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吻封緘,終生為祭 第86章

    我們,離婚吧。

    短短五個字。

    去宛如一枚炸彈,轟然一聲在寂靜的病房裏炸開。

    她的嗓音很輕,眼神淡漠而溫涼,看着他眼睛的時候,唇邊甚至掛着很淺的微笑,一如這麼些年以來,她每一次鎮定自若站在他面前,不曾低頭委屈。

    然而就是她這麼風平浪靜地說出這一句話,卻在他的心口上鑿出了一個坑,那兒空蕩蕩的,有冷風颳進去,只聽見的空曠的呼呼聲,像是一陣陣的悲鳴。

    袁東晉全身仿佛被冰凍了一般,手腳冰冷而僵硬,那雙暗沉的眼睛一動不動看着她,片刻之後,他的薄唇吐出四個字:「我不同意。」

    被他身軀擋在身後的陶思然,聽到陳眠說出離婚吧這句話的時候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畢竟當年她是不惜一切和袁東晉結婚的,然而袁東晉的話,卻令她如置冰窖,她靠在病床上,臉色發白,身體微微顫抖着,瞪着一雙泫然欲泣的眼眸死死盯着袁東晉寬厚的背,仿佛要將他的背鑿出一個洞來。

    不同意。

    既然陳眠主動提出離婚,為什麼他要不同意!她不明白!

    陳眠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在白熾燈里,暗沉的顏色,更是將她的臉龐襯托得蒼白而寒冷。

    袁東晉語氣堅決而果斷,重複道:「陳眠,我不同意離婚。」

    陳眠眼帘輕輕顫動了一下,素色的唇扯了扯,輕輕地說道:「你應該明白。」她微微抬着下巴,看着他冷硬的俊臉,強忍着心頭的酸,「我的態度。」

    三年多以前,她要結婚,哪怕知道陶思然回來,他們打算私奔,她也堅決果斷將婚姻進行到底,那麼今日,她要離婚,他同樣攔不住。

    她從不草率做任何決定,而一旦下定決心,那麼就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袁東晉看着她寒涼得透不進光熱的瞳眸,執拗地重複,「我不會同意。」

    兩人對峙着,生生的兩端,他們站成了彼岸。

    秦桑沒有出聲,只是有些心疼陳眠,親眼看着她在袁東晉的身邊摸爬打滾,掏着一顆鮮紅熱忱的心雙手奉上,卻被踐踏成泥,如今聽到她說出一句放棄,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陳眠攥緊的手掌。指甲掐得掌心有些密密麻麻的疼,她後退了一步,「離婚協議,我會讓律師送過來。」

    說完,她猛地轉身離開。

    「陳眠!」袁東晉邁開步伐欲追上去,卻被秦桑一把堵住了去路,他滿眼陰鷙看着秦桑,帶着暴怒的口吻,「秦桑,滾開,別以為我不打女人!」

    秦桑絲毫不畏懼他的駭人的怒氣,淡淡地說:「袁東晉,你能不要那麼自私麼?她已經讓步成全你們的愛情,你還想要怎麼樣?是不是要將她逼瘋你才開心滿意?」

    袁東晉僵直着身子,眉宇見聚攏着陰霾和糾結,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了任何的動作。

    「你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理吧。」秦桑看不慣袁東晉,因為他總是踐踏別人的真心,當初明明就是陶思然自己離開的,卻非要污衊是陳眠的錯,他配不上陳眠。

    秦桑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陶思然,冷着臉離開了。

    陶思然看着袁東晉站在病房門口,仿佛站成了一尊雕塑,頎長的背影是說不出道不盡的落寞,她心尖上有密密麻麻的酸澀和慌亂,隱約看懂了什麼。

    「東晉……」不知過了多久,陶思然柔聲叫喚了他一下。

    袁東晉這些想起病房裏還有陶思然的存在,回過身,「抱歉。」

    陶思然不知道他這一聲道歉是什麼意思,但仍舊是裝作無事地笑了,「沒關係的。」

    頓了頓,她又問:「你打算,怎麼辦?」

    袁東晉有些煩躁混亂,「我叫保姆過來,公司還有事,我就不陪你了。」

    「東晉!」陶思然顧不得其他,一把掀開被子翻身下床,赤着腳衝過去一把抱住欲轉身離開的他。纖細的手交握箍住他的腰,身子緊緊貼着他寬厚的背,把臉埋在他的背上,眼淚源源不斷湧出。

