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嵐對他笑了一笑,輕聲道:「無印,你可還記得你當年是從哪裏得來的琉璃鏡?」
對他的問題,夜無印自然不會不答,只不過他魂魄不全,記憶也混亂模糊,對於一些他原本覺得無甚要緊的事情,譬如怎麼得到的一件法寶,就記得很不清楚了。本文由 首發
不過顧清嵐來問,他還是努力想了許久,直想得眉頭緊皺,才想起了一些,忙道:「那物件是我在道修時,和一個修士一同出去歷練,在一個妖怪洞穴中發現的,他說道這東西太詭異他不敢要,叫我收起來他不會告訴旁人。」
顧清嵐聽到此處,蹙眉沉吟了片刻:「無印你有沒有覺得這事有蹊蹺之處?」
夜無印也點了頭:「雖說那時我未看出那東西就是琉璃鏡,但也覺將偶得的法寶拱手讓人之事有些太過大方……更何況那時我們兩人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平時手中也頗拮据,哪怕將琉璃鏡當做普通法寶賣了分些錢,也是好的。」
說起來若是夜無印將琉璃鏡帶在身邊卻多年無事,那倒也說得通,畢竟夜無印是夜衾的血親,身上流着夜衾的血脈,而夜衾既然身為鏡靈,雖然也不能完全控制琉璃鏡,但保下自己兒子還是應當可以的。
夜無印說着,就又看着顧清嵐道:「沐叔叔,雖然旁人都那麼說,我也不在意,但對你我卻要解釋一番,雖然林芷麒待我苛刻惡毒,也未曾真心傳授過我多少本事,但逸麒宗上下數十口人命,並不是我殺的……我那時被困在外,趕回去時已是滿地屍首。」
顧清嵐聽到此處也微點了點頭:「無印,我知你不會是濫殺無辜之人,我信你。」
他只淡淡一語,夜無印就頓時紅了眼眶,就還如當年那個小少年一般,撲過去將頭埋在他胸前,緊抱着他半響無語。
雖然他如今高大健壯,縮在自己懷中有些怪異,顧清嵐也還是抬手,安撫地輕拍了拍他肩膀,低聲說:「無印,當年將琉璃鏡讓與你的那名道修,你可還記得他是誰?」
夜無印又想了一想,才道:「我那時年少氣盛,也因在林芷麒那裏受過氣,性子有些乖僻暴躁,許多年輕修士不願同我一道。他倒是不計較這麼多,性子也婆婆媽媽沒什麼脾氣。故而我們二人常一起外出歷練,倒也算有些交情,我只記得他叫成修,出身在一個叫千琮門的小門派。」
顧清嵐聽到此處,眉頭微蹙了蹙,路銘心在旁聽着卻突然醍醐灌頂一般喊了出來:「為何什麼事端都要扯到千琮門,這個成修莫非就是七修子那老兒?」
夜無印聽着也愕然了片刻:「成修竟還有道號?」
路銘心冷笑了聲:「何止有道號,他自己就是千琮門的掌門。」
顧清嵐聽到此處,卻也較為慎重,特地將琉璃鏡拿出,閉目以神識呼喚夜衾,叫他將七修子的樣子投影出來,而後才問夜無印:「你看是否就是此人?」
夜無印端詳了下七修子的樣貌,最後並不是很確定地點了頭:「成修同我一起歷練的時候,至多是凡人二十多歲的樣貌,看來同我年歲差不多……不過他若是老了許多,應該是這般樣子。」
顧清嵐低聲道:「千琮門的掌門已有三百年未曾換過,若成修就是七修子,那他接近無印之時,乃是用了假的身份。」
夜無印也點頭道:「他說他是千琮門的普通修士,未說過他自己就是掌門。」
修士的樣貌通常都會固定在金丹結成之時的樣子,此後哪怕歷經百年,也仍會是當初的容貌。
不過修士雖不能讓自己的樣貌看起來更年輕,卻可以放棄固定容貌,讓自己的樣貌隨着時間流逝變老。
顧清嵐結成金丹時才十六歲,他不想永遠都是那副少年模樣,因此一直等容貌變成了二十多歲青年的樣子,才固定了下來。
若七修子也就是成修當年是凡人二十多歲的樣貌,如今卻看起來有凡人六十歲那麼老,那就是這些年來他任由容顏變幻,成了現今這般模樣。
身為修士,幾乎沒有人肯放棄自己青春正盛之時的容貌,任由自己變得老態,像燕亦行那般直到四十多歲才結丹的,那是結丹太晚,青春已逝,無法可想。
所以當他們在翠疊山見到七修子時,都以為七修子是和燕亦行一樣,直到六十多歲時才結丹,不得已只能是這般老態龍鐘的樣子。
卻沒想到就在短短數十年前,他還是二十歲青年的樣貌。
他們在這裏說着,躺在榻上的月滄瀾聽他們交談,也插了句嘴:「七修子那個徒弟姜曄,卻是自告奮勇來投靠我,要為我效力的。」
現在看來,成修就是七修子,那此人藏頭露尾,看似什麼都跟他沒關係,卻又什麼都跟他有幾分牽連,若他真是幕後黑手,那其人城府謀算之深,顯是不可估量。
路銘心想起來姜曄臨死前說的那些話,還有那時七修子的神態,在當時看來,七修子是寬厚卻有些無用的師父,姜曄則是那個貪婪偏激的徒弟,自尋死路,雖可恨但也可憐。
可一旦知道七修子並不是那麼簡單,再一想這些,就頓時有些脊背發毛。
夜無印手中的琉璃鏡,只怕是當年的七修子特地交給他的,至於為何將琉璃鏡交到他手中?
