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麗走進於堯在家裏的臥室,這是擺放的物件一樣沒變,唯一變的就是這個房間的主人,已經兩年沒有回來過了。
跟很多這個年齡的男孩兒一樣,於堯的房間牆壁上貼着nba球星的大海報,旁邊一個牛皮籃球裝在網兜里,掛在書架上。
謝麗拿起書桌上的相框,照片上於堯年輕的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手指顫抖的摸上那有些孩子氣的容顏,緊接着一大滴滾燙的水珠落在相框的玻璃鏡面上,摔得粉碎。
客廳傳來開門進屋的響動,謝麗趕忙放下相框,擦乾掉淚的眼睛走出去。
「回來了。」謝麗勉強笑着。「今天挺晚的,是不是又在醫院加班了?」
於洪波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有些疲憊的抬手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樑:「恩,臨時有個急診,你吃過飯了沒?」
「沒呢,一個人吃沒意思。」
謝麗從廚房取出熱着的飯菜,一一擺到餐桌上,然後從一邊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隨便找了個頻道,就讓它這麼響着。這幾乎已經成為謝麗吃飯時的必要習慣,不一定要看什麼節目,就聽個聲兒,顯得熱鬧。
以前於堯在家的時候,兩夫妻的話題幾乎都是圍繞着兒子的。今天在學校學了什麼知識啊,有什麼新鮮事兒啊,得了什麼獎項啊,飯桌上總有聊不完的話,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於堯一走,就像把家裏的空氣也一併帶走了,謝麗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就覺得四周空蕩蕩的,讓人窒息。她總忍不住要想,兒子在外面過得好不好?冷不冷?餓不餓?有沒有生病?大抵天下的母親,都是這般心酸。
於洪波也在家的時候就好些,總算是有些人氣兒。但總的來說,也好不到哪兒去。兩人結婚二十多年,該說的早就說完了,往往最多的還是相對無言。
兩人默默坐在飯桌上,端起碗筷吃飯。電視裏正在播一部流行的校園偶像劇,謝麗兩人這個年紀對於這類電視劇自然沒什麼感覺,大多數時候是覺得裏面劇情太浮誇。
電視屏幕里,一個清秀可人的靚麗女孩正滿臉寒霜的呵斥着拉着她的男孩兒。
「拜託!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對你沒感覺,我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女孩兒眼神中寫滿了倔強和鄭重。「而且我只想好好學習,我不想在沒用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拉住女孩的男孩勉強的笑着道:「輕語,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好不好,我不像學校里其他人那樣,是鬧着玩兒的,我是認真的!」
「歐陽宇,我也是認真的,我是絕對不會在學校里談戀愛的!」說完,女孩拉緊背包,轉身而去。
「輕語,我可以等,你不在學校里談戀愛,我就等到你畢業!我一定不會放棄的!」名為歐陽宇的男孩一臉堅定的看着女孩的背影喊道。
謝麗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落地,眼睛直直的盯着屏幕。於洪波也是脊背僵直,連筷子上夾得青菜都掉在桌上,也沒反應過來。
謝麗看着電視劇里那個叫歐陽宇的男孩,忽然一手捂住嘴,隱忍不住的大聲嗚咽起來。
於洪波嘴角抽動了幾下,把碗一放:「有什麼好哭的,吃飯!」
「吃吃吃,要吃你自己吃吧!」謝麗憋屈了好長時間了,一發作起來誰也攔不住。「我兒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罪,都是你這個當爸的,當初非要把他逼走!這一走,兩年都沒進過家門,這回你高興了吧?滿意了吧?」
於洪波也生氣:「他受再多罪也是自找的,當初要是照我說的去高考,能有這麼多事?」
「我不管,你把我兒子找回來!」
「我上哪兒找去?我不去。」於洪波心裏也想兒子,可這面上就是拉不下臉來。於堯那倔驢脾氣說是遺傳他爹的,一點兒也不假,父子倆脾氣衝到一塊兒去了。
……
葉瀾從演播室里走出來,一併走出來的還有電視裏那個演輕語的女演員和一旁與她姿態親密的左思源,以及另外一對男女。
葉瀾對其餘幾人禮貌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去個衛生間,你們先走。」
現在正在火熱上映的校園偶像劇,正是上一世讓左思源一炮走紅的那部電視劇。不同的是,如今葉瀾也在裏面頂了一個角色,就是那個開始對女主死心塌地最後黑化被炮灰的悲催男三歐陽宇。