    袁東晉的身體緊繃着,他一動不動,直到聽到身後有細碎的哭泣,眼底浮現一種複雜而紊亂的痛心,終究是轉過身抱住了她。

    「怎麼又哭了。」無奈又痛心的語氣。

    「我害怕。」濃濃的鼻音,說不出的嬌弱,她又抱緊了一些,說:「怕你會拋下我,不要我和孩子了。」

    袁東晉低下頭,不經意看見她的腳,眉頭一皺,毫不猶豫彎腰將她抱起來,「地上涼,不要赤腳亂跑。」說着,便將她抱回床上。

    陶思然摟着他的脖頸,怯怯地說:「一時着急忘記了。」

    袁東晉將她放回床上。剛鬆開手,陶思然卻一把抓住,他楞了一下,輕聲安慰,「公司還有一個會議,我必須要回去了。」

    「醫生說我明天可以出院,你會來接我吧?」陶思然隱隱地感到不安,她總覺得袁東晉跟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他對她依舊很好,但是她能感覺到不一樣,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

    袁東晉猶豫了幾秒,終究是點頭了,「會。」

    陶思然這才放開他,「那你去忙吧。」

    「嗯。」

    等他走到門邊,陶思然又叫住他,「東晉。」

    「嗯?還有事?」他回過頭,看着她。

    陶思然咬了咬下唇,強忍着心底尖銳的痛。對他扯出一抹笑,「陳眠她……」

    「你好好養胎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袁東晉語氣有些淡,說完就轉身帶上門離開。

    陶思然怔怔地坐在床上,眼底淚水朵朵綻開,落在白色的床單上暈成了花。

    ——

    回去的路上,陳眠坐在車上安安靜靜地看着窗外的風景發呆。

    秦桑開着車,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然而所有話到了唇邊滾了一圈又咽了回去,這種時候,她根本不知能說啥,似乎說什麼都是多餘了。

    回到公寓,晚餐吃了幾口陳眠孕吐得厲害,沒有了胃口,然後跟秦桑說她有點累,早早就回了臥室休息。

    秦桑的公寓不小,三室一廳,陳眠以外過來住,都是和秦桑擠在一起,不過現在因為懷孕了,秦桑的睡相不好,所以給陳眠整理了一間臥室出來。

    陳眠回到臥室,沒有開燈,裏面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眼神有些空洞迷茫。

    離婚,真的是她想要的麼?

    從嫁給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準備好了一輩子到老,離婚從來不在計劃里,然而袁東晉卻是在新婚第二天就存了離開的念頭。

    所以後來他拿着她父親的罪證作為要挾,逼着她簽下了一份協議,上面有明確規定,若甲方提出離婚,乙方必須無條件服從。

    甲方是袁東晉,乙方是她。

    可是三年多過去了,他在生氣也不提離婚,只是反反覆覆在外面拈花惹草試圖挑釁她的底線,她不知道他是抱着一種什麼的態度在做這些,又想得到什麼樣的結果,甚至搞不懂他這麼做的目的。

    一直以為他最想要的就是講結婚證變成離婚證,可是為什麼今天她親口說了,他卻不同意。

    他不是愛陶思然,不是想要和她在一起麼?既然這樣,她成全,他為什麼不放手?