他們已知道琉璃鏡不受控制時會吞噬修士,七修子當年得此至寶卻又轉手送給別人,定然也是因知曉了這個事情。
這麼一個寶貝雖好,但卻危險之極,放在身邊也不知是否會將自己吸入進去,是個燙手山芋,七修子乾脆就用夜無印來試上一試。
至於夜無印會不會被琉璃鏡吞噬,七修子定然也是不在乎的,卻不想琉璃鏡在夜無印處安分了許久,還被他帶入了魔界之中。
此後多年過去,七修子自然不肯就此放棄琉璃鏡,於是教唆或者暗示自己徒弟姜曄投靠手中拿着琉璃鏡的月滄瀾。
又誘導月滄瀾在翠疊山上設下迷仙陣,將琉璃鏡放在了他唾手可得的地方,再拿天魔殘片引了李靳和顧清嵐他們四人過來。
那時七修子心裏的盤算,不是想讓迷仙陣將他們困死,而是想叫他們找到琉璃鏡,而後再看看琉璃鏡會不會將這幾人吸入進去,替他除了大患。
可他卻沒算到琉璃鏡會認顧清嵐為主,也沒算到琉璃鏡對顧清嵐而言,不僅無害,還會是助他渡劫的利器。
七修子的算計太多,這些事情路銘心想一想就覺太過複雜,也不知這老頭兒這麼多年來是如何日日蹲在翠疊山中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搞出這麼多事端。
路銘心還在這裏推算這些,顧清嵐卻已微微閉了目,過了片刻又睜開道:「七修子為何要改變自己的容貌?當年見過他青年相貌的人也有不少,為何他又要讓自己變得老態?」
夜無印也是心智無雙的人,此刻不糊塗了,被他點了一言,立刻就心思動如閃電,接道:「莫非他是想改變自己身形動作,好來掩飾什麼?」
顧清嵐微頓了頓,突然又輕聲開口:「無印,當年殺害逸麒宗的人,可否留下了什麼人證?」
這事是夜無印背負的冤屈血債,他當然記得清楚,聽到顧清嵐問起,就連連點頭:「那日逸麒宗中確有一個小兒躲在書箱中靠着隱身法寶躲過一死。不過他卻不是逸麒宗的人,而是前來做客的一家修士的孩兒,所以才會被漏了去。
「後來我被道修們追殺,還曾偷偷找到那孩子問過他,問他看到的那人究竟是不是我?那孩子說道他見到的兇手,的確身着逸麒宗門人的衣衫,身形高矮也同我差不多,但卻不是我,因為他雖未曾看到過那人的正臉,但卻看到了他的側面和身影,同我並不一樣。」
夜無印說到這裏也恨恨咬牙:「那孩子告訴我說,他其實已同道修們說過,說道兇手應該不是我。但那時我是夜衾兒子的事情也暴露出來,那些道修根本無心查明真相,只想將我趕盡殺絕,反而告訴那孩子,叫他不可將此事泄露出去,在外只管說看到的兇手就是我!」
路銘心已在道修間浸淫多年,對道修中那些處置事務的手法已不能再清楚,聽到此處也冷笑了聲:「他們也只是黨同伐異罷了,你若是他們同黨,是你做的也可以幫你找個替罪羊,若你不是他們同黨,不是你做的也可以安在你頭上,有什麼稀奇。」
她嘲諷完了,就去問顧清嵐:「師尊,你的意思,莫非當年的成修,才是犯下血案的兇手?」
顧清嵐微彎了彎唇角:「我只是覺得,此人對我……或者說對青帝相關的人都格外關心一些,對無印如此,對我也是如此。仿佛不將我們害得身敗名裂或者橫遭慘死,不會善罷甘休,所以無印說逸麒宗的血案是被人栽贓,我就想到了此人。」
月滄瀾還在榻上躺着,又插了句嘴:「我說過想要顧真人死的不是我,是汲懷生,至於暗中和汲懷生往來的那個道修是不是什麼七修子,我就不知道了。」
顧清嵐也側頭去看他,有些欲言又止,倒是路銘心很理直氣壯去埋怨他:「我說舅舅啊,你既然知道這麼多事情,你就好好說一說,別躺在那裡冷不丁插一句嘴。」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路美女:別老躺着插嘴,怪彆扭的。
月舅舅:……
夜粑粑:你這孩子,就讓你舅舅躺會兒唄。
路美女:……
顧先森:這些孩子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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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道理來說還有4更完結,但我覺得有點難了,wt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