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定去陳保國家之前,呂言稍微猶豫了一陣子,一堆東西寫完,眼看着天色已然暗了不少,所餘下的那點亮堂多是雪色來來回回的映射。
但一趟路子終歸沒算白跑,不單混了一頓飯,還得了不少目前比較實際的建議,這些建議在更早一點或者更晚些都不見得有用,但這個時候恰恰是他所需要的,縱然不是完全正確,但絕對是排除了運氣成分之外的最穩妥的路子。
真正說起來,趙葵娥算不上一個演員,她對於拍戲即談不上多麼的熱切,也從未表現過排斥的不滿,一直以來她始終抱着的是可有可無的態度,因此在名氣上,她即比不了年齡相差不遠的潘紅,也無法像圈子裏某些被標榜為模範夫妻的一般為外人所稱道,更多的時候,她給人的唯一印象大概只是陳保國的妻子。
可能正是因此,她空閒的時間比起一般的藝人來要充裕的多,再者唯一的孩子不在跟前,除了每周的幾節課,剩下的時間都由她自己來安排、打發,或許是最熟悉的人整天和影視打交道,她不得不在這方面多花些心思,時間久了,比起一般的手下帶着十幾號藝人的而又整天忙的腳不沾地的那些所謂的金牌經紀人來,她對於商業化背景下的娛樂模式的研究下的功夫更深一些。
對她的話,呂言是信的過的,她沒有必要對自己不利,他和陳保國僅有的交集是正面的,是名副其實的師徒,他處境的好壞於她的丈夫雖不至關重要,但終歸有着不小的影響。
元旦過後,路上的積雪早已被連夜清掃殆盡,只餘下樹丫、背陽的屋檐上還沒來得及化去,但拍攝還得繼續。
寒冷依舊是劇組首要面臨的同時也是必須解決的問題,只是經費就那麼多,用的地方卻不少,這個時候但凡需要錢才能解決的問題都是大問題,楊善朴張梓恩倆人合計了半天,也沒想出點實際的方法來,能做的只是開開嘴炮,整些言語上的激勵,因此,在沒戲的時候,劇組比元旦前更加的冷清,一個個不是窩在酒店的房間裏,就是鑽進車裏半天不露頭。
在拍戲的間隙,呂言腦子想着趙葵娥的話的時候,難免會掠過飯桌上夫妻無時無刻不夾雜着的默契的情景,心裏突然又沒來由的覺得自己大概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除了事業之外的東西,縱然他自己不着急,但每一次家裏打電話沒幾句都會說到這上面來,同齡人孩子都會跑了,前兩年他剛剛下學,老兩口還能保持着個相當的鎮定,但一年一年的過去,他這兒卻是絲毫動靜沒有,老兩口真的着急了。
但也明白這種事兒不是着急就能成的,就如趙葵娥說的,結婚過日子不是中午吃麵條還是饅頭全憑喜好或者湊合湊合就能成的,更不是腦門熱時做下的看上去極為荒謬的決定,無論選擇的好與壞,承擔後果的只能是他自己。
他熄了去大熒幕試試的想法,但如果真的有機會並且不佔用太多的時間,他不介意去嘗試嘗試,只是目前的重心仍舊準備放在電視劇上,就像陳保國說的,他還年輕,更應該趁着年輕多積攢點經驗、打磨打磨自身,就像陳保國奚落的,他還沒到小熒幕還沒到盛不下的地步。
他本想這麼按部就班的先走着,直到有了可以允許他犯錯的機會再去嘗試另外一個領域,但意外的發生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也別怪我要求苛刻,實在咱們的肩上的擔子重啊」在午飯的當口,楊善朴突然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
他的話不出意外的吸引了了周圍的注意力,張梓恩不置可否地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麼,你又聽到了什麼消息?」
楊善朴將飯盒往被臨時當作飯桌的盛放儀器的木箱子上一推,道:「漢武大帝上映了。」
王鵬舉沒察覺到他話里蘊含的別的意思,笑着道「上映就上映唄,咱們這才剛拍一半,還早着呢,他們上映和咱們怎麼也八竿子也打不着吧,哈哈。」
楊善朴看了他一眼,沒去附和他的笑,道:「排片已經定下了,漢武是開年大戲,咱們的是收官之作,雖說隔了一年,但在一個年份里,免不了要被人拿來對比。」
張梓恩從他的語氣和神情里咂摸出點味來,道:「排到年尾也是好事啊,只是...聽你的意思,漢武的收視很不錯?」
他整天呆在劇組裏,忙的白天不是白天,晚上不是晚上,根本沒功夫也沒那個心情去關注別的劇組如何如何,因此在消息上要遲鈍一些。
楊善朴攤了攤手,道:「豈止是不錯,我早上聽說的收視馬上要破五了,關鍵的是,這才播出幾天?以後實在是....難以想像」。
楊善朴的聲音不大,但他說完了,幾個人的動作不由得都頓了下,仿佛在思考着5這個數字蘊含着怎樣的意義。
相比於幾人,呂言在圈子裏的時間要短的多,相對的,單純的數字給他的影響並不大,而且成績相比於漢武的投資、演員陣容只能說是差強人意,因此道:「這個數據中規中矩吧?趙微的還珠不是還拿下過50的收視嗎。」