    想不透。

    陳眠一手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手揪着的頭髮,扯得頭皮有些發麻有些疼,仿佛這樣就可以緩解心口那陣絞痛。

    這段婚姻,她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她不想要了,什麼都不要了。

    就這樣,迷迷糊糊之間睡了過去,一晚上都渾渾噩噩的,亂七八糟的夢不斷的侵蝕着她的腦袋,攻擊着她的神經。

    第二天,陳眠是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閉着眼睛伸手摸到手機,胡亂接起了電話,清晨暗啞的嗓音,帶着幾分嬌軟和女人的嗔意,「餵。」

    電話這邊的溫紹庭聽到她聲音,心尖狠狠地一顫,身體猛地躥過一陣奇異的電流,酥酥麻麻的,楞了半響才回過神,「還在睡?」

    他微微清了一下喉嚨,醇厚性感的嗓音帶着幾分不自在。

    沒睡醒的陳眠腦子有些遲鈍,閉着眼睛趴在床上懶懶地應聲了一聲:「嗯。」

    濃濃的鼻音,很重的睡意。

    溫紹庭想像不出陳眠現在這一副模樣,但莫名地心情有些愉悅,仿佛他們很親近一般。

    「溫睿的期末家長會是今天,我已經通知司機過來接你,你準備一下,他們一會就到了。」

    「嗯。」

    「陳眠,你知道我是誰麼?」聽着她口齒不清的嗯嗯着,溫紹庭冷硬的唇角有一絲笑意,很淺。

    昨晚太晚睡了。睡眠質量又不好,陳眠現在基本是出於睡眠的狀態,再者她的腦袋有些沉,渾身都沒勁的,她隱隱約約聽到一個很好聽的男人的嗓音,但眼皮很重,睜不開。

    但她仍舊是接上了他的話,「你是誰。」

    這樣迷糊的陳眠,溫紹庭奇蹟般的覺得有幾分可愛,「再給你睡半小時,半小時後我再叫你。」

    陳眠沒有了回應,耳邊放着手機,趴着又睡了過去,但是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說了什麼,沒有聽清楚。

    江城。

    宋江和方言一起到了溫紹庭的套房。

    關於上一次車禍的事件,最後溫紹庭是動用了他之前在江城軍隊裏的某些人的關係,請了容華地產的那位喝茶,最後達成了協議,容華以第四方合作的身份,參與了這一次的項目,這樣一來,也算是雙贏,溫紹庭也買了那人一個面子,在江城的發展將會很順利。

    後來過了很久,陳眠問溫紹庭,是不是他一早就知道容華會有動作,所以是故意等他找上門來,溫紹庭但笑不語,陳眠扯唇罵了他一句流氓軍兵出來的奸商。

    現在宋江和方言,過來就是為了商量這一次的合作事宜。

    兩人看着溫紹庭一向面無表情的臉竟然有幾分柔和,有些心驚肉跳的感覺,就仿佛是你看見一個快要死的人,忽然容光煥發,那是迴光返照,不是好事。

    然而溫紹庭看見他們就收斂了所有的表情,仿佛剛不過就是他們的幻覺,「事情怎麼了?」

    套房裏的暖氣並沒有開起來,溫紹庭身上卻只穿着一件襯衫外加一件套頭的針織衫,黑色的西褲包裹着他修長的腿,他從陽台踱步到沙發上做下來,動手泡茶。

    宋江和方言在他對面坐下來。

    宋江把連夜趕出來的合同遞給溫紹庭,「這是根據約定擬定的合同,你看下。」

    「嗯。」溫紹庭接過來,將裏面的合同抽出來,低頭快速瀏覽了一遍,然後問方言,「沈易航看過了?」

    方言頷首,「昨晚已經看完,他同意。」頓了頓,「不過沈總讓我轉達你一句話。」

    溫紹庭眼皮都不抬一下,等着方言的下文,方言清了清喉嚨,一字不差地轉述了沈易航的話,「下次寄那種玩意兒,直接寄給主人,不用寄到我這裏炫耀。」

    宋江不知道航空寄運蘋果的事情,聽着方言的話。又看了一眼溫紹庭溫漠的臉,滿腦子都是霧水,分不清狀況。

    方言眼底蓄着笑意,唇角都是硬忍着沒有揚出明顯的弧度。

    溫紹庭淡淡的收回目光,鎮定自若地讓方言自愧不如。

    「幫我約容華那邊,看下今天有沒時間簽約,合同若是今天能簽好,幫我訂一張今天回港城的機票。」

    宋江說:「好,那什麼時候再過來?」

    其實溫紹庭會在江城這邊選擇投資發展,很重要的一點因素,就是他有意將事業的中心轉移到江城,這也是他願意花這些時間在江城忙前忙後的原因,而這背後的一些因素,宋江不得而知,但又似乎隱約明白什麼。