不過葉瀾倒是挺喜歡這個角色的,特別是黑化後,搖身一變成為大反派,把男主折騰的死去活來那一段,何止是酸爽。一想到在拍戲過程中假戲真做,把左思源掐個半死,就想仰天大笑三聲。
其實在葉瀾原本的計劃中,是要把左思源的男一號地位頂下去的,無奈這兩年處處受到東明影視的打壓,嚴重影響了她的計劃進程。
無論在哪個世界,強權都是最難撼動的。不過這樣也好,沒有登上過高台的人,怎麼能明白從高處摔下來的殘酷。
葉瀾從廁所隔間出來,在洗手台嘩嘩沖了手,眉眼一抬,鏡子裏,自己身後,就多了一個人。
「於堯,你這樣有意思嗎?」左思源帶着一絲嘲笑,看着鏡子裏的葉瀾。「演一些小角色,不溫不火的混着,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於堯嗎?呵呵,這就是你說的要把我踩在腳下?」
葉瀾眯眼笑:「左思源,秦珂是個好女孩,你會好好對她嗎?」
秦珂就是演輕語的女主角,現在和左思源形容親密,雖然沒有對外界公開,但風言風語早就傳開了。
「哈?」左思源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不會現在還抱有那種不且實際的幻想,想和我在一起吧?」
褪去強大外殼,被左思源死死壓制住的於堯,對於他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吸引力。唯一還剩下的,大概只有兩年前被葉瀾率先拋棄的不甘心。
「左思源,你會好好對秦珂嗎?」葉瀾對左思源的話充耳不聞,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看葉瀾一副追根究底的樣子,左思源故作大方的開了口:「告訴你就如何?我對秦珂當然是真心……想玩玩兒而已。」
對於得到這樣惡劣的答案,葉瀾毫不意外,依舊是笑眯眯的,兩顆尖銳的小虎牙露在唇角。在天花板頂燈的映照下,好像一隻露出獠牙,預備進食的年輕吸血鬼。
「那我就放心了。」萬年不變的渣男,下手就沒有一點顧慮了。
左思源顯然理解為了另一個意思,露出惡意的笑輕聲道:「你還真是大膽直言。」
「過獎。」葉瀾扔下左思源就走出洗手間,左思源這廝也就是在嘴上佔佔便宜了,要說動手他卻是不敢的。葉瀾這個武打替身出道的底子在那,可不是拿來嚇唬人的。
出了電視台,葉瀾就坐上公司給自己配的專車,一路開往現在居住的公寓。
雖然在左思源口中,葉瀾混的不好,但在大多數演員眼中,葉瀾還是混的不錯的。至少能躋身二線頂尖行列,演過幾部小製作影視劇的主角,也拍過幾個廣告,最近接了幾部比較火的戲,演的雖然是男二男三,但觀眾反響都不錯,也算是有一批鐵杆粉兒。
最重要的是,名聲好啊。不像現在好多演員一樣,不斷曝出黑料,葉瀾自出道開始就把所有心思放在拍戲上,私生活乾淨的那些狗仔都想上吊。你說你作為一個演員,還是一個顏值高的演員,你連點花邊新聞都沒有,不是摔人家狗仔的飯碗嗎?
葉瀾到了公寓門口,還沒進門,先被門口蹲着的一團不明物體嚇了一跳。仔細辨認一番,才愕然,這不是胡楊嗎?
「我說胡導,你這在我門口蹲點兒呢?」
胡楊吧嗒吧嗒抽着煙,眯細着眼,銳利的眼光像要把葉瀾看個透徹:「那些投資人,你都是從哪找的?」
胡楊從一年前就開始自個拍戲,但是要拍戲談何容易,首先資金上就是個大問題。偏偏胡楊這個人心氣高,他不拍則已,拍就要拍出個像樣兒的作品。
前世里,胡楊就因為資金問題,整整延遲了三年,才開拍自己第一部作品。當然,那部作品也很震撼人心,把胡楊在導演界的名氣一下子推到了頂點。
緊接着,這個才華橫溢的新晉導演就開拍了第二部奇幻類作品,一舉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成為首位榮獲奧斯卡的華裔導演。
那三年,是胡楊人生里最痛苦最黑暗的三年,而這一世,葉瀾的援手,使這段時間整整縮短了三分之二。這個人情,胡楊不得不記。
「不是我找了他們,而是你的作品值得他們掏錢。」
葉瀾在這兩年裏可不真是只去拍戲了,她一直記得,於堯真正擅長的不是演技,而是強大的交際手腕和人脈關係。投其所好、牽線搭橋,這是於堯擅長的老本行。葉瀾不去做經紀人,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或者說不想再費心培養另一個左思源。
「我不是三歲小孩兒,拉投資有多難,我清楚得很。」胡楊把煙屁股摁在地上碾滅,聲音有些沙啞。「這事兒,我記你一輩子。」
「得,別說的跟要記恨我似的。」葉瀾噗嗤一笑,有的人你對他好一點,他就能記你一輩子,有的人你對他好的掏心掏肺,他卻能毀你一輩子,這都是人,咋特麼差那麼大?「要真想感謝我,把男一號留給我唄?」
「那不行,男一號的角色定位不適合你。」
葉瀾無奈搖頭,這人,談到拍戲還是這麼嚴苛的態度,連玩笑都分不出來。
沒想到,胡楊接下來道:「男二號留給你。」
葉瀾大驚,不是吧,胡導也有走後門的時候?北極熊都搬到南極定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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