張梓恩拿筷子扒拉兩下碗裏的米,只是突然覺得沒了一點飢餓感,跟着楊善朴把碗推到跟前,道:「那怎麼能比,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無論什麼戲,都有特定的受眾,北方人喜歡的,南方就不見的買賬,放在南方也一個道理,還珠當時在是在地方台播送的,能跟央視比?你就想想春晚,每年也就二十多一點的收視率,可全國多少人在看,現在呢,一部電視劇都趕上四分之一了。」
呂言愣了好一會兒,他只關注着數據,倒是忘了平台所覆蓋的受眾基數這茬,真正論起來,央視過5的收視率,能比的也僅有幾個大省的過了四五十的收視。
黃楓察覺到小圈子裏沉悶的氣氛,呵呵笑了兩聲,道:「現在咱們才拍一半,結果什麼個樣誰也不知道呢,指不定到到時候爆彩了呢。」
儘管都明白他的話應景的成分多一些,但誰也不願意還沒開打就繳械投降,一個個的稍微提起了點精神頭,「老黃這話說的對,還就不信這個邪了,他們有陳保國歸婭蕾,咱們也有呂言和趙薇,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楊善朴一拍大腿,聲音洪亮地說道。
張梓恩似乎被楊善朴感染了,道:「說的不錯,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幹活,趕緊吃飯」,轉過頭來,瞧着一直沒說話的呂言,接着道:「呂言,不是我給你壓力,先給你打個響聲,接下來的這一個月,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我只要求你一點,拿出來十二成的力氣,好好演,可不能因為陳保國是你老師就給我掉鏈子。」
「好」呂言想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慢慢地說道。
只是在心裏,他還想着另外一件事,視帝。
先前,他對獲獎與否一直抱着可有可無的不怎麼重視的態度,因為本來也沒多大希望,想多了只是自找煩惱,但趙葵娥卻是給他提了個醒,一個獎盃並不見得能證明什麼,但沒有那個東西卻什麼也證明不了,因此,他上了點心,或者說對於榮譽和認可更急切了。
但漢武大帝的橫插一腳基本上徹底斷絕了他的希望,先前他留意過漢武大帝,開播之前的宣傳並不見得多熱鬧,但聲勢上卻蓋過了過去一年的所有的影視作品,史無前例的超級巨製,單單着一條就掙足了噱頭,而後又排到了央視一套黃金時段播送,音像版權刷新了英雄創下的記錄,一切的準備看上去讓人眼花繚亂,但實質上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樣,都在觀望,縱然是央視也並不意味着投資的每一部戲都會大紅大紫,相反,大平台下的不計成本的投資更多的是難以匹配的收益。
漢武大帝目前的成績於央視來說無疑是一劑及時的強心藥,交出的答卷也配得上的這部史上最貴的電視劇的名頭,但於他而言,卻不見得完完全全的一樁喜事。
陳保國主演的漢武大帝有今天的成績他作為弟子本應該與有榮焉,但摻和了最切身的利益,他心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按照往年的慣例,飛天獎和白玉蘭頒獎典禮都安排在年中,到了那個時候,再長的電視劇也該播完了,以漢武大帝目前的成績和陣容,入圍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央視黃金時段播出的戲根本無所謂主旋律不主旋律,因為央視就是主旋律,如果說血色浪漫歷時的天空在這方面還需要走個形式,漢武大帝在開播之前就率先拿到了入場券。
對上張灃毅,儘管希望不大,但呂言卻並不覺得自己差的太多,因為除了資歷欠缺外,多多少少還有點盼頭,就像很多人說的,萬一撞上了呢。
但漢武大帝卻是另一個性質,先不論數據,挑大樑的陳保國的資歷、地位、人脈、名氣擺在那,只要作品不是差到了某個地步,一個提名的面子評委組終歸是得給的,而以着如今央視已然開始二輪重播的勢頭,還有幾個月的飛天獎已然沒了多大的懸念。
這才是他發愣的原因,陳保國對他幫助很多,卻又隨手打碎了他本來沒執着的,後又因趙葵娥的話所生出的那看起來相當不切實際的期望。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勁兒來,看着周圍幾個比自己都大了一輪的人恨不得大幹一場的架勢,心裏的鬱結稍微的驅散了一點,過去的都是已定的事實,未來誰也說不準,做好當下的才是正事,努力不見得有回報,但不努力,肯定不會有收穫,不注意可能還會被落下的餡餅砸個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