    「過來之前我再聯繫你。」

    宋江倒是楞了一下,「這邊項目……」

    溫紹庭眉宇之間有幾分閒適,淡淡地說:「有你和方言在,容華那邊再配合一下,這個項目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宋江也不再多言,「那我先和容華聯繫簽約的事宜。」

    方言跟着宋江站起來,忽然想起什麼,轉身對溫紹庭說了一句:「溫先生,我們老大是一個挺容易心軟的女人。」

    溫紹庭喝茶的動作一頓,不動聲色抬眸凝向方言,方言卻對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後和宋江一起離開。

    電梯裏,宋江看着方言,問:「小方,你怎麼敢和溫先生說那樣的話?」

    方言聳聳肩,「我以前讀書的時候接觸過一些心理方面的學習。」

    「所以?你看出了什麼?」

    方言哂笑,「宋秘書,除了眼瞎和當事人看不出,是個正常人都看出來了,我就不信你不清楚。」

    宋江摸了摸鼻子,應了句:「確實。」

    哪方言又丟下一句:「不過,我們老大是已婚的身份,只怕你是不知道吧。」

    「……」宋江僵化,誰來告訴他,溫老二是怎麼想的?

    溫紹庭坐在沙發上,咀嚼着方言那一句話,眸色深沉難辨。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錶,半小時已經過去了,拿起手機再一次撥通了陳眠的號碼,那邊響了好久才被接起來。

    陳眠再度被吵醒,腦子已經清明了許多,她掀開眼帘,房間的窗簾緊閉着,外面的陽光照不進來,裏面是昏暗一片,她打了呵欠,沙啞的聲音溫軟可人,「溫先生?」


    溫紹庭硬挺的眉宇挑動了下,溫漠的嗓音低低沉沉地從喉間溢出,「看來是醒了。」

    陳眠對之前那一通電話完全沒有了印象,躺在床上摁了摁昏沉沉的腦袋,「這麼早,有事?」

    「溫睿的家長會,司機已經帶着溫睿在你家樓下等你了。」

    「嗯?」陳眠騰一下從床上彈起來,「我馬上下去!」

    隱約能感覺到那邊的小女人倉促的模樣,溫紹庭眉頭輕蹙了一下,淡淡地道:「時間來的及,不用那麼趕。」

    陳眠剛坐起來,就感覺一陣眩暈襲來,渾身都有些沒勁,她閉了閉眼,緩了一下,「嗯,我整理一下就下去,拜拜。」

    溫紹庭拿着被掛斷的電話,單手撐在膝蓋上,托着下巴,骨節微突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機屏幕,一副所有所思。

    陳眠出門的時候,秦桑還在睡,她推開房門和秦桑說了一聲就出門了,匆匆忙忙的下樓。走出公寓的門口,遠遠就看見一連黑色低調的轎車停在不遠處。

    雖然有太陽,但是天氣很冷,陳眠呼出一口白霧,她扯了扯脖子上的圍巾,打量了一下那邊的車。

    車裏的人看見她的身影,一個小小的腦袋從車窗伸出來,溫睿那顆西瓜頭就趴在上面,小手丫揮動着,陳眠見狀抬步快速走了過去。

    「綿綿,你怎麼那麼慢啊?」陳眠剛坐上車,溫睿就趴到她的腿上去了,黑曜石般炯亮的眼睛有着興奮,臉蛋凍得有些紅彤彤的,很開愛。

    陳眠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穿的有些笨重的小身子,挽唇笑了一下,「抱歉,我睡過頭了。」

    說完,她又抬眼看了一下前座的司機,有些歉意的笑,「抱歉啊,我也是剛知道,讓你久等了。」

    這司機頭髮有些白,臉上有些皺紋,他看了一眼陳眠,笑得很慈祥,「沒關係,二少爺有跟我說過了。」說話間,他已經踩下了油門,車子穩穩往前開去。

    車剛開出一段路,溫紹庭的電話就打到了司機的手機上,司機應了幾聲,然後摘下藍牙耳機,將手機遞給溫睿,「小少爺,快接電話。」

    溫睿接過,難得甜膩膩地叫了一聲:「二爸。」

    那語調,讓溫紹庭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接到綿綿了?」

    「是啊,我們在去學校的路上。」溫睿的手太小,拿着手機有些不穩,陳眠主動幫他扶了一把,「二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很快。」

