,徐長霖。」
狄檮點頭:「我有映象,是個人才,聽說這次跟赤力談判就是他負責的吧?!嘖嘖,估計這些使臣怕是都有心理陰影了。」
赤力談判一事的確是讓人大快人心,薛湛不能昧着良心說壞話,但讓他違心去附和也做不到,半晌只扯扯嘴:「也就趁些口舌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拳頭只使三分力,對方就臉色刷白半天回不過神。」
狄檮抽了抽嘴角,太傅嫡長孫你都敢打不怕文臣合起伙來收拾你?不過想想他從小到大的劣跡,太傅長孫算什麼?這位可是連皇長孫都敢下手的主!「其實這樣也好,至少關起門來對方不是小瀾對手。」
「聽你這麼一說,我要不給小瀾進行特訓算了,打遍太傅府無敵手什麼的,想想都威風!」狄檮表情太慘不忍睹,薛湛忍俊不禁笑開:「放心,我只是開玩笑。」
武將跟文臣的家風區別他清楚的很,他要真特訓薛瀾讓其打遍太傅府無敵手,那不是在幫她,實打實是在害她。『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八個大字絕不是虛有其表!
「下次開玩笑的時候請打個招呼。」狄檮拍拍胸口表示還好是虛驚一場。
言規正傳。
「應太傅要求,最遲明年年末小瀾就要成親,所以薛琨這邊,最遲今年年底就要舉行大婚。」兄妹兩個同年大婚太匆忙了,一娶一嫁說出去也不好聽。
「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回來的路上一家人就商量過了,兩家是世交,從小就有姻親約定,把原本約定的事情推翻絕對是出了特殊情況,在這之前狄真還猜想是常氏不好,所以才會這麼匆忙趕回來,如今知道不是那回事,但也理解婚約提前這事。畢竟對方是太傅嘛,皇帝的老師,不看僧面看佛面,總歸早晚都要成親,何不早成親賣太傅一個面子?這樣薛瀾嫁過去,至少不會因為這事被為難。
今年弟弟娶媳婦,明年妹妹出嫁,想到這狄檮不免幸災樂禍道:「以後就剩你一個孤家寡人了。話說,你真的沒有喜歡的人?有就趁早定下,不然十年約定一過,對方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薛湛瞥他眼,眼裏閃過一絲惡劣:「我有喜歡的人,你剛才還見過。」
聞言,狄檮瞪大眼睛,隨即一想不對。他剛才見過的有誰?常氏,白雅,薛瀾,狄卿卿,這四個人三個是他血親,一個即將成為弟妹,這四個排除那隻就剩一個!
「臥槽~!」狄檮驚的跳起來:「薛恆屍骨未寒你嗯!」
話未說完,拳頭就上了臉,狄檮捂着被打的另一隻眼睛,廝廝直抽冷氣。薛湛淡定甩手:「在你心裏我就是這麼個不知廉恥的?」說他喜歡顧雨蓉?奶奶個去,揍不死他!
「那是誰?難道還是丫環不成?!」一言不合就打臉什麼的最討厭了!
薛湛對之白眼,好心提示道:「我喜歡的人跟我們一樣。」
「跟我們一樣?」捂着眼睛,狄檮心想跟他們一樣?他們是武將,是侯世子,一身武藝,都是男人等等都是男人?!席前那一幕在眼前閃過,狄檮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見他猜出來,薛湛撇嘴:「還算沒蠢到家。」
「忠忠忠忠國公?!」
臥槽!臥槽!!臥槽!!!狄檮第一反應是想把前一刻的自己掐死!他為什麼要問為什麼要好奇?不問不好奇就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狄檮抱頭,一副生無可戀離死不遠的悲狀,頭頂陰雲幾乎化為實質,薛湛難得心虛踢踢他:「別這麼悲觀,你不說我不說,你爹不會知道的。」
「求你件事。」狄檮抹把臉,與其說什麼收回這些不可能的幼稚要求,還不如現實點。「在我離京之前,你千萬收斂別被我爹發現。」
身為武將戰死沙場那是榮耀是死得其所,因竹馬搞基被老爹知道以知情不報打死打殘什麼的,想想都心酸!
「好。」能瞞當然要瞞,至於為什麼要告訴他,呵呵,想炫耀的那種惡劣心思他會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