    「噢,沒關係,我知道你忙,只要綿綿陪我就行。」溫睿少年老成的說了一句。

    「……」感情這小子是有了女人不要爹了。

    「不過你答應過我寒假要帶我出去玩的,這個你不能食言啊。」末了,溫睿又補充了一句。

    溫紹庭唇上含着煙,微微翕動着鼻息,吐出輕輕裊裊的白霧,「沒忘。」

    「那就好。你要喝綿綿說話嗎?她就在我旁邊!」溫睿眼睛軲轆一轉,瞥了一眼陳眠,笑嘻嘻的說。

    「不用了,溫睿,你不要鬧太厲害,綿綿她身體有些不舒服。不能太調皮,知道嗎?」溫紹庭淡淡的語氣,有些嚴肅。

    溫睿一聽到說陳眠身體不舒服,他就坐直了軟趴趴靠在陳眠身上的身子,很正經的回答:「是!」

    那正經模樣,只差沒有來一個敬禮了,看得陳眠噗嗤一下笑了。

    無線波將她清淺的笑聲傳來,溫紹庭眉宇微動,溫漠的目光有些柔和。

    溫睿稚嫩的嗓音有些傲慢,「二爸,我不跟你說了,就這樣,拜拜。」

    今天第二次被果斷掛電話,溫紹庭含着煙,盯着手機,眉宇挑了挑,為何他有一種被人嫌棄的錯覺。

    溫睿就讀的是一所貴族幼兒園,幼兒園的名號在港城來說是屈指可數,有出色的教育團隊,好不好,陳眠不清楚,不過這裏的孩子非富即貴便是。

    幼兒園很大,裏面的景致修葺得整齊美觀,陳眠牽着溫睿的手湧入人潮里,一起往幼兒園裏走去,抬眼望去,校牆邊上還有一排梧桐樹,葉子已經枯落,零碎的枯黃葉子有些掛在樹上,有些蕭索。

    「綿綿,一會我上去表演,要是拿到獎了,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陳眠低頭看着到她腰上高度的溫睿,溫婉淺笑着,「好,你要是得獎了,我就答應你。」

    溫睿嚴重閃爍着狡黠的光,陳眠自然也是看見了。就跟他們第一次見面,他鬼靈精地算計着她的時候是一樣的,到底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心思哪能避得開常年在商場上廝殺的陳眠的目光。

    不過陳眠不計較這些,和溫睿一起,她覺得心情挺愉快的,起碼很多煩心的事情,能夠短暫的遺忘。

    袁東晉,陶思然,離婚,這些統統遠離了她,心情得到片刻的安寧。

    陳眠和一群家長坐在教室里,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發現真的有大半都是一些衣着年輕,打扮俏麗的女人,也有一些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有一小部分小孩子臉上沒有什麼笑容,情緒有些低落,陳眠大概也猜測到,估計那些孩子身邊的家長,和她是一樣的,不過好在溫睿喜歡她,所以表現得很開心,看到這裏,她忽然覺得自己答應過來是對的。

    溫睿拉着她的手和一些孩子介紹,「這是我媽媽哦,很漂亮吧?」

    一個大眼睛女孩,長得很漂亮,頭髮又黑又亮,束成一把馬尾在腦後,額前是平整的齊劉海,遮住了她的眉毛,露出一雙大大的黑眼睛,像兩顆黑葡萄,粉粉嫩嫩的像一顆小蘋果,看着你的時候,簡直能萌化你的心,陳眠就被萌到了。

    她抬着頭。眼睛眨眨看着陳眠問:「阿姨,你真的是溫睿的媽媽嗎?」嬌軟甜糯的嗓音,甜到心底去。

    陳眠蹲下來,與她平時,伸手摸了下她的小腦袋,淺淺的笑着,溫柔輕軟的說:「嗯,是的。」

    說實話,陳眠說得有心虛,她都不知道溫睿是怎麼做得到這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說得跟真的一樣。

    小女孩乾淨澄澈的眼睛認真看了看她,然後露出一顆小虎牙,笑得很開心,唇邊的小梨渦簡直就是秒殺陳眠的心,「阿姨,你好漂亮!」

    小孩子的話都是很真實直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陳眠最近其實憔悴了不少,又瘦,早上她匆匆忙忙化了一個素妝,說難看不至於,但是說很漂亮,倒是說不上,不過小孩子是看着她的眼睛,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卻是很能迷人。

    陳眠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子,忽然生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她想要一個孩子,更確切的說,是想要一個女兒,像眼前這個這麼漂亮可愛,能軟化人心。

    「謝謝。你也很漂亮。」

    溫睿趴過來,獻寶一樣炫耀着,「我說過吧,我媽媽很漂亮的。」

    「溫睿,下次我能去你家玩嗎?」小女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溫睿。

    溫睿拍着小胸脯。「當然!我媽媽做菜很好吃哦,你過來就能吃到了!」

    「真的嗎?」

    「當然!」

    陳眠有些無語看着自我吹鼓的溫睿,扶了下額,她覺得此時的溫睿,根本不是溫紹庭親生的,這孩子滿口胡言,哪裏像他那座冰山金口難開了?

    家長會上,老師說了一套有一套的話,陳眠聽得很用心,然後到了後面的環節,是小朋友上去表演,溫睿表演的是朗誦,英文朗誦。

    陳眠一直都知道溫睿聰明,在這種家庭里的孩子,其實從小就會被灌輸很多知識,學習是從小培養的,陳眠不得不說,溫紹庭把溫睿培養得很好,那一口純正的英式口語,讓陳眠吃驚不少,看模樣是有專業地訓練過。

    溫睿真的拿獎了,第二名,第一名是剛和她說話的那個小女孩子,她用口風琴吹了一手兒歌。

    溫睿高興的直撲到陳眠的身上吧唧一下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陳眠被親得有些蒙圈,她從小和父母沒有這種體驗,對於溫睿這種直接的表達有些觸動。

    回去路上,溫睿一直很興奮,甚至央求着陳眠帶他去遊樂園玩。

    陳眠低頭笑着:「要我答應你的就是要我帶你去遊樂園嗎?」

    「不是不是!」溫睿忙搖頭甩腦。

    「那是什麼?」

    「呃……」溫睿有些糾結,「是不是我要去遊樂園,就不能再提其他的要求了啊?」

    陳眠忽然來了興致,忍不住逗他,認真的答道:「對啊,你說的,一件事。」

    「啊?」溫睿覺得虧了,早知道他就不要說是一件事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看着小眉頭緊蹙的模樣,陳眠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有孩子,真的挺好的,她忽然對自己的肚子的里小傢伙充滿了期待。

    「綿綿,不能都答應嗎?」溫睿可憐兮兮地看着她,改變攻略開始用撒嬌手段。

    這小腸子彎彎繞繞真不少,陳眠摸了摸他的頭,「好,都答應了。」

    「真的?」

    「嗯,我們去遊樂園。」

    「耶!綿綿,你真的太好了!」溫睿趴到她身上,笑腦袋蹭着她的脖子,癢得陳眠直笑。

    前座的司機,看着他們,眼底也有想笑意,心底對於溫老二的眼光,表示十分讚賞。

    陳眠陪着溫睿玩了旋轉木馬,又去玩了一下橡皮泥,後面實在是累了,就找了位置坐下來。讓司機陪着溫睿去玩了。

    遊樂園裏到處都是孩子的歡笑聲,一眼望去,純真的快樂真好。

    她的手機在震動,拿出來一看是秦桑。

    「律師過來了,你人在哪裏啊?」秦桑似乎是剛睡醒。

    陳眠這才想起昨晚和秦桑說了要約律師的事情,早上被溫紹庭一通電話過來把這事給忘記了,「呃,我現在在外面,要不你直接把那律師的電弧給我,我看下有時間直接去律師事務所找他吧。」

    秦桑似乎也聽到她這般有點吵,問了一句:「你現在在哪裏?」

    「在兒童遊樂園,先不說了,你把號碼發給我。」陳眠掛了電話,拿出紙巾幫溫睿插了下臉上的黏土。

    「玩的開心嗎?」

    「開心。」溫睿咧嘴笑着。

    從遊樂園出來,陳眠帶溫睿去吃晚飯,原本是打算去zr購物中心裏找個餐館吃,不過溫睿下了車,卻指着購物中心側面那邊的麥當勞央求着:「綿綿,我們去吃那個吧。」

    司機忙出聲:「小少爺。那個不健康,不能吃。」

    溫睿嘟着嘴巴,小手扯着陳眠,苦苦央求:「綿綿……我沒吃過……」

    陳眠有些訝異,在她認知中,這種食品小孩子應該都吃過才是。她看了一眼司機,猶豫了一會說:「讓他吃一次吧,一次沒關係的。」

    司機還是有些猶豫,「小少爺身體從小不好,一向不准吃些食品。」

    陳眠笑了一下,「就吃一次沒關係,回頭我和溫先生說想一下就好了。」

    司機無奈,只好裝作不知道了。

    陳眠帶着溫睿走進麥當勞裏面,給他點了一些,然後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溫睿對這些食品都垂涎好久了,終於能吃,他有些迫不及待。

    當溫紹庭推開麥當勞的門,找到那一大一小的時候。正好看見陳眠拿着紙巾給溫睿細心的擦拭嘴巴和那油乎乎的小手,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隱約有些笑聲傳來。

    忽然出現一個氣場強大,渾身清貴氣質,長得又帥又酷的男人,大家的視線紛紛聚攏在他的身上。

    溫紹庭泰然自若地無視那些目光,面無表情地朝陳眠他們的角落走去。

    忽然出現一道黑色的身影,又杵在一旁不動,陳眠感覺到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抬頭就看見了溫紹庭那英俊冷毅的臉龐。

    「溫、溫先生?」她驚愕不已,淺褐色的瞳眸驀地放大,「你怎麼在這裏了?」

    他什麼時候回港城了?

    溫睿看見溫紹庭,小身板蹬下椅子,直接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長腿,「二爸!」

    溫紹庭彎腰把溫睿的身子抱起來,眉頭皺了一下,「不許再吃了。」

    「我吃飽了。」溫睿如實說。

    「……」

    溫紹庭看着那邊一桌杯盤狼藉,眉宇之間不悅的神色愈發明顯,陳眠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噢。」

    溫紹庭深邃的眼眸蘊着一種令人猜不透的情緒,深深看了她一眼,抱着溫睿轉身往外走去,見陳眠還杵着跟木頭似的,轉身回頭,語調溫漠低沉:「還不走?」

    陳眠這才抬步跟上來。

    英俊的男人和俊俏的女人,氣質都極好,再加上溫睿長得一張妖惑人心的俊臉,這樣的組合,自然就是吸引目光的磁體。

    店裏的人都看着他們,儼然看大明星一樣,陳眠被盯的有些毛骨悚然,腳步走得更快了一些,剛出了門口,沒注意到台階,差點就摔倒了,幸好溫紹庭即使拉住了她的手。

    「毛毛躁躁的在幹嘛?」溫紹庭皺眉呵斥了一下。

    陳眠扶着他的手站好,輕聲道了聲一聲謝。  8☆8☆$

    溫睿趴在溫紹庭的肩膀上,一雙眼睛盯着陳眠說:「綿綿。你拉着二爸的手走路就不會摔了。」

    「……」

    陳眠反彈一樣地鬆開了溫紹庭的手臂,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溫紹庭瞥了她一眼,把溫睿的臉扳到另一邊,「閉嘴。」

    走到車旁,司機下來打開車門,他們剛要上車,身後卻傳來一道嗓音,帶着幾分慍怒和疑惑,「陳眠?」

    陳眠和溫紹庭聞聲同時回頭。

    「你在這裏做什麼?他又是誰?!